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1)

嚣張的笑聲是停了下來,可臉上的笑意仍止不住。

嘴角快要咧到天上了。

他傻笑不停,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如夢驚醒。

“等等,我不是在做夢吧!”

顧芊狠狠往他手臂內側軟肉一掐,“是夢嗎?”

她使了狠勁兒,疼得蔣海朝倒抽一口涼氣。

顧芊哭笑不得拍拍他,替他揉了揉手。

“笨蛋,是不是夢?”

蔣海朝吶吶地注視她,呢喃道:“不是做夢……”

從一開始的劇烈興奮,到忽然覺得像美夢,直到現在開始迷茫。

短短幾分鐘,顧芊就從他臉上看見極為複雜而精彩的心路歷程。

那目光略無措,又欣喜,原本委屈的眸子逐漸變得雀躍,變得純淨,像個稚童。

還有點萌,于是顧芊毫不客氣地又掐他的俊臉一把,問道:

“還疼嗎?”

她的力道還是比較強,蔣海朝微微蹙了蹙眉。

“疼。”他乖巧地點頭,語氣染上幾絲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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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芊噗嗤笑出來,拍拍他的肩膀:“那就不是做夢。”

說罷撿起地上的雨傘,抖了抖雨珠子,重新撐到二人面前。

“臉上都是水,喏。”從兜裏掏出一只白色繡花手絹,遞了過去。

“快擦擦臉,髒死——唔——”

她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完,就被蔣海朝大力而粗魯地扣進懷裏。

他的胸膛很硬,像一塊鐵板轉,一腦袋砸下去,撞得她眼冒金星,不知今夕何夕。

溫暖的大掌帶着顫抖輕輕撫慰在後腦勺,顧芊有一瞬間的怔然。

昏暗中,她眨了眨眼,那漂亮的杏眼一如既往,映有他流暢的下颌線。

撲通撲通,微微在他懷裏動了動腦袋,側臉的方式貼在他左心口的位置,聽見了劇烈而快速的心跳。

幾乎要蹦出胸腔的那種大動靜。

她現在徹底承認,自己就是喜歡蔣海朝,像他喜歡自己一樣喜歡他。

不想再逃避了,也很難再拒絕他,就算飛蛾撲火,

她也很想試一試。

兩人什麽也不做,就這麽安靜地抱在一起,相互交換各自身上的體溫。

腦海裏突然浮現以前在網上看過的一句話:如果你喜歡一個人,會莫名奇妙覺得對方身上的味道很好聞,很獨特,并對此記憶深刻。

縱使時光荏苒,記憶不再清晰,那獨特的氣息卻能永遠回想起來。

她現在就覺得,蔣海朝身上的味道好聞極了,她貪戀地大口汲取對方的味道。

顧芊抿唇憋笑了一會兒,才嬌嗔一樣罵他:“混蛋,知不知道紳士,就不能輕一點,疼死了。”

“疼?”他略有些焦急地把人放開,兩手禁锢在她的肩膀:“哪裏疼?是不是我胸口肉太結實了?”

看他焦急,鼻梁骨的酸澀好似也跟着減緩。

她搖搖頭,食指戳了戳他的胸膛:“還好,下次不能再這麽莽撞了,要抱就小心一點。”

“好。”

話落,他還真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像抱瓷娃娃一樣,緩緩把她攬入懷中。

怎麽也抱不夠,怎麽也聞不夠,怎麽也看不夠……

雨勢漸漸下大,再不走怕成大雨。

她被蔣海朝打橫抱上了他那輛鳳凰自行車後座,男人的胳膊強壯有力,穩穩地将你托起來時,恍惚間自己好像變成了一片羽毛。

因為他微微垂下頭的姿勢,能看見他脖頸間被雨水沾濕的亮漬,不知怎的就讓顧芊心裏有股躁動感。

坐穩後,他就要跨上前座。

顧芊忙喊住人:“哎!我的車怎麽辦?”

