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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沒怎麽,就是把會惹怒他的事全做一遍,比如把他領導兒子扔泥水坑裏,故意考全班倒數第一,把他的茶葉換成樓下花壇裏的葉子……大學畢業後,還把機關工作故意搞沒了……”

顧芊忍不住地噗嗤笑出來,腦袋撞了撞他後背:“你也太皮了吧……我要是你爸,也得生氣!”

蔣海朝也笑:“是啊,自作自受而已,大家都這麽說,我也贊同。”

兩人突然默契地安靜了會兒,顧芊落在他腰上的手逐漸放松,側臉蹭蹭他,語調帶着些難過。

“其實你有沒有發現,你做的這些都是為了吸引你爸的注意?”

“嗯?是這樣嗎?”這個角度奇清,蔣海朝從來沒注意覺得過。

吸引他的注意?他幹啥要吸引他,他巴不得他永遠不回家,別在他耳邊叨叨,煩!

“因為你父親總是忽略你的存在,而他在你在最需要他的年紀裏缺席了,所以你潛意識裏就想做點什麽事情小範圍地驚世駭俗,越調皮,越能吸引他注意到你。”

顧芊有幸讀過基本的心理書籍,不算專業人士,但簡單分析一下是這個道理沒錯。

“其實也很正常,我能理解你,缺少父愛的孩子本就容易激起某些偏執情緒,比如你說的,跟你爸對着幹,或者青春期的叛逆期特別長。倒也不能完全否認你就是錯的,只是方式不對,而你父親的責任也很大。”

顧芊的一番話,讓蔣海朝忽然有那麽一瞬間的醍醐灌頂。

“可是……”他承認,當顧芊說不是他的錯時,他狠狠地感動了,同時也迷茫了。

這是第一次有人在聽到他的所作所為後,沒有将他貶低到一無是處。

他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兩人處對象的原因,但顧芊的說法讓人感覺很真誠,聽起來并不覺得是違心話。

“可是你不覺得我有很大的問題嗎?好多人都說我爸有我這樣的兒子,是上輩子造了孽。”

“怎麽會。”顧芊搖搖頭,抱緊了他:“你父親的問題很大,遠遠比你要大得多。我覺得,他可能有些封建大家長的性格,這是時代造就的一部分原因,也是一種天性,手握權利的男人大多獨斷專橫,尤其……到了他那樣的地位,有時候不自覺的,會以命令的口吻,或是高高在上。正因為他身居高位,所以他嚴格要求自己的孩子,甚至嚴格到一種變态的情況……對了,你大哥和二姐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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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海朝怔愣了半秒,回答道:“我大哥在機關工作,工資不多,但穩定,而且有我爸的關系在,升上去只是時間問題。我二姐當過兵,現在是鹿城軍區的一個指導員。他倆從小就讓我爸省心,長大後也按照我父親喜歡的方式工作……當然,這是我爸說的,至于有多省心,反正不會像我一樣鬧他。”

“嗯,那麽就更好理解了。你大哥二姐都讓他省心,而你的出現直接打破平衡。試問,你父親在你出現之前,養孩子方面順順利利,一到你這裏就摔了個坎兒,心裏有氣也正常。我能理解他,也能理解你。但我理解他,不代表我贊同他的做法。”

“你父親工作能力很強,這一點我承認,可偏偏工作能力不能與家庭業務能力挂鈎。如果非要說,我覺得他也并不算一位合格的父親,至少,使用暴力手段這一條,就足以讓我唾棄他。”說罷頓了頓:“你不會怪我罵你爸吧?”

