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偷心賊01：遲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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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九點，陸途在桌邊用筆電看電影。男友高嘉炜洗完澡在床上玩手機，擾人的輸入法氣泡音不斷。

“叮咚——”

手機忽然響起微信消息提示音，引得陸途掃了眼電腦右下角的時間。

陸途有兩個微信號，一個生活用，另一個商務用。剛剛是商務號的提示音，這事高嘉炜也知道。

“這麽晚還有工作，好辛苦哦。”高嘉炜随口道。

“也沒有。”陸途心虛地笑笑，拿起手機查看消息。

哪有什麽工作。這個時間還給他發工作微信的，只有那個人了。

那個人叫林孝賢，是陸途的老板。很年輕，足足比陸途小了九歲。

林家生意做的大，也樂于開枝散葉，人多得像大鍋裏的餃子。有的盤踞在省內，也有像林孝賢這樣四處跑的，具體積累了多少財富估計他們自己都算不清。

陸途側頭，見高嘉炜正看着手機傻笑，沒注意自己這邊，才點開林孝賢的消息。

——得唔得閑出嚟傾下計啊？

文字消息下還附帶照片一張，是林孝賢穿着浴袍躺在床上的腿。看背景裏房間的布置，無外乎哪個酒店的套房。

這都幾點了，傻子才會去酒店陪他‘聊天’。小老板對他那點意思越來越昭然若揭了。

陸途婉拒了對方：

——不好意思林總，我要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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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孝賢秒回道：

——嚟嘛，好耐冇見啦我好挂住你吖/可憐

陸途無聲地笑了下，回複道：

——林總早點休息。

對面又秒回了一個黃豆臉，大哭。

緊接着是一個擁抱。

最後是一個月亮。

林孝賢很少對陸途打字，他那全是通假字的普通話比他的廣東話還令人費解。以至于兩人剛認識時，偶爾還要用英語交流。

本來陸途還納悶，怎麽九年義務教育下還有林孝賢這種不會說普通話的漏網之魚。後來才知道這小老板就在國內念了個幼兒園，小初高都在國外，大學沒念。成年就回國跟着父母做買賣了，一直活在粵英舒适圈裏，直到認識陸途。

陸途看着屏幕上可愛的表情，沒忍住也回了一個月亮。随後便把手機靜音放到一邊，拄着臉繼續看電影。實際上心思已然飄走。

林孝賢已經溫水煮青蛙地泡了他一年，之前還蠻收斂，最近不知怎麽越來越露骨了。

說實話，林孝賢論外形是陸途喜歡的款，論身家也算人中龍鳳。但對方是自己的老板，和老板發展情感關系是福是禍真不好說。而且兩人的年齡和社會地位都有差距，陸途覺得對方在消遣自己的可能性更大。再加上他還有相處了七年的男友高嘉炜，二人的關系一直很穩定。雖然他們都是男人做不到談婚論嫁那一步，但高嘉炜的母親已經把自己看做陸途的丈母娘了。

明明有一份穩定的工作和喜歡的男友，沒必要為了林孝賢把這兩樣都抵押出去。他不是那種會為了大富大貴上高杠杆的人。

姑且就這麽和對方打太極好了……

陸途正想着，床上的高嘉炜忽然起身開始穿衣服道：“老公，我媽說想我了，我今晚回趟家。”

“那我送你。”陸途也起身。

“不用，我自己打車去就行。”

高嘉炜從衣櫃裏取出件淺咖色上衣，站在鏡前比了比又放回去，最後挑了件藍色的換上。

“那你自己注意安全，到家給我發消息，替我向阿姨問好。”陸途擁抱高嘉炜，低頭在其額頭上輕吻一下告別。他是個肩寬臂長，胸膛橫闊的男人，給予擁抱時總讓人十分有安全感。

“知道啦……你可別一箱一箱的給我媽買水果了，再給她吃出糖尿病來。”高嘉炜在陸途懷裏擡頭，正望進對方笑意溫柔的褐色眼瞳中。

“你別胡說，阿姨身體好着呢。我還訂了兩箱河蟹，過兩個月就給她送去。”

陸途鷹目薄唇，面龐英俊成熟，如刀刻斧鑿一般。偏偏笑起來時有兩個孩子氣的酒窩，讓他可以挺着大個子肆無忌憚地對各種阿姨撒嬌。當初只用了半年不到的時間，就和高嘉炜的母親打成一片，讓對方的出櫃順利如夢幻一般。

高嘉炜看了陸途半晌，又用力抱了抱對方才低頭快步走出家門。

高嘉炜大步跑進電梯，直到電梯門嚴絲合縫地關上，才敢心虛地松了口氣。他補了個妝，随後打車去情人邀約的地方。

半年前，有個男人加他的微信說曾坐過自己服務的航線，很喜歡自己，所以特意求到了微信號。

高嘉炜和對方聊了一陣子，發現彼此愛好相近。尤其那人年輕靓麗，家世也好得吓人，甚至對自己有男友的事滿不在乎，屬實算頂級豔遇。

當然，起初他也懷疑過對方是不是騙子。畢竟不止一個同事遇到過軟飯男裝金龜婿的事。但幾番交流下來，他發現那人對自己有求必應。

七萬多的購物車說清空就清空，還經常送超大束的玫瑰花。只要他暗示一下，那些幾萬塊的包包轉眼就會被人包好送到手上。更別提對方給他的零用錢，比他和陸途的工資加起來還多。

