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顧芊對三個嫂嫂們承諾的一個月還清一百八的諾言終究沒能完成。

但她這一個月在家裏的“表現”實在是太好了。

有句話是這麽說的,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按照原身之前那臭德行,穿越之後的顧芊随便做幾樣好事,都能成為人見人愛的小姑子。

即使她在這一個月裏沒能還清債務,她的态度也足以讓幾個嫂嫂欣慰不已。

且這一個月來她沒再欺負兩個小侄女,還轉正了工資翻倍,一樁樁好消息堆積起來,如果顧芊能一直這麽保持下去,三個嫂嫂狠狠一咬牙,就是不要這一百八也沒問題!

顧芊哭笑不得。

她當然不會不還他們的辛苦錢,只是時間問題罷了。

最近忙着寫菜譜還要跟沈大軍競争掌勺的資格,确實沒時間考慮其他問題。

……

十月上旬,嚴大福徹底當上了甩手掌櫃。

炒菜環節全權由沈大軍和顧芊負責。

如果一天八道菜,那麽一人負責炒四道。

廚房裏的打雜工也分為了兩派,一派跟着沈大軍,一派以劉明明為首的幾個跟着顧芊打下手,兩股“勢力”暗中較勁,這是一場沒有硝煙的“戰争”。

掌勺後有個好處,那就是顧芊以後再也不用到窗口處給職工們打菜。

其餘的雜活兒也讓其他人頂替了,現在她只需要專心練習廚藝,并且……還要教嚴大福做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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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不是嚴大福教她,而是她教嚴大福。

什麽叫做活到老學到老?

瞧瞧她家大廚,這才是真正的“工匠精神”。

沒幾個月就六十大壽,快退休的人了,見天兒地請顧芊指教,說出去都引人發笑,

哪有“徒弟”教師傅的說法呢?

不過嚴大福本就不是矯情的人,對他來說,你能力比我強,那我就虛心求教,他反而不會覺得我年紀大,就不該在小輩面前拉下臉。

嚴大福的做人之術确實不得不讓人佩服。

說來也是,要不他怎麽能有實力在文工團做一輩子呢?

顧芊的生活似乎正逐漸走向光明,如果憑實力,她是當之無愧的下一屆掌勺。

只是不知道沈大軍撂下的那句話,不得不讓她多想。

兩人的暗中交鋒,這才剛剛開始。

……

顧芊剛掌勺的第一天下班,被蔣海朝堵在了廚房後門。

今天天氣不是很好,一整個白天都陰沉沉黯淡,平時這個點晚霞還挂在天邊,今兒個只餘半輪勉強透出點微弱光圈。

顧芊望着某男震動的喉結,汗涔涔的額跡,詫異道:“幹嘛?”

“你今天怎麽沒去打菜?”他微喘着氣,像是跑着過來的,被汗水打濕的眉頭愈顯鋒利。

“擅離職守,行啊你。”

顧芊瞥他一眼,語氣輕松,烏黑的瞳仁凝着一絲狡黠:“哼,合着聽你這口氣,我就該打一輩子的菜呗。”

捂嘴打了個哈欠,又開始犯困了。

蔣海朝胸膛起伏,被焦躁染黑的雙眼孔鷹隼一般盯着她。

“你要是喜歡,也不是不可以。”

顧芊:“……”

懶得同他扯皮,繞開人就要走。

蔣海朝長腿輕松邁幾步,就追了上來:“我正經問你話呢。”

“問什麽?”她明知故問。

蔣海朝十分有耐心地重述一句:“你怎麽不去打菜了?”

孰料顧芊聽後,得意地甩了甩頭發,小模樣還挺猖狂。

“當然是不想讓你繼續吃霸王餐咯。”

蔣海朝:“……”

“咱倆可是有欠條的。”他額角鼓起一塊,青筋浮現。

顧芊見他吃了個癟,戲谑地笑幾聲,困意頓散。

“逗你玩的。”她擡頭,眸光清淩淩的,看着他時,瞳仁将他的模樣印了進去:“我轉正了!還升職了!以後都不用去窗口打菜了!”

蔣海朝顯然被驚訝到。

“這麽快?”記得他昨天還是學徒工,今天就轉正了?

可也沒道理,轉正那也得繼續打雜。

“嚴師傅下臺了?”