蔣海朝笑出來:“當然不會,我還能跟你一塊兒罵他!不過我也挺納悶,為什麽在外人人都敬仰的大部長,到我這裏就仰望不起來呢。”

“遠香近臭嘛,更何況他還是你父親。”顧芊笑了下:“你已經二十來歲,想要改變性格幾乎是不可能的事,你父親的年紀更不可能改變性格,可現在的情況是,你倆水火不容,并且火勢有愈演愈烈的情況。

我覺得……你是不是可以考慮脫離的你父親?等你真正獨立後,脫離他的陰影後再過一段時間,或許你就能理解你父親,也或許會放棄一些偏執情緒。要不然你們父子倆這麽成天鬥來鬥去也不是辦法,他累你也累。”

一番打開了蔣海朝的心思路,有一個念頭在心底生根發芽。

他激動地回頭地看了自家對象一眼,仿佛任督二脈被點開,終于恍然大悟。

父親對他的陰影和桎梏,似乎正在一點一點的瓦解。

蔣海朝豁然開朗:“那依你看,我應該怎麽做才能擺脫他?”

“你現在不就是在擺脫嗎?”蔣海朝還不知道自己投機倒把的事已經在顧芊面前暴露了,她改口說:“我的意思是,經濟獨立,就是擺脫他的第一步,也是最重要的第一步。”

說起這個,蔣海朝十分得意:“這個不用說了,我現在已經能擺脫他獨立了。”

“真的?”顧芊故意不相信地問:“幾個月前你還在吃霸王餐呢。”

要不是沒想好怎麽開口,蔣海朝真想現在就告訴她自己投機倒把的事兒。

“那不是情況特殊嗎,被我爸關文工團,而且我那時候也沒有反抗的念頭……反正那不一樣。”

“既然你已經能夠經濟獨立,那麽他現在完全制約不到你,第二步就是按照你自己喜歡的生活方式過下去。以你父親那樣的性格,他應該不屑于私底下給你使絆子,如果你提出要獨立,他多半只會冷眼旁觀,并且嘲諷一句“你不行”,暗中等你爬着回去求他幫助。而你需要做的,就是證明給他看,并且超越他!總之一句話,不蒸饅頭争口氣!”

這句話不僅只是說給蔣海朝聽聽,更是顧芊一直深信不疑的一句話。

穿越前她所獲得的成就,全憑一口氣吊起來,她要變強,才能擺脫父母的陰影和家族的禁锢。

一大段話停下來,簡直叫他醍醐灌頂!

“是啊!我要證明給他看!”這才是他!才是他一直擁有的性格!什麽時候起就丢了呢?奇了怪。

顧芊的一番話簡直說到了蔣海朝心坎兒裏!

從來沒有哪一個人,包括他的母親,包括他的大哥二姐甚至最親密的兄弟,從不覺得他能達到父親的高度,他們對他的評價就是:你要是能乖一些聽你爸的話,就謝天謝地了。

他也曾深深懷疑過,是不是應該聽從蔣勝軍的話,按照他的規劃過一輩子。

然而現在他覺悟了。

就像顧芊說的,他要擺脫!要脫離!

他不能再讓蔣勝軍幹預他的生活。

而且他現在有支持他的人了,那就是顧芊,除了他媽和二姐以外,他最愛的女人。

腦海裏不覺開始規劃兩人的未來,只有他們兩個人齊頭并進的未來。

他想,那一定會很美好。

……

把顧芊送到七裏巷以後,蔣海朝精神奕奕地原路返回,說是要回去重新規劃他的未來。

臨行前把對象撈懷裏狠狠親了一頓,往她兜裏塞了一包大白兔:“托人從滬市帶來的,全給你。”

顧芊笑着把人推開,拆開包裝袋剝了一顆大白兔遞到蔣海朝嘴邊。

他順從地咬下,舌尖往她指尖一勾,沾了一手的濕漉漉,顧芊嫌棄又好笑往他胸口上擦。

“就一包嗎?怎麽自己不留點?”

就着滿口的奶糖味兒,這厮撈過顧芊往她唇上狠狠一吸,這下兩個人都冒着奶糖味兒了。

“不留。”他嗓音喑啞到不成樣:“全給你,都給你。”

顧芊:“……”

羞紅了臉把人推開,抹了把唇上沾着的糖漬:“快回去吧你,真煩人!”

