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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瑾然摸了摸鼻子,眨了眨眼睛,義不容辭地道:“我很樂意幫助太後!”
薛英暮心中預料到的場景卻沒有出現,不禁狐疑地看着他。她以為陶瑾然聽到這些話之後,縱使不驚恐,也會問問為什麽,可他偏偏如此直白、如此理解地應了,薛英暮感到很費解的同時還有絲小感動。
“不問問為什麽?”薛英暮悠悠地瞥他一眼,道。
陶瑾然也擡頭瞅瞅太後,他心裏很明白薛英暮是不會害鳳承淵的,然而為了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他還是擺出了一副很真誠很真誠的因為愛才會相信的樣子。他眼巴巴地望着薛英暮,道:“太後很聰明,做任何事都有理由,我相信您。”
薛英暮覺得這些話有點膩,不過膩得很哄人,她挑眉,把事情的來龍去脈都說了一通。
她道:“史家和愉王一直是皇上的心腹大患,現在哀家居中做卧底,或許能夠幫他連根拔除。”
陶瑾然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心裏有些不是滋味,但很快他又暗罵自己:這算什麽!薛英暮是為了國家大事,并非為了私心才幫助鳳承淵的,這等關頭你吃哪門子的醋啊!想是如此想,陶瑾然還是覺得酸酸的。
“太後,您真的決心舍薛郡公而助皇上?我想不僅史家是皇上的心腹大患,三大家族皆是。您可一切都要當心啊。”
薛英暮冷淡道:“只要有人不告密,哀家的性命自然無憂。”
陶瑾然縮縮鼻子,面容一抽,道:“太後,我不會的。”
薛英暮又蠻橫地瞪了他一眼,周身的溫度才緩緩恢複正常。
“哀家若沒料錯,不出半月,史孝等人就會有所行動,這些時候,你一定要熟悉皇城的環境。只有這樣,才有可能打他們一個出其不意。”薛英暮道
陶瑾然颔首,又問道:“您當真決定不與皇上商量一下此事嗎?”
薛英暮當機立斷地搖頭:“永安宮耳目衆多,若與他商量,只怕會傳風聲出去,不可。”
她一雙燦若星辰的眸子望着陶瑾然:“所以哀家這次可是把全部兵力都壓在了你身上,你若再敢出差錯,就不只是哀家與你之間的恩怨,到時你會成為大齊的罪人!”
陶瑾然小雞啄米似的點頭道:“我知道,我保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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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完,又想起了鳳承譽的那副樣子,有些費解地道:“太後,我看愉王并不像是個有狼子野心的人,他真的有取皇上而代之的想法嗎?”
坦白說,薛英暮對鳳承譽的認知并不太深。她以前是貴妃的時候,最防範的是出身顯赫、心狠手辣的九皇子,對于不溫不火的鳳承譽,反倒沒怎麽注意。但是,這世上又有哪個皇子沒有做過皇帝夢呢?鳳承譽身子雖不好,可若要說他從沒有對皇位宵想過,薛英暮還真的是不信。何況,他還有一個位高權重的岳父。
薛英暮瞥他一眼,面無表情地道:“那是因為你不僅做人不用心,看人還不走心。”
陶瑾然自然收到了薛英暮意味深長的眼神,他心裏感覺很委屈。他以為太後既然都找他合作了,必然會放下一些成見,可沒想到她還是對他騙她的事耿耿于懷。陶瑾然低頭,用腳小力地踢了踢桌子腿,到底該怎麽才能讓太後原諒他呢?簡直太苦惱了,他真的好想和太後把酒言歡!
薛英暮看着他煩躁的樣子,不由得就心情好了幾分,道:“哀家今日見着你妹妹時才發現,你竟還有幾分兄長的風範,平日裏倒真是看不出來。”
陶瑾然還在苦惱那件事,說話不怎麽經大腦,他道:“那是因為太後看人不走心。”
薛英暮:“……”
好一會兒,陶瑾然才發覺自己說了些什麽,忙忐忑不安地看着薛英暮。薛英暮板着臉,良久,才道:“你走吧,這些天在禁軍面前要樹好将軍的威嚴,還有熟悉皇城的環境,等史孝找哀家的時候,哀家自會聯絡你。不過時間不多,你抓緊。”
陶瑾然聽着薛英暮平淡無波的語氣,有些失落,但又覺得太後願意與他說話,已經是不錯了,自己要知足,不可得寸進尺。于是他點了點頭,道:“太後小心,我走了,我會常來看太後的。”
薛英暮扭頭,誰要你常來看!
“不必,哀家沒原諒你。”
陶瑾然摸摸鼻子,灰頭土臉地走了。
薛英暮看着他的背影遠去,嘴上不說,心裏卻好像有塊重石落地了。在陶瑾然當上禁軍統領,并來主動找她時,薛英暮其實還是有一絲很詭異的安心的,仿佛是扛在肩上多年的重擔,終于有一人能夠分擔了。
鳳承淵從溫室宮出來往積善宮走時,一路的腳步都放得很慢,他需要很多時間來思考,思考他與陶瑾然的關系,思考他與薛英暮的關系,思考他與三大家族之間的關系。
鳳承淵覺得很亂。從他登基起,他就刻意忽略了他與薛英暮之間那相濡以沫的感情,但這份理應被他忽略的感情,這些日子卻日漸膨脹起來,一點點,一點點地快要充斥他整個內心。
他以為,将陶瑾然從薛英暮身邊調開,可以阻隔掉他們之間的暧昧關系,也能阻隔住他對薛英暮的愧疚,可是沒有。他親眼看到了陶瑾然假死後,薛英暮眼裏湧動的那份悲不自勝,他親眼看到了那個一向被他尊為師兄的男人,在無奈騙了她之後,表現出的不甘和不舍。
這幾年,薛英暮一向喜怒不形于色,鳳承淵有時候也會懷疑、會驚恐,那個在他是皇子時就陪在他身邊的溫柔的、随性的女子,現在還在嗎?
