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小六子失蹤的那天,蔣海朝忙得腳不沾地,帶上兄弟們浩浩蕩蕩往他家趕,連文工團都沒去,直接曠工一天。

小六子家裏除了一個老母親,半點他的蹤跡也無。

蔣海朝問老人:“他在哪?”

“誰啊?”小六子他老母親對兒子的事半點不知情。

“你兒子。”

“找小六兒啊?小六兒在幹活兒呢,我也不曉得他跑哪兒去啦!”

蔣海朝淡淡地笑了一下,“他給你留錢了嗎?”

老人愣了愣,仔仔細細端詳他的臉,小夥兒挺周正,瞧着不像是壞人。

“給了,我兒給我留了好多了哩。”小六子逮準了蔣海朝心善,不會為難他的母親,所以自己跑路,把他媽留在了這裏。

得到答案,蔣海朝不多做停留,眸色一凜:“走。”

出去後問雷子:“人還在嗎?”

“在,兄弟們都擱那兒守着呢,要是跑了會來通知咱。”

城南八寶巷,平靜祥和的氣氛在蔣海朝一衆的進入擾亂,一大波壯漢來勢洶洶,鄰居們紛紛退讓,墊腳張望情況。

約摸兩分鐘,衆人在一扇破舊的木門前停下,沒敲門,雷子直接上腳踹,使出吃奶的勁兒,将那門踹出個大窟窿,不幸的是,他的腳也深陷門板洞中。

身後兩個兄弟憋笑憋了個通紅,使出全力才将他拔/出來。

雷子故作鎮定地清了清嗓子,後作出氣勢洶洶的模樣,狹長的眼睛眯了起來,往屋子裏掃視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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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子很小,一眼望得到頭。

木床邊的兩個人無處可逃。

“魏大茂,別來無恙啊?”

蔣海朝沒幹上投機倒把之前,魏大茂是城南整片區域第一大倒爺。

他之前幹得大,但在蔣海朝面前只能算小打小鬧。蔣海朝進來後,他就成了第二,并且望塵莫及的那種。

倒爺這一行,這年頭不論在大城市或小地方都是出了名的危險,即使有競争對手,平時也盡量井水不犯河水。

你賺多賺少與我無關,大家都得夾着尾巴做人,有利益沖突也得盡量壓下去,明面上絕對不能搞出沖突,不然不論哪邊出差錯,大家都得一塊兒死。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鹿城的倒爺都是一條繩上的螞蚱。

魏大茂犯了行業大忌。

只能說這次蔣海朝運氣好,不然的話,他也別想逃。

魏大茂的神情逐漸從一開始的驚吓過渡到忐忑,再到鎮定最後不屑。

他不動聲色地站起來,小六子哆哆嗦嗦地躲到他身後。

“喲,這不是蔣家公子爺嘛,咱家廟小,咋把你這尊大佛勾來了”說罷一瞥斷成半截的木門:“咋的,一來就送我個大禮物,這是賠還是不賠”

說話間,魏大茂給小六子使了個眼色,趁大家在說話,他高高躍起撲上窗臺想逃走,被早有準備的小平頭扯住領子拉了下來。

“他媽的當老子不存在呢?”要是在他眼皮子底下都能跑,他以後也沒臉留在蔣海朝手底下做事了。

小六子哆哆嗦嗦在小平頭手裏懇求:“蔣、蔣哥,你、你……放過我……”

“魏大茂,你給了他多少錢?”蔣海朝不予置理,目光冷冰冰,望向魏大茂。

魏大茂喉結滾了一滾,故作淡定:“沒給。”

“沒給錢?沒給錢他媽的就敢背叛咱?!”雷子上去就賞給小六子一個窩心腳,疼得他龇牙咧嘴癱地上呻。吟。

魏大茂眼神變了變,卻因為蔣海朝幫手多,不敢輕舉妄動。

要說其實兩人之間的“關系”,魏大茂不僅僅是蔣海朝的競争對手,更是小學同學,只是他長得過于着急,蔣海朝看起來像剛出社會的大學生,魏大茂看起來能當他叔。

雖然兩個人并沒有多少交集,魏大茂仍舊看不慣他,看不起蔣海朝這樣一位公子哥,在他心裏,蔣海朝不過是投胎投的好,生在有權有地位的人家,還生了張好臉。

魏大茂打小就看不慣鹿城有錢有地位家的公子哥。

有他們面前,他總有被害妄想症似地,看人家不順眼了,就去傳播流言壞話,說得有鼻子有眼,也因此,蔣海朝對他印象深刻。

後來兩人在黑市相見,魏大茂還暗戳戳地嘲笑了他,覺得堂堂公子爺也來倒賣糧食,看來混得也不咋地嘛。

只是魏大茂沒想到沒過多久蔣海朝這厮就把他的買賣搶了。

老同學見面沒有兩眼淚汪汪,只有對彼此的厭惡。

蔣海朝無意與他廢話,直接用行動證明自己的态度。

“帶走吧。”

