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卷一【二十】(15)
頭,閉上了眼睛。
可是這個夢境太過漫長了。就算用盡全力閉上了眼睛,直到眉間都皺出絲絲紋路,咬牙切齒地握緊拳頭一遍一遍地自己無聲地怒吼“醒來”,但是還是什麽也沒有發生。
月光下視線模糊得像夢境,但卻偏偏又不是真的夢境。
阿仇哽咽着聲音,問道:“你是神仙嗎?”
背光看不清蘇聽風的表情,但是他的聲音卻多少能透出自己的态度。那聲音淡淡的,說道:“你若是這樣覺得,也可以。”
阿仇突然跪了下來,擡頭對着蘇聽風語氣铿锵,一字一句地說道:“求仙人為我柳氏報仇!”
周圍一片寂靜,蘇聽風卻沒有馬上回複。
半晌之後,他再次發出一聲輕嘆,語氣還是那樣淡淡的,卻帶了一絲笑意,和不算濃重的嘲諷:“就算我是仙人——可是誰告訴你,仙人就會對凡人予取予求的?”
阿仇驚愕地望向了蘇聽風彷如深陷在了夜色之中的臉龐。
69卷二〇七探尋因果
阿仇跪在地上半晌,只是怔怔地看着蘇聽風的身影,卻許久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不知道過了多久之後,他終于理清了自己的思路,才發現自己的腿已經麻了,于是艱難地用手撐着地,轉下跪而變成坐在地上。
他說道:“多謝仙人指點。是我貪求了。”
這世間萬物,哪有不勞而獲的道理。若是他以前還不明白,或者明白得不夠透徹,那麽時至今日,卻也應當有所體會了才對。
但是即使如此,阿仇也知道,這并不表示他就應當這樣放棄了。
他說道:“但是仙人數次出手相救,也勞了心力,應當并不只是順手而已。想來要麽就是因我還命不該絕,所以仙人出于憐憫願意救我一命;要麽,就是我身上還有什麽有用之物,或者是我這百無一用之身,還能與仙人有些益處。若是如此,不管是什麽,仙人只管開口,阿仇自當雙手奉上,報仙人救命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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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福至心靈,彷如開了竅穴,突然就不再提報仇之事。
蘇聽風嘴角有些生硬地扯了扯。
——柳家到底怎麽養出這麽個心有百竅的小鬼的?
法則使講究因果,因果卻是沒有辦法強取豪奪的東西。所以站在蘇聽風的立場來說,他終歸還是要幫少年做些什麽的。
但是少年能夠自己這樣快地反應過來,意識到這一點,并以退為進地說出這樣一段話,卻是讓蘇聽風有些感情複雜。
他停頓了一會兒,點了點頭:“若你這句話是出于真心,那麽之後的事情卻要全部聽從與我,可能做到?”
阿仇愣了一愣,卻是一咬牙關,說道:“既是為報恩,阿仇自是對仙人言聽計從,絕不會自作主張。端茶倒水亦好,劈柴燒火亦好,只要阿仇能做的,仙人盡可吩咐。”
蘇聽風臉上笑意盈盈,卻是別含深意地看了他一眼。
他走到阿仇身邊,也席地而坐,開口說道:“不用仙人仙人地叫,我姓蘇,你以後可以喚我一聲師父。”
阿仇張大了眼睛,頓時露出一股驚喜莫名的神情。
卻聽蘇聽風繼續說道:“只是你若是要學武,我卻是無能為力。如你所見,我算半個藥師,你若要跟着我,就只能學治病救人……便是這樣,你也願意?”