“下什麽臺,人家六十還沒到呢,別咒!”顧芊橫他一眼,繼續往前走:“我現在跟嚴師傅平級了,我也能掌勺!”

說完想起什麽,興奮地問他:“今天下午就有兩個肉菜是我炒的,紅燒卷筒雞和爆醬牛肚絲,怎麽樣,是不是特好吃!”

蔣海朝嘴角抽了抽:“你覺得我應該吃得上嗎?”

身邊突然爆發出一道熱烈的嘲笑。

“對呀!我不在了,你連霸王餐都吃不上了哈哈哈——”

蔣海朝:“……”

這會兒正好走到舞蹈室的矮樓的側面,長長的水泥牆壁光滑平整,很适合……把人扣上去!

噗通——

眨眼的工夫,蔣海朝就抓住了顧芊纖細的手腕。

觸手是一片柔滑細膩的肌膚,而手腕的主人完全沒預料到他會突然拉住她,猝不及防就被他扯了去。

輕輕一甩,人就被放倒在了牆壁,跟壁虎似的牢牢貼在上面。

她的發繩也早在被牆壁摩擦的時候蹭開來,一撮發絲調皮地溜到胸前。

微風拂過,細細碎碎地幾絲飄在他的下巴處,帶着熟悉的,印象深刻的甜香。

畫面詭異地靜止幾秒,蔣海朝腦子裏全是一個問題:為什麽在廚房工作了一天,她身上都沒沾到油什麽煙味兒?

顧芊可就沒他那麽好受了。

粗糙的外牆硌得顧芊嬌嫩白皙的手背刺痛。

她本就嬌生慣養到大,這會兒被蔣海朝這死男人沒輕沒重地往牆上推,直接擦破了點皮。

好在沒出血。

“喂,你幹嘛啊,放開我!”顧芊怒目圓睜,開始掙紮,企圖掙脫他的鉗制,

然而男人的手臂健壯有力,襯得顧芊仿佛是一只脆弱的紙折娃娃,盡全力的掙紮就跟撓癢癢似地。

因着身高差距,想看到他的臉就必須仰頭,然而此時此刻這姿勢……未免過于暧昧了些。

這麽近的距離,顧芊能看見他挺拔優越的鼻梁骨,能清晰地看見他濃密的長睫,後來直接望進了那對剔透的瞳仁中。

他的眼神攝人,這會兒不僅顯得危險,還有種令人悸動的俊邪魅力。

顧芊老臉一紅,心序大跳起來,眼神躲閃不敢看他。

這顏值也太犯規了!

顧芊的紅臉看得蔣海朝有一瞬間的怔忪,然而這并不妨礙他繼續掌控嬌小的她。

他幾乎沒用什麽力氣,輕輕松松把顧芊的兩只手舉過頭頂,單手禁锢住,不容她有一絲一毫逃避。

薄唇釀出戲谑弧度,一字一頓:“我怎麽覺得……我現在想吃霸王餐更方便了呢?”

空氣凝滞了一秒,太陽像化了的麥芽糖黏糊在肌膚上。

“你什麽意思?”顧芊掙紮兩下,心裏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看着她微翹起來的紅唇,蔣海朝的心髒忽然劇烈跳動起來。

無法忽視的激動和興奮,交織成一種複雜情緒。

怎麽就這麽喜歡欺負她呢?

“沒什麽意思。”男人唇角微勾,垂下眼睫時,一片陰影投落在深邃的眼窩下。

他慢悠悠地說:“這樣吧,既然你不去打菜了,我也不為難你。”

故意停頓兩秒,才繼續道:“以後直接把菜提前打包進飯盒,送到我辦公室。”

顧芊:“???”

這已經不叫霸王餐了,這是把後廚當你家了吧!

她使勁掙脫起來:“我不幹了!随你怎麽的,要打要殺趕緊的吧!”

“喲,欠條可是你自己寫的,說不幹就不幹?卸磨殺驢,真有你的。”任由她如何掙紮,蔣海朝紋絲不動。

顧芊怒極而羞,手掙脫不開,幹脆用腳踢他:“是你自己太過分!”

這不是誠心想讓她丢工作嗎!