她指着自己那可憐巴巴還在淋雨的小車車問。

蔣海朝毫不在意地說:“沒事,放在這裏沒人會偷,等會兒回來我給你搬到停車場。”

顧芊搖搖頭:“不行的,我自行車必須騎回家,明早還要載我三嫂上班呢。”

而且自行車這樣寶貴的東西,不騎回去的話家裏人會擔心。

她的家庭條件可不能跟蔣海朝比,張麗華對這自行車寶貝地很,一點差錯都不能出,簡直就是命根子一樣。

蔣海朝妥協,又把人抱了下來,抱到她的自行車後座上。

剛戀愛的男人,滿腦子都是黏糊勁兒,下個車還要抱。

顧芊好笑又無語。

“我騎你的車送你回去。”

“那你怎麽回去?”

“我等會兒走路回來。”

顧芊想了想:“那還蠻遠,又下雨又刮風,多冷啊。”這就開始心疼對象了。

蔣海朝一心沉浸在送對象回家的喜悅中,倒是沒仔細聽她話裏的意思。

“我不管,反正我要載你,我要跟你多待會兒。”

果然還得是蔣海朝,才能不害臊又理直氣壯地示愛。

顧芊笑出來,搖搖頭:“算了,随便你了,反正你不嫌走路累就行。”

“怎麽會累,我現在有使不完的力氣!”

話音剛落,迅速踩下踏板,載着人往外騎。

顧芊挺輕,載起來毫不費力,從文工團到七裏巷有一段距離,顧芊再怎麽輕,也不比他一個人騎來得輕松。

不過沒關系,他現在有幾乎用不完的力氣。

……

蔣海朝想過有一天會跟顧芊處對象,但今天比賽輸了之後,他還真就歇了心思。

不是說徹底放棄,而是想着段時間內他們兩個肯定沒機會了。

誰成想,媳婦兒自己送上門。

一時間好多話想說,音節卻壓在喉嚨裏,遲遲出不來。

最後聊了些沒營養的話題,感覺也沒過幾分鐘,咋就到了呢。

蔣海朝想把人送到顧家小院兒,結果顧芊說別讓她媽和哥哥們看見,遂只能把人送到巷口。

他依依不舍地下了車,眸光缱绻又夾雜着委屈。

“為什麽?我這麽見不得光?”

顧芊好笑地捏捏他的手:“不是,這不是剛談嗎,讓我緩一緩,有點緊張。太突然了,至少給我一些時間吧。”

知道她不是嫌棄他拿不出手,蔣海朝也就放下心來。

“好,依你,老子啥都依你。”

話落,顧芊捂住他的嘴:“我不喜歡聽你說髒話。”

蔣海朝細嗅了一口她掌心的香味兒,掌心壓在她柔軟的手背:“不說,不說了,我一輩子都不說了。”

眼珠子一轉,添上一句:“在你面前永遠都不說了。”

顧芊:“……”

小子還挺精。

睨他一眼,終于還是要回家的。

“那我進去了,你也快回家吧。”

“嗯。”最後一眼,缱绻而纏綿。

把雨傘遞給蔣海朝,自己騎上自行車沖回顧家小院兒,身影很快消失在他的視野裏。

舍不得歸舍不得,不管怎麽說顧芊現在已經是他的對象了,親口承認的對象,激動的情緒遠遠大過不舍。

一來一回的折騰,蔣海朝仍覺得渾身都是勁兒,走路到文工團後幹脆騎車回家一趟。

他迫不及待想要把這個消息告訴梁慧,順便再讓她暗暗地套套他爸的口風。

晚間,烏雲皎月,伴随陣陣清風,正在客廳裏澆花的梁慧,猝不及防被兒子拉到了陽臺。

“你這孩子,偷偷摸摸搞鬼呢?”