在看到薛英暮又一次湧出淚花的時候,鳳承淵才知道,她還是在的,只不過她不再在他面前随性,不再對他溫柔了而已。他們之間那份比愛情還要珍貴的感情,終究還是毀在了他的手裏。
鳳承淵隔着宮門看積善宮,裏面還隐隐有燭火閃爍,是一束很暗的燭火,從他的角度看,只能看到一點淡藍的火苗星子,可整間屋子在那燭火的搖曳下,都顯得溫暖四溢。
身後有一人拍了拍他的肩膀,鳳承淵狠狠皺了皺眉,回頭想要看清這個大膽的人是誰,待看清後,卻又驚訝道:“傾城。”
陶傾城孩子氣地笑了笑,說:“承淵哥,好久不見。”
鳳承淵與陶傾城也算是青梅竹馬,只可惜神女有夢,襄王無心。在鳳承淵心裏,陶傾城就是個惹人疼的妹妹,見到自家妹妹,鳳承淵還是高興的,不過他仍板着臉訓道:“這裏是皇宮,以後可不能深夜到處游蕩,你還未出閣,怎麽一點規矩都沒有。”
陶傾城吐吐舌頭,神秘兮兮地小聲在他耳邊道:“承淵哥,我有秘密要告訴你,我們私下說。”
鳳承淵回頭看了看積善宮,不說話,他有些為難。
陶傾城噘嘴,不由分說地将他拉走了:“來嘛,承淵哥。”
鳳承淵對她口中的秘密雖不好奇,但他與陶傾城多時不見,只好随着她走。
二人的身影,就這麽消失在濃重的夜色中。
正如薛英暮所料,史孝不到半個月便遣人秘密來報一切已布置妥當,八月初三即可動手。
接到消息後,海青站在薛英暮身邊,心裏面急得直冒泡。薛英暮卻一臉泰然,她從貼身處拿出一個半截的令牌來,遞給了海青。
海青初時沒看清那物件是什麽,等拿到手裏之後,她這才驚了,道:“太後,這……這東西您,您可不能給他呀。”
薛英暮給海青的令牌是薛老将軍的遺物,薛老将軍死後,兵權被收回,兵力也大多歸在了現如今的鎮遠将軍呂達手上,只剩五千親信被分配在了帝都的守衛軍裏。這一半的令牌便是能夠號令那五千兵馬的兵符,而剩下的一半在薛不凡手中。
薛英暮道:“愉王和史孝這次都拿出了全部身家,哀家若不将這令牌交出去,難以令他們信服。而且禁軍有三萬人馬,帝都的守衛軍除了這五千之外,也還有兩萬人,這五千人不過是九牛一毛。”
海青的內心一陣驚濤駭浪翻湧而來,她低聲道:“可那些都是皇上的人馬,這五千才是老将軍給您留的護身符呢。”
薛英暮的手微微一頓,過會兒說:“哀家這次助皇上除去亂黨,他當是不會再疑哀家。若能消除皇上的戒心,這護身符要不要其實無所謂。哀家将這握在手裏,又何嘗不是拿着一個燙手的山芋?而且這五千人曾随着我爹南征北伐,大多都是愛國志士,他們若知道史孝是要讓他們做些反叛的勾當,必當不會聽從的。這五千人史孝拿在手裏,未必能利用得好。”
海青惴惴地接過了令牌,想要說些什麽,最後還是作罷了。
薛英暮擡頭望了她一眼,微笑道:“你尋個理由,這些天趁着下朝的時候,去找找柳大人。”
海青被噎住了,她現在一聽到這三個字便腿軟。薛英暮看着她驚恐的樣子,這才不慌不忙地道:“哀家說的是柳侍郎,柳佩軒。”
海青松口氣,支支吾吾地道:“奴婢知曉了。”
距離八月初三還有九天,九天很短,可對于有些人而言,這九天比九生還要漫長。九天啊,真的能改變人一生的命運嗎?
薛英暮站在宮門口,看着遠方的飛鳥,有些躊躇。
史孝适才又發來消息,說杭南、江津等地方也已部署妥當,只待東風了。史孝這些年挂在名頭上的官位是輔國大将軍,聽着的确是很響,但那只是武散職,實際上真正能調動的兵馬卻少之又少,而且柳良也只是文官。薛英暮本以為他們手上的可用之兵最多不超過四萬,現在才知,恐怕加起來得六萬有餘了。
薛英暮倏然很害怕,如若此番她和鳳承淵失敗了,他們每個人未來的命運又會變成何種模樣呢?沒有人知道,但是薛英暮很清楚,有些事情,是容不得失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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