顧芊到達七裏巷的時候家裏人都已經下班到家,顧安顧靜趴在桌上寫作業,顧芊掏出四顆大白兔放在兩人面前。

顧靜驚呼着尖叫起來,雀躍道:“啊!謝謝姑姑!”

迫不及待撥開糖衣塞進嘴裏,濃郁的奶味兒溢滿口腔,是她吃過最好吃的奶糖啦!

顧安那丫頭今天不對勁,這麽大動靜都沒反應,愣愣地捏住筷子面對作業發呆,顧芊揉揉她的腦袋:“顧安,想什麽呢,吃糖不?”

小姑娘這才從失神的狀态回來,“啊”了聲,終于注意到面前放着的兩顆奶糖,驚訝地捏起一顆神采奕奕起來:“謝謝姑姑!”

顧芊唇角勾了一勾:“有心事呢?”

劉萍在外面喊了句:“小妹你快過來嘗嘗,按照你給的方子炸的肉丸兒,快嘗嘗咋樣。”

收回落在顧安身上的目光,出了房間。

劉萍遞給她一雙筷子,顧芊夾起一顆嘗了嘗,味道還不錯,雖然比不上她的倆徒弟,但因為用的是她給的方子,也沒摳摳搜搜舍不得放料,炸出來快把鄰居香死了。

“嗯,不錯!好吃!”

誇完,鄰居家的小孩羨慕的眼淚從嘴角流出。

這年頭肉精貴,大人們不好意思占這樣的便宜,可又抵不住誘惑,只派孩子過去,看能不能撈着兩口,孩子占點便宜又不算啥。

劉萍不大願意給,孰料張麗華給每個小孩夾了一顆,一個院子八九個小孩,三分之一的丸子沒了。

幾個嫂嫂心下不怎麽高興,顧芊卻給張麗華豎起大拇指。

“咱媽格局真大。”千穿萬穿,馬屁不穿。

難得張麗華不摳搜,幾顆肉丸子罷了,就當還個人情。

怎麽說這些老鄰居在顧芊出生前沒少幫襯張麗華,這份恩情嫂子們不知道,所以不能感同身受。

可張麗華明明白白地記在心裏,多的不說,孩子們一人一顆肉丸子她還是給得起的。

這鄰裏關系憑借一次又一次的小恩小惠,才能維持地如此要好。

張麗華笑出來,看向鄰居們的眼神帶上幾分驕傲:“咱格局大,這是為啥?還不是因為我閨女給了我底氣嗎!”

“哈哈哈是的咯!麗華,你這上輩子做了多少好事,才讨來顧芊這麽個好孩子哦!”

聽見有人誇顧芊,這比誇張麗華自己還高興。

“以後誰家小夥兒有那個福氣,把你家芊兒娶了哦?”

“那我不知道,反正太差的不要,咋也得是個幹部吧?”

鄰居們笑起來,開始恭維她。

有人問:“最近咋樣了,有相中的男同志沒?”

有人自薦:“沒有的話,給你女兒相看相看我大外甥,紡織廠坐辦公室的!幹部呢!”

張麗華搖着頭,看幾眼自家閨女,不知想到什麽,笑開了顏:“有呢有呢!說不定馬上就成了!”

顧芊:“……?”

我媽比我還懂。

……

蔣海朝歇業這段時間難得清閑,他現在有大把時間和顧芊談戀愛,至于錢……他的存款也是普通工人攢五六年才能到達的水平,所以即使歇個一年半載也毫無壓力。

倒是有足夠的時間重新給未來做打算。

轉眼到了三月,婦女節這天,文工團食堂推出了送給女性免費的紅糖酒糟荷包蛋,每位女同志都有份兒的福利。

活動一直從中午熱鬧到晚餐時間,顧芊在後廚忙得不可開交。

這活動實在來得太突然,本來今天約好了要跟蔣海朝去看下午五點的電影,下班時間直接推遲到五點半,人都在門外等她好一會兒了。

匆匆忙忙趕出來,額上都是細汗:“等久了吧?今天過節廚房有點忙。”

蔣海朝掏出一張白色小絹兒給她擦了擦:“沒事,不過電影票時間過了,我再拖人買一張。”

“這麽晚了應該沒場次了吧?”