這年頭的情感教育還是十分匮乏的,蔣海朝膽子再大,在老母親面前,談起感情總會顯得那麽幾分羞澀。

吞吞吐吐,猶猶豫豫,踟蹰半晌才把他跟顧芊處對象的事告訴了梁慧。

說不震驚是假的,梁慧狐疑地打量他。

“真談了之前沒聽你提起過呀。”

垂頭看着他媽驚愕的表情,某男俊顏上是遮不住的得意。

“這種事情我當然不可能每天跟你報備進度吧只能說你兒子守得雲開見月明,唉——”

一聲感嘆道不盡他的辛酸淚,好在一切付出都不算徒勞,兩情相悅的奔赴才值得讓人激動。

梁慧是蔣海朝的媽,她哪能不知道自家兒子的魅力,其實早在之前蔣海朝說要追求顧芊的時候她就有預感,那小姑娘一定會被她兒子拿下。

不過時間有些超出她預期的範圍,兩人差不多也相處了好幾個月,這才談上對象。

如果換做別的女人,海朝怕是不用親自上陣,勾勾指頭人就自覺跑懷裏來。

這麽一想,顧芊那丫頭倒是有點意思。

梁慧饒有興致的打量起兒子,笑容揉雜些許意味深長:“跟我說幹什麽呀?跟你爸說去呗。”

蔣海朝啧了聲:“媽,您還不了解我爸的臭脾氣啊?就上回在喜宴上他對顧芊的态度,我還怕他罵她呢。我要是敢告訴他,我至于偷偷摸摸把你拉到陽臺上來嗎?”

梁慧哪裏聽不出兒子的話外音:“海朝,你的意思是,讓你媽去探探你爸的口風咯”

蔣海朝當即嬉皮笑臉起來,給他媽捏肩,笑得谄媚:“要不怎麽說你是我媽呢,你可是最懂我的人!”

梁慧早就不吃他這套奉承話,但到底是兒子。

她說過不想過多幹涉他的私生活,那話并不是唬人的。

什麽門當戶對,什麽身世地位,他愛怎麽着怎麽着,開心就好,平安就好。

該幫的,就幫襯一把,怎麽找從小疼到大,說不出半個拒絕的字兒。

蔣海朝的手锲而不舍地在她肩膀上勞作,梁慧舒服地哼起來,笑着拍拍他的手背。

“行啦,行啦,快去洗澡睡覺吧,這幾天我會給你爸做思想工作的。”

蔣海朝感激地抱了抱他媽:“最愛你了媽!”

……

深夜,蔣家卧室。

與顧芊處對象這一執念完成,蔣海朝以為自己會睡得更香,哪知今晚的興奮勁兒空前高漲。

腦海裏反複出現顧芊那張嬌豔如花的臉,閉眼是她,睜眼是她,幹啥都是她。

魔怔了。

胸腔裏似有一股火苗燃燒着,不得而出,精力實在過于旺盛,一鼓作氣起床套了件外套,出門跑步去了。

從十一點跑到十二點,還是覺得不困,歇了會兒又跑了一個小時。

淩晨一點,才疲憊地回家。

回家沖了個溫水澡,沒想到把梁慧吵醒了。

“海朝,怎麽這麽晚了還不睡?”

蔣海朝關門的動作一頓,面色略帶尴尬。

“被熱醒了,起來洗個澡。”

“熱?”這會兒倒春寒正冷着呢,這得多熱才會被熱醒。

梁慧沒多想,她困得不行,搖搖頭便迷迷糊糊地又進房間睡覺了。

黑暗中,男人沉沉吐出口氣,啪嗒合上門。

月色侵霜,顧芊再一次出現在他的夢境中。

翌日,蔣海朝醒過來就感覺到了不對勁。

被子裏濕噠噠的一塊,硌他好難受。

掀開被子一看,低低地罵出聲。

“艹!”

好在他醒得早,不過六點左右,蔣勝軍和梁慧都沒有起床,蔣海朝火急火燎拿了內/褲到廁所搓洗。

直到褲子晾到陽臺上,父母那屋也沒有動靜,這才長籲出一口氣。

啧,自己是不是激動地過頭了點?

不管了,趕緊洗漱完畢上文工團見對象去咯!