阿仇沉默了半晌,才望着蘇聽風,一字一句說道:“我願意。”
蘇聽風卻是知道,這孩子并沒有相信他的話,其實還是賊心不死。這是打算……曲線救國呢。
他垂下眼睑,連帶笑意,說道:“別把我的話不當一回事。我說過不會教你學武,便不會教你。你要想好了。”
阿仇卻十分堅定,說道:“師傅教什麽,我就學什麽,絕不會挑三揀四……請您放心。”
蘇聽風這時看他的模樣,卻不知道他是否真有話語之中表露出來的決心。不過,既然自己已經強調了兩次,而對方也答應了,就當少年真的已經應下了吧。
他問道:“你真名叫什麽?別用什麽‘阿仇’忽悠我,說你的身份來歷。”
阿仇閉了閉眼,似乎稍微組織了一下言語,才望着蘇聽風說道:“我姓柳,名諱上青下衡,無字,京人多喚我柳希童,算是半個名號。家父乃名陽柳氏家主,文藏寺司典大夫柳夢常。我原本還有兄長,只是已經故去。”
柳青衡……嗎?
蘇聽風其實之前已經多少有些猜到,但是直到阿仇說出口才終于确認,他果然是柳家本應該已經被抓捕的那對兄弟裏的幼弟。
也不知道如何被他逃過一劫,卻隐藏在城裏扮作乞丐,想來是為了知道父兄的消息。
蘇聽風問道:“你想要複仇,可是想要對燕國複仇?”
阿仇看了蘇聽風一眼,考慮着如何回答才比較合适。半晌,他還是決定抑制着恨意,吐露一部分的實話:“不。我想要複仇的人只有一個,便是七皇子陳文珝。”
蘇聽風頓時一愣。
阿仇卻繼續說道:“我柳氏遭遇滅家之禍,固然有其他原因,但是主要還是因為從陳文珝蓄意陷害,設下陰謀!我柳家百餘口人的性命,并不牽連無辜,只算在陳文珝的身上,要他一人性命相抵!”
說到最後一句,他的聲音卻是恨意凜冽,幾乎透出懾人鬼氣,明明是無形之聲,卻讓人覺得刀鋒凜凜,讓人幾乎為其煞氣所傷。
蘇聽風說道:“把你抄家滅族的是當今皇帝,為什麽你卻認定了七皇子?”
阿仇沉默了許久,才開口說道:“你不覺得奇怪嗎?相隔将近二十年,皇帝早該把葵姬忘了個一幹二淨,怎麽會突然因為這件事發難?”
蘇聽風望着阿仇,等他繼續說下去。
“因為,這本來就是陳文珝所設的一個局。他是經由我的手……才布下的這驚天大局。”
蘇聽風這才真的小小吃了一驚。
“我母親是父親的繼夫人,所以我與兄長并不是同一個母親。兄長的母親故去得早,我雖然每年拜祭大娘,卻并不曾見過她,兄長大概……也沒有見過他幾次。從小,我母親就對兄長比待我好,凡事都讓我尊敬長兄,不要與他争。我那時很不忿,覺得明明我比兄長更優秀……兄長可從小就不曾有過什麽才名。”
蘇聽風靜靜聽着,不知道為什麽心中卻微微觸動了一下。
——是我不如他嗎?或者他比我更加優秀,所以我才是被放棄的那一個?
卻聽阿仇繼續說道:“我幼年時就認識陳文珝。七皇子速來待人親和,對我也十分溫柔。那時我覺得他比兄長要待我更親,所以很是親賴他。他待我更是比誰都親厚,因此我什麽都與他說,最後才釀下這滔天大禍。”
這樣說着的阿仇,蘇聽風眼看着他身上的絕情紋随着顫抖的語聲晃動了一下。
他脫口問道:“他待你如兄弟,還是待你如娈寵?”
阿仇震驚地擡頭望着蘇聽風,雙唇微張着顫抖半晌,卻不能回答。
蘇聽風才覺失言,卻是已然問出了口,不能收回。所以,停頓了數息,卻只有生硬地轉移了話題,轉而問道:“你想要如何複仇?”
