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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他愛過嗎,沒人知道。

陶瑾然直搖手,圓臉誇張地擰成一團,“太後莫要折煞我了,奴才與您尊卑有別,是萬萬不敢與您同桌的。何況皇上現在都尚未落座,奴才又怎敢坐。”

薛英暮終于放下筷子,不以為意地道:“在九通寺時,哀家倒是沒有發現你如此遵紀守禮。”

不論她醉酒那一次,就這一路上,他也與她至少同桌吃過三次飯了。

陶瑾然有點窘迫,打哈哈道:“九通寺是佛門聖地,屬于紅塵之外,奴才在那不由就有些飄飄然,若冒犯了太後,還請太後恕罪。”

站在旁邊的鳳承淵聽着他們的對話,自然明白這中間定是發生了些什麽他不知道的事情。饒是他的修養再好,這時也難免崩壞了。他跨步走到桌前,随意地掀起龍袍一角,自顧自地落座。

薛英暮不依不饒,挑眉望向陶瑾然,“現下皇上已坐,你也可以上桌了。”

陶瑾然的一雙眼睛撲閃撲閃地望向鳳承淵,似是在求助。

鳳承淵的面上已經恢複了不喜不怒的表情,他極力地想要放緩自己的語氣,“太後是對朕有什麽不滿嗎?太後可直接說出來,朕改。”

薛英暮突然笑了起來,不過是那種很低很低的笑,聽上去讓人覺得又冷又俱。

“皇上是九五之尊,怎會有錯。普天之下又有誰敢讓皇上改。”

鳳承淵低下頭,冥想了很久,才緩緩問道:“太後是為了李将軍的事情與朕鬧脾氣?”

薛英暮看他一眼,雲淡風輕地道:“皇上說的哪裏話,李林是皇上的臣子,皇上想要對他如何都是皇上的權利。而且李林做了錯事本就該受罰,除非,”她頓了一下,“除非他根本無錯。”

鳳承淵這回有了底氣,不急不緩地道:“朕是怕太後不滿朕的擅作主張,李将軍是能征敢戰的人,朕自然不會虧待于他。只不過此次皇宮裏入了刺客是不争的事實,而且受傷的又是玉嫔,朕終究還要給她的娘家一個交代。”

短短兩句話,既給了顆蜜棗又打了一棍子,不愧是長大了的鳳承淵。

薛英暮微笑地聽着,用筷子夾起桌上的菜放入嘴裏,反倒用一種勸慰的語氣道:“哀家下午去瞧了玉嫔,也苦了那孩子,胳膊上被劃了很重的一刀,莫說是皇上,哀家瞅着也心疼。瞧那傷勢,怕是很難完全痊愈了。日後宣她侍寝時,皇上莫要嫌棄玉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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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承淵的眼神裏有來不及收回去的訝然。薛英暮從不與他過多的談論後宮妃嫔,更遑論有關侍寝的事情。

鳳承淵幽深的雙眸飄向在一邊杵着的陶瑾然,忽然很想知道,他們之間究竟發生了些什麽。

最後鳳承淵還是留在積善宮用的晚膳。

用膳的時候,兩人都極靜,誰都沒有說話,只是品味着這一時刻。

他們很久沒有一起這麽近的同桌吃過晚膳,真要算起來,沒有兩年,也一年有餘了。

用完膳後,鳳承淵又坐了坐才離開。

他的屁股剛剛離開板凳,薛英暮便破功了。

她收起了那副高深莫測的表情,嘴角挂着譏諷,拿起桌上的酒給自己倒了一小杯,然後一飲而盡,用唏噓的語氣問着海青:“小青,你說世上為什麽會有這種人?”

“嗯?太後指的是哪種人?”

薛英暮想起鳳承淵剛才的表情和他今天說的話,嘴唇一勾,“對他好的時候他給你臉色看,将好收回的時候,他又眼巴巴地要。他圖什麽?”

