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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時教師辦公室裏電話一直沒挂, 因為電話響的時候,沈燕正好在旁邊,她随手接了。

聽裏面人說麻煩請唐青婉接一下電話, 沈燕便知道這是和她有過一面之緣的石泉生,一邊讓施逸去喊人,一邊拉了個椅子過來坐下。

“你在霍山啊?霍山那邊是不是比申城冷啊?”

聲音不大, 聽得不是那麽清楚,但是猜得出來是閑聊。

辦公室裏另外兩位老師都在奇怪電話那邊是誰,要知道沈教授和他們一個辦公室也有幾年了,平常一天下來都很難聽她說句話, 居然還會在電話裏同人拉家常。

而電話那邊的石泉生早在上次去軍屬大院接石夏天時就知道了那個沈教授是韓睿的母親, 他也知道唐青婉和石夏天在學校多少受到了些她的照顧。

像這打電話,如果沒有她給與的方便, 哪有那麽容易, 以後說不得還要麻煩到對方,石泉生便有心想拉近一下距離。

這樣電話兩頭的人都有心,從天氣聊到霍山的風土人情, 對山裏産的山珍、特産石泉生更是如數家珍,說到時候給沈燕帶些,等以後還想請沈燕去他們家做客,唐青婉燒出來的八珍鍋香得差點撐爆石夏天的小肚子……

把邊上的何明看得直敲桌子, 這可是長途電話,不能先挂上, 等會再打嗎,怎麽還閑聊起來了?

很現在扛着一大家子生計, 才知道錢這個東西真不經花, 這電話費雖說不要他們交, 可別以為這樣就能占公家的便宜,一旦超過規定的額度,會扣津貼的。

你說要是有什麽要緊的急事,他超時就超時吧,你這閑聊就太浪費了。

終于在何明仍不住去按電話的時候,那邊大概是唐青婉到了。

何明一戴帽子,算了他還是先出去逛一出圈吧。

這邊沈燕也将話筒遞給了唐青婉。

“怎麽了,是不是出了什麽事?”

自打知道唐青婉打電話回來留言,石泉生就知道肯定是有什麽事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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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青婉一時不知從哪裏說起:“你那裏一切還順利嗎?大概什麽時候回來?”

“我這裏沒事,都挺順利的。原本計劃下星期三回去,是不是有事?有事我就提前回去。”

“不用,不用提前回來,你那是正事,忙好再說。”

石泉生那邊沒出聲,他在等唐青婉說。

唐青婉拉着電話線,在椅子上坐了下來,壓低聲音挑着說了些:“就前兩天,有位夫人,她和我家有些交情,來學校辦事正好被我碰見了。然後我家裏人就知道我考上大學回城了,昨天來學校找我了,讓我回去趟。”

石泉生聽唐青婉說起過她申城的家人和一些生活片段,當初他們到申城後,唐青婉提都不提回家的話,石泉生也就沒問了。

“你這上課也不能請假啊,周末……等下周末吧,到時候我回去了,我陪你一起回去一趟。”

怎麽說也是唐青婉娘家,雖說對她不是多疼愛,他作為女婿卻是不好過多指責,只能說以後遠着點,這一次門都不上的确也不太像話。

“我肯定等你回來……我見了我大姐當晚做了個夢,夢到我回去後,我媽把我關了起來。

唐家在閘北棚戶區那有套荒廢的老房子,我夢到她們不知道為什麽把我關那裏面去了。”

唐青婉盡量讓語氣說得輕松些,她倒也不是怕了,只是上輩子錯過的教訓對他們一家來說真的是太慘烈了些。

然後像開玩笑似的,唐青婉問道:“我上次和你說過,你還記得嗎,我有個雙胞胎姐姐,她現在算妹妹了,用的是我原來的名字,叫唐清悅。”

石泉生壓下心中不知何時升起的暴虐情緒,說出的話低沉但是堅定:“嗯,我聽你說過,你說你們長得很像,問我會不會認錯?放心,我肯定不會。”

唐青婉松了口氣,放心不少。

“你自己在那邊注意點,錢財乃身外之物,要是真的遇到什麽事,脫身要緊,別的都不要管。”

“我知道,我會小心的,你不用擔心。”

唐青婉又說了兩句石夏天的情況,便挂上電話了。

挂上電話,唐青婉同沈燕和施逸分別道了謝,才下樓就碰到已經等到石夏天帶着她過來的施雪。

唐青婉有些可惜道:“早知道我和你爸多講兩句,說不定還能等到你過來,同爸爸說上話呢。”

石夏天這會知道電話已經挂了,裝着滿不在乎地說道:“我才不稀罕同他說話呢。”

施雪笑着拆臺:“那是誰一聽說爸爸打電話來了,書包都來不及放下,往這邊跑?”