卻聽阿仇并不理會這一句,卻是顫着聲,就着蘇聽風剛才的那句問話回答了下去,說道:“是,他待我其實如同娈寵。我堂堂柳氏嫡子,柳青衡柳希童,卻是心甘情願作了他的娈寵,還害得父母兄弟盡數丢了性命,家破人亡不得好死。結果,對那人來說,我亦不過其實是覆滅柳家的一枚棋子,我卻愚蠢如斯,對他掏心挖肺,害了至親家人。”
蘇聽風見他悲怆,卻不知道如何安慰。
阿仇卻并不沉迷悲傷痛苦,而是哭泣了片刻,就慢慢擦開了眼淚,繼續對蘇聽風說道:“我這條性命,是母親兄長拿自己的性命替我換來的,所以我總歸是要做些什麽。可是我以往自負柳家希童之名,以為天下無我做不成之事,卻直至家族覆亡之日,才知道百無一用是詩詞歌賦,不能養家,不能殺敵,不能救人……什麽也沒有用。若是我有師父一成本事,卻是總歸能夠做些什麽。”
他這話說的卻是真心實意。
卻聽阿仇繼續說道:“我曾以為母親更愛重兄長。但是她卻為了我再不顧臉面,不顧名聲地向兄長下跪,求兄長幫我逃走。想必那時,兄長心中也是極苦的。可是他卻仍舊聽從了母親的話,綁了我,讓人将我帶走。”
那時兄長的臉上還是帶着有些悲傷的笑容,說道:阿衡,你要好好地活着。你比阿兄聰明,又厲害,你就是我柳氏嫡支最後的希望。記住了,好好活着,不管發生了什麽事……活着,而且要活得好。
被封住嘴的阿仇拼命地搖頭,不想一個人逃走。那時他便知道了,他才是真正那個應該為這件事負起責任來的人,可是無論父親母親還是兄長,他們都沒有怨怪他。兄長打暈了他,然後讓人把他藏了起來。
後來……當他醒來的時候,就知道父母兄弟,已經全部不在了。
十四歲生辰前的一個月內,他為他的天真愚蠢任性付出了他所能夠複出的全部代價。
總是十分嚴肅卻又拿他沒辦法的父親走了,喜歡扮賢惠卻其實十分疼愛他的母親走了,寬厚古板不善言辭的兄長走了,有些笨拙體弱卻又惹人憐愛的妹妹走了,從小負責當他小跟班的呆瓜小厮走了,總是像個小管家婆一樣唠唠叨叨令人厭煩的小丫頭走了……就連自他幼時時就管着柳府大門,世世代代都為柳家做事的老大爺……也走了。
一百餘口人的性命,一百餘口人的血債。
柳青衡或者陳文珝,兩人之中必然有一人要為這件事付出代價。或者,他們都應該為這件事付出代價。
阿仇恨陳文珝,可是他更恨自己。只是在讓陳文珝以命償命之前,他卻無論如何都要努力地活着。
蘇聽風見他變幻無常的表情,知曉他心中掙紮。但他本來心緒淡漠,這種時候也不知道如何開解對方,便只是說道:“年少受人蒙騙,本不算什麽。只是吃一塹長一智,日後不要輕信于人就好。”
只是他說得容易,但是這種深仇大恨卻又如何能夠輕易放下。
阿仇心覺得神仙定然不會把世間恩仇放在心上,所以也不與他辯說,只乖巧應道:“是,師父。”
70卷二〇八千秋山下
千方城離燕京算是不遠不近的距離。若是蘇聽風獨自趕路,也不過幾個小時的事情。但他們一路坐馬車,卻花了三天有雨的時間才趕到地方。
等到了千方城,蘇聽風便帶着阿仇出了城。阿仇不知道目的,卻也絲毫不問地就跟着他走,大約是真的以為蘇聽風是仙人,不需要騙他。
待到出了城,走了好一段路,兩人慢慢離主道越來越遠,路上的行人也越來越少,最後仿佛到了荒山野嶺,再不見生人身影。
蘇聽風找了一個小樹林,便叫停了阿仇。然後他不止從何處取出兩個有如銀制的酒瓶大小圓柱形異物,卻是按住了上面形狀古怪的鈎子,然後拿在手中,對着一頭及腰黑發噴灑了上去。
那鈎子裏噴出如水霧一樣的東西,就在阿仇的目光注視之下,那水霧噴到了蘇聽風的頭發上,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把那頭烏黑柔亮如同黑色綢緞的長發慢慢染成了一種十分勻稱的銀灰色。
阿仇驚愕地叫道:“師父!?”