蔣海朝早飯都沒留在家裏吃,快速洗漱完畢就往文工團跑。

這個點食堂還沒開門,幹脆站在門外等人。

初春的清晨最是寒冷,不少人還穿着大棉襖子,蔣海朝一件單薄的軍便裝,格外惹人注目。

後廚好幾個來上班的員工都看見了他。

大家面面相觑,相互使着眼色。

有人上來告訴蔣海朝:“蔣幹事,咱芊兒姐每天都是踩點到的,您還是先回辦公室吧,外面怪冷的。”

有膽兒大的打趣他:“就是啊,您要是凍出個感冒發燒頭疼腦熱的,咱芊兒姐得多心疼啊。”

蔣海朝唇角一勾,被這幾個臭小子逗樂。

他正欲回嘴,餘光無意瞥見不遠處緩緩駛來的一抹倩影,雖只是一道模模糊糊的身形,他還是很快認了出來,那就是他的親親對象!

眼裏瞬時迸發出驚喜的光。

長腿邁開,大步流星迎了上去。

顧芊也看見了他,笑着下來推車走。

剛剛碰面呢,冷不丁被蔣海朝抱起來,在空中歡快地轉了個圈兒。

他高聲歡笑着:“誰說的,這不是來了嗎!”

顧芊這才注意到周圍站着好多食堂員工,都是平時相處地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面孔。

一時間臉頰生熱,羞臊到極致。

她拼命拍打他的肩膀:“瘋了?混蛋,快放我下來!”

蔣海朝精力旺盛,一連抱着她不歇氣地轉了七八圈,才笑着把人放下來。

他自己沒暈,顧芊倒是被折磨地站不住,搖搖晃晃往一邊倒。

他忙攬住她的肩膀往懷裏帶,撫摸着他的後背輕輕拍打,緩和了好一會兒才清醒過來。

蔣海潮笑話她:“你平衡感不好呀。”

顧芊狠狠瞪她兩眼,錘他胸口:“還不是你弄的!”

兩人若無其人似的怼起嘴兒來,空氣裏盡是暧昧的粉紅色泡泡。

幾個員工笑得喘不過氣,笑着笑着就哭了。

這該死的狗糧,一點兒也不好吃啊!

……

員工們在顧芊眼神的威嚴下迅速溜進廚房,顧芊被蔣海朝牽着,慢悠悠地在後勤部的樓下的花壇邊饒了一圈,才晃到廚房。

兩人黏糊膩膩的,舍不得分開。

“他們說你都踩點來,今天怎麽這麽早?”蔣海朝伸手,把她鬓角的碎發撩至耳後。

顧芊不願意告訴他自己失眠了一整個晚上,遂撓了撓臉,淡定道:“被我媽叫醒了,要不然我還能再睡二十分鐘。”

蔣海朝呵呵笑起來:“哦,巧了,我也是被我媽叫醒的,她起太早了。”

兩人都聽出了對方的話外音,默契的只笑不說話。

“中午別吃飯,我帶你下館子。”捏了捏她的手,深情款款地注視她道。

顧芊的手背上全是他的溫度,還暖和,跟掌中寶似地。

“館子的菜能有我做的好吃嗎?”她笑着望向他說。

“那肯定沒有,不過……”蔣海朝歡欣一笑,把唇貼到她耳邊低聲細語:“咱倆都處對象了,其他男同志怎麽跟對象約會的,我要比他們做得更好。”

王衛敏幾個經常在辦公室聊當初跟對象熱戀時做過的事兒,那時候他聽着還覺得傻不愣登,無聊又無語。

現在真跟喜歡的人談上戀愛了,反而覺得他們的約會項目很有意思。

畢竟跟喜歡的人待在一起,做啥都快樂加倍。

“比如?”

“比如下館子,看電影,帶你去溜冰,去逛公園……好多呢!我都要跟你做。”

“幼稚。”雖如此說,顧芊卻笑得合不攏嘴,“我才不在意你有沒有做得比其他男同志好,只要我自己喜歡,我自己滿意就好了。”

在這方面,蔣海朝的态度十分堅定:“那不行,我怪在意的,我可不願意別的女同志談對象體驗到的經歷,你沒體驗過。以後跟你朋友聊起天兒來,你都沒有談資,那可不行。”

話糙理不糙,一席話弄得顧芊心裏甜絲絲的。

回去工作後,粉紅色泡泡被顧芊帶到了後廚,員工們聽着顧芊哼了一整個上午的歌,看着她唇角揚了一整個上午!

