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之十一

太子遇刺一事在朝堂上掀起了嘩然大波，朝臣們為了兇手是誰進行了一番熱烈的辯論。

沒錯，就是辯論。這些大臣們不去查案而是在皇帝面前打口水仗。

當初先皇後培養的勢力被平南侯打得零零散散，剩下的也就先皇後娘家那邊的人，如今無一例外成了太子黨，這幾年有許落顏的幫助，比前面幾年壯大了不少。

平南侯那邊支持二皇子許耀武，因他手握重兵，還是二皇子的親舅舅，所以願意将寶壓在二皇子身上的大臣也不少，平南侯何其手段，若不是有許落顏在，此時恐怕已經到達一手遮天的地步了。

如今這兩派人就在那邊争吵不休，太子黨指責是二皇子黨派人刺殺太子，二皇子黨反駁說是太子黨的人搞的嫁禍。

畢竟，太子不是沒事麽？

許斐靠在禦座上，只覺得頭昏腦脹，他本來就不是個擅長這種事的人，原先朝會上敗給口若懸河的大臣後，都有許落顏在事後出謀劃策幫他扳回一局，如今許落顏重傷，能不能救回來還兩說，太子也消沉得不吭一聲，叫許斐只能看着大臣争吵，不知道該如何掌控局面。

就在這時，二皇子黨那邊有個大臣說道：“說不定就是長公主策劃的此事呢？長公主可了不起了，這些年她做的事情，在場各位都是有目共睹的。”

本來還閉目凝神的張易遜聽到那大臣說的第一句話時，心中便喊叫不好，看過去的時候發現說話人是衛尉寺卿韓進博。張易遜有心想假裝嘲諷地堵住對方的話，但他還沒來得及開口補救，皇帝和太子就已經暴躁起來了。

“你這蠢笨的廢物！朕的女兒如今生死未明，你竟然就敢将髒水往她身上潑！你作為衛尉寺卿，所屬職責乃掌管兵器一事，太子遇刺不需要你插嘴！！還是說你嫌職位太清閑，不想幹了！？”許斐當即便罵了，他不生氣的時候就是個軟柿子，但生氣起來完全是個不講理的“昏君”，前面被全部罷免的言官就是最好的例子。

許耀榮更是殺氣四溢地瞪着韓進博，“刺客來的時候我就在當場，長公主為了保護我受了多重的傷，我可是親眼看見的。太醫也說過，若不是刺客看準的是我的心髒，刺中長公主時位置偏離，如今長公主早沒了！若低了那麽一寸……到底是誰會演戲演到将性命也送走的地步！？你告訴我！那是我親妹妹！她這麽做有什麽好處！？”

韓進博被這個國家的兩大BOSS輪番臭罵，頓時沒了氣焰。二皇子一派的人也乖乖收了聲，不再争論。

“我記得太子遇刺當日，領兵前去救援的是騎都尉左靜。”見總算沒有像菜市場般争吵了，賀連秋便開口問道：“你當時和刺客交手的時候，看得出對方是何門何派？到底是別人門下圈養的武者，還是江湖上的賞金殺手？”

一時之間所有人都看向左靜，自己一派的嫌疑有無，可就看他的說辭了。

左靜乃是中立派的老元帥左青雲的孫子，當初賀連秋就是跟着左青雲去了北燕，回來就成了鎮北侯。人人都道左青雲怕是已經成了長公主的人，但那之後沒過多久他便上書乞骸骨，只是皇帝沒準許，便仍然挂着個元帥的稱號，平日裏也不上朝，更不見他為長公主做過什麽事，所以如今面前還算是中立的。

左靜淡定地一行禮，道：“臣當日到達時，聖德長公主殿下已被刺，眼看刺客要再刺向太子，便急忙射出了一箭，本來是想射中刺客的，但沒想到對方反應那麽快，霎時便躲了過去。看動作不像我所知的任何一門一派。那些刺客行動之間幹脆利落，也不像是世家教養出來的武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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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說了等于沒說，刺客的身份仍然沒有頭緒。

不過二皇子派的官員都松了口氣，好歹沒有加重自己的嫌疑。

“那果然還是賞金殺手嗎？”刑部尚書楊峰皺眉道，若是賞金殺手那就更難追尋了，這種人一般四處流浪，在黑市裏接殺人任務，自己也不知道委托人是誰，任務成功了便在黑市拿錢，失敗被捕也查不出買主是誰。

“這倒不太可能。”左靜回道：“我看刺客之間行動有素、異常默契，倒有點像是軍人，可他們的招式又不像軍人那般大開大合。不過那不是賞金殺手能有的配合。”

