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三十八)

入夜,雲霄殿上空無一人,只有天帝一個,還坐在帝位之上。他面前擺着一樽酒、兩盞杯,可卻怎麽都不像是有心飲酒取樂的樣子。

白日裏天帝壽辰,鳥族發難卻正中天帝圈套,精鹜隐雀、雷公電母等人伏法已被下了牢獄,遷出蘿蔔帶出泥,又将鳥族內的反叛勢力裁剪得幹幹淨淨。天帝一番算計如同信手拈來,毫不費力卻又處處精妙,天界上下無人不嘆、無人不服。

他本是該高興的,可此刻卻似乎怎麽也高興不起來。

潤玉望着那空着的兩盞酒杯,不由嘆了口氣。這時只聽一人朗聲道:“大喜之日,兄長緣何嘆氣?”他把眼望去,見殿門口站了個人,背對着夜色只見他身材高挑肩膀舒展,面目卻看不太清。潤玉卻怎能不知道他是哪個?這天上地下的,世人都覺得他弟弟頗多,今日剛又認了一個小金蛇取名“緒兒”,可唯有一人會用這般聲音,郎朗地喚他一聲“兄長”。

潤玉想到這兒,便覺頭疼得更甚——他看見此人便想露出微笑,心裏的事卻又讓實在笑不出來,只能怔怔地望着那身着黑衣的魔尊一步步走入殿內、步上階來,走到了他身邊。

天帝身旁,除了天後豈容他人立足,此舉大大的放肆,可潤玉卻沒有斥責的心情。他白天這一通恩威并施,将整個天界都收拾的服服帖帖,可卻唯有這個親弟弟,桀骜不馴一片赤誠,卻是他馴服不來,也不忍心馴的。

既不忍心馴服,便只能撒出去任他飛。

潤玉連眼睛也沒擡一下,只道:“看來我這南天門守衛也該下界受受苦了——怎麽把你這魔尊就這麽放進來了。”

非是天門守衛玩忽職守,而是水神身在曹營心在漢——他二人都心知肚明,卻誰都沒挑破,旭鳳反而挑眉一笑,順着他的話道:“不過就是區區天門守衛,如何攔得住我?”他拿話去激,言下之意似是嘲諷天兵天将奈他不何,想看看天帝如何反應,可叫他失望的是,天帝仍是那一幅全沒所謂、世事過眼雲煙的樣子。

旭鳳又道:“不過兄長也不必擔心,我沒動手——”他說着湊近過去,伏在天帝耳邊道:“我只說我是來尋我的情郎,天兵天将都是通情達理之人,怎會不放行?”天帝自下而上的擡起眼睛看了他一眼,他又笑道:“兄長是否好奇,我的情郎在何處?”

潤玉硬邦邦地道:“魔尊的風流事,和本座又有何幹。”

旭鳳聽了笑得停不下來,只那笑中并無歡愉,只剩對自己的嘲諷和憐憫,他不管不顧,硬是将天帝手拉了,按在胸口道:“若是尋常仙人,守衛如何肯放?于是我便将這定情信物給他們看——”他說着,胸口內丹瑩瑩地散發出柔和的光來,只見他那紅金相間的內丹之上,流光溢彩地附了一層,兩者已有漸漸融合為一體的趨勢。在那光芒的照耀之下,旭鳳的神情也柔和下來,他軟下聲來,道:“兄長看看,這定情信物可看着眼熟?”