男人勾唇笑了笑,沒在意她胡亂踢蹬的腳。

他微微放松了手上的力道,忽然彎腰下來:“這樣,就按照我說的那樣,你把飯盒親自送到我手裏,還剩十來天了,我多加20塊錢,夠不?”

霞晖映着她的臉,像金箔籠罩了一層氤氲的光。

蔣海朝入神地凝視她,沒注意兩人之間的距離已經超過了“警戒線”。

呼吸猶如細膩的綢緞,交織綿延。

顧芊心髒突突跳,手腕處的溫度随着時間過去,愈發燙得驚人。

她扭過頭嗔怒一樣踢他一腳:“喂,離我遠點,你的呼吸都噴我臉上了,你講不講衛生啊。”

風起雲湧間,畫風突變,蔣海朝主動放開了對她的禁锢。

“我*!我呼吸怎麽了,我的呼吸很臭嗎?熏到你了?”

又不是用嘴呼吸,怎麽會有臭味。顧芊暗暗吐槽。

嗯?不對,關鍵點不在這裏。

她氣鼓鼓地揉了揉被捏疼的手腕,胡亂怼:“對啊,不都臭男人臭男人這樣叫,男人本來就是臭的,現在不臭以後遲早會變臭。”

這麽說就很不服氣了,憑什麽這麽說他?不公平!

他年輕英俊又講衛生,哪裏臭了?

“臭男人是臭男人,我是我,我哪兒臭了?”說完幼稚地把外套脫了,一股腦蓋到她頭上:“你聞聞,我臭嗎?”

天天洗澡呢怎麽可能臭!

他要是不講衛生,全天下就沒有講衛生的男人了!

顧芊一臉懵逼,下意識嗅了嗅腦袋上蓋着的外套。

還真有股香味兒,洗衣粉的香味兒。

噗嗤笑出來,一把扯下他的外套往他懷裏扔:“喂!你這人也太幼稚了,我就開個玩笑,還當真了,臭不臭的你自己不知道嗎?”

“嘿!”

這種小計倆确實耍不到他,但為什麽顧芊說出來就很容易讓人氣到。

他好笑,即刻間又在她額頭上彈了一瓜崩,引來顧芊一大波怒意盈盈的瞠目。

捂住腦門,咆哮:“你有病啊!說話就說話,別動手動腳!”

似乎也意識到自己在顧芊面前手有多動症,蔣海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繼而聳聳肩,抱歉道:“行,下次注意。”

下次注意,我看是下次還敢吧!

顧芊橫他一眼,沒等蔣海朝穿好外套便扭頭跑路。

蔣海朝猝不及防去拉人,眼底陡然闖入一片異色。

被保養地極好的一雙手細白如瓷,指節纖長而修致,只是手背處那幾道紅色格外刺目。

破皮了。

蔣海朝心尖兒跟着這一抹紅狠狠跳了跳,頓生愧疚。

說出的話卻不怎麽讨喜。

“你不是一直幹粗活嗎,這手怎麽比文工團跳舞的女同志還嫩?”

顧芊:“……”

粉唇抿出一條沒有溫度的弧度,奮力甩開他,冷哼一聲,語氣沒方才那麽好了。

“文工團跳舞的女同志皮膚多嫩我不知道,反正我是挺嬌貴的,你以後少欺負我,不知道女孩子很容易受傷嗎?一點紳士風度也沒有。”

她的話有如有實質般叮鈴當啷落在地,砸地蔣海朝耳根子充血一樣熱。

“你……我……”

他煩躁地踢開腳邊一顆無辜的小石子,不知道如何反駁。

畢竟她說得好像挺有道理。

可他蔣海朝啥時候被女同志說過“不紳士”?

他雖然是“公子哥”,向來對女同志都是尊重的,也就顧芊能讓他反常得逗弄逗弄。

反常……想到這兩個字,自己都笑了。

确實挺反常,幼稚得很。

觑一眼顧芊氣鼓鼓的側臉,跟河豚似地圓滾滾。

擡手揉了兩把頭發,嗓音軟和下來:“那你到底答不答應?二十塊錢要不要?”