然而卻見蘇聽風低着頭,伸手掩住了自己的臉,然後輕輕搓揉了兩下,就仿佛要把長時間旅行的疲倦與困意搓揉了去。但是當他再次擡起頭的時候,卻發現蘇聽風的臉已經再次變成了一個陌生的模樣。
高鼻深目,綠瞳銀發……就好像……就好像……外邦異人。
蘇聽風的聲音也變得低沉了一些,笑問道:“怎麽,不認識我了?”
阿仇卻還在驚訝中,搖了搖頭,卻沒能開口說話。
卻聽蘇聽風說道:“轉過頭去。”
阿仇聽話地轉過身。
然後他發現蘇聽風用另外的一個罐子在他頭上噴灑了幾下。待到結束,他伸手抓住自己垂落在肩頭的發尾,就發現那發色已經完全變成了金黃色。奇怪的是,衣服上卻沒有染上絲毫異色,仿佛那些撒到布衣上的水霧真的都只是普通的水霧而已。
阿仇驚愕地說道:“師父,我們要扮外邦人嗎……會不會太過引人注目……”
蘇聽風放好手中的染發劑,說道:“有句話叫做燈下黑……火燭之下,往往是人最難以注意其陰影的地方。若你是陳文珝,你會懷疑兩個十分惹人注目的異邦人嗎?”
阿仇微愣。
蘇聽風卻是已經放好了道具,對他說道:“記住了,我是阿納斯博國人,而你是外邦女子與燕朝人的混血。我們自東邊的海上來,來找你父親的至親——你的父母俱已病故,而我是你的舅舅。”
阿仇點了點頭,應了下來。
蘇聽風想了想,覺得這個設定已經沒有什麽大的疏漏,至于細節卻大可以後慢慢補充,便讓阿仇跟着他走。
這回有目的地前行,很快就找到了一個有鄉人聚居的村落。
蘇聽風與阿仇剛一進村,就遭到了村人,尤其是村中孩童的圍觀。在村口玩耍的孩子本來正鬧騰得歡快,看到兩人的出現,一瞬間都齊齊收了聲音,停了動作,目瞪口呆地看着兩人。
事實上,就連許多年長的村人,也好奇地圍了過來,站得遠遠的對他們指指點點。
蘇聽風只對好奇的行人笑笑,表示友好,腳步卻還不停地往前走。阿仇跟在他身後,卻是低着頭,一聲也不吭,看上去十分內向。
蘇聽風一路穿過了村落,到了村後山坡的樹林前。事實上,這村落本身就已經屬于千秋山的範圍了,處于後山的小樹林,根本就是生長于斜坡上的雜木林。
他在山腳逛了一圈,又簡單地查看了一下附近的植被,然後就等到了匆匆趕來的中年男子。
其實這時出現的領頭男子已是皺紋滿面,發間黑白交雜了。只不過按照蘇聽風的判斷,地面時代早期的人類普遍比後期更加顯老,尤其是從事勞力工作的非貴族個體。所以這樣的外貌形容,蘇聽風判斷對方還只是個四十餘歲的中年人。
卻見那中年男子走近了之後,便有些遲疑地開口問道:“你們……是什麽人!?能聽懂我說話嗎?”