總之，刺客的身份，迷。

另一方，許落顏連續昏迷三日，終于醒了過來。

她的傷勢不只是對凡人來說嚴重，對修仙者來說也輕不到哪裏去。只不過許落顏不在意生死問題，才敢如此毫無顧忌。

然而，許落顏沒想到的事，在這種生死交錯之際，她竟然突破了煉氣期，成功築基！

要知道許落顏早幾年便一直徘徊在煉氣鼎峰毫無進展，她還以為自己很有可能一生都無法突破了呢。

經過此次涉險，許落顏突然對自己未來的修行有了新的規劃。

“長公主殿下，太子殿下來了。”夏語進來通報的時候，春詞正在喂許落顏喝粥，估計是築基的緣故，她昏迷三日也沒覺得太餓，只是裝裝樣子還是有必要的。

許耀榮一來，便坐到了許落顏的床邊，“顏兒，你終于醒了……還好你沒事……不然我……”許耀榮的聲音有些哽咽，他已經經歷過喪母之痛，實在不想失去這個與母親長得幾乎一模一樣的妹妹。

許落顏其實身體已被靈力修複大半，好得很，不過她仍然做出了吃力的樣子，輕輕握住了許耀榮的手。

“我對太子哥哥的心，從以前到現在都沒有任何變化，即使是未來，也不會改變。”她輕聲細氣地說着，仿佛下一瞬便會沒了氣息。

春詞和夏語早在許耀榮坐下後，便很識相地行禮退下了。

許耀榮聽到許落顏的話，頓時落下了眼淚，“是我……是我改變了，都是我太愚蠢了，竟然會懷疑你的心。”

早在許落顏擋在許耀榮身前的時候，許耀榮便醒悟了，皇位雖然重要，但是親妹妹的真心更重要。若登上了皇位，卻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那連活着的意義都沒有。

兄妹兩人說了會兒話，大多時候都是許耀榮在說，不過後面許落顏問了許耀榮府裏的侍衛可有補充，許耀榮這幾天都在為了許落顏擔憂，自然沒心思管那些。接着許落顏要求她來幫忙安排人，許耀榮毫無反對地點頭答應了，沒有一絲猶豫和防備。

許耀榮親自給許落顏喂完粥，便讓她休息了。他看着她閉上眼睛，感受着她逐漸平緩的呼吸，想到太醫曾說過的話，便覺得心痛如刀絞。

許落顏的傷勢在心髒附近，即使如今人醒過來了，也會留下嚴重的後遺症。她年紀尚幼便受此重傷，不只折了壽數，還落下了心疾。往後不能劇烈跑動大耗力氣，像是騎馬射箭一律不行，連親自放個風筝都會危險（因為需要跑動）。甚至成親後，連夫妻房事都會有妨礙。更不知道她能否承受生子的消耗。

也就是說，許落顏恐怕不能為人妻也不能為人母了。

許耀榮的頭輕輕擱在許落顏的肩上，無聲地落着淚。他此刻回憶起年幼的時候，見到在趙婕妤那裏滿身傷痕的許落顏，便發誓絕對要護她一生無憂，再不讓人傷到她半分。如今的他，卻沒能實現這份誓言，還猜忌她……

待許耀榮滿懷愧疚離開後，許落顏睜開了眼睛。她大概能猜到太醫對許耀榮說了些什麽，不過那當然不是真的，而是她将靈力聚集在脈門處制造的假象，讓太醫以為她往後會短命。

萬象國出過好幾代留香百世的英明女皇，所以女性地位并不低，這個好處在于方便許落顏四處活動，壞處則是投靠她的人是真心想讓她登上皇位。

一個領導者短命，會讓人覺得無法繼續跟随。但許落顏并不是領導者，她一直都有意識地将投靠她的有能之士往太子那邊引，如今為了讓他們更加将重心放到太子那裏，她還是“短命”一些的好。

文部和武部的孩子們如今已經成長起來，有些人志在雲游四方，有些人希望封侯拜相，有些人想要靠自己努力幹出一番事業，也有些人沒什麽野心喜歡守在一個地方。

想去雲游的現在已經結伴出發了；想自己幹一番事業的正在準備今年的科考；願意接受許落顏幫助的，已經陸陸續續安排了不太引人矚目的小官職，還有幾個武部的剛好能送到太子那裏；剩下的人則是成了文部和武部的講師，幫着許落顏開始教育下一批新生力。

許落顏在住到長公主府後的目标基本達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