顧芊餘光偷偷瞥他一眼,不着痕跡地收回。

不要,覺得虧了,畢竟二十……要的話,未免顯得沒出息了點……

可生活質量都保不住,還要什麽面子……

後槽牙咬了一咬,瀑布一樣的黑發傲嬌地往後一甩。

“看本姑娘心情。”

“……”

一不小心又收獲了二十塊錢,顧芊回家的速度是一百二十邁,心情是美呀美滋滋。

回去繼續編撰菜譜,美美的睡上一覺……

然而今天這晚實在睡得不太踏實,顧芊的夢裏全是蔣海朝那張讨人厭的臉,叨叨叨像蒼蠅一樣纏繞着她。

“多給點肉!”

“……”

拖着疲憊的身體起床,看着一桌子的清湯寡水,顧芊真是一點好心情也沒有了。

撈起一勺稀稀拉拉的小米湯:“媽,咱家是真的沒錢了嗎,天天吃這些東西也沒營養啊,我兩個侄女還在長身體呢,怎麽不吃點好的?”

顧芊雖然每天下班都能帶一飯盒的食物,可一家子九個人,一盒飯能抵什麽吃,頂多每個人嘗嘗味兒,實際上還是得靠張麗華做的飯菜填飽肚子。

她中午能在食堂裏開開葷,家裏三個嫂嫂和小侄女可沒她這福氣啊。

“快了快了,你哥還有幾天就發工資了。”張麗華呵呵笑,遞過去一只水煮蛋:“我家閨女最近又累又沒吃上好的,等你哥發工資之後,媽就去副食店買只雞給你補補。”

“謝謝媽!”顧芊高興地挽住她胳膊,“不過咱也別總花哥哥的錢,我上個月的工資也快發了,到時候拿我的錢去買雞,哥哥的錢就讓嫂子們自己買肉,給我兩個侄女也補補。”

言落,嫂子們就跟看鬼似地望着她。

哪回工資發下來,這小妮子不變着法想搶走?

這回居然如此大方?

啧,這人一旦懂事起來,真就跟變了個人似地,好邪乎——

張麗華沒好氣地瞪幾眼三個兒媳婦,轉而笑眯眯地揉了揉自家閨女的腦袋。

“你別想這些,該是你的就是你的,媽都給你留着呢!家裏再難那也不是你的問題,一切有媽在呢哈。”

顧芊幹笑兩聲,迅速喝光一碗湯,盯着三位嫂嫂火辣辣的視線跑去上班了。

她媽張麗華一個勁兒地在後邊喊:“慢點慢點!別摔着了!”

……

文工團的廣大職工們最近發現,食堂換新廚師了!就連窗口也重新分配了一遍。

左邊兩個窗口,出自沈大軍之手,右邊兩個窗口的菜,出自顧芊之手。

一打聽,原來是因為嚴師傅半年後要退休,于是選了兩個徒弟掌勺,進行考核,但沒說是哪兩個小師傅。

文工團的飯菜是周邊事業單位出了名的美味,嚴師傅退休下臺,對衆人來說無疑是個不好的消息。

然而還沒來得及唱衰呢,當大家嘗試幾頓新廚師的手藝後,即刻被折服。

手藝皆在嚴大福之上,尤其是右邊窗口那幾盤菜,往往在食堂開門的前半個小時就被買了個精光,而來晚了的人,只能吃左邊窗口的菜。

于是每次一到飯點,就能聽到無數哀嚎聲響徹在食堂大廳。

“哎呀!又來晚了!”

“這些人腿這麽長的,我跑着過來咋也沒趕上?”

“以前也沒見這麽多人愛買肉呀,怎麽個個出來碗裏都是葷的呀!”

“別說葷菜了,素菜都快賣光啦!”

“哎呀,那不是我最愛的排骨炖豆角嘛,這些飯桶,給我留點啊!”

“嘶——別說了,越說越饞,趕緊幫我看看今天都有啥菜呢?”

右邊的窗口人擠人,排了個滿滿當當,左邊的窗口只零零散散排着幾個,等到右邊窗口的人排到食堂門口後,進來的職工們才會選擇排入左邊窗口。

因為即使繼續排上去,窗口裏早被買光,豈不是白排隊一場?

顧芊躲在窗口後觀賞職工們臉上精彩紛呈的表情,比她想象中誇張多了。

在這樣一個物資貧瘠,缺衣少食的年代,可口的飯菜就跟自行車一樣稀缺,得虧文工團有嚴大福,職工們才能有口福。

如今來了個顧芊,那就更有口福了!