魏大茂惱羞成怒,一掌拍碎本就搖搖欲墜的小木桌:“老子還在這裏呢!你他媽把我放眼裏了嗎?”

“只要有我一天在,今後你甭想再從黑市上賺到一毛錢。”唇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冷笑,蔣海朝轉身,半個字也不再施舍給他,“走。”

小六子凄厲叫喊起來:“哥!魏哥!救我,你救救我!”

短短五分鐘不到,蔣海朝就這樣目中無人地把小六子從魏大茂眼皮子底下帶走。

偏偏魏大茂的兄弟們都不在這兒,他寡不敵衆,一句重話都不敢說。

郁悶至極。

哐啷——一聲清脆響,陶瓷碎了。

蔣海朝來魏家的時候,魏大茂的弟弟魏小岸混入鄰居隊伍裏看完了整個過程,鄰居們不清楚這波人跟他哥的糾葛,他可是清楚地很!

想關門談話,看着裂成兩半的木板那……咬着牙把魏大茂拉隔壁屋去。

“哥!這咋辦啊!就這樣讓他把人帶走了那可是兩百塊錢啊!咱花了兩百塊錢才買通了小六子,把他帶走人沒了錢也沒了。而且咱幹了他那麽大一筆……他肯定會報複的!哥,咱先下手為強吧!”

魏大茂很早就想知道蔣海朝的運營模式,買通小六子不只是為了搞他一筆,更是為了竊取他的“商業秘籍”。

現在,一切都打了水漂……按照蔣海朝的家庭背景,那麽一大批糧食的損失對他來說,不痛不癢罷了,自己的損失才真的大!

魏大茂看似鎮定,實則手腳軟了力。

天曉得,剛才蔣海朝帶着大波人沖進屋,還踹爛門板的時候,他這腿就軟的站不起來。

可他偏偏不能在他面前露怯。

他大半臉埋在陰影中,陰沉沉的眼睛裹挾了濃郁的戾氣。

蓄力,一坨鐵拳扔他弟臉上:“你他媽知道他是誰的兒子嗎?都敗露了還想再搞一次,你他媽不想活了是吧?”

魏小岸委屈地捧住臉,沒一會兒就開始掉珠子。

“那……那咋辦啊……”

“咋辦?”他陰險地笑起來,“當然不能讓他搞死咱……”

……

城郊,破廟。

小六子是雷子舉薦進來的人,他出了差錯,雷子頓覺面子都被他丢盡了。

雷子恨鐵不成鋼,一腳踹他心窩子上:“你他媽平時多乖的一人啊你,咋就幹出這種蠢事!為了兩百塊錢出賣兄弟,老子缺你吃缺你喝了!”

蔣海朝講義氣,拉攏人心也很有一套,雖然每個月只給大家發五十塊錢工資,可過年過節沒少給禮品和獎金,算下來也不少了。

而且兄弟們大多都是沒文化,沒工作的人,能混個溫飽就滿足,更不用說跟了蔣海朝之後,一個月五十的工資比文工團很多幹事還多,兄弟們這哪還有不滿足的?

到底是初生牛犢不怕虎,既貪又蠢!

“雷、雷子哥,你你別生氣,我錯了,錯了,我腦子被漿糊蒙了,我……”

“滾蛋!”雷子嫌棄地把人踹開,“別他媽叫我哥!”

小平頭抄了武器想懲罰他,被蔣海朝制止。

“別鬧出人命。”

小六子瘦的跟猴兒似的,不禁打。

兄弟們怨氣沒地兒撒,只好掄起拳頭往他身上結實的地方揍。

“你他媽以為你自己是誰呀?要不是蔣哥帶你幹,你一個月五塊錢都沒有!還五十,想五百,貪五千,你他媽做夢去吧!”