薛英暮這話裏沒有明說是誰,但海青自然知道。

她聳聳肩,幸災樂禍地道:“可能是賤吧。”

薛英暮斜睨着她,似是在不滿她用這等詞語形容皇上。

海青收到了太後的目光,縮縮脖子,撇嘴道:“太後,您真矯情。”

明明是太後主動問的,她說了實話,還要被瞪,海清覺得太後真的挺矯情。

被這麽說的薛英暮倒是沒有反駁,她也覺得今天的自己分外矯情。明明知曉陶瑾然和自己有貓膩,還欲說還休,加以利用,勾起鳳承淵的好奇。她這麽做又是圖什麽呢?圖他的嫉妒和後悔嗎?薛英暮垂着眼看酒杯,她甚至懷疑這兩個詞不會出現在薄情冷心的皇上身上。只是不知道為什麽,她看到鳳承淵今日的表現後,內心裏還是十分舒爽。或許每個人都有陰暗面,而薛英暮陰暗面中的一小面,可能就包含着看鳳承淵吃癟。

此時,被薛英暮稱為“薄情冷心的皇上”正捧着奏本子,心煩意亂地批改。

鳳承淵很想讓自己的心平靜下來,可是它偏偏不能。

他合上奏折,不耐煩地丢到了一邊,腦海裏薛英暮雪白精致的臉和陶瑾然那張俊秀的面龐飄來飄去。

鳳承淵很小的時候就知道自己的師兄是個很優秀的人,聰穎,悟性高,随機應變能力也很強。

他更知曉那個被譽為“太後”、被他擯棄在心房之外的女子有多良善、多吸引人。

鳳承淵在腦海裏一一回憶着他們二人今日對話的內容,不由得因那份突出的熟稔煩躁不已。

他們之間會有什麽嗎?會嗎?可是他們二人之間的什麽,又關他何事呢?

鳳承淵死死地閉着眼睛,慢慢地摸着龍椅上的凹凸不平,像是在摸自己千瘡百孔的內心。

等他睜開眼睛時,發現适才被他臆想過的主角之一,正大咧咧地站在他面前,饒有興致地打量他。

鳳承淵一是驚訝陶瑾然的輕功又長進了不少,二是為自己的大意懊悔,得虧進來的是陶瑾然,若是一些心懷不軌的人,只怕明日大齊就能換新君了。不過很快,鳳承淵就調整好了自己的表情,擺出了陶瑾然所熟悉的那張面孔,道:“師兄來了多久?”

陶瑾然攤攤手,“剛來不久,你那副猙獰的表情我可沒有看到,所以你莫要殺我滅口哦。”他眨眨眼。

鳳承淵一笑,從那張堆滿奏折的桌子前走出來,拍拍他的肩膀,說道:“師兄在胡說些什麽,你我同門一場,只要你不犯誅九族的大錯,朕又怎麽會舍得殺你。”

陶瑾然摸摸鼻子,極有探究精神的問道:“誅九族的罪有哪些?你先跟我說說,我好盡量管着自己不去犯。”

鳳承淵抿唇,又坐回龍椅上,打量着陶瑾然,好整以暇地道:“師兄還是莫要知曉的好,不然朕真怕這大齊朝屆時翻了天。說起來,我還未恭喜師兄,去了五臺山一趟,便從一個小太監遙遙的變成了積善宮總管,師兄果然是手段高明。看來,朕未請錯人。”

陶瑾然聽了後有些不自在,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太敏感了,總覺得鳳承淵話裏似有若無帶着刺。

陶瑾然伸出大半個身子趴在鳳承淵面前的桌子上,一只手托着下巴,真誠地睜大眼睛,“承淵啊,我想了很久,總覺得還是需要知道你和太後之間發生過什麽才好判斷她的性格。就算是破一件小案子,也要弄清楚來龍去脈,更何況現在其中還牽扯着國家大事。”

鳳承淵又站起來,陶瑾然的眼珠随着他的動作轉來轉去,鳳承淵在陶瑾然面前站定,眯了眯眼,道:“師兄真想知道?”

陶瑾然二話不說地點頭。

鳳承淵沉着心,一步步地走向下座的一張椅子。椅子旁搖曳的燭火将他那張輪廓分明的臉照得忽明忽暗,使他整個人都處在暗黃色的光輝下。

陶瑾然也選了一張離他較近的椅子,興致勃勃地準備聽故事。

鳳承淵慢吞吞地喝口茶,擡了擡眼皮,“師兄,你還記得我回宮的時候是多少歲嗎。”

陶瑾然拖着下巴,仔細地想了想,“十三?十四?我只記得我當時十八了。”

“當時我十四歲,還完全是個孩子的年齡,加上我幼時又不在宮裏生活,對宮中這一套是什麽都不懂。你也清楚我是被父皇秘送至師父那裏去學習的,父皇為了不讓人關注我,一直對外界稱我體弱多病,受不得風。剛回宮那陣子,我水土不服,伺候我的宮女太監以為我是個病秧子,又沒有母妃撐腰,對我敷衍了事的人太懂多了,那陣子真算是受了不少苦。後來,父皇将我托付給了惠嫔,也就是如今的太後。那時候,她對我……的确很好。”