好家夥,女漢子也有柔情蜜意的一天!

見鬼!

心心念念的午飯一到,剛出門,就見蔣海朝等在了門口。

忽然想起穿越前的學生時代,他們班裏那些跟其他班同學早戀的人,男生也總會在下課後的第一時間跑到女生班級門口等她下課,誰的班級拖堂,誰就等誰。

對此,顧芊一度表示不屑,嗤笑不已。

有那工夫等人,她飯都吃完兩頓了。

而現在嘛……只能說人都是雙标狗。

坐上蔣海潮的後座被他載着出文工團,這個點大家都聚集在食堂,所以路上零星走着幾個人,又因為大家都是統一的軍裝,因此很少有人注意到他倆。

文工團多的是夫妻檔,少見多怪。

大約二十分鐘,蔣海朝一路飙車到市中心的國營飯店,進去以後,一分一秒不耽誤,直接點了店裏最貴的幾個肉菜。

這年頭捧着鐵飯碗的單身男同志只要不亂揮霍,十天半個月下一次館子大有人在,更有不少談戀愛帶對象下館子吃飯的男同志。

見蔣海朝一來就點六個肉,不帶半點猶豫,并且來的人就他和一女同志,毫無疑問,處對象的。

可他媽的就跟對象吃個飯,點六個肉菜沒病吧?要不要這麽奢侈?某幾個男同志在心裏咆哮。

頓時覺得自己請對象吃的這仨瓜倆棗不是滋味,面上無光。

誰說只有女人才有攀比心?男人更存在!

顧芊也哭笑不得,忙拉他的手示意他別點了:“吃不完的,而且你這飲食也太不營養了,一頓飯怎麽能沒有蔬菜呢?”

被親親對象這麽一說,蔣海朝才反應過來。

好像是有那麽一點兒道理,葷素搭配才有營養嘛。

光想着要給他最好的,卻沒顧忌到平衡,該打。

忙改口:“也對,你喜歡吃什麽菜,咱多點幾個,吃不完還能打包,咱不浪費。”

看了眼小黑板上寫着的粉筆白字,顧芊說:“再點個炒莴筍和春筍吧,去掉四個肉菜,吃兩個就行了。”

“不用去掉,吃不完打包回去,你家裏不是還有哥哥嫂嫂和侄女兒嗎,帶回去晚上都不用炒菜了。”

這年頭可沒人會在意什麽剩菜不剩菜的,國營飯店的精貴夥食,有的吃就不錯,誰家奢侈地在意是不是剩菜。

顧芊卻覺得不好:“算了,少點些,盡量別打包,都是剩菜,給他們吃不太好。”

蔣海朝想了想,沒反駁:“那行。”

兩人面對面坐了下來,相顧無言,粉紅色泡泡蹭蹭蹭地往外冒。

熱戀中的人,即使什麽話也不說,就這麽安靜坐着,相互看着對方,你也能從對方眼裏讀出愛意。

兩人亂七八糟的聊了會兒,菜就上來了。

工作日國營飯店的客人不算太多,店裏七八張桌子,現在只坐了一半。

人不多,飯菜自然上的快,雖然只四道菜,卻擺了滿滿一桌。

材料夯實,分量十足,也沒缺斤少兩,兩個人吃光恐怕有些困難。

飯菜上桌後,蔣海朝迫不及待給對象夾了兩只大雞腿。

顧芊哭笑不得,還了一只給他。

“你當我是豬呀,我哪裏吃得下兩只?這還有這麽多肉菜和素菜呢,你吃你的,別給我夾了。”

蔣海朝倒是沒勉強,不過又問她:“那你喜歡吃什麽菜?現在趕緊告訴我,我都要記住。”