“找黃牛。”

找不找得到還不一定呢,都這麽晚了……麻煩。

顧芊頓生退怯:“算了吧,還是改天再看,不着急的。”

他倆都處對象了,還在乎什麽時候看電影嗎,什麽時候有空随時都可以。

“行。”蔣海朝尊重她的決定,不過除了看電影,還有其他活動。

今天要去的地方有些遠,他特意把自行車也騎上了,一人一輛往城北走。

“去哪兒”這不像是回家的路,而且今天蔣海朝沒騎她的車載她回家。

“給你看個好東西,本來想電影結束後帶你去,現在電影看不成了,直接走吧。”

蔣海朝神秘兮兮地不肯說要帶她看什麽,顧芊滿懷好奇跟随他一路騎到城北,大約騎行了半小時不到才到達目的地。

是一處偏僻的居民大院,最低端手工業者的聚集地,環境比七裏巷惡劣一些,魚龍混雜,如果不是蔣海朝帶她來,她是不敢來這種地方的。

路上已經接收到來自好些流氓氣質的男人投來的目光,兩人推着自行車前行,蔣海朝霸道地攬住她的肩膀往懷裏帶,邊往院兒裏走,周遭毫不掩飾的露骨目光卻還是讓顧芊好一陣心跳。

默默離自家對象貼近些。

最後在一處民房前站好,敲了敲門,裏面很快傳來腳步聲,開門的是一個面相憨厚的男人。

皮膚黝黑,個子不高,比顧芊高四五公分的樣子,厚嘴唇小眼睛,看人的時候笑眯眯的,還顯年輕。

顧芊對他的第一印象還不錯,有點看弟弟的感覺。

“雷子。”

“哥!”雷子應了聲,而後笑眯了眼打量顧芊。

他的打量并不是與外面那些男人一眼□□裸,相反,目光很純淨,只是單純好奇地打量她,眼底隐約流露驚豔。

蔣海朝把顧芊牽着進了房間,後對雷子說:“你先出去吧。”

“好嘞!”雷子二話不說麻利地走人給倆位騰地方。

“這裏是哪裏?”環顧四周,顧芊問。

正走到門口的雷子笑呵呵地來了句:“這裏是我家!”

話音未落,房間門就被蔣海朝合上。

顧芊好笑地拍拍他:“把我帶到人家家裏,結果你把人家趕走,這是什麽意思?”

蔣海朝好笑地揉揉她的發頂,親昵道:“沒什麽意思,給你看個好東西。”

顧芊的好奇心重新勾起,可再看看這屋子,只是一間很普通的男人房間,似乎他們來之前被屋主人特意收拾過,還挺整齊,也沒有怪味,挺幹淨的。

想着,蔣海朝突然用手蒙住她的眼睛。

失明的一剎那,顧芊吓得輕顫一下,就被蔣海朝引導着往某個方向走。

“去哪兒啊?”陌生的環境和眼前的漆黑讓顧芊莫名慌亂。

沒走幾秒便停下,雙手放下,落在她圓潤的肩頭摩挲兩下,顧芊這才緩緩睜開眼。

可面前是一堵白牆,牆上有幾個不甚明顯的小洞洞。

所以……

“你讓我看什麽東西?”不會是面壁思過吧?

顧芊不禁發散思維,逐漸離譜。

蔣海朝低低地笑了聲,把嘴貼到她的耳廓,細聲細語略暧昧地吐息:“看下面。”

顧芊耳朵被他的呼氣吹得癢酥酥,擡手搓了搓,這才順應地低下頭。

入眼是一只淡紅色的床頭小櫃,小小的一只可愛極了,上下兩層,有抽屜,抽屜的把手做成愛心狀,櫃體下面有四只小腳,做工十分精致,顧芊一眼愛。

“哇!好可愛!”

反複查看才發現它的不同尋常:“嗯?紅木的?”

這東西可不便宜啊!