“文工團幹部一個月也才五十來塊,你都能跟他們比了,你還有啥不知足?你配嗎?”

小六子新來的,又只幹最繁重的體力活兒,五十塊錢算他們團隊裏最次的,像雷子這樣的,一個月打底也有百來塊。

小六子後知後覺發現,自己真真做了件罪無可恕的事……可……可蔣海朝那麽有錢,魏大茂說這批貨對他而言只是灑灑水的損失……他不知道會有如此嚴重的後果啊!

他哭哭啼啼,戰戰兢兢,“是是我鬼迷心竅,我承認我錯了,我錯的離譜,我的思想有問題。可我也沒辦法啊!那麽多錢,誰見了沒點想法……人都是貪心的……我……”

“你他媽也不拿一塊鏡子照照你自己,你他媽有資格貪嗎?你也不怕撐死!”

“我……我聽說蔣哥一年能掙好幾千,平時也沒見他怎麽幹活兒……我……”

一句話,把大夥兒逗樂了。

小平頭噗嗤笑出來:“小六兒啊小六兒,你還是太年輕啊你。你以為,蔣哥那些錢是白得的你以為他為啥能成咱的頭兒他要跑單子,要打關系,要人脈,還要給我們承擔風險,你他媽就做個沒技術含量的體力活,一個月還給你五十,我要是蔣哥,我都覺得自己在做慈善!你他媽還覺得不知足。趕緊撒泡尿照照自己吧,配不配真該死!”

又有一個兄弟看不慣小六子這蠢貨性格,往他小腿肚上踹一腳。

“我要是蔣哥,直接把你打死丢到深山老林裏喂狼算了!”

小六子哭嚷着求饒。

“對不起有啥用?你的對不起能挽回損失嗎?

“哪只損失糧食啊,咱哥還倒貼了多少錢?最近風頭上肯定不能繼續幹了。糧食沒了,工錢也沒了,你他媽害的不僅是蔣哥,還有我們所有兄弟!”

蔣海朝這個人,平時在大家面前永遠板着臉,外人從來瞧不出他的喜怒。

可只要他擺出這副似笑非笑的模樣,熟悉他的人都曉得,這是生氣了。

他把雷子別在耳後的香煙拿下,煙蒂摁進桌面碾碎,就像擰斷一只小鳥的脖子那般輕松。

小六子瞧着,渾身血液冰封一樣凝固。

“在社會立足做人的第一個規則:做了錯事,就要承擔責任。”

他慢悠悠地說,唇角微微上揚,目光卻冷徹骨,像一把雪亮的匕首。

小六子從來沒有那一刻這樣覺得,蔣海朝原來如此陌生,陌生到之前兩個月的友好相處只是他迷迷糊糊的一場夢,蔣海朝從來就不是一個“善人”。

他臉色如漆黑礁石,冷硬、漠然,從頭到尾沒說幾句話,甚至沒有過多的動作,氣壓卻冷沉沉地散發。

等待他發話就像等待閻王宣判一樣,許久後,方才輕飄飄,冷冰冰地吐出一句:

“錢,還回來。”

打蛇打七寸,挖樹先挖根。

錢就是小六子的命脈。

男人冷冷淡淡吐出的幾個字在小六子聽來堪比敲在他心口的大錘,還錢簡直比要他命還難受。

“我……我沒錢……”

“我知道。”蔣海朝盯着他說。

“那……”

“我知道在你媽哪兒。”

小六子冷不丁一個顫栗:“不……”

“不是你自己說的嗎?你錢都在你媽那兒。”

小六子可算曉得什麽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你知不知道,你的一個舉報,咱這裏至少得歇業半年。”

這話是誇張的手法,也就吓唬吓唬小六子這種新人,但也不是全唬人的話。

“我……我不知道……我……”

他痛哭流涕:“我真不知道,我不知道啊我……”

他只知道蔣海朝可有錢可有錢,還不用像其他兄弟一樣賣苦力,一年輕輕松松賺大幾千,小六子年紀小又沒見過什麽世面,想法實在天真。

“沒錢?不知道”蔣海朝唇角弧度愈發拉大:“也行。”

“你媽活了這麽大把歲數,也該膩了……”

“不,不蔣哥!別這樣!您別!”脖子像被一雙無形的大手緊緊勒緊,箍得小六子喘不過氣。

“要錢還是你媽?”