石夏天辯解道:“我那是稀罕電話,我還沒接聽過電話呢。”

三人手牽着手說說笑笑往宿舍樓走去,卻在宿舍樓處碰到一個陌生人。

說陌生,其實唐青婉認識,那是唐清悠對象,她曾經的大姐夫。

可此人現在站在那舉着個牌子,牌子上寫了三個字——她的名字。

對面宿舍樓裏已經有人在張望。

一時之間,唐青婉只覺渾身發冷,她們這是想幹什麽?

許哲很快發現了唐青婉,他雖然不認識唐青婉,但唐清悠說她和唐清悅長得一模一樣。

他不知道唐母讓他這麽做的用意是什麽,但是唐家人承諾只要唐清悅嫁到趙家去,就可以給他在酒精廠安排一份工作。

見到人許哲正準備按照小姨子交代的喊話,沒想到對方搶了先:“大姐夫,你怎麽來這裏了?我大姐呢?”

許哲愣住了,他沒想到對方認識他。

唐青婉不給許哲任何時間反應,讓石夏天叫人:“甜甜,這是你大姨夫,喊大姨夫好,聲音大些。”

石夏天是最聽媽媽話的孩子,雖然她不懂那人想幹什麽,但是她看出媽媽的緊張。

她照搬之前唐青婉的話,大聲喊道:“大姨夫,你怎麽來這裏了,我大姨呢?”

唐青婉趁着這會功夫,走近了一點,壓低聲音道:“大姐夫,我雖然沒有回去過,可去家裏附近打聽了家中近況。

你和大姐孩子生了有三個吧?這說話、做事可得注意點,特別是沒有關系的女同志,記得避點嫌,這萬一不小心傳出什麽閑話,一個流氓罪可是會讓你吃不了兜着走的。”

說着退了回來,還讓石夏天說再見。

石夏天舉着小喇叭手喊道:“大姨夫,再見!記得幫甜甜同大姨問好,就說甜甜可想可想大姨了。”

用力揮了揮半天手,然後小姑娘左手牽着媽媽右手拉着施雪同往常一樣高興地往宿舍樓裏走。

原來是親戚,幾個看熱鬧的同學也紛紛撤回視線,回到宿舍。

昨天回來後就有些恍惚的唐清悠一整天還沒轉個神魂來。

她怎麽覺得幾年不見,這二妹、三妹一個個都變得陌生起來。

然後看看她有聽到了什麽聳人聽聞的事:原來許哲同昨天的唐清悠一樣铩羽而歸,沒有帶回唐青婉也沒有給她造成任何影響,這會正被唐母指着鼻子罵無用,窩囊廢。

唐清悠覺得這家裏大概只有她一個是正常人了:“你們是不是都瘋了?我們家好不容易出了一個大學生,這可是光宗耀祖的事,不想着好好籠絡老三,想着這一出是想毀了她的名聲還是怎麽的?你們腦子是不是都有什麽毛病啊?”

“還有你,你是不是傻?這樣的事你也敢去做,萬一老三發起瘋來,說你耍流氓,給你逮到牢裏去,不止你一輩子毀了,東子也跟着你毀了!”

說着,唐清悠氣不過起指着許哲:“她讓你去你就去,你怎麽就那麽聽她的話了?”

許哲被唐清悠說得大氣不敢出一聲,唐清悠便又将矛頭對準唐清悅:“以後少把我男人當搶使,幹這種事你怎麽不指使趙靖遠去,趙靖遠那長相多有說服力啊。”

唐母見唐清悅大受打擊,拽了唐清悠一把:“你大咧咧瞎嚷嚷什麽,什麽都不懂。”

“我的确不懂,老三現在可是大學生,那可是申大,一畢業就能分配工作,指不定什麽好單位都由着她挑。

你這要毀了她名聲,她在學校怎麽呆得下去?”

“呆不下去更好!她是大學生又有什麽用,等她畢業黃花菜都涼了。

還有你不也聽說了,她孩子都生了,從小就心生外向,畢業了會拿那一毛八分回來孝敬你媽我嗎?