他的眸光裏充滿好奇和興致,顧芊笑了一下,慢吞吞地報了幾個菜名。

蔣海潮認真聽着,也不動筷子,唇角的弧度越來越大,甜到膩死人的笑。

使得隔壁桌好幾個女同志頻繁往他身上投來視線。

顧芊說得認真,蔣海朝聽得也認真,兩人都沒注意到附近人的小動作,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

講完後才發現蔣海朝盯着自己的臉,滿目癡迷。

那雙眼睛深邃迷人,他的唇形也特別好看,不厚不薄,彎起來的時候,該死的性感。

不知是桌上菜肴的熱氣還是什麽,顧芊面頰上漸漸浮起一層胭紅。

來之前,為了顯得女人味,她故意把頭發披散了下來。這會兒被他盯得臉熱,渾身都冒着熱氣,又把頭發紮了起來,臉更顯巴掌大——

蔣海朝垂眸端詳片刻自己的手。

大概是身高緣故,他的手也比常人大,好多次與顧芊牽手的時候,總覺得她那手掌小得吓人。

如果以他的手為丈量單位,顧芊很多地方他都能一手掌握。

腦海裏浮想聯翩,不知想到什麽,他突然一嗆,咳了出來。

顧芊被他吓到,忙遞水過去:“怎麽了?”

他擺手,頗為心虛,往嘴裏塞了一口水煮肉片:“……辣。”

顧芊:“……?”

你這不是才吃嗎?

咋還提前辣上了?

“辣嗎?”

鹿城人的飲食習慣少辣甚至不辣,按道理不會有什麽菜品能辣到他咳嗽。

試着往嘴裏丢了一塊肉,根本吃不出來什麽辣味,頂多有點微辣感。

望着顧芊被汁水豐潤透澤的唇。

某男渾身愈加發熱。

腦海裏浮想聯翩,暗暗罵聲自己真龌蹉。

想了想,他又自己告訴自己——這才剛處上,暫時還不能……

心急吃不了熱豆腐,會把對象吓跑的。

溫水煮青蛙,老祖宗的道理不能忘。

……

一頓飯兩人吃得各懷心思。

吃完飯倒是沒急着回文工團,蔣海朝帶着顧芊在附近公園逛了一圈,兩人手牽手漫步在林蔭小路上,牽地手心都是汗,卻甜蜜地不願意放開。

顧芊從來不知道原來自己有朝一日可以像小學生一樣談戀愛。

牽手逛公園什麽的,在她看來又俗又傻。

可現在跟她做這一件傻事的人是蔣海朝,似乎……也不賴嘛。

“我……我想親你,可以嗎?”蔣海朝的俊臉猝不及防竄到她面前,這麽來了一句。

顧芊怔神,又被他的俊顏驚豔到了。

他向來霸道成習慣,如今彬彬有禮地問她可不可以親親,倒是讓顧芊不自然地紅了臉。

她珉唇,略帶羞澀地說,“不行。”

男人眼底明顯浮起失落:“好吧,那我明天再問一遍。”

按照他的性格還以為會強吻呢,居然就說這麽一句可憐巴巴的話嗎?

這樣想着,顧芊偷偷地笑了。

挺好,看來有把她的話放在心上。

她就喜歡紳士一些的男人。

殊不知蔣海朝這是假裝紳士呢,面對喜歡的女人,哪有男人不願變身野狼?

不過是尊重她,尊重她的意願罷了。

兩人還真就啥也不幹地繞公園逛了一個小時,然後聊了好多亂七八糟毫無營養的話。

最後在後廚門口分別。

“到了。”他指着大門說。

顧芊神色微微局促,指着他身後:“哦,那,那你回去吧……”

“嗯。”

顧芊慢吞吞往廚房挪,一回頭,某男還站在原地依依不舍,哈巴狗似地,個傻樣。

“呆子。”隔着一小段距離,顧芊突然低聲笑道。

卻不知道怎麽就被他聽見了。

“嗯?你叫我”