蘇聽風直起身來,回過頭對中年男子說道:“打擾您了。我乃從極東之地渡海而來的阿納斯博國人。這是我的外甥,他的父親原本是你們中原人,我是帶他來這裏尋他父親的親族的。”
既然能夠溝通,中年男子頓時松了一口氣。
竟然是外邦人,還是西渡而來的海客。之前村人們竊竊私語,大驚小怪的,還傳出了有銀發碧眼的妖怪竟然光天化日出現在村中的流言,卻使得中年男人也有些惴惴不安。
中年男子是當地的村長。
“不知客人遠道而來,可是因為這孩子的親族居于附近?”
蘇聽風微微笑道:“其實我也不知道這孩子的親族現在身在何處,總歸是在這片大陸上就是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我不過聽說這附近的山中有許多不曾聽說過的奇花草藥,所以才想過來看看……對了,忘了自我介紹,我是一個藥師。”
然後他作了一個非常古怪的行禮姿态。在阿仇看來,倒是真的有幾分外邦人禮節的感覺。
令人感到奇異的是,蘇聽風仿佛真的對于這樣的禮節做了幾千幾百遍一樣,動作十分流暢而自然,就仿佛他真的是一個外邦人,而素來使用這樣的理解。
村長愣了一愣,卻是有些不習慣這樣正式的禮節,有些失措地以一種較為笨拙和粗劣的動作慌張抱拳作為還禮,心裏卻想着,這外邦人看起來身份可不一般啊。
繁複的禮節總能提高他人的格調或者氣勢,這也是越是富貴繁華的時代,上層階級的禮儀越發繁複苛刻的原因。就好像阿仇曾經一度刻在骨子裏的那些禮節……除了限制自身的行為之外,它們還給平民和貴族劃出了一條肉眼不可見的界限。
回過了蘇聽風的禮,村長明顯感到了些許壓力,有些緊張地說道:“那不知……客人可有什麽需要幫忙的?”
蘇聽風笑了笑,說道:“其實老丈來得正好。我們想在山腳上建一間屋子住下,也好去山中尋藥,再一邊慢慢打聽孩子親族的消息。不知道若是要建房子我們需要做些什麽?比如是否要交些銀子租地之類的?”
村長看了兩人一眼,或許是因為蘇聽風一直笑臉相對的關系,所以盡管兩人的模樣都讓人覺得有些奇特,但好在模樣俊秀而并不醜陋,所以畏懼之心倒是少了一些。聽說他們想要住下,村長雖然有些猶疑,但是稍一猶疑,還是開口說道:“買地的事,并不由我管……”
“不過老朽可以帶兩位往縣衙詢問。這一片多數都是荒地,兩位若是想要在此建宅院,想來也不會耗費多少銀錢。”
“那便煩勞老丈了。”
或許是漸漸發現這個銀發異人其實很好說話,村長終于也放松了一些,話簍子也漸漸打開了:“老朽王富貴,乃是小王村的村長。不知道客人尊姓大名?”
蘇聽風開口說道:“我叫納西索斯,老丈可以叫我的中原名字,阿銀。這是我的外甥,利菲斯,老丈叫他阿仇便好。”
村長點了點頭,問道:“方才似乎聽銀公子說到,您是大夫?”