蔣海朝蹲下來攬上她的腰,把下巴擱在她肩膀:“嗯,這裏隔壁有家家具廠,我親自進去給你做的。”

“純手工啊?!”她驚喜地雙眼放光,一扭頭,兩人高挺的鼻尖碰撞到一塊兒,磨地男人心猿意馬。

“嗯。”

顧芊好笑地把他腦袋推開,落在腰間的手依舊存在。

“我都不知道你居然還會木工呢!好厲害!”這麽多才多藝嗎,看起來好精致,瞧着跟專業人士做出來的也沒兩樣啊。

蔣海朝捏了把她腰/間軟肉,嗅着鼻尖她身上的清香,突然口幹舌燥。

早在剛才她誇他好厲害的時候,他就想把人壓牆上來一套深吻。

話說……今天還沒有親過。

“不是,現學的。”他喑啞了嗓音說。

顧芊眼冒星星,心愛人再小的優點在她心裏都會成倍放大:“這麽厲害?學了多久?”

說着,顧芊指腹輕輕劃過櫃體,滑溜溜的,很平整,一點毛邊也沒有,抽屜的面上雕刻着一大朵牡丹,左右兩邊甚至向外延伸出去一段藤蔓,特別漂亮。

她驚愕地摸了摸刻紋:“這也是你雕的嗎?”

“這個花是紅木廠師傅雕的。”他本來也想親自雕,但怕畫蛇添足,幹脆掏錢請大師傅上手,反正就一朵花兒,整體是出自他手也足夠有誠意了。

顧芊突然拉過他的手反複端詳,果然看出了端倪。

“我就說你最近摸我的時候,手好像糙糙的,感情是瞞着我造家具去了?”弄出一手的小傷口,不怎麽重,卻很多。

心疼地輕輕撫慰一番。

不過,還有個重點是……

“你為什麽突然送我這個?”

別看這只是一個小小的床頭櫃,七十年代,由于社會條件限制,家具是需要憑票購買的物件,家具票還特難搞,普通人家想打一件木頭家具難上加難,顧芊房間裏的那只小木桌,還是張麗華當初嫁過來時的陪嫁物呢,可見其稀罕程度。

像蔣海朝家裏各類齊全的“72條腿”,只有極為少數的高水平家庭能夠達到的程度。

顧芊在黑市淘了幾乎半年,到現在都沒淘到一張家具票呢!

“今天三八節。”蔣海朝說。

“哦~原來是沾了婦女節的光呀。”顧芊癱在他懷裏笑得不停。

說實話,這個節日在穿越前,她從沒過過,而且也不拿它當個節日來着。

她笑得花枝亂顫,蹲在地上的姿勢搖搖欲墜要往左邊倒,蔣海朝無奈地把人扶穩,笑容寵溺。

就聽她說:“我第一次見男同志給對象送床頭櫃!你可真是人才,一股清流!”

蔣海朝握住她豎起來的大拇指,咬了一口:“上次去你家的時候,我就發現你床頭的那只小桌子很破了,一直想送你這個。”

破到什麽程度,四只桌腿斷了兩根,塞了幾塊破轉墊着,實在磕碜。

顧芊微微詫異了好久,絲絲縷縷的甜蜜浸透五髒六腑。

這男人……真是又土又浪漫。

抱住他的脖子蹭了蹭,蔣海朝拍拍她的背,說:“打開看看。”

顧芊好奇地打開抽屜,然而打開一看,撲面而來的大紅玫瑰,差點沒閃瞎她的眼。

怕看不清,蔣海朝特意把屋內燈光點亮,滿滿兩大抽屜的紅玫瑰在燈光的照耀下,愈加熠熠生輝,鮮豔吐露。

像他對她的愛,熱烈燦爛,不熄不滅。

兩人之間突然陷入一片詭異的沉浸,半刻後,屋內爆發出一陣激動萬分的聲音。

“媽呀!蔣海朝,我收回剛才那句話,你不是清流,你很浪漫!又土又浪漫,你簡直就是矛盾的結合體!你太浪漫了!”