天帝抿緊了嘴唇不答——此物正是逆鱗。這六界八荒唯剩他一條真龍,也唯有這一片逆鱗,是他親自煉化了附在旭鳳內丹之上的,此物靈力強盛,用它包裹了旭鳳那碎裂的內丹,才救了旭鳳一命。此刻這救命稻草卻被旭鳳拿來做脅迫自己的證據,他自然說不出話來。

旭鳳又道:“兄長不說話,想必是認出來了卻不好意思,無妨,我提醒你就是了。兄長第一次将它給我那日曾說,’無論今後如何,今日我是誠心愛你的‘。當時兄長與我躺在床上,春宵苦短,兄長一頭烏發散在我懷裏,似水一般……”

“夠了!”他嘴唇貼在自己耳廓上,聲音貼着極近、沙沙地仿佛在心上瘙癢,潤玉聽不下去,一把将他推開,旭鳳卻不肯撒開,只牢牢攥着他的手,貼在自己心口位置,不依不饒道:“我當日擔憂兄長身體,便不肯收下,後來兄長只得再送了我一次。那日是我與兄長的大婚之日,兄長穿着紅色喜袍,真是我心中從未見過的美景。”

“旭鳳!”潤玉怒道,“你這些胡言亂語還要說到幾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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旭鳳笑道:“兄長定是害羞了,所以不願意聽。”潤玉怒道:“我如何——”旭鳳便将手伸到他帝冕之上,微微一用力,那冠冕便被他摘下來丢到一邊,露出束發的紅色發帶來。那發帶之上用金線繡着一只鳳凰振翅的圖樣,鳳凰于飛,翙翙其羽。旭鳳見了,眼眶便紅了——他果然帶着!

“……如今你還要否認麽?”旭鳳沙啞着嗓子,他緩緩跪倒在天帝面前,将頭貼在潤玉膝蓋上,輕聲道:“你收了我的信物,我亦收了你的,潤玉,你如今還要拿那些’意外‘’誤會‘之類的東西搪塞我麽?”

他聲音悶悶的,聽着已是委屈到了極點。潤玉低下頭,只看見他一顆腦袋枕在自己膝蓋上,看不見他的臉,可他心裏知道,這鳳凰已經是快要哭了,若他此刻再多一份硬心腸,旭鳳便不知道會幹出什麽瘋事來——鳳凰是至情至性的鳥兒,性子剛烈從不知道委曲求全,而他是條寒潭中的應龍,他向來只求長久、不求轟烈,他們二人性情如此不同,卻又為何會卷進這樣的情劫中?

“是我錯了,旭鳳。”半晌,他才輕聲道,旭鳳喃喃道:“你錯了?不,你沒錯。”他便感覺到自己的衣衫濕了——鳳凰的眼淚已經滲透了衣衫,滾燙的貼着他腿上的皮膚,似要着起火來。“我也不覺得自己錯了。我原本好好的做我的二殿下,兄長偏要生得那麽美麗,又偏要那麽溫和善良,與我心意相通心有靈犀,人群之中亦只為我展顏——我愛上兄長是情理之中,我沒錯。”

潤玉聽他提起舊事,便更是難過,輕聲道:“旭鳳……”

旭鳳卻又忽然轉了話題,道:“兄長今日好威風啊,我都瞧見了。大殿之上無人不服,果然是好手腕。”

潤玉不說話,旭鳳便又道:“天帝手腕,我這魔尊也想學學,兄長聽聽我說得對不對?”

他不等潤玉開口,便道:“鳥族勢大,兄長早就有心剪除,只是尋不到由頭。鳥族表面殷勤,若是如此仍被問罪,怕寒了六界的心。”他聲音緩緩,卻将那一條條一件件拆解的清清楚楚,“幸好鳥族是不安于本分的,兄長放出消息,說自己身患散魂之症,岐黃仙官是我母親親信,鳥族立刻上當,籌謀起那謀反之事來。兄長隐忍百年,終于一舉成功,将它們一并鏟除,又恩威并施,敲山震虎,使得六界再無人敢生異心。兄長好算計。”

潤玉輕聲道:“你怨我麽?”

