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畫中人

一杯熱咖啡，就是許言給小況的賠禮。

他的老板也跟着來到了11樓的辦公室，此時就站在許言的身後，看着許言送完賠禮後，喊出了小況的名字，“況繪生。”

小況站直了身子，像是正在被教官點名一樣，大聲地喊了一句，“在！”

“傅煊在哪裏？”

宋霆分明沒有任何老板的架子，語氣很随和，小況還是十分恭敬地回道，“報告宋總，傅總正在10樓開會，預計十分鐘後回來。”

“好，我等會兒再下來找他。”宋霆注意到桌上擺着的早飯，便問道，“還沒吃早飯嗎？”

宋霆沒有當老板的自覺，他以為自己是以許言朋友的身份去問候許言的另一位朋友，而這個問題聽在員工小況的耳朵裏，就是來自老板的拷問，為什麽上班摸魚？

小況害怕了，趕緊解釋道，“宋總，是傅總留我在這裏吃早飯的！不是我自願的！”

宋霆笑了，他想跟許言說，你的朋友還挺有趣的。宋霆不自覺地看向身旁的人，這樣簡單的想法，許言很容易從他眼中窺見，随即跟他一起笑了。

小況不懂他們兩人莫名其妙的相視一笑，只聽宋霆說，“傅煊也會心疼人了。”接着就要離開了，“許言，我們上去吧。”

“好。”

目送他們兩人離開後，小況的心聲立刻傳送到許言的手機裏。

【微信】

況且有我呢：你們站在一起好搭哦～～～～

言之有理：好好上班。

況且有我呢：我男朋友允許的摸魚。

況且有我呢：也是你未來男朋友允許的摸魚。

言之有理：……

電梯裏，宋霆一直注視着低頭打字的人，等他放下手機才說道，“他看起來很平靜，對你的工作也不懷疑。”

許言很想回答宋霆，不，組長，你看錯了。他只是太八卦了，比起工作身份的真假，他對男男之間的戀愛更感興趣。

小況這人，腦子一熱， 什麽事都能幹得出來。許言正是怕他這一點，才一直不把自己的助理身份告訴他。

幸好，他這一次面對宋霆還算理智，只是在微信裏跟許言’發發瘋‘。

許言回答宋霆的話，“我昨天跟他說了挺多的，他主要是不理解我為什麽要辭掉老師的職位，來當你的生活助理。”

說着，他看着宋霆笑了。

宋霆問他道，“你怎麽解釋的？”

許言笑得更加明媚，調侃道，“我說是老板你欣賞我的能力，主動邀請我的。”

他盯着宋霆的表情，不錯過他一分一秒的情緒變化，更是期待宋霆會如何回應他的話。

然而宋霆應對自如，回道，“這句話一點都不假。”

電梯門開啓，他們的對話也結束了。

許言重拾信心後的試探，又宣告失敗。

宋霆在助理的小桌上給許言配備了新電腦，該有的東西都給他準備好了，連耳機都有。

今日組長還親自給他泡了一杯熱茶，許言聽着耳機裏放的歌，享受着組長送來的熱茶，心裏的不愉快頓時煙消雲散了。

宋霆依然很忙碌，熱茶喝了幾口，就被他忘在桌邊了。許言在心裏感嘆道，他總是如此，無論是不是自己的職責，都會認真對待。

別人家當挂名總裁，當得不亦樂乎，就他，非要替真總裁分擔一些工作。

明明可以躺着賺錢，非要給自己找點事做。

還不讓我幫忙……

最後的話，就有點怨念了。

宋霆接起了桌上的電話，應了一聲，“我知道了。”随即看向另一處辦公桌上的許言。

許言正跟上班摸魚的小況聊天，聊到顧曼雯給他推薦的那本小說。新電腦的鍵盤特別好使，打字飛快，很有助于他描述自己的真香歷程。

【微信】

況且有我呢：哦吼，你是不是看得春心蕩漾了？

言之有理：我就是把我們兩人的臉代入的，真香……

“許言。”

他正因小說裏的內容想入非非，’男主角‘就主動登場了，突然站在了他的桌前，許言匆忙地關了聊天框，着急忙慌地站起來……

耳機随着他的動作從電腦上離開，裏面的音樂也随之放了出來。

’你可知這百年 愛人只能陪半途

你且信這世上 至多好景可虛度

不為菩提

見過廢土才更愛一無是處……’

唱到這裏，許言立即暫停了音樂，問道，“老板，有什麽事嗎？”

宋霆莫名愣住了，盯着他看了許久，許言只感覺到他正在思慮某件事情，想得十分入迷。

等他回過神來，又是一如往常的鎮定，對許言說道，“今天有一個緊急會議，需要我出面，但是有一份文件我沒有帶過來。”他拿出了外衣裏的車鑰匙，遞到了許言手中，“要麻煩你回去拿一些文件，放在書桌的右側抽屜裏，裏面的文件都拿過來。”最重要的事，他也不忘交待，“房間密碼是218218。”

這個密碼，有點太簡單了。

落在傅烨手中，就是秒開的門。

許言不懂宋霆為何給自己設置這麽簡單的密碼，特警不是應該警覺性很高嗎？

他一個大學老師還給自己設置了327556這樣毫無規律的密碼呢。不理解歸不理解，許言還是遵從老板的命令，“好的老板，我盡快趕回來。”