這年頭,正常男人送櫃子就送櫃子,誰會想到還能在櫃子裏塞紅玫瑰啊!

也就蔣海朝這樣的人,奇思妙想,想方設法地逗她開心。

顧芊激動地飙淚,埋入他懷中低低尖叫。

蔣海朝哭笑不得,他猜測女同志應該都會喜歡鮮豔的花,卻沒料到顧芊的反應比他想象中誇張多了。

但她說:又土又浪漫……清流……

“我沒尋思出來,你這是罵我還是誇我呢?”

自家對象總是冒出奇奇怪怪的詞語,他不但沒聽過,甚至琢磨不出來其中的意思。

顧芊狠狠往他唇上印了一吻:“誇你呢麽麽噠!”

蔣海朝回吻一口:“麽麽噠又是什麽?”

顧芊笑得眼淚狂飙,蔣海朝無奈嘆息出來,含住她胭脂一樣紅的耳垂,牙齒輕輕碾磨。

“喜歡嗎?”

暧昧的吐息使顧芊顫抖起來。

“喜歡!喜歡死了!”

蔣海朝壞胚一樣笑起來:“我是問你……喜歡我親你不”

顧芊:“……”

“你讨厭死了。”

兩人在鋪滿紅玫瑰的床頭櫃前接吻,這吻因為有了“禮物”的加持,更顯動人。

顧芊發現蔣海朝有一個小怪癖,他接吻的時候喜歡與她十指相扣,另一只手則喜歡放在她的後腦勺來回撫/摸。

她被吻得迷迷糊糊的時候,會覺得他掌心的熱度很像小時候媽媽哄她睡覺時的動作,親昵,溫柔,帶有滿滿的愛。

柔軟的雙唇逐漸撬開她,這一步,他早已能操控熟練。

屬于他的清冽氣息注入鼻腔,夾雜着衣領上傳來的洗衣粉香氣,帶來別樣的刺激,她逐漸沉淪于其中。

膩膩歪歪的一吻完畢,顧芊已經癱軟在了他的懷裏。腳蹲麻了,被蔣海朝扶着站了起來。

她趴在他懷裏喘氣:“腿被你親沒力了。”

男人的笑聲透着幾分得意和驕傲,嗓音很性感:“我都不知道我原來這麽厲害。”

顧芊錘他:“還笑!等會兒還要騎自行車,你讓不讓我回家了?”

蔣海朝抓住他的手貼上嘴邊落下一吻:“急什麽,再親會兒……”

他的腦袋逐漸壓低,滾燙的雙唇剛貼上她的一刻,腦袋啪的一下被她拍歪。

“……滾蛋。”

最後笑得在她懷裏喘不過氣,顧芊沒好氣的瞪他:

“你這禮物實用是實用,可你讓我怎麽帶回家?”

“好辦,我讓我兄弟騎個三輪兒過來。”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我家裏人現在不知道咱倆處對象的事兒,我貿然搬一床頭櫃回去,我怎麽解釋?”

“就說你自己買的呗。”

“可我媽會問我要發/票的。”這是張麗華的習慣,如果沒有這個習慣,吳紅星那邊的縫紉機自行車怕是都拿不回來。

蔣海朝露出一個簡單的眼神:“這也好辦,我讓人給你找個發/票。”

顧芊:“……”

你牛。

“算了,先放你這兒吧,正好我趁這幾天想想該怎麽告訴他們,然後再把這東西搬回家,怎麽樣?”