在認識對方之前，高嘉炜從不知道錢可以讓人白天也活在夢裏。

誰不想做人上人呢？沒人能抵住這種誘惑啊！

即便他已經和陸途交往七年，即便找到陸途這樣英俊體貼又專一的男人已是他幾十年來最幸運的事……但陸途沒有那麽多錢，遠沒有那麽多錢。

陸途或許能讓他體會作為普通人最極致的幸福和溫暖，卻沒法讓他體驗飄在雲端的感覺。所以在又一次拿到心儀的包包後，他想都沒想便答應和對方秘密交往起來。

燈火通明的大都市，酒店門前的豪華噴泉日夜不息。閃着金光的泉水如這個繁華都市裏流淌的欲望般，一次次升高又跌落。身着雪白制服的門童上前為高嘉炜打開車門。高嘉炜笑着對他道謝，又從錢包中抽出張紅色票子遞給司機，不等找零就頭也不回地邁步走進酒店。

和對方相處的時間十分寶貴，每一秒都不是那幾十塊錢能耽誤的。

“你好慢呀！”

年輕的情人百無聊賴地撥弄着刀叉，對高嘉炜的姍姍來遲不滿道。

高嘉炜在侍者的服務下入座，看了眼對面人的表情，軟聲道：“我都把男友丢在家出來陪你了，你還不開心？”

“呵呵。”對面的男人有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上下兩層睫毛長得像畫了眼線，乍一看比帶妝的高嘉炜還要精致不少。他聞言幹笑兩聲，歪頭打量了高嘉炜半晌道，“牛屎插花，你哋唔登對……幾時斬纜啊？”

高嘉炜好笑地看着對方，小小地維護了一下現任男友道：“哪有你說的那麽誇張，他再怎麽也淪落不到牛屎的地步吧……你真想讓我和他分手啊？”

“系啊。”男人笑着說。

高嘉炜是空少，常年滿天飛。所以陸途和他算異地戀，見面機會不多。這次高嘉炜回來過生日也不過呆了三天，減掉他回家陪伴母親的兩天，實際上只有昨晚二人才有時間溫存一下。

為此，陸途在家準備了燭光晚餐和一塊卡地亞手表。高嘉炜十分受用，特意把浪漫的場景拍照發朋友圈留念，寫了幾百字的小作文感謝有陸途陪伴的七年。

次日清晨，陸途開車送高嘉炜去機場，到公司時遲了四十多分鐘。好在他是管理層之一，只要大老板不在，同事也不會閑得蛋疼出來指責他什麽。只是不知為什麽，今天大家都用同情的目光看着他。

陸途莫名其妙地走進辦公室，随後腳步一頓。

坐在辦公椅上的人聞聲轉過椅子，露出一張白玉無瑕的面孔——正是萬年不來公司一次的林孝賢。

陸途見自家老板俊美精致的臉拉得像汗血寶馬，還無視自己一直面無表情地看手上的文件夾，連忙走到辦公桌前罰站道：“林總早。”

林孝賢耷拉着眼皮，兩條長腿疊在一起，晾了陸途良久才擡頭故作驚訝道：“陸途啊，今日乜咁錯蕩呀？”

“實在抱歉林總，早上送朋友去機場，沒安排好時間。”陸途态度良好地認錯。

林孝賢臭着臉摸出手機不知與誰發微信。按鍵音滴滴答答，高速而連續，似乎在對哪位聊天對象輸出憤怒。

陸途默不作聲地等在辦公桌前。林孝賢卻在收到對面的回複後，‘啪’地一聲把文件夾扔到桌上，擡頭怒道：“你朋友幾歲呀唔識自己搭出租？！”

說完，林老板又噼裏啪啦地在手機上打了一堆字，而後再劈頭蓋臉地沖陸途發火。

陸途茫然地低頭站在桌前。

其實他已經報過語言班了，但仍聽不太懂林孝賢快語速下的廣東話，只模棱兩可地聽出對方說工廠送來的線不合格耽誤了進度什麽的。

雖然從林孝賢不在時，陸途就是公司的主要負責人這點來看，他的确能把整個公司的鍋都背了。但三十多歲的人被二十幾歲的上司如此不留情面的訓斥，尤其對方平時還總溫言軟語地發消息挑逗他。兩相對比下，陸途仿佛冰水淋頭，窒息之餘還有些慶幸自己面對林孝賢的糖衣炮彈時足夠清醒。

林孝賢訓了十多分鐘才停下來，低頭看手機上的新消息。

陸途一聲不吭地站在那，見林孝賢忽然表情一變，和對面又說了幾句什麽，然後笑了。

看來是自己白當了回出氣筒。陸途松了口氣，內心盼望林孝賢高興了就趕緊走。

林孝賢再擡頭時笑得春風得意，看向陸途道：“你食咗飯未啊？”

“還沒。”陸途立刻露出個自然的笑臉道。就算他心裏想把林孝賢從樓上扔下去，也不能表現在臉上讓對方發現。畢竟他只是個高級打工仔，去留全憑林孝賢的心意。再說，林孝賢都不介意抛開風度提醒他認清自己的位置，他更不能因為對方說過幾句甜言蜜語就擺什麽臉色。

“我亦仲未食，我哋去食飯先。”林孝賢起身繞過桌子，想拉着陸途的手一起出門吃飯。

陸途不動聲色地避開，換上一副慚愧的表情道：“謝謝林總，我先不去了。今天遲到這麽久，我得抓緊時間工作了。”

林孝賢聞言輕笑一聲，他回頭望向陸途柔聲道：“唔好嬲啦，我帶你去食好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