她要沒臉呆下去,就讓她換個專業,最好是換個校區,這事容易,趙家那邊能幫忙。

她和悅悅長得一樣,等換了個校區,正好讓悅悅去上。

悅悅成了大學生,進趙家門還不是分分鐘的事,等悅悅嫁到趙家,你爸的升職,你們夫妻的工作都不是問題。”

唐清悠還是覺得很荒誕:“憑什麽?那大學是老三自己考上的,又不是家裏找關系推薦上去的,憑什麽給老二?老二想上大學自己考去啊。”

唐清悠覺得她真的要好好想想昨天老三說得話,她媽這是為了老二都瘋魔了嗎?

現在是老三在承受,說不得她好了就得從她身上吸血供老二。

你看唐清悅就只知道坐在那裏不停的哭,然後唐母就為她沖鋒陷陣。

唐清悠也很好奇,這老二身上是不是有什麽魔力,她怎麽就能讓唐母在後母和慈母之間反複橫跳。

她和老三也不可能是撿來的啊,這事唐清悠非常肯定。

而此時慈母上身的高玉鳳(唐母)心疼地給唐清悅擦着眼淚:“你當悅悅不想考?她身體那麽差,怎麽經得起學習的苦?

說到底都是老三那死丫頭太獨了……考上大學還瞞着家裏,悅悅就不一樣,悅悅什麽都想着家裏,她頂替老三去上大學也不是為了她自己,是為了家裏……”

“那你既然說她事事都是為了家裏,也不一定非要去頂替老三的大學生身份:老三長得和她一樣,不對,老三現在比她漂亮多了,趙家那邊又只看得上大學生,直接讓老三嫁給趙靖遠不就得了,皆大歡喜!”

唐清悅聽了這話,一時情緒激動“哇”地一聲吐出一口血。

高玉鳳(唐母)見了,又急又氣,站起來轉身就給唐清悠一個大耳刮子:

“你說的是人話嗎?”

唐父不在家,唐清悠被唐母這一巴掌打得氣勢弱了不少。

“那你們幹的也不是人事啊。再說,老三現在可不是軟柿子,由着你們捏。”

她算是看出來了,老三大概在她下鄉後,就已經被老二搞瘋了,所以昨天她見了才會覺得那麽吓人。

第二天,唐清悠又出現在申大藥學院。

這次她是來找老三投誠的。

唐清悠這兩天也琢磨清楚了,與其等老二良心發現擠出那麽點實惠給她,大概也不夠她塞牙縫。

于是她想來老三這邊試試,老三那天她可是看出來了,穿着打扮都不俗,并且那一身細皮嫩肉絕對不是一般條件養得出來的。

自打那天見到趙夫人,唐青婉這兩天精神一直繃的緊緊的。

再一次看到唐清悠,她第一時間進入戰鬥模式,看得唐清悠直琢舌。

等聽明白唐清悠的來意,唐青婉雖沒有相信,倒是放松了一些。

唐家在上輩子就刷新了她三觀,做出再無恥的事她也不覺得奇怪。

不過唐清悠說她要幫自己?

唐青婉倒也不是不信,這對夫妻蠢是蠢了點,卻也沒那麽多壞心思,一直能明白地把利益至上擺在臉上,上輩子他們所做的也都是唐清悅在身後出謀劃策。

如果換一個指使人,他們還能做到像上輩子那樣指哪打哪到也不是不能用一用。

畢竟她是個正常人,有時候實在想不到唐家會出什麽昏招,有個人看着總能好一些,就是她得防着對方背後捅刀。

唐青婉不由又想到許明東、許小西和許小北,上輩子這個時候她還被關着,那三個孩子和野孩子似的,沒人管,兩個月後三個孩子被送到她那裏,跟難民營裏出來的似的。

或許這輩子,她能讓唐清悠夫婦自己負起養育孩子的責任。

“我結婚了大姐知道吧?”

唐清悠點點頭:“還生了個女兒對吧?”

