4 采菊東籬下

清晨坐在鏡前，尹小萌，哦，不，從今天開始應該叫殷曉夢了，才有機會第一次了解自己這張臉！用老漁夫的話來說，這的确是一張白皙的，沒有任何瑕疵的臉。美目盼兮，娥眉俏兮，粉腮嫩兮，櫻唇嬌兮！她看着這張臉有些愣神了。多少年了！每一個女孩子心中都有一個美麗的夢。因為先天的缺陷，尹小萌從來不敢做這樣的夢。依靠某個基金，她幸福地完成了整形手術，已經讓她感動了很久。而今天，當殷曉夢獲得重生時，她擁有了一張完美的臉，這哪裏能用感動就能形容？這丫的根本就是“激動”！

一縷幽香從窗外襲來，殷曉夢不由自主地推窗望去。沒想到，在這盛夏之際，這幽僻的別院竟能盛放雛菊！多美的小花啊，就猶如此刻的殷曉夢一般，哪怕不起眼，也要美麗地活着！

“哎呀，小姐！”正欣賞得出神，劉嬷嬷已然端着早餐進來了，并毫不留情地将窗戶閉上：“小姐，你這樣可不行啊！你難道忘了昨晚老身跟你說的事情了？這臉上的胎記不能少！”說着，便從袖袋裏掏出一塊兒黑乎乎的東西，貼在了殷曉夢的臉上。原來那句獲救時村民驚呼的“這姑娘的臉……”就是這塊兒東西掉落了下來吧。

重新回到鏡前，剛才那份美麗蕩然無存。殷曉夢剛剛建立起來的自信又被小刀兒輕輕地割出了鮮血：“我這個模樣要保持到什麽時候啊？”

“小姐今年及笄，本該嫁入皇宮成為太子妃。可先前太子親自到将軍府退婚，說是要娶東宋小公主百裏娉婷。将軍的意思是，待一切塵埃落定，小姐就可以摘下這胎記，假稱是覓到了良藥治好了！”

“什麽叫塵埃落定？那太子一日不大婚，我就不能變漂亮？難道太子真的是因為我醜才不要我？”殷曉夢覺得冤枉。如果那個太子如此膚淺，以貌取人，那麽自己這份天生的國色豈不浪費了？

劉嬷嬷做了個噓聲的動作，湊近殷曉夢低聲道：“小姐不可嚷嚷啊。這太子絕不是你認為的那樣的人。小時候你們曾一起玩耍，太子對小姐也是照顧得挺周到的，難道這些小姐都忘了？”

“額……昨天摔進了河裏，是有些事情淡忘了。”殷曉夢有些語塞。

“将軍是個精明的人。小姐是他的掌上明珠，嫁入宮裏，難免與人相鬥；而且功高蓋主的事情，将軍也不想去碰啊……那百裏娉婷趁着來訪之際才結識了太子，将軍趁機将小姐移到這別院，避開鋒頭，讓他們發展去……小姐前往不要辜負了将軍的一片苦心，為那摸不着的愛情再次輕生啊……”劉嬷嬷說着說着竟抹了抹眼淚兒。

殷曉夢明白了。這古代大家的婚姻就是與政治挂鈎的把戲，從來沒有什麽例外！曾經看過不少宮鬥、宅鬥的戲，只是沒想到自己也會有成為主角的一天。既然命運已經被安排或調換，那麽就順其自然吧。“劉嬷嬷，你放心，我會等太子大婚後再另覓佳婿的。生命誠可貴，輕生的話你千萬不可在我爹面前提起……”

扒拉了幾口早飯，殷曉夢匆匆離開房間。那縷幽香實在是太誘人！徜徉在小菊形成的“花海”裏，殷曉夢總算是徹底明白了語文老師那苦口婆心的講解：晉陶淵明獨愛菊。不僅僅是因為菊在寒秋盛放，更因菊之幽香撲鼻，能令人心曠神怡，忘卻塵世煩憂！所謂出世之人，便不要再去追求牡丹的富貴了……

“小姐，小姐！”彩月匆匆而至，打破這份獨享的寧谧。“小姐，老爺派人來接你了！”

“接我去哪裏？”殷曉夢覺得事情永遠都是計劃趕不上變化快啊！這剛剛才說了要在這裏避風頭，怎麽這麽快就要接人了。

“當然是回府了！聽說，皇上要才參加小姐的及笄之禮！”彩月興奮地說。

“及笄之禮？皇上來幹嘛啊？我跟太子不是吹了嗎？”

“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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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哦，吹風！你看，微風吹來，多涼爽啊！”殷曉夢忙岔開話題，“太子不是喜歡那個什麽小公主嗎？皇上還記挂我做什麽？”

“小姐！”彩月一愣，不過立即釋然地說，“聽來的人說，咱們要跟東宋開戰了，皇上怎麽會允許太子娶他們的小公主呢？再說了，将軍統帥三軍，沒有将軍，咱們大周哪有得勝的機會？皇上重視小姐的及笄之禮實屬應當啊！”

丫的，老子成了你們玩政治游戲的玩具了！殷曉夢撇撇嘴，很不情願地抽身離開那花海，朝自己房間走去。初來乍到，啥都要仰人鼻息。剛才那“采菊東籬下”的夢想，不過是種奢望罷了。作為将軍府的大小姐，該幹啥幹啥去吧。

先是馬車，再是船，接着又是馬車。殷曉夢覺得這身體看起來不大點兒，卻遠遠比自己原來那個身體“壯實”許多。沒有虛脫，沒有嘔吐，甚至沒有一點點兒暈車暈船的跡象！至于長途奔波的疲勞，沒有，沒有！難怪一個姑娘能步行那麽遠，到了上游才選擇投水。丫的，這思索的時間也太長了點吧！

一路颠簸，從早上到晚上，殷曉夢終于在瞌睡中抵達自己的真正的家——鎮國将軍府！殷武激動地将女兒從馬車上抱下來，拍拍她瘦削的肩膀，溫柔地詢問：“一切都還好吧。別再為太子的事情難過了，爹會為你找一門好親事的。”

這低聲的安慰猶如一股清泉，滋潤着殷曉夢那二十多年未得父愛的心田。不争氣的淚水奪眶而出，她徑直撲到老爹的懷裏奔放地嚎了幾聲以後，依舊用那尖細溫婉的聲音回道：“爹放心，女兒已然想明白。爹一切都是為了女兒的幸福着想！”本來也是，男人走了男人在，還有一個在等待！既然無緣，就別強求，看來那叫做百裏娉婷的小三兒也會因為這場戰争“無疾而終”吧……

“喲！這才出去幾天啊，怎麽會就回來了呢？”一個婦人花枝招展地朝父女撲來。她唯一讓殷曉夢有好感的就是那身上的香粉氣息。不是劣質的，自然好聞！

“什麽沒幾天？曉夢都出去幾個月了！”殷武有些惱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