蘇聽風說道:“……便說是大夫,倒是也沒有大錯。”
村長說道:“若是如此,老朽有個不情之請,不知道銀公子能不能幫我看看我家孫子。他前幾日受了風寒,雖之前已經請了一位路過的赤腳大夫看過病也服了藥,但卻始終也不見好……”
蘇聽風目光一閃,自是答應了下來。
等到到了村長家中,蘇聽風才發現這個村子的貧困。就算是村長的家,也是一貧如洗,除了些許破舊家具,全無東西。
村長的孫子躺在一張堆積着灰藍色破舊被褥的炕上,是個骨瘦如柴的瘦小男孩。蘇聽風先是伸手探了探他的額頭,果不然是有些發熱。
之後才伸手拉出那掩埋在厚實但有些濕冷的被褥之中的瘦削小手,開始把脈。
蘇聽風其實不是很擅長把脈。作為初學者,光是憑着脈象,他也至多就是遲疑不定地說個大概的病情,還不一定準确。不過他有作弊器,把個脈也就是驗證下這陣子學過的知識。
只要通過扳指的檢測,就可以确認孩子确實不過是很普通的風寒而已。電子屏幕上連風寒的種類也說得十分詳細,倒是方便蘇聽風判斷自己的自主判斷到底有多少錯漏。
診好了脈,蘇聽風就取了一顆藥丸子,讓村長的兒媳婦去倒碗水來,幫小孩服下去。
村長顯然還沒見過這樣簡單的診斷過程。尤其是蘇聽風取出來的藥丸子,甚至都沒有經過煎熬,只是現成的藥丸而已。
蘇聽風見他遲疑,卻開口說道:“老丈不要擔心。你孫兒不過是普通的風寒而已。我之前便說過吧,我是藥師。我與你們這邊的大夫還是有所不同的,随身攜帶有許多種的成藥,多數都是一些常見病症的藥物。若是治不好你家孫兒,我與阿仇總歸是在這裏,跑不了人。到時候您再與我計較也不遲。”
既然蘇聽風都說得這樣大方了,村長也不好再表露出懷疑,終究是讓兒媳婦去倒了水,給孫子服了藥。
藥服下去也沒有多久時間,男孩子的母親摸了摸他的額頭,就露出了驚喜之色,說道:“熱症好像退下去了一些。”
村長立刻走到了炕前,自己伸手摸了一把,果然覺得好像好了一些。他還有些懷疑是自個兒的錯覺,又對比着自己的額頭摸了一遍,才相信孩子是真的退了燒。
他頓時又驚又喜。
驚的是這外邦人手段奇特,起效卻快,是他所未曾見過的,頗有些令人覺得匪夷所思。喜的是孫子的病反複了好幾日,卻被這位大夫随手治好了,而且這位手段高明的大夫,還有在小王村定居的意願。
待到小男孩病狀減緩,爬起來吃了少許流食,王村長頓時變得十分熱情,主動帶蘇聽風與阿仇去了鎮上,問了宅地的事情。
這時的千秋山一帶還很難見到外邦人,就算是縣丞這樣的讀書人,也至多是在一些奇聞異志之中掃到過兩眼,大部分百姓甚至連聽都沒有聽說過,所以蘇聽風與阿仇幾乎是一路被當做山精鬼怪給圍觀過去的。
這樣引人注目,阿仇突然明白了蘇聽風那句“燈下黑”的含義。
71卷二〇九居于鄉村
夜色幽深,阿仇卻因為身處陌生之地而難以入眠。
前幾日雖然也是宿在異地他鄉,但旅程疲倦,鋪蓋粗陋,倒沒有很大的感想。
此時村長家的鋪蓋雖然仍舊算不上精細,但是好歹不用和許多人擠在同一間小小的房間,反而讓阿仇精神放松了許多,也開始有了胡思亂想的心情。
一會兒迷茫于自己的前路,一會兒猜想蘇聽風的來歷,想着想着,只是一個沒有防備,又想起了父母家人,只覺得胸口一下尖銳的刺痛,眼睛就酸澀難抑。
他緊緊抓住被子,克制着不發出聲音,一邊閉上眼睛,想要嘗試着放空思緒。
——什麽也不要去想,因為不管懊惱,悔恨,痛苦……都已經不能改變任何事情。所以,他只要往前,再往前,用盡全力地去做他應該做的事情就好了。
但是腦袋裏還是不受控制地浮現出許多他自身不想要去回想的東西。到了最後,半夢半醒之間,噩夢一直在現實與虛幻之間張牙舞爪,阿仇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沒有真的睡着,還是真的靈魂出竅,遭遇鬼壓床。
再次張開眼睛的時候,晨光已經朦胧能夠照亮房間,而他的面前,則是蘇聽風有些缺乏表情的臉:“這麽難受,不如起床怎麽樣?”