唐清悠可是聽許哲說了,雖然是個女孩子,養的金貴着呢,白白胖胖的就和那年畫上的童子似的。

“我男人雖然只是山裏來的泥腿子,可的确是個有本事的,他在附近工地上找了個幫人修整房子的活,他可是工頭呢。”

“燕園,大姐應該也聽過。那邊二十套房屋都包給他修整,你和姐夫要是沒有工作,可以過來,我讓他給你們派個活,雖說只是做苦力,可吃得了苦的話一天能有一塊錢工錢。”

反正那些房子要修整,與其兩人慢慢折騰還不如找兩個苦力,這樣石泉生也能空出手來做點輕松的事。

藥學課業也實在是重,她也沒有太多的精力去收拾。

再說唐清悠夫婦要是和唐清悅劃清界限,以後必定進不了酒精廠。

酒精廠雖說十年後會倒閉,但現階段那真的是頂頂好的單位,最關鍵的是酒精廠在倒閉前,他們有一次分房子的機會。

只有曾經多活了一輩子的唐青婉知道,申城的房子有多難得,有些人辛苦一輩子也買不下一套房子。

唐青婉将唐清悠夫婦弄出來做零工,他們要是真做了一輩子零工,就沒有分房子的可能,也算是間接報了上輩子她們助纣為虐的仇。

現階段看,唐清悠要麽跟着她,要麽在唐清悅身後檢點便宜,可三個孩子一天天都得吃喝。

這輩子她不會養那三個孩子,但是她也不希望那三個孩子真的成為沒人管的野孩子。

唐清悠現在在唐家天天被家裏說是白吃白喝的,自然不會嫌棄做苦力的活。

回來大半個月許哲本來就是到處找零工做苦力,一天能有個塊兒八毛的就很不錯了。就這樣的活還不是天天有。

他們倆可是在援疆開了八年荒,什麽苦力沒做過?

唐清悠走之前承諾她會看住唐清悅,只要她再出什麽陰招,她肯定想方設法通知老三。

對此,唐青婉不置可否,唐清悠的手段在唐清悅面前完全不夠看。

“你照顧好自己和我三個外甥就行了。

爸那裏你多說點軟乎話,我們家最終還是爸說了算的,他原先就最疼你,還有我奶,你要是把他們倆哄回來,二姐哪裏敢那麽欺負你,當年你可是自己住一個屋,她還排你後面和我擠一屋呢。”

“實在不行,你還不如搬出來。我記得爺爺說過,我們家還有套老房子,說是破舊得不能住人了,可怎麽說也是房子,修一修總比你們一家五口人擠在客廳那點地方強。”

“正好過段時間你們來這麽做工,看看這房子怎麽修,掙到錢去把老家那房子修一修也行,說不定比庫門裏住着還舒坦。”

那老房子唐青婉反正是不想牽扯進去了,唐清悠住進去也好,以後總有他們鬧翻争搶的一天。

這麽一說,唐清悠還真想起來了,她沒辦法想到有多破,總歸是房子,是房子就能住人。

唐清悠也顧不得再向老三表中心,急沖沖走了。

唐青婉這才放下心,回去教室上課。

這兩天她都不敢讓石夏天獨自上下學,早上母女倆早早起床,早一點出發,騎着自行車将石夏天送到申一小,看她進了校門才放心,放學也是讓她在學校等着,唐青婉去接。

并且再三拜托宿舍的姐妹,一旦她娘倆在規定的時間沒有回來就麻煩她們去找一找,真找不到就幫忙打電話通知石泉生回來。

原以為要一直這樣緊繃着弦過一個禮拜,沒想到隔天石泉生回來了。

他背着一個大包,風塵仆仆地出現在教室的窗外。

好容易挨到下課,唐青婉第一時間跑出來了。

大庭廣衆之下,唐青婉費了好大勁才忍住沒撲過去,眼卻是紅了,走近僅僅抓着他的手臂。

“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

原來那天挂上電話後,石泉生越想越不放心,當天晚上就騎着摩托車回了市裏,在市裏找到陳強和石玲玲,将剩下的事都交托給他倆。

然後第二天一早他就去火車站買了票,帶着收上來的那些藥材坐了火車回來了。

“忙的差不多了,剩下的陳強會處理,我就先回來了。”

人都回來了,唐青婉自然不會說什麽,再說這兩天面對唐家人她只是裝着兇狠,其實心裏還是有些害怕,盼着他早點回來。

“你回去休息休息,吃點東西。我們放學後去接甜甜?”說是這樣說,抓着石泉生的手卻卻沒有松開。

石泉生安撫道:“我在火車上休息好了,回燕園把東西放下,梳洗下就過來,陪你一起上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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