鳳承淵頓了頓,嗓子有些堵,不自覺地就換了一副低沉的音調,“縱使到現在,朕都不得不承認,在朕登基之前,太後給了朕不少的幫助。”無論是利益上的,還是心靈上的。

“既然你也知曉她幫過你,為何還要讓我去監視她?”陶瑾然圓嘟嘟的臉皺起來,問道。

鳳承淵的眼角暗光一閃,斬釘截鐵地道:“因為她姓薛。”

未登基之前,名列三大家族的薛家自然是千好萬好的,薛老将軍積威甚深,縱使殒身,在軍中喊出他的名號亦能一呼百應。薛英暮又聰明伶俐,懂得收買人心。當年九皇子的母親全貴妃亦是将門虎女,甚至比薛英暮更為得寵,然而在朝政上卻也敗給了有一顆七巧玲珑心的她。

但是登基之後,他又豈能容忍一介婦人在政事上指手畫腳?名門世家,中流砥柱這兩個詞已經成了他不能提及的噩夢。鳳承淵有時候會想,如果薛英暮不姓薛,不出身三大家族該有多好。這樣他就不用每日擔心她與史孝、柳良勾搭成奸,他就不必唯恐外戚黨貪權。

可若不是薛英暮顯赫的家世,父皇又怎會放心将他與她收養呢?

這本就是一盤死局,只會讓人愈想愈亂,費心傷神。

陶瑾然了然,挑眉道:“薛不凡的薛?”

鳳承淵扯笑,淡淡道:“對,薛不凡的薛。”

“薛不凡是薛家不成器的長子,很容易為人所用。薛英暮與他的關系雖不佳,卻終究有血濃于水的親情,薛英暮未必會有不軌之心,但薛不凡卻保不準,該多放注意力在薛不凡的身上。”陶瑾然想起了薛英暮那天晚上對自己的傾訴,提醒道。

鳳承淵看着他,笑道:“看來九通寺之行,是真的讓師兄長進了不少。”

陶瑾然毫無愧色地接受了這句話,摸摸鼻子,又問道:“承淵,跳出皇上這個身份,你還會懷疑她嗎?”

鳳承淵的手勢僵了僵,随即拿起一旁的茶盞,淡淡地道:“這個假設不可能成立,朕回答不上來。”

陶瑾然一雙清亮的眸子來回打量着他,鳳承淵的睫毛顫了顫,卻只是安靜地喝着茶。

陶瑾然問這個問題自然是有原因的。他現在十分地頭疼,到底該不該将薛英暮看破自己身份這件事告訴鳳承淵?當初他承認自己不是太監,乃是情急之下不得已而為之。可無論怎樣,他暴露了卻是個不争的事實。但是站在陶瑾然的角度看,薛英暮一沒有謀反的動機,二沒有謀反的資本,三她還喜歡鳳承淵。她真的會有狼子野心嗎?如果她沒有這個心思,那他暴露了這件事情其實對鳳承淵而言無關緊要。

陶瑾然糾結了很久,還是選擇聽從自己內心的聲音,他道:“我這些天一直在觀察薛英暮,其實我覺得她還是挺向着你的,未必會幫助外戚黨。”

鳳承淵低着頭,右手反複摩挲着左手大拇指上的瑩白色的玉扳指,“你也說了是未必。”

“朕自登基以來,給史孝等人安排的就是一些無實權的閑散職位,薛不凡也一樣,難保他們不會生出反叛之心。太後是薛家出來的人,自然會一心向着本家。”

鳳承淵見陶瑾然還欲再言,搶在他話頭前,将話說的不留任何餘地,“師兄,你可以拿信任當賭注,但朕是皇上,這萬裏江山容不得朕賭。”

陶瑾然望望他,閉了嘴。

他又坐了一會兒,便自行起身離開。

陶瑾然腳快要踏出門前,鳳承淵卻在他身後不輕不重地道了句:“師兄,有些事情容不得婦人之仁,朕希望無論發生什麽,你我之間都能開誠布公。”

陶瑾然的身形一頓,随即又很快消失在了月色中。

鳳承淵站在窗前,眼睛也不眨地望着漆黑的夜空。

夜深,露濃,月明星稀。

已經到了六月,子時的夜風仍是有些微涼,風順着他的領口灌進了他的胸腔裏,他扶住窗棂,竟突然覺得舒服了不少。

高處不勝寒,有些人本就是不該觸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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