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白色信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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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子歸的日記本十分厚。
看第一篇日記的時間,這日記似乎是從高中的第一天開始寫的。我翻看了幾頁,發現內容都是流水賬,讀起來索然無味,當即決定從後往前看。
最新的一篇日記是今天寫的,內容只有一句話:爸爸又來看我們了。
“?”
我莫名其妙地向前翻,發現前一天的日記同樣只有寥寥兩句話:爸爸今天沒來,可能是太忙了。
……嗯?
燕子歸的父親今天來過?我沒看到今天有什麽男人出入燕子歸家呀。
我向前翻看日記。奇怪的是,燕子歸後面的日記如胡言亂語的童話故事般,寫滿了爸爸媽媽和寶寶的事。
什麽爸爸的眼睛像琥珀,裏面裹着媽媽和寶寶。爸爸好溫柔,一有時間就來陪媽媽和寶寶……但寫得最多的還是那句:爸爸又來看我們了。
我雲裏霧裏地看了好多頁,直到時間來到一年前——日記還在用人話寫的那一天。
那頁紙上的藍色鋼筆字寫得神采飛揚,看得出來,燕子歸那天十分開心。
——我早有預感,今天是個幸運的日子。他說我也是他唯一的朋友。更令我開心的是,他将你送到了媽媽的身邊,我的寶寶。
哦……?
我眨眨眼,繼續看前一天的日記。
——明天運動會,下午四點多就能放學,和他約好去逛夜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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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起身給口幹舌燥的自己倒了杯水,秉燭奮戰到午夜,終于看到連我都記不清日期的那一天。
——這個月的日期提前了,差點死在學校,四班的栾嬰路過時幫忙把我抱到了四樓廁所。還好是四樓,要是他抱着我下樓去別的廁所就麻煩了。離近看他長得還挺秀氣,像是天生缺色素的那種人,頭發不是那麽黑。不過眼睛很好看,像琥珀一樣。
放學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我提前收拾好書包去三班找燕子歸。他正在慢騰騰地收拾桌上的試卷,眼睛下都是青黑。
“昨晚沒睡好?”我摘下自己的書包坐到他前桌的空位上,随手從書包裏抽出他的日記本還給他。
“……”他動作一頓,但很快就恢複常态,仿佛什麽都沒發生般将日記本和試卷課本一起塞進書包。
高三晚上九點四十五才放學,我們這小城又沒幾盞路燈,要不是路上都是同校同學,自己走這樣的路還真有點害怕。
我和燕子歸慢慢走在大多數學生後側,誰也沒開口說話。等我們身後沒有其他學生,前方的同學也離我們有十幾米遠時,我才扭頭望向燕子歸道:“媽媽昨晚怎麽沒睡好?寶寶鬧你了?”
“你說什麽呢。”燕子歸道。
他的臉隐藏在夜色之下,只有兩顆濕潤的眼珠反射出遠處橘黃色的路燈光。感到我忽然伸手摸上他的屁股,燕子歸躲開我的手道:“幹什麽?”
我的耐性耗盡,急切地将他推到路邊的牆上,對着他的嘴巴就親下去。等吻得彼此都氣喘籲籲、路上已經看不到其他學生時,我才放開他微喘道:“你還裝?你是媽媽,我是爸爸,娃娃是寶寶,對不對?”
燕子歸大口喘息着,直到此時才原形畢露地對我喚道:“爸爸。”
聲音裏頗有一絲委屈的意味。
我聽他用這樣低沉的聲音打着轉兒地叫我,差點沒忍住笑出聲。可想到自己的目的,我連忙壓下喉中的笑聲擁着他道:“媽媽你委屈什麽,在我面前裝這麽久,我還以為你對我沒意思呢。”
“我怕爸爸你不喜歡這樣。”燕子歸低頭望着我溫柔道,手卻暗示意味十足地往我下半身探。
我一凜,迅速抓住那只作亂的手不悅道:“爸爸可不喜歡在外面做這個,先回家再說。”
去燕子歸家的路上,我又被他索吻數次,以至于到他家院門口時我的頭發都被揉亂了。
燕子歸的盲眼母親坐在客廳的搖椅上聽收音機,吱呀吱呀的搖椅聲和電臺的天氣預報聲掩蓋了我的腳步聲。
我激動得手指都在發抖,小心翼翼地向燕子歸的房間走去。走到門口得逞地回頭時,卻發現搖椅上的女人正用那雙空洞無神的眼睛望着我。
我們回到燕子歸的房間一起寫作業,直到聽見他母親回房的聲音,才小聲交談起來。
這天夜裏我們聊了很多。
他問我為什麽叫栾嬰,現在很少有起名叫嬰的人了。
我說我爸我媽都不識字。他們帶我去登記的時候,說我的名字是栾英,要英雄的那個英。結果等我識字以後,發現戶口本上是嬰兒的嬰。不僅如此,連我的生日都是錯的。最後我就陰差陽錯地從二月二十五號出生的栾英,變成二月二號出生的栾嬰了。
“說不定我的人生從那一刻起就全都錯了。”我嘆了口氣,合上練習冊躺倒在燕子歸的床上。
燕子歸坐在床邊的椅子上望着我道:“你現在的名字也很好,很特別,我很喜歡。”
我笑笑,又問燕子歸關于靈媒的事。
他說其實就是靠進行一些以物換物的原始買賣維持生活。
我說讓人花錢買心安呗?
