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之十

許落顏賞花的邀請函才送到張易遜之女張善柔手裏，許耀榮便急沖沖找到了許落顏這裏興師問罪。

“你不是說過不管這事了嗎！？”

沒在意許耀榮的質問，許落顏慢條斯理喝了口茶，道：“太子哥哥對我誤會實在太深，我不知道別人在你面前說了些什麽，現在我只是想和未來嫂嫂打好關系都成別有圖謀了？”

許耀榮表情一僵，他先頭是接到張善柔的貼身侍女求救，說是她家小姐怕要被長公主害死了，他便着急地趕了過來。倒不是許耀榮不穩重，而是許落顏下手太快。至今朝堂被她以風馳電掣的速度解決掉的官員數不勝數，許耀榮唯恐慢一步，張善柔便被許落顏弄死了。

就在許耀榮還在那邊尴尬着不知該說什麽，許落顏又道：“太子哥哥如此不放心張家的小姐，便一起來呗，雖說你們的婚事還沒正式定下，但你已經和父皇請了旨，如今朝野上下基本都知道了，想必過幾天聖旨就會下來了吧。”這還是許落顏特地知會許斐同意的，不然以許斐的腦回路運轉，才不會同意讓兒子娶敵對勢力的姑娘。

許落顏則想得要多，她壓根沒把太子妃當一回事，這只能算是個可循環利用的身份。何況她早就看別家姑娘了，即使張善柔成了太子妃又如何？遲早得把位置讓出來。

皇權争奪之中根本沒有對與錯，凡是被卷進來的人，也沒有無辜不無辜的說法。平南侯一派的人為了自己的權利，不知道弄死了多少人，他們的子女所享受的錦衣玉食、榮華富貴，也都是建立在那些人命上的，所以許落顏也對他們毫無憐憫之心，只想着快點解決掉他們。

許耀榮盯着許落顏半天，也沒看出她的神色有任何閃躲或心虛，暗嘆一句自己的妹妹太會掩飾，心裏還是不信許落顏不會對張善柔做什麽，便同意了她的提議，出席三日後的賞花邀約當陪同。

忠字輩的一二三四五和十一都已經下了山，被安排在許落顏郊外的別莊，就等着任務的那天行動。

許落顏又推敲了一遍自己的計劃，想着該吩咐的人都吩咐好了，而且她對自己也很有信心，結果肯定是萬無一失的。

“蟬羽你在嗎？”慧遠探頭進來問道，在他看到許落顏後眼睛一亮，“蟬羽！我今天修為又精進了哦！你可以驗證！”

慧遠和許落顏玩了這麽些年，随着年紀增長，早就知道她是長公主的身份，只不過他們兩人之間從來沒有說破過，所以即使他會跑到長公主住的院子找她玩，也沒叫過她的稱為，只像從前那般喚她蟬羽。

對于這個預定的鼎爐，許落顏沒限制太多，從來沒叫宮人攔過他，勉強也能算得上是為了培養感情，好到時機成熟的時候忽悠慧遠現身。

許落顏踮起腳尖摸了摸慧遠的光頭表示贊賞，因為他比許落顏年長兩歲，又好吃好喝地被喂養着（雖然都是素菜），原本瘦弱的小和尚已經長得比許落顏高了一個頭。

本來還有些欣慰慧遠的勤奮（如同自己準備殺來吃的豬仔越來越健壯那般），但随即許落顏便沉下了臉色。

“你已經突破煉氣期了！？”許落顏早到了煉氣頂層，卻因為心态還是別的什麽問題，遲遲無法突破煉氣期到達築基。然而比她後開始修煉的慧遠，修為卻超越了她，若不是因為她神識強大，恐怕現在已經看不出慧遠的境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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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遠歪了歪頭，不解道：“煉氣……期？這是什麽？我就是覺得今天練功的時候，好像突然捅破了一張紙，來到了一個更廣闊的天地一般，好舒服呀！”

許落顏為了方便掌控慧遠，一直護着他、守着他，看他的身體一天天成長，小心翼翼引導着他，不教他太多“多餘”的東西，導致慧遠十四歲了，還和過去沒什麽兩樣。慧遠修煉的功法雖然是許落顏教的，但她卻沒有告訴過慧遠任何關于修真方面的常識，至今為止，慧遠始終以為自己練的只是普通的武功。

有些心氣不順的許落顏覺得自己的內息在翻騰，前面經歷的三次人生，反倒讓她如今忍耐力變得脆弱起來。尤其還是修為進階方面，可說是她的逆鱗。

“你今天先回去吧。”許落顏的态度突然變得冷淡，轉過身不看慧遠。

“為、為什麽呀！我做錯什麽事了嗎？我跟你道歉，蟬羽你不要生我的氣好不好……”慧遠說着就想來拉許落顏的手，他們可說是兩小無猜玩到大，牽個手不算什麽。但如此平常一件事，卻被許落顏躲開了。

為了掌控慧遠，許落顏從來都是親近而溫柔，這還是她第一次表現出全身心的拒絕，讓慧遠大受打擊。

“你不聽我話，以後我都不見你了。”許落顏說道，吓得慧遠趕忙退出了房間。

他一邊掉着眼淚一邊往院子外面走，“蟬羽、你、不要、生我氣，我一定聽話……”