旭鳳卻不理,只自顧自說道:“可我還有幾件事不懂,惟願兄長解惑。”他伏在潤玉膝頭,兄弟二人仿佛又回到了幼時那般絮絮地說些只有他們懂的閑話,他道:“蛟龍嫁入蛇族,已是不知今晚年前的事,蛇族繁衍又快,蛟龍血脈已不知多稀薄,如何正巧此時,便被尋到了一條小金蛇呢?”他輕笑了一聲,“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了,兄長,我看他長得,倒跟你我真有些相像。”

潤玉不開口,只是輕輕捋他的發絲,似是默認了。

“……如此一來,來日他就算真的露出金龍之相,衆人也只會說,是因為兄長當年以應龍心頭血溫養百年,令他沾染了龍氣的緣故,而絕不會覺得他就是真的……真的天家血脈,父帝骨肉。”旭鳳道,“何況,今日兄長當着諸仙的面将他認作義弟,本該斬草除根,卻如此寬宏大量,還留在自己身邊教養,這樣的恩情,他又如何還能生出反心?他若反了,又有幾個人會站在這不忠不孝之徒一邊?”

他靜等了一會兒,又喃喃道:“兄長該殺了他。”

潤玉嘆了口氣,他白日裏運籌帷幄、意氣風發,可一旦碰到旭鳳的事,他就常是嘆氣,“他畢竟……我如何下得去手。”

旭鳳道:“兄長若心軟,不如我替你。”他自幼就眼高于頂,入了魔更是随心所欲,這帝位潤玉坐了他覺得很開心,昔日做火神時亦有人誇他不在意權柄,可如今才知道,他早就把潤玉當成了自己一體的,這帝位在他們倆之間誰手上都行,可若有人來威脅潤玉帝位,哪怕只是個小小得意隐患,他都不願意。

潤玉道:“你別胡鬧了。”就好像旭鳳只是個半大孩子,要拉他敲掉早課、去華山探險。

旭鳳被他摸得舒服,便又把隐隐的殺心收了,兩人安靜地呆了片刻,他又說道:“我還有一事不明。”

“兄長今日在殿上擊退雷公電母、鳥族長老,可見并無散魂之症。”他說道,“既然沒有散魂之症,那又何須封印神識下界?”他立起身子,眼睛在黑暗中閃閃發亮,亮的人心驚。“兄長的算計如此精妙,又如何會做這等多餘的事?”

潤玉抿嘴不答,他又道:“我有個猜測,不如兄長聽聽——兄長将前塵往事都封印了,又尋來蛇仙看護,兄長座下能人異士難道還少?蛇仙術法不算多高深,人又靠不住,卻只有一點是有用的。”

他尋到潤玉的手,在他手心吻了吻。

“他是兄長義弟,與兄長共敬一母,和我與兄長是一樣的。我們都是你一半的弟弟,你知我最在意的就是他來與我瓜分你,他最能激起我的嫉妒來,是不是?”

潤玉看着他,仍是不肯、甚于是不能開口了。旭鳳一看他神情,便什麽都明白了,微微一笑,眼中的淚便盈盈地滾動。他輕聲道:“蛇仙輕浮,我定不能容你在他身邊,要将你帶回身邊來;兄長将那些深仇大恨都忘了,卻還是兄長,會對我微笑、拿我打趣,與我血脈相通,将我放在心裏,我如何能不愛你,如何能控制得住自己?我與你定有一番情劫,縱是你神識不通,卻早就算好了這點。是不是?”

潤玉望着他,眼中似是也有水光凜凜,他嘴唇扭動了幾下,卻什麽都沒說出來。

旭鳳道:“你算準了這一切,想來是因為早就知道我對你的心思,是不是?你是什麽時候知道的?”

潤玉閉上眼睛,須臾又睜開,說道:“我是夜神,掌管夜間一切事宜,布星挂夜只是其一,夜間睡夢亦是我的職責。”

旭鳳心頭一凜,手按住了他的雙腿,卻又聽潤玉道:“你那時還年少,身量比我還矮些,有一陣子精神萎靡,似是夢見了可怕的東西。父帝怕你是被邪氣侵擾,便命我入夜去讀你的夢,守你安睡。”