蔣海朝臉上的表情有一些懵,狹長的眸子無辜地挑了挑,軟萌又無害。

顧芊笑出來,突然健步如飛跑過去,兩手握住他結實的手臂,墊腳,在他側臉印上一吻。

輕如鴻毛的一個輕吻,卻是顧芊目前能對他做出來最出格的舉動。

“好好工作,拜拜。”

而她不知道,自己的一個吻就像經過道士之手符咒,吻落下,就給他使了一個定身術。

身體僵硬動彈不得,直到她的身影徹底消失在視線範圍,定身咒才自動解開。

蔣海朝反複摩挲起側臉被她吻過的地方,有一道溫溫熱熱的痕跡。

須臾,唇角浮起一道傻笑。

……

和顧芊處對象的第一個星期裏,蔣海朝幾乎什麽事情都無心做,每天想的就是跟顧芊去哪兒吃飯,帶她上哪兒逛,又要怎麽逗她開心。

直到第一周過去,才被兄弟們喚醒——該開始賺錢了!

再不賺錢就攢不到老婆本,這可不行!

不止老婆本,他還要攢孩子的奶粉錢呢!他早已把顧芊納入今後未來所有計劃裏。

今兒個顧芊有些意外,蔣海朝難得有一天把自己送到家後,沒有膩膩歪歪地索要親親,雖然她每次都拒絕。

主要是他委屈巴巴的樣子太有趣了,顧芊母性泛濫,他越可憐巴巴,她越覺得可愛。

蔣海朝留戀地摩挲她的側臉,真想啥也不顧一口親下去。

“我先回去了,明兒一早在門衛室等你,早點來,咱倆單獨多待會兒。”

說什麽單獨待會兒,就是想多牽會兒小手。

還不知道他?

色胚一個,一見沒人了就逮着她摟摟抱抱牽小手。

顧芊笑着應下,賞給他一個輕描淡寫的側臉吻,便飛快轉身溜回大院。

直到人都跑沒了影,蔣海朝這才意猶未盡地轉身離開。

翌日,蔣海朝早早地上門衛室等她,門衛室的老大爺都跟這小夥兒熟得不能再熟了,每天早上他都踩點到,今天還不止嘞!提早半小時呢。

“又來等對象啊?”

門衛大爺端着剛泡好的西湖龍井,往木椅上悠閑一躺,問他。

胸腔輕輕抖動,蔣海潮邊笑邊掏出包裏未拆封的紅塔山:“是呀,等我對象。”

能光明正大告訴別人顧芊是他對象,想想就覺得很爽快。

門衛老大爺熟練地收下他的煙:“你小子,會做人,你對象有福氣了。”

想起顧芊,蔣海朝笑容愈發甜蜜:“能跟她處對象,才是我的福氣。”

“哈哈哈。”大爺的目光免不得在他臉上多停留一會兒。

外界對蔣海朝這人多有誤解,瞧着他一副迷倒萬千小姑娘的俊臉,以為他是個風流浪子。誰能想到這厮是個純情的癡情種。

門衛大爺在這兒守門将近三十年,雖說蔣海朝來這裏才不到半年時間,門衛大爺可都看在眼裏,這小子不糊塗,也不亂搞男女關系,跟他親密接觸過的也确實只有顧芊那小姑娘。

果然啊,人不可貌相哦!

因着蔣海朝昨日特意叮囑,顧芊今天特意提前二十分鐘趕到文工團。

來到門衛室,蔣海朝正跟門衛大爺聊得酣暢,大爺的手不老實地在他手背反複輕拍,那可是她最愛摸的地方呢。

“海朝。”她站在門口,輕輕喚他一聲。

蔣海朝蹭的站起身,戴上手套朝她走來:“大爺,我先走了,回見!”

門衛大爺十分親切地應道:“好嘞!回見!”