從星海到安全屋需要半小時的車程，許言在不超速的前提下，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別墅。從正在大廳唱K的兩人身後路過，許言直沖向二樓，在匆忙之間第一次開啓了組長的房間門。

這裏的布局與許言的房間相差很大，空間大很多，裏側是卧室，外側是書房。

許言也就往裏側張望了幾眼，轉而專注于尋找文件。書桌右側的第二個抽屜放着四五個文件夾，許言全部拿了出來。

東西到手後，他應該離開了。

但是鬼使神差地，他往房間深處走了。

許言跟自己說，我就看幾眼，滿足一下好奇心。

裏側的空間依然很大，床也很大……窗簾緊閉，外面的春光不得進入半分。屋內卻留下了一份春色……豔紅的玫瑰正開放在他的床頭。

是玫瑰太吸引人了，讓許言挪動腳步來到了窗邊，彎腰低頭聞一聞花香。

濃郁的香氣撲鼻而來，讓他又忍不住逗留了一會兒。

他的視線從鮮花轉移到寬敞的大床，再往上移動，目光定住的那一刻，手裏的文件夾紛紛脫落。

那是……

在宋霆的床頭挂在一副畫……

那是捧着玫瑰的他。

漫天大雪，厚重的冬衣，他眉間落下的雪花，一大束豔紅的玫瑰……都複刻在了畫中。

……

為什麽要畫……第一次遇到的我……

答案太明顯了。

許言焦急地撿起地上的文件，跑出了屋外，又留給傅烨和顧曼雯一個匆忙的背影。

在趕往星海的路上，許言忍不住回想宋霆曾對他說過的話……有哪些暴露過他的感情……

他從頭開始想，發現這個男人從一開始就話裏有話……

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那句‘很美’，明明誇贊的是人，卻讓許言誤會是在贊美鮮花……

宋霆太會掩飾自己的情緒了，一直都讓許言捉摸不透……

紅燈讓他停下了車，許言憤怒地砸了一下方向盤，這是他少有的怒火。

他怪自己太相信理性，不肯相信直覺給他的答案。

更加責怪宋霆，他早就知道我的感情了，早就知道！

許言并不覺得宋霆在玩弄自己，只是想不明白，他為什麽要這麽做？一面留情，一面冷漠。

到底是什麽意思？

這個問題，他今日必須得到答案。

綠燈亮起，重新啓動的車輛帶着許言的決心前往星海。

文件及時送達會議室，許言卻站在門外沒有進去，他怕自己的情緒影響到會議的進程。

幹等了20分鐘，會議室裏偶爾還會傳出宋霆的聲音，這個男人的聲音還是那麽冷靜沉着，聽得許言更加冒火。

門開後，其他人紛紛走出了會議室，都注意到了站在門外的許言，他一聲不吭地站在那兒，其他人也不好來搭話。

等到宋霆出來，他的視線直接落在了許言身上，不再移開。緩緩走到他面前，問道，“怎麽不進去？”

許言能感受到宋霆的視線，卻沒有擡頭看他，說道，“我有話要問你。”

宋霆看到許言垂在兩邊的手，皆是緊握成拳，什麽話，能讓他着急成這樣？

宋霆大致明了，回道，“好。”

乘坐電梯回到了十二樓，還未走進辦公室的大門，宋霆忽然想起他還沒有誇贊過許言的工作表現，以往許言很喜歡他的稱贊，所以這一次也不能落下。

于是他對許言說道，“你的文件送得很及時。”

而這一次的許言，聽到他的稱贊不再笑了。他質問道，“你讓傅烨送可以更及時，為什麽讓我送？”

為什麽讓我進你的房間，為什麽讓我看到你的畫？

宋霆明明可以把答案直接告訴他，為什麽要搞這樣一出，讓他自己去猜。

“宋霆，我不喜歡猜來猜去的感情。”

對于他們兩人，許言這句話相當于把感情講明了。然而宋霆仿佛沒有明白，笑着對許言說道，“這是你第一次喊我的名字。”

他的過于冷靜，把許言逼急了，“你還要回避我的問題嗎？”

“不，我不回避。只是想跟你進屋再談。”許言的急切，宋霆不是感受不到，他主動牽起了許言垂在身側的手，将他緊握的拳松開，說一句，‘不要着急’，便帶着他進了辦公室。

“跑來跑去肯定累了，我先給你倒點熱水。”說着，他又要走向休息室，許言感覺到相牽的手即将松開，又緊緊抓住了他的手。

“我不要喝水。”

宋霆只能回過身來，面對他。許言直盯着宋霆的臉不放，宋霆坦然地接受他的視線，俯下身來，讓兩人的臉更加貼近，方便許言觀察，同時問道，“在觀察我的情緒嗎？”

“是。”許言回道。

宋霆在笑，他的心情很不錯。許言只能看出這一點，他真的不知道眼前的人此刻在想些什麽。

宋霆卻又靠近了他幾分，氣息吹拂在許言的臉上，說道，“你想知道什麽，可以直接問我。我就在你面前，有什麽問題可以慢慢問，不急于一時。”

許言後退了幾步，對這位心口不一的組長有了一些防備，“你要是再騙我……”

他的組長卻說，“許言，我從未騙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