阿仇幾乎是被吓醒的。
蘇聽風銀發綠眼的僞裝其實還算俊美,只是阿仇畢竟沒怎麽見過異邦人的樣子,就算習慣也還需要時間。蘇聽風那雙綠色眸子直盯盯地瞪住他時,哪怕明知是僞裝,本能還是比理智更快一步做出了反應。
因為是土炕,倒是沒什麽搖晃,不過阿仇的頭卻直接撞到了牆上,發出了一聲很是清晰響亮的撞擊聲。
蘇聽風也愣了一下,才吐槽道:“也不至于撞牆自殺吧?”
阿仇疼得龇牙咧嘴,摸着頭上的腫痛嘆了一口氣,說道:“師父,你別吓我。”
蘇聽風其實是無意吓人的,不過是阿仇自己反應過度而已。
他叫阿仇起床,卻是讓他出門晨練。
到了清晨霧氣濃重的小樹林,蘇聽風找了塊比較空曠的平地站好,然後對阿仇說道:“我做一套動作,你跟着我做。”
這架勢,倒是有點要教人習武的意思。
阿仇先是愣了一愣,然後便大喜過望。雖然不知道蘇聽風為什麽改變了主意,但是這種改變對他來說卻是沒有壞處。
他立刻也鄭重了态度,站到了蘇聽風的身後,打算絲毫不漏地學會蘇聽風教他的招式,一定不能浪費了機會。
但是後面的劇情跟他預想的卻有點不一樣。
好不容易跟蘇聽風慢悠悠地做完了整套動作,阿仇的表情已經扭曲到有些不能見人了。他有些糾結地問道:“……師父,這是什麽武功?”
蘇聽風想了想,回答道:“養生的功夫……吧。”
喂,這個不确定的口氣是怎麽回事?
或許是覺得想說的話有點不敬,所以阿仇稍微遲疑了一下,但還是忍不住開口道:“為什麽我覺得我們好像是在耍猴戲……而且耍的還是猴子的那部分?”
空氣靜默了一下。
阿仇還以為蘇聽風生氣了,正想開口認罰,卻不料蘇聽風反應略慢地回答道:“其實我也覺得有點像耍猴戲,不過既然是……(星網官方圖書館)的資料,應該不會有錯吧。”
他可是一舉一動都照着視頻影像上做的。
然後他不容人質疑地說道:“以後你每天早上起來,練半個時辰的養生功夫。”
阿仇頓時一口氣噎在喉嚨裏,吐不出來。
……師父為什麽我突然覺得你略不靠譜啊。
不過既然蘇聽風已經口氣強硬地要求了,阿仇也就只有照做。哪怕這個養生功夫沒有任何作用,但是對于阿仇來說,最重要的是這是蘇聽風吩咐下來的功課。
要是連這第一份功課都做不好,那麽想要指望能夠獲得蘇聽風的進一步信任和看重,只會變成一種奢望吧。
于是阿仇當真十分認真,且有耐心地練起了蘇聽風方才傳授給他的“養生功夫”。
看少年态度認真,毫無敷衍和不耐的模樣,本身也對這莫名其妙的“養生功”帶了幾分懷疑的蘇聽風,倒是有幾分心虛起來。
小王村山腳的地買好之後,蘇聽風很快就定下了建一座吊腳竹樓的決定。
其實小王村的位置偏北,并不适合建竹樓這種東西,因為一到冬天,這裏的天氣就陰冷寒涼得很,住在竹樓之中只會十足地遭罪。
不過蘇聽風似乎并不在意竹樓陰冷透風的問題,雖然村長已經多次勸說,但他還是堅持己見。
吊腳竹樓其實是南方濕熱地帶會有的建築。村長之所以勸說蘇聽風不要建築這樣的屋子,除了這樣的主樓不能建火炕,冬日難熬之外,還因為村裏從來沒有建過這樣的房子,萬一建築過程中出了什麽問題,也無人可以解決。
但是蘇聽風卻不知從什麽地方抽出了一張竹樓的圖紙,并雇了一群村民,采購了竹子之後,就十分順暢地開始建起了房子。
蘇聽風買的地面積其實不小,除了不小的竹樓,還另外雇人挖了地窖,圈出了一塊藥圃,顯然是打算在這邊常駐了。
待屋子建好,阿仇也很是歡喜。他本是讀書人,又是清雅貴氣的世家子弟,最講究風骨,最愛這種風雅情調。此時雖然處境艱難,但是骨子裏的喜好是不會變化的。
所以見到這從不曾見到過,卻十分秀麗雅致的竹樓,自然喜愛不已。
不過村長提到過的過冬問題也讓他有些憂慮,問道:“冬天怎麽辦?住地窖嗎?”