他哪想得到,那夜裏,他的親弟弟,竟攥住他的衣袖,一聲聲地在夢裏喚,兄長。

兄長,我愛你。兄長,我想和你在一處。

一聲聲哀哀戚戚,像失了母親的幼鳥。他知這天界冷漠,太微威嚴,荼姚雖有顆慈母心,卻實在心地歹毒,這樣的人又能給孩子多少安全感?旭鳳只得把他這唯一的哥哥當成了能寄托的人,他亦心疼旭鳳,縱容他和自己親近,卻沒想到那親近中竟令這孩子行将踏錯,生出這些不該的旖旎想法來。

“我當時亦是只有幾千歲年紀,無人教我人情世故,我不懂怎麽做才是合适的,只想着疏遠了你,冷淡下來,你就會好了。”

“好了?”旭鳳重複道,笑中帶淚道,“我這不是病,如何能’好了‘?”他指尖泛白,想起那幾千年的費力讨好、幾千年的擔驚受怕、又是幾千年的心酸苦澀,原來這個人竟都知道!

“你心底定覺得我很煩吧。”他冷冷地道,如今他只想聽潤玉的實話,便少不得狠下心來曲解潤玉的話,潤玉卻并不惱,只是伸手理了理他散落的額發,微微笑了笑。

“旭鳳,我……”他道,“我于情愛一事,也許是真遲鈍到了極點。我向來只盼有人能稍稍愛我一點,不,我不敢祈求愛我,只求有人在意我便好。可你卻将那一捧情義都端到我面前來,叫我不知所措。我雖疏遠了你,可我心裏卻總是存了個影兒,我總是想,若我那時不曾生了怯意,若我……接受了,是不是……是不是很多事都會不一樣?”他閉上眼,似是不忍再看,只深深吸了口氣。

“我這五百年來潛心修道,本是已經初窺天機,假以時日,或許真能太上忘情、飛升上清天。可與你的這件往事卻總存在我心裏,我堪不破,更放不下。我對錦覓所求不得,是我命中無緣,我已争取過;可與你,我從未做過什麽,便總想着’如果……‘,這懷疑比失去還叫我難受,便有了走火入魔的征兆——老君那仙丹,非是為了治我散魂,而是為了穩我心魄。”

旭鳳熱淚不住地流,他慌忙将潤玉手握了貼在自己臉上,急切道:“那現在呢?現在你知道了,我從未忘記過你,我願将心掏出來給你!你是我情之所系,如今,你可否……”可潤玉一動不動,只平靜地注視着他,這教他心頭一股熱血漸漸便冷了,破了個洞都漏出去了。“你這就,不愛我了?你這就要,要把我棄了?”他難以置信地問道。

潤玉摸了摸他的臉——旭鳳比起幼時瘦了不少,可這臉頰還是軟軟的,心軟的人才會這樣。旭鳳是他認識的第一心軟之人,可也是心腸第一冷硬之人,這心軟是對他所愛之人,心硬卻是對他自己。

——“若你棄了我,我便活不成了。”他說得出做得到。

“原是我錯了。”潤玉低聲道,“是我不該招惹你——如今我情劫已過,此事便……便不再擾我清修。”

旭鳳心內大恸,知他這意思竟是已經不需要自己了,他哀急攻心,喉嚨一甜,險些吐出一口血來。

“你怎麽能……”他哭着道,“你怎麽能這樣……你招了我,又不要我……”他慌忙将潤玉的手抓緊,想從那人眼中尋到一絲一毫眷戀,“情劫哪有那麽容易,說過就過,你需要我的,對不對?你還需要我的,我就在這裏!我,我……”他竟是都不在意潤玉利用他,只盼能多得些時日。

潤玉狠下心道:“情劫已過,此事已無轉圜餘地。”旭鳳眼前一黑,氣血翻湧,心以似如死灰,潤玉卻又道:“旭鳳,利用你,是我不對,可如今我情劫已過,你我是血脈相通,你能不能,能不能別怨我,我們還像從前一樣,做一對親密無間的兄弟,好不好?魔界混亂,不可無人掌管,你我同心,便可保這世間太平。”

旭鳳睜開眼,怔怔地看着他,一時恨極了他,卻又被愛牽絆住無可奈何,于是便更恨,只想把潤玉殺了,自己再自殺,兩人都煙消雲散,方能消了這心頭之恨。

他們離得這樣近,自己到底是魔尊戰神,若真拼盡全力,潤玉抵擋不了。

可他又怎麽舍得?他連別人威脅一下潤玉的位子都不忍心。潤玉可能都忘了,他卻沒忘:潤玉是他簽過婚書的妻子,是他合該豁出性命回護一生之人。他想到這裏,已是不知該如何是好,心思百轉千回,忽然惡狠狠地道:“你用我的感情渡劫,現在又要我替你鎮守魔界,是不是?”