“我媽!我媽!”

最後只看見男人決絕的背影:“以後別再讓我看見你。”

……

蔣海朝派了兩個兄弟上小六子家取錢,如此一來,他兩個月來的工資一分不剩。

從魏大茂那邊得到的兩百也霸道沒收,這就是做錯事的代價。

路上,雷子嗤笑不已:“小六子那個蠢貨,現在在法治社會,咱還能殺了他媽不成?吓唬吓唬還真信了。”

小平頭冷哼道:“就算他不信,那錢咱也得要回來,咋可能放過他。”

蔣海朝沒什麽表情地聽着,突然從暗袋裏掏出一個信封,信封裏是厚厚的一疊大團結。

東西給了雷子:“錢發回去。”

雷子萬分激動,才曉得原來蔣海朝收兩百塊錢是為了套出小六子!

嘿嘿笑起來,兄弟們也跟着他激動,倒顯得這兩百塊錢不是他們的,而是蔣海朝重新發的獎金似的。

失而複得比一直擁有更令人振奮。

“我就說,咋也不能賠這麽多呀!”

小平頭笑完才反應過來:“哥,那也不能全還給我們啊,你自己留點,那麽多貨,五百塊錢可不是小數!”

就就算當文工團幹事那也得不吃不喝攢一整年呢!

蔣海朝反應平平,并不在意:“這件事你們不用操心,我會處理。”

兄弟們面面相觑,你瞅我我瞅你,最後所有話皆化為一聲嘆息。

“行!這聲哥咱沒白叫!”

突然就有一種被大哥庇護的感覺,這滋味不賴啊,大家如是想着。

“蔣哥,那今後您有什麽打算?”

蔣海朝回頭看了眼,問這問題的是程修,平時只幹活不愛說話的一個兄弟。

沉吟了會兒,他才回:“暫時避避風頭,以後我再安排。

“行。”

“蕭亞軍也放回去。”

雷子愣了一下,想起被扔到自家屋子牆角的蕭亞軍,大笑道:“好嘞!”

……

公安此次繳獲的糧食存量前所未有的高,最近黑市查得嚴,蔣海朝的團隊短時間內必須歇業暫停一切活動。

想退出不幹的念頭沒有哪一天如此強烈地沖擊着他的大腦。

以前也不是沒遭遇過比這更危險的事兒,蔣海朝一次也沒想過退縮。

可今天,他真有點後怕。

他做事一直有股子莽勁兒,然而就在雷子踉跄着朝自己撲來,說公安把貨全抄了的那一瞬間,他腦海裏閃過的,竟是顧芊的臉。

好不容易把人追到手,如果就這麽被抓去蹲大牢的話,想想真挺不甘心啊!

他開始問自己,真要走上這一條路嗎?按照他的家庭背景,真适合走這一條路嗎?

以前沒考慮過,只憑着沖動去做自己喜歡的事,現在沖動退散,除了金錢帶給他的刺激,顧芊的出現讓他重新審視自己。

已經把她納入未來的規劃中,他對她的欲望遠不止當前。

他想跟她結婚,想跟她組成一個家,像他二姐和二姐夫那樣,兩情相悅,婚後再來個愛情結晶,他想他們一定會很幸福。

然而幸福家庭最不可或缺是就是“安全”,投機倒把的活動俨然是對顧芊的不負責,對家庭的不負責。

一邊是巨額利益,一邊是他從小就渴望的幸福家庭……兩難抉擇。

只要想到自己一失手就會坐牢,然後顧芊等不到他,就會選擇與另一個男人結婚,組成家庭……假象情敵竟讓他心中升起一道無名妒火。

“艹!”低低暗罵出聲,腳上動作逐漸加快,他迫不及待想要現在就想見到顧芊!

……

蔣海朝到達文工團的時候,距離下班還有二十分鐘左右。

在外等了會兒,顧芊準時出門。

“他的心情不怎麽好”,這是顧芊見到他之後的第一直覺。

果然,顧芊走到他面前的下一秒,他就把她抱得嚴嚴實實。

真就像他之前說的那樣:“把你當作氧氣”,像在給身體補充精神,将她當作精神的補給站。

沒做多餘的動作,只是單純地抱抱她,吸一吸她身上獨特的體香,直到充電完畢,才摁下開機鍵。

悠悠嘆口氣,飛速往她粉潤的唇上嘬了一口。

“走吧,送你回家。”他把手伸過去,顧芊很快意會到他的意思,将手掌交給他。

“等很久了嗎?”