聽着慧遠走遠的聲音，許落顏長長嘆了口氣，去了自己布置好的聚靈陣盤腿修煉起來。要說天資或是勤奮，許落顏自認不輸給任何人，偏偏她卻這麽早便遇見了瓶頸。

到約定賞花的那天為止，許落顏幾乎是不眠不休地在修煉，但她吸收了那麽多靈氣，也不過是在她體內流轉，沒有一絲要進階的狀态，仿佛是道路太過寬廣反而找不到邊境的感覺。

直到出門的時候，許落顏的心情還很低落，不過在到達賞花地點後，許落顏便進入了“戰鬥”狀态，帶着柔和的表情等待接下來的“刺殺”。

張善柔是和許耀榮一起來的，聽說還是許耀榮特地去府上接了人。看得出，因為他看重張善柔的父親，所以連帶也看重張善柔本人。

以前還在國子學的時候，許落顏和許沉玉關系不好，自然對作為許沉玉伴讀的張善柔也說不上多友善，剛到賞花地點的時候，張善柔顯得戰戰兢兢，好像許落顏是什麽洪水猛獸。

許耀榮看着未來妻子的這樣子只覺得心疼，殊不知在許落顏眼裏，張善柔不過是個演技比不上自己的裝逼姑娘。

賞花自然也不能幹坐着看，大廚精心準備了不少菜，味道清淡卻與花香映照，很是爽口開胃。酒也是上好的花釀，味道甜甜的正适合女孩子飲用。可以看得出，這場只有三人的賞花宴，許落顏是花了心思的。要說她是想和未來嫂嫂打好關系，許耀榮開始有些相信了。

“善柔姐姐，這百花園的景色你看着可還喜歡？這裏差不多種植了一年四季的花，無論哪種季節都是繁花盛開的樣子哦！我将這園子送你可好？”許落顏的笑并不燦爛，得體中卻帶着點小天真，仿佛真的只是個十二歲的無憂少女，正在讨好自己的未來嫂嫂呢。

然而她這态度并不能叫張善柔放松，“回長公主的話，善柔看得出這園子乃長公主殿下所愛，實在不敢……”

“我想跟你和平相處，你何必如此戒備。”許落顏的笑容淡了下去，輕皺着眉的樣子看上去有些委屈。她的樣貌幾乎與先皇後葉傾容如出一轍，許耀榮看着她的臉，心不禁軟了大半，看向張善柔的時候便帶着些許責怪。

“既然顏兒說要送你，你便收下吧。”太子一發話，自然沒有張善柔拒絕的餘地了。

就在許落顏招手叫一旁的宮女去拿房契的瞬間，異變突生。不知何處蹿出了六個黑衣蒙面人，他們的劍刃直直刺向許耀榮。

在場其他人都臉色大變，護衛們趕忙上前格擋，太監宮女們大喊“刺客”，有幾個沒見過大場面的宮人還吓哭了。

許耀榮毫不猶豫地将許落顏和張善柔護到了身後。許落顏面上看着驚訝，态度卻還算沉穩。而張善柔，這位可是真正的大家小姐、深閨千金，有點小演技，叫她宅鬥宮鬥戰鬥力不會太弱，但是第一次遇到暴力場面，就難免真的開始驚慌起來。

侍衛與黑衣人纏鬥許久不見分出勝負，但是可以看得出黑衣人一方的實力更勝一籌，侍衛們身上的傷口逐漸增加。許耀榮想要帶着許落顏和張善柔離開，出路卻都被堵住，他不敢貿然帶着兩個少女沖進厮殺中。

許落顏為了表示自己的邀約沒有壞心，所以一個護衛都沒帶。這回跟來的護衛全是太子府的人，其中有多少是太子自己的心腹，有多少是別人穿插的眼線，已經無所謂了，因為今天之後，他們位置都将屬于許落顏培養的孩子們。

在許耀榮覺得度過了很漫長的一段時間，城衛兵總算快馬加鞭趕了過來。聽到馬蹄聲的黑衣人們進攻變得更加猛烈，其中有一身形嬌小的黑衣人突破了護衛的防線，直向許耀榮刺來。

這個短短的幾個瞬間仿佛被無限拉長，護衛們不顧其他黑衣人的攻擊，寧可被砍傷也要沖過來救駕，張善柔躲在太子身後早就驚呆了，許耀榮看着離自己越來越近的利刃心生絕望。

然而，預期中的疼痛并沒降臨許耀榮，不知何時，原本在他身後的許落顏擋在了他的身前，劍刃刺進了許落顏的胸口，黑衣人抽出劍的時候一塊帶出了大片猩紅，浸染了許落顏淡粉色的衣裙，萬分刺眼。

就在黑衣人準備再往許耀榮這裏刺出一劍的時候，遠處飛來了箭支阻止了他的動作。

太子的護衛們被屠殺殆盡之時，也是城衛兵們趕到之刻，這種争分奪秒的緊張時刻，黑衣人們迅速退離，一部分城衛兵追了過去，一部分留下防備可能會有的第二波行刺。張善柔如釋重負地一屁股坐到地上，早沒了世家該有的風範。

但，這些都與許耀榮無關了，他的時間仿佛被厚厚的蠟凝固了起來，眼裏只剩下滿身鮮血的許落顏滑落的身姿。許耀榮将許落顏抱在懷中，他試圖按住許落顏的傷口，紅色的液體卻仍然肆無忌憚地往外湧出，那溫熱濕潤的感覺幾乎要讓他發狂。

“顏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