他對我眯眼笑,意思是別再說了。
“爸爸累了就先睡吧。我抄下你的練習冊就去睡了,你們班講得可真快。”燕子歸看了眼鐘,已經十二點了。
我閉眼對他搖了搖手指咂舌道:“媽媽你抄作業,你不是好孩子。”
“我抄爸爸的作業天經地義。”燕子歸慢條斯理地坐在那抄寫我的答案。
我從夢中驚醒時已經淩晨一點半了,燕子歸剛收拾好我們的書包,正要跨過床外側的我爬到床裏面去。
“我吵醒你了?”他道。
我茫然地望着虛空,依稀記得自己做了個很長的噩夢,可在睜眼的剎那又什麽都不記得了。
燕子歸拄着肩側躺在床裏側,望着大汗淋漓的我良久才道:“你好些了嗎?”
我點點頭,伸手抹去額上的汗水後才扭頭看燕子歸開玩笑道:“抄作業抄了這麽久,媽媽你到底抄了我多少練習冊?學生家家的,可別太過分了。”
燕子歸莞爾,随後道:“爸爸,你想知道我的秘密嗎。”
“什麽秘密?”我眼神一動,故作鎮靜道。
燕子歸将手伸進我的被子,牽着我的手帶回他的被子,随後又伸進他的睡褲裏。
我秉着呼吸,已經準備好一手抓個空,然後做出驚訝、安撫、其實我也沒有、我們會是一輩子的朋友等一系列反應了……可伸進他褲腰裏的手卻意外地抓到滿手肉。
“…………”
我僵在床上,半晌一動不動。
好大。
好他奶奶的大呀。
媽媽的雞巴比爸爸的大多了!
“輕一點……”燕子歸低聲道。
我默不作聲地要收回手。即便面前沒有鏡子,我也能猜到自己此時鐵青的臉色。
燕子歸卻不許我抽回手,還變本加厲地讓我往下摸。
“還沒摸到呢。”他道。
我張着五指,不想再碰燕子歸的下面。手掌被迫擦過他的陰莖和陰囊後,最終被他摁在一片軟綿綿的肉上。
“……?”
我在黑暗中眨眨眼,不理解自己掌下滑溜溜的軟肉是什麽,納悶地仔細摸了摸。
上面是他的蛋,下面是他的屁眼……這倆我都認識,可中間的是什麽?
燕子歸安靜地任由我摸索,直到我發現那肉中間有道縫,并試着用手指摸進去後,他才發出沙啞難耐的哼聲。
我動了動手指,感到那奇怪的穴道正一夾一夾地吸裹我,還變得越來越濕時。燕子歸忽然抽出我的手指,忍無可忍地脫掉褲子騎到我腰上道:“嬰!你想要嗎?我想給你!”
他湊過來胡亂地吻我,嘴唇和呼吸一樣急促。
“…………”我愣愣地看着自己濕淋淋的手指,直到自己的小小雞先一步感受到原始的召喚變得堅硬而滾燙時,才反應過來自己摸到了什麽。
靠。
我以為燕子歸和我一樣沒有。那樣的話,我們就可以坦誠相待、毫無芥蒂地撫慰彼此……可沒想到他不是沒有,他是兩個都有,他是真的可以當媽媽。
“滾開!”
我難堪至極,猛地推開自己腰上的人,跳起來背上書包就翻窗逃回了家。
那天之後,我再也不與燕子歸說話了。期間他來找過我十幾次,都被我當成空氣無視。
潛意識裏有個聲音告訴我這麽做不對,可我實在沒辦法接受他。不是接受不了他雙性的身體,而是接受不了一個有資格從兩種性別的角度嘲笑我的人。
我沒辦法,沒辦法在他面前脫掉褲子。
我知道當我那麽做的同時,我身上的一切優點,都會變成彌補自己殘疾性器的配菜。他會永遠用同情的目光看着我。無論我做了什麽、不,哪怕我什麽都不做只是站在那裏,他看到我的瞬間也只會想到我殘缺的下體!
我不敢想,不敢想燕子歸發現他夢寐以求的爸爸下體短小得幾乎沒有時會怎麽做。
他會驚愕失望嗎,會轉眼就找了別人将我抛到腦後、還要對那個人訴說自己年少時錯付的情誼嗎?
我真不明白老天爺為什麽要這麽對我。如果他不希望我有一根陰莖,可以讓我做一個女人。如果他執意讓我當一個殘缺的男人,大可以砍斷我四肢中的任意一個。
——為什麽偏偏是那裏?
我總是問自己,可沒有人能告訴我答案。
高考前在學校的最後一天,燕子歸再次來找我,并将一封信交到我手上。
我看着他手上的白色信封,遲遲不動。
“我會和你去一個大學。”燕子歸低聲道。
“……”
我寧願他不要這麽執着。他越這樣,我越擔心他知道真相後會因愛生恨。
我接下那封信,當着燕子歸的面将其撕成碎屑,順着三樓的窗戶扔出去對他道:“你能把壞掉的東西複原成原來的樣子嗎?不能咱們就算了。”
那天直到放學,燕子歸都在教學樓的花壇裏找紙屑。只可惜,當我走到校門口時忽然起了一陣不小的風,或許是連晚風都覺得我們不合适吧。
我不知道那個娃娃被他怎麽樣了,也不知道從那以後他在日記中如何描述我……但我不後悔。
我寧願留給他一個不辭而別的人渣形象,以一道傷疤的方式刻在他心裏。至少那個人渣在他的幻想裏,會有一根足夠灼熱粗長的陰莖可以填滿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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