蔣海朝搖頭,把人往自行車邊帶:“沒,剛來。”

坐上後,沒有猶豫,直接把人往七裏巷送,騎的是顧芊的自行車,到時候他再走路回文工團,這段時間兩人回家都是這樣的模式。

但如果他們之間的關系在長輩面前公布後,就不用這麽麻煩了,顧芊的自行車直接扔給她哥或者嫂嫂,他每天騎自己的車到七裏巷接她就可以。

“今天要去逛公園嗎?”顧芊見他騎車的方向是七裏巷,問了一嘴。

蔣海朝搖頭:“今天有點事,明天陪你,好嗎?”

“嗯。”顧芊當然沒有意見,只是……

這厮不會放過任何一個跟他單獨相處的機會,由此可見他今天确實有事。

難道還是跟蕭亞軍有關的事兒嗎?

他不肯主動告訴她,顧芊也不太好意思磨着他問,誰都有隐私,她尊重他。

路上蔣海朝有一搭沒一搭跟她聊天,顧芊卻聽出了他的心不在焉。

“怎麽了?一直看我。”望着從身後探出來的小腦袋,蔣海朝好笑地空出一只手,在她嬌俏的鼻尖輕輕一點。

顧芊聳了聳鼻子,疑惑道:“你今天是不是不開心?”

“有嗎?”他嘴角故意擒着笑。

“有點,我覺得你今天情緒不對勁。”顧芊承認,自己平時确實大大咧咧慣了,可自從和蔣海朝處對象以後,心思就慢慢細膩了起來。

這也算是:愛情會使人改變吧。

蔣海朝對她的話感到有些意外,好笑道:“哪裏不對?”

倒是想聽聽她會怎麽說。

孰料顧芊搖着腦袋,“說不上來,你今天是遇到了什麽事了嗎?”

雖說蔣海朝已經把顧芊納入了未來規劃,可他也還沒想好到底該如何把把這件事告訴他。

他失神地騎了會兒,後面顧芊已經百無聊賴地貼在他後背,兩手環繞在他窄瘦的腰間,越來越緊。

時而用無辜好奇的眸光往上探,蔣海朝就是想忽視都難。

邊騎車邊分神垂眸瞧她那小鹿一樣的眼神,心下一松。

被美人計迷惑,他腦子沒轉過來,猝不及防問出一句:“你說,如果我爸知道我們兩個的關系,還會讓我們在一起嗎?”

這問題着實突兀,顧芊腦子短路了兩秒才回道:“嗯……雖然我不太了解你父親,但以幾次的接觸來看,可能會不讓。”

顧芊沒把蔣勝軍敲打她的那件事告訴蔣海朝,不想挑撥他們父子之間的關系,但以蔣勝軍那樣的脾氣,說不定蔣海朝很快就能親自從他嘴裏聽到。

“還說不了解,這不挺了解嗎。”他笑出來,沒等她再說什麽,繼續道:

“我從小就覺得我的爸爸跟別人家的爸爸不一樣,別人家的爸爸每天準時下班,還有空陪他們玩,我的爸爸好像有忙不完的工作。”

“我在家,他在上班,我睡覺了,他才回家,一直持續了很久,久到我都忘記我還有個爸爸……”說完就笑了出來。

“之前還好,只跟我爸鬥嘴,後來到了青春期,那會兒我特別叛逆,最愛幹的事兒就是惹我爸生氣,也可能是因為欠虐吧,不挨打我就不好受,所以我就惹怒他,他就老拿皮帶抽我,打得樓上樓下鄰居都來舉報,說打孩子可以,別打那麽大聲兒。”

“當時直接給我氣笑了,我以為他們會指責我爸打孩子,沒想到只是為了不讓我吵到他們休息。”

環在蔣海朝腰間的手臂一僵,力道倏地緊了一圈。

他繼續說:“我爸用皮帶抽我的第一次,我就下定決心要一輩子跟他對着幹,然後我的下場就是,每周必挨一次打。剛開始我媽和我大哥二姐勸勸還能有用,後來就沒用了,我那時候是真的皮,也真的不拍死,一而再再而三挑戰我爸的底線。”

“怎麽挑戰的?”顧芊既心疼又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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