蔣海朝揉她臉,故作不滿地說:“你還需要怎麽想?嗯?直接告訴他們不就完事了,我看你媽挺喜歡我的。”

他指腹雖粗糙,手勁兒卻收着,揉着不疼,就是有點燙。

“那也得組織組織語言吧,放心,不會等太久,我保證,就這幾天的事。”

蔣海朝無可奈何地戳她額頭:“你這壞妮兒壞得很,說幾天肯定又得拖好一陣子。”

顧芊讨好的笑着:“不會,你放心,乖,會給你名分的~”

蔣海朝除了嘆息已不知該說什麽,垂頭嘬她一口:“慫貨。”

顧芊笑着拍開他:“別動不動就親我。”

她的嗓音在暧昧又狹小的空間顯得格外嬌媚,甕聲甕氣的,聽得蔣海朝雙耳嗡嗡響。

低着頭打量她的臉,杏眸嬌憨的瞪着他,圓溜溜的,攜着幾分傲嬌意味。

越是深情對望,蔣海朝越覺得心口被她填地滿滿當當。

喜歡與她接吻,喜歡與她親密接觸、肌/膚相貼,那是最甘甜的回味,直沖腦海的刺激。

“就親你就親你,我還親!”

說着又湊上來,一把攬緊她纖細腰肢,強勢地把她帶着往對面大床上倒去,邊走邊吻住她的唇。

顧芊被吻的措手不及,殘存的理智使她逃出短暫的幾秒,拍拍他:“別……這是別人的床……”

好在蔣海朝還是停了下來,笑地胸腔陣陣顫動。

抹一把她唇上水漬,說:“下次帶你去我的床。”

顧芊額上爬了一條黑線:“……油死啦!”

“什麽油”蔣海朝不解。

“說你油膩!你太油啦!比大慶油田還油!每天不喂我吃幾斤油你就不痛快是不是?”

蔣海朝:“……??”

我的對象總是說一些我聽不懂的話。

雖然不理解是什麽意思,但聽起來不像是什麽好話。

遂揉她臉,直到那張嬌俏的小臉變了形,才笑眯了眼說:“埋汰你對象呢?還敢不敢了?我要聽你誇我。”

“幼稚。”雖如此,卻覺得這厮愈發可愛。

顧芊家裏人口多,又有兩位重勞裏的哥哥,晚飯一般會拆兩盒肉出來吃,剩下的一盒存儲起來,留給家裏兩個沒工作的嫂嫂侄女和張麗華,當第二天的午餐,再炒個小菜燒點主食就對付過去。

不止如此,一盒肉還能分成兩份,半份給沒工作的中午吃,半份給顧安顧靜兩個小丫頭在學校吃。

以前兩個小丫頭的午飯,在班裏算最差的,兩塊苞面餅,加陳年鹹菜幹,每頓如此。

而自從顧芊轉正之後,兩個小丫頭的午餐水平逐漸拉高,直到她當上了廚師長,每頓午餐,兩個小丫頭就成了班裏最矚目的存在。

“快看!原來顧安躲在這裏偷吃!”

幾乎在聽見聲音的同時,顧安驚慌失措地将飯盒蓋好,藏到背後。

可速度再快,也抵不過這些人的眼睛。

喉嚨裏溢出恐懼的吞咽聲,她明明藏在這樣偏僻的小樹林裏,為什麽還是被發現了……為什麽,為什麽他們要這樣……

“你又背着我們吃肉!”三個衣衫褴褛的小男孩從牆角走來,聞到空氣裏的油星子味道,眼裏迸射出巨亮的精光。

風馳電掣間,一雙瘦若木柴的小黑手伸到顧安肩膀處,從前繞到後方,将她的飯盒奪走。

顧安厲聲尖叫起來,紅着眼眶企圖吧飯盒搶回:“啊——不許!你們不許搶!這是我的!我的!”

女孩的力量本就抵不過男生,更何況一對三。

顧安只能看着三個男生把飯盒蓋打開,一瞧,顧安才吃了一半。

肉幾乎沒舍得動,米飯還有一大半,雪白雪白,滿滿一大盒全是精細糧,軟的嚼在嘴裏會化開來,還有一股子甜味兒,簡直不要太誘人!

噴香的飯菜被他們用髒手胡亂一抓,沾了滿手油星,也不顧什麽衛生不衛生,一股腦往嘴裏塞,惡心透了。

顧安嗓音發顫,委屈地抹眼淚:“你……你們……我要告訴老師!”