潤玉不答,卻似默認。

他恨道:“世上豈有這等好事!”他猛地擡起頭,眼中陰鸷狠毒之色大盛,潤玉一怔,兩人對視片刻,潤玉輕聲道:“你若想要……”他湊過去,将一個極冷的吻落在旭鳳臉頰上,這一吻冷得旭鳳一個寒戰,心裏生出一番對自己的不齒來。

我竟成了這樣的人!他心內恸道,最可恨的是——最可恨的是潤玉竟也認為他是這樣的人!

他猛地站起身來,離開了那令他留戀的人。

“你作踐我的心意,我卻不忍心作踐你。”他站在殿下,背對着夜光,那殿外的月光照在身上,令人冷透了,他閉眼站了片刻,等那苦澀的淚似是都流進了心底,才開口道:“你要什麽,我給你就是了。你不需如此……如此委屈。”

他又看着座上的潤玉,他眼中亦是淚光閃閃,他又有什麽好難過的?旭鳳已經成了他掌中之物,此生都會盡忠于他,再不叫他受一點委屈。

“兄長——”他說道,“珍重。”

他說罷,轉身大步走出了那大殿。

見他離去,潤玉沖着那案臺上的酒杯怔楞了一會兒——那桂花釀還是旭鳳最愛的呢。他猛地一揮袖子,将那酒杯都化為了砂礫。

是我錯了。他心道,是我欠了你。他想到這裏,更覺氣海一陣翻湧,頭疼欲裂。

蛇仙彥佑背着手走了進來。

“喲,魔尊走啦?”他道,“我剛路上遇見他,看他哭得,我都不好意思打招呼。”

天帝輕揉自己的鼻梁,不想理他。

“陛下何必呢,魔尊長得又好,靈力又高強,身份還登對,我看這親事不錯呀。”彥佑故意道,潤玉故意拿他去激旭鳳,這也是他事後看見潤玉和旭鳳在仙府的親近模樣才意識到的,雖然他待潤玉好只因自己一時俠義心腸發作,可終究有點面子上挂不住,故而少不得酸兩句,“就算你不願意跟他成親,我看收做天妃也行的。”他說完忙一側臉,一道冰淩擦着脖子飛過。

潤玉放下手,冷冷地道:“你有事?”

“我來安慰安慰你。”彥佑說,“看你怪可憐的——明明對他有情,又為什麽要半真半假的去糊弄他呀?看他多可憐,一顆心被你摔個稀巴爛。你也不怕他尋短見?”

潤玉沉默片刻,道:“他應了要與我同保世間太平,便不會再做那種事。”

“喲,還真是,有道理有道理。”彥佑道,“那麽,等到陛下那剩餘的仙壽耗盡時,不知他又要如何呀?”

潤玉擡眼看了他一眼,淡淡一笑。

“彥佑,管好你自己。”他道,“本座一時半刻還死不了。”

彥佑吐吐舌頭,轉身走了。潤玉望着那身旁旭鳳方才站過的地方又出了會兒神,終于笑了笑。笑着笑着,卻有淚滾滾而下。

“千年萬年過去,他終會看淡的。”

也不知是說給誰聽。

“你若棄了我,我就活不成了。”

我怎麽能叫你去受那種苦?許你一生,卻又半道棄了你,令你下半生都耽擱進去。如今你我情緣尚淺,斷了是很痛,可你忍一忍,便會過去的。死一個騙過你的兄長,總好過死個真心的愛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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