羅彬倒完垃圾回來後笑得喘不過氣,匆匆忙忙洗了把手跑上來。

“哎,你們聽說沒,舞蹈隊有個跳舞的女同志,瞞着隊裏買兩份飯,夜裏偷摸摸地當夜宵吃,一星期都不到呢,長了五斤肉!據說被他們教導員罰着跑了操場二十圈!可逗死我了!”

“真的假的?他們那些跳舞的女同志不是最在乎身材嗎,飯量少的很。”

“是真的,剛剛我去倒垃圾,人正在操場上跑圈呢!親眼看見,絕對沒假!”

“哈哈哈——”大家夥歡快地笑起來:“我猜她買的一定是咱們顧小師傅的菜!”

“那可不!”

“這也太逗了!”

幾人聲情并茂地說着八卦,顧芊跟着他們一起笑了會兒,才發現這時沈大軍正坐在牆角,扒拉着爛菜葉,失魂落魄的模樣,瞧着怪令人唏噓。

唉,年輕人,争強好勝很正常,顧芊完全能理解他的心情,畢竟誰不是這麽過來的。

只能怪他運氣不好,偏偏遇到了顧芊,要是換了別人,現在指不定開開心心當上後廚一把手了。

大概是被顧芊的眼神打量地煩躁,沈大軍不耐地扯下帽子往桌上一扔,大步流星出了廚房。

“顧芊,幹啥去呢?”

“上廁所。”屢見不鮮的借口。

顧芊跳下板凳,跟上沈大軍出了廚房,出門沒走幾步就見他蹲在倉庫牆邊惆悵吐息,窗邊投進的陽光更顯得他身影落寞。

她抿唇,悄無聲息地挪過去,蹲在了他身側。

沈大軍的身體即刻間僵硬了幾秒,過後恢複正常,假裝沒看見她。

走廊上的溫度比廚房涼快,只是空氣還是粘稠的,像化開了的麥芽糖。

二人沉默良久,顧芊忽然掏了掏褲兜,把早上劉明明給她的水果糖遞了一顆過去:“吃嗎?”

瞥一眼她白皙光潔的手掌,沈大軍黑着臉,冷沉沉的說:“拿走。”

顧芊沒趣地把手收回,故意嘆道:“唉,好心當驢肝肺。”

一句話就點燃沈大軍的炸藥桶,分明二十出頭的小夥子,眼下的表情兇狠起來,像蟄伏在山林深處的野獸,令人發憷。

“你不用來我這裏顯擺。”他黑眸深幽,宛如缥缈着魆魆的暗色。

顧芊笑了笑,把水果糖收了回去。

她自己都舍不得吃呢,真不識好心人啊。

吹了吹地面的灰塵,顧芊一股腦在他身側坐了下來,邊嘆道:“咱倆現在雖然是競争關系,好歹也還是同事吧,沒必要鬧太僵,不管最後這位置落到誰手裏,咱倆也還要繼續共事,不是嗎?”

沈大軍沉默不說話,也不看她,目光逐向遠方,眸色沉若幽潭。

顧芊收回落在他臉上的視線,斂下眼睫:“我能理解你的心理,不過我再怎麽說,你也只會覺得我在顯擺,在可憐你。”

這難道不就是在可憐他嗎?沈大軍越聽越覺得胸腔裏有股無名之火升起來。

“其實,這事兒我還挺愧疚的。”她本無意搶走他的名額,只是人都有私心,即使愧疚,她也不可能把掌勺的位置拱手讓人:“你有沒有想過共贏呢?”

“聽不懂你在說什麽。”沈大軍滿腦子只有憤怒和不甘,什麽共贏不共贏,他壓根靜不下心思考她話裏的意思,也不屑細究。

尤其是這段時間職工們對他的嫌棄,徹底激怒了他。

“聽不懂”顧芊彎唇笑了笑,起身拍拍屁股走人:“聽不懂就算了,只要你別耍什麽歪心思,我保證,最後咱倆結局都能好好的。”

這是她唯一能提醒她的地方。

盯着顧芊越走越遠的身影,沈大軍最後一根神經陡然崩斷。

幽深的瞳仁深處像猝了毒汁,澎湃的情緒在眸中醞釀着飓風

“除非你死,不然我死。”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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