倆瘦猴把飯盒裏的素菜和雪白的大白米飯一搶而空,最後剩下一點肉,遞給了陳英雄。

陳英雄也同他們一樣,是三年級的一名小學生,只不過小小年紀不學好,愛夥同玩伴欺負同學。

接過飯盒,陳英雄迫不及待抓起肉塊放嘴裏咀嚼,享受地閉上眼睛。

太好吃了,太好吃了,原來這就是肉的味道,跟他平時吃的會割嗓子的粗糧比起來,就這麽一口,讓他去死他也願意!

幾人邊吃邊威脅她,也不知道從哪裏學來的這一套。

“你要是敢告訴你們老師,我現在就去一年級,把你妹妹顧靜的飯盒也搶走!”

顧安不過三年級,膽兒小,一聽就怕了,登時淚如泉湧,瘋狂搖頭。

“不要,不要欺負我妹妹嗚嗚嗚——”

三個男生見她哭,面面相觑地對視一眼。

陳英雄快速把肉往嘴裏一塞,将飯盒還給她:“你要是告訴老師,我就欺負你妹妹!你要是乖乖的,啥也不說,我們就不欺負她。”

“對,你不許跟大人告狀,不就吃你一盒飯嗎,你天天都吃肉,我們吃你一盒怎麽了?又不是天天吃。”

顧安單純,真的怕他們會去欺負一年級的顧靜,不敢告訴任何人。

好不容易憋到放學,終于忍不住,放學路上邊走邊哭,走得很慢,她希望能在趕到家之前哭完,然後裝作什麽也沒發生一樣回家。

她不想被媽媽看見,更不想讓媽媽擔心。

“姐姐,你為什麽一直哭呀?”顧靜牽着顧安的手,跟她一塊兒往家走,卻不知道為什麽一離開學校,顧安姐姐就開始哭。

這年頭孩子都是散養,基本上過了一年級,就由孩子獨自上下學。

因為顧安顧靜在同一所小學念書,顧安性子又穩重,大人能放心把顧靜交給她,所以上學放學姐妹倆都是一塊兒回家。

顧安回頭望了眼,三個男生正亦步亦趨跟着她們,就在不遠處,大約五十米左右的地方。

他們怕她跟家長告狀,死活要跟到家才能放心。

顧安抽噎着回頭,不想把悲傷分給顧靜聽,含糊地解釋:“我,我很傷心,所以我哭。”

“為什麽傷心呀。”顧靜不懂,睜大水霧蒙蒙的眼睛望着她。

顧安難過地抹了把淚珠,憐愛地摸了把顧靜的發頂。

分明自己還是個孩子呢,卻安慰另一個孩子。

“靜靜聽話,姐姐沒事,你別問,問了我也不會說的。”

“哦。”

顧靜聽話地不再問,只是時常用好奇的眼神打量她。

路上遇到不少兩人的同學,打過招呼後,見顧安眼睛紅彤彤,紛紛投去好奇的目光。

有人上前詢問情況,顧安只是搖搖頭,說沒事,便加快腳程離開此地。

顧芊這會兒正在蔣海朝的陪同下騎車往家趕,路上說說笑笑好不快樂,偶然經過小學附近的一條巷口,意外地看見了倆侄女。

那邊蔣海朝正欲再說什麽,顧芊杏眼忽然一眯,對着前方拐角一群小孩兒說:“等等,那好像是我侄女。”

不等他回應,便匆忙騎車過去,走近一瞧,還真是顧安顧靜倆小姑娘呢!

“顧安!顧靜!”

小姑娘聽到聲音回頭,顧靜驚喜地跳起來,開心極了:“姑姑!”

顧安也回過頭,胡亂抹去臉頰上的淚痕,裂開小嘴笑着朝她跑去:“姑姑!”

一邊一條腿分別被倆小姑娘抱住,顧芊好笑地揉了兩把她們的發頂,細細軟軟的頭發絲很好摸。

“來得早不如來得巧,顧安,你坐後面,顧靜,你坐我這前邊,姑姑帶你們回家。”

顧靜雀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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