蘇聽風卻不以為然:“住地窖多悶啊。”
然後他走到了一旁與竹材與一些家居雜物一起運來的幾個大箱子旁邊,然後打開了箱子。
阿仇看到箱子裏面的東西,倒是着實意外了一下。
那是一箱子的各色皮毛。
他蹲下去伸手翻了翻,發現都是很一般的便宜毛皮,如兔皮,狐皮一類,只不過數量極多,也不知是要做什麽用處。
蘇聽風在裏面挑挑揀揀了許久,翻出了幾張毛色相近的灰色兔皮,然後又去翻下一個箱子,一邊說道:“把這些皮毛縫制得規整一些,然後在四周的竹牆挂好,地上也鋪上一層皮毛,冬日就不會冷了。”
蘇聽風說到做到,沒過兩天,阿仇就發現所有的皮毛都被縫制好了,而且也不知是縫補的人技藝過于高超還是怎麽樣,整塊的皮毛上幾乎不見什麽縫制的跡象,就說本來就是那麽一大塊完整的皮毛,若是不細看恐怕許多人也發現不了異常。
阿仇後來看自家師父的神态一直比較古怪。
其實這個縫制倒不是蘇聽風本人的技術,而是蘇聽風輔助系統之中制作模塊的功勞,只不過阿仇不知道而已。
屋子打理好之後,蘇聽風也算正式在小王村住了下來。
千秋山的草藥植被如同預料之中一般,确實十分豐茂。蘇聽風進了幾次山,就收集到了不少植株。其中一部分他決定帶回到萬花谷種植,而剩下的一部分,比較完整的植株直接種在了小王村的藥圃之中,而年份普通或者品質不好的藥材,則随手按着裴元給的藥方給炮制了。
這個過程之中,也不免被阿仇發現些許異常。比如說師父明明說自己是藥師,一開始配置藥丸的時候動作卻十分生疏,雖然很快熟悉了流程,但卻越發凸顯出他的身份可疑。
不過阿仇很知情識趣,并不把這樣的可疑之處說出口。
在接下來的日子裏,除了去山裏尋藥的時候,村裏總會有村民斷斷續續地來找蘇聽風看病。一開始來找他的人比較少,多數也就是一些急症。
光從村子整體的建築外形就可以看出,這個地處偏遠的山村十分貧窮。即使是村長的家裏,和其它村民的房子也沒有什麽大的區別。
村裏的很多人都還處于能吃飽和吃不飽的界限之間。理論上來說,這個村子靠着物産豐富的大山,土地也不算貧瘠,應該是能吃飽的才對。
但現實的情況卻不是這樣。山中物産豐富,但山中有大蟲毒蛇,村民也不敢深入。土地雖不貧瘠,但這幾年來賦稅其實很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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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