顧芊有些吃味,這大爺每回見到蔣海朝就跟見到親孫子似地,不是拍他肩膀就是拍他手,動手動腳真讨厭。

想着想着,手不自己地挽上他的手臂。

蔣海朝吃了一驚,差點被口水嗆到。

“你幹嘛?”他的反應有點大。

顧芊疑惑地擡頭,蔣海朝的胸腔狠狠顫了顫,才止住喉嚨口的那股癢意。

“沒,沒啥。就是……”他清了清嗓子,笑得像偷腥的貓:“就是受寵若驚,你之前可不會在大庭廣衆之下跟我這麽親密的哈。”

顧芊抿唇一笑:“我那時候不好意思呢,現在都處這麽多天了,我可不是膽小鬼。”

這小妮子,還惦記以前蔣海朝數落過她的話呢。

兩人手挽手在文工團偏僻的地方散步,仍是有說不完的廢話

“今天開始我會忙起來,中午沒辦法帶你出去吃飯了,不過我盡量下班前趕回來陪你。”說罷彎下腰,在她耳邊暧昧吐息:“還得趕回來跟你處對象呢。”

顧芊臉上的熱度一直蔓延到耳根子,紅了一大片。

蔣海朝就愛看她這嬌羞臉紅的小模樣,每次一見她如此,真就很想很想,親親她,抱抱她,揉揉她。

他在想,世上為什麽會有女人這樣可愛的生物嘞?

好笑地把人推開,擦了擦耳朵上殘留的溫度,顧芊說:“沒關系,我在食堂吃就可以,你忙你的。不過你回來的話要在食堂吃飯嗎?”

蔣海朝搖頭:“你自己吃,我出去事情有點多,最近幾天都挺忙的。”

最近又接手一個大單子,賺不少,時間壓地很緊,能抽空跟對象談個戀愛實屬不易。

顧芊點點頭,把鬓角碎發撩到耳後,想了想,還是問他:“什麽事呀這麽忙?”

蔣海朝猶豫了一會兒,到底沒好跟她說這件事。

再給他一些時間吧,讓他給她做點思想工作,他怕她會不喜。

大掌輕輕柔柔地撫摸她的發頂,嗓音柔和地不像樣:“沒什麽,一點小事,就是有點繁瑣。”

“好吧。”

“如果我趕不回來,會讓人通知你的。”

這麽忙嗎?

顧芊微微一怔,沒說什麽。

前一陣子她總打趣蔣海朝一個大男人比女人還膩歪,現在他真忙起來,顧不上她了,又覺得失落。

這莫非就是人的劣根性?

兩人之間的氣氛突然變得不那麽暧昧,竟奇異地彌漫上些許愁緒。

不知不覺又逛到了蔣海朝最喜歡的小樹林……

冷不丁地被他推到一棵樹幹上,人直直地抵了過來。

顧芊一看就知道這厮想做什麽,沒好氣地掐了把他腰間軟肉。

兩人處對象處了一個多星期,蔣海朝卻一口都沒親過她。

因為顧芊說她喜歡紳士的,有禮貌,會尊重女性意願的男人。

所以逼得他硬生生忍到現在。

追她已經足夠辛苦了,他霸道的性格早在追求她的時候磨平了一個角。

可只要一想到這段時間忙起來會沒多少時間與她溫存,他很不甘心啊。

這麽想着,手指便輕拂着劃過她的額梢。

一息之間,似是做出什麽決定。

垂眸,看向顧芊放在身體兩側的手。

細細的一根,一碰就斷。

他伸手探去,輕松握住,摸了一手軟滑。

顧芊要掙,他便愈發用力握緊。

“蔣海朝。”不輕不重的一聲,貓兒似地驕哼,更令他神魂颠倒不知今夕何夕。

試問哪個男人受得住心上人在咫尺間的嬌嬌軟音,何況他又不是柳下惠,是真想親她。

顧芊微微縮着肩膀後仰,細窄的樹幹成了她唯一的防空洞。

蔣海朝如捕食者逐漸接近她——

嗓音沙啞地不成樣。

“可以……嗎?”

其實就在一分鐘前,被他抵在樹幹上的瞬間,她就幻想過這樣一幅暧昧的畫面。

不得不承認,被喜歡的男人壁咚,真的很撩!

可這一刻真正來到,心跳聲簡直要在耳邊炸裂!

他說:“顧芊,我好像不能等了。”

嗓音性感又暧昧。

“那……”

尾音都沒來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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