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圍觀

他們相擁了一會兒，無聲地傾訴着對彼此的思念。

時間在此時是停滞的，周圍的吵嚷聲都被屏蔽在外，無人能打擾。

山上起了風，忽有一陣鈴聲響起。

許言從宋霆懷裏出來，循聲看去。這清脆的鈴聲，源自一個小孩拎在手中的銅鈴，他由家長抱着往山腳下走，一路上鈴聲不斷。

宋霆把他的腦袋轉了回來，才找回他的注意力，“在看什麽呢？”

“沒什麽。”

他對鈴聲太敏感了，總覺得這樣的聲音是在指引着什麽。實際上并沒有。

宋霆面朝着涼亭的方向，招手示意另外兩位組員過來。傅烨和顧曼雯一來，都喊了聲老板。

一下子就把他們四人的身份交待清楚了。

傅烨說道，“老板，我已經跟導游說過了，您跟我們一起上山吧。”

宋霆再次看向涼亭的方向，那些吃瓜的群衆頓時把自己的視線收了回去，宋霆環視了周圍一圈，确認了沒有行為詭異的人存在，便回道，

“好。”

山頂上草木茂盛，卻唯有千年榕樹吸引着衆多游客紛紛前來。

許言在宋霆的牽引下，艱難地爬上了山頂……雲思山并不高，是他的體力太差。聽到後面兩位組員的喘氣聲，他稍微心安了一點。

跟着前面的導游，他們這一批旅行團也聚集在了大榕樹前。

此次上山有兩個目的，一是将時空碎片引下山，二是探查清楚雲思山山頂的情況。

千年榕樹的樹根深紮于土內，樹枝纏繞着往外延伸，在天空之中密葉交錯，獨占一片天地。由于民間的傳說，走近它的人都帶着一些敬畏。偶爾有人将手貼在了樹身上，閉着眼像是在冥想。

許言從他們的神态裏觀察出來，他們都在傾訴。有人希望逝去的人有一個美滿的來世，有人希望逝去的人不要忘了他……

還有的人，希望困在時間裏的人，能夠平安歸來。

他們都走到了希望的盡頭，無能為力，便祈願這山上的神靈能以他無限的神力，幫他們擺脫苦難。

時空碎片圍繞着這些祈願的人飛來飛去，始終沒有找到它需要的人。

宋霆牽着許言擠過了人堆，站在了離榕樹最近的地方，卻不去打擾那些祈願的人。時空碎片終于從這麽多人之中，感受到他們的存在。

它繞着榕樹又飛了半圈，懸停在宋霆的肩膀之上。此次上山的兩個目的都圓滿完成了。

當他們四人又聚集到一起，導游也喊着要下山了。

下山改成了乘坐纜車，10分鐘不到的時間就回到了山腳下。宋霆在景區附近租了一套民宿，等他們到了地方，才知道這民宿其實就是一棟小別墅，隐秘性非常好。

這一次的時空任務在路上耽誤了太多的時間，宋霆催促着組員們迅速換裝，五分鐘過後又在大廳聚集。

測量器測算後的結果讓傅烨很驚訝，他再三确認顯示屏上的數據，向組長彙報道，“空間開闊，人數有……12人！”

顧曼雯倒吸了一口涼氣，“這麽多人，搜查信息這一塊就能把我們累死。”

宋霆拿出老年機發送了短信，“人數我已經報給C區救援隊的隊長了，他們會知道怎麽應對，你們也不要慌。”他仔細審視了每一位組員的神情，都沒有過多的慌亂，他便下命令道，“準備進去，閉眼，3，2，1。”

四位時空修複員于隐蔽的空間內消失，而C區的救援隊早早來到了雲思山等候，當宋霆的消息傳達到隊長的手機中，他立刻下了一道命令，“以山上有野獸出沒為名，迅速封鎖雲思山。”

處于秋季的雲思山，不複春日那般的生機盎然。

落日籠罩着山林，死寂卻圍繞着這裏的生靈。

他們睜眼的那一刻，便站在了榕樹下。再倒退十年，它仍是千年古樹，仍是有人在這裏祈願與傾訴。

十二個人，一個不差地都站在榕樹下。只有兩人将手放在樹身上，其他的人更像是在圍觀。

人數衆多，宋霆必須将分工明确，“傅烨和我負責搜身，顧曼雯你以最快的速度勘察整座山的情況，許言你來觀察每一個人的神情，這麽多人太容易忘了，你需要自己記錄。”

“傅烨，把電子記錄本給他。”

傅烨迅速從工具包裏掏出了記錄本，交到了許言手中。

許言飛身而起，直接站在了最裏側兩人的身旁。他們皆是閉着眼，站得很近，許言看到他們緊緊貼在一起的手臂，似乎只差一點勇氣，他們就在要衆目睽睽之下牽起手。

再看他們的神情，并不複雜卻很相似。

愧疚、期待，還有一種即将放下重負的感覺。如果他們是一對情侶，許言會覺得十年之前的他們，正在破除了愛情裏的一道難關。

許言沒在記錄本上寫多少字，很快就走向了外側。

這些人比裏面的兩人詭異很多，他們給許言的第一感覺是目的性很強。

且這十人的神色也很統一……他們在窺伺時機。由此，許言有了一個疑惑，他們圍觀的是樹，還是人？

十個人只有細微的差別，許言一個個看過來，慢慢記錄，費時許久才完成觀察。

他飛至半空，處于旁觀者的角度觀察眼前的畫面……詭異之感愈發強烈。

宋霆又說過，能處于一個時空碎片裏的人，必然存在關聯。那麽圍觀樹的可能就不存在了。

十二個人，兩個人是被圍觀者，十個人是圍觀者，這樣的情況會指向什麽？

傅烨的金屬掃描儀在一人身上響了，他一路搜查過來都沒有什麽有用的東西，這一次以為能找出一部手機……

然而，他從這人的外衣內口袋裏找出了一把水果刀。

傅烨驚得兩眼瞪大，這是他第一次在時空碎片看到危險用具，“組長！這人身上有刀！”

宋霆拿過了這把水果刀，嶄新的刀鞘包裹着鋒利的刀身，拿來切水果綽綽有餘，若是拿來殺人……也足夠了。

“繼續搜查，看看還有沒有人身上藏着刀。”

“是。”

傅烨接着拿金屬掃描儀搜查剩餘的人，許言從半空中下來，跟宋霆說起他心中的猜測，“組長，我懷疑這裏站着的十人準備在衆目睽睽之下謀殺裏面的兩人。”

“嗯。”宋霆的神色愈發嚴肅了。“我們只在兩人身上同時搜到了手機和身份證，另外十人都背着沉重的旅行包，卻沒帶手機……”

時間再倒退一百年，都不會有人出門不帶手機……所以，這十人的行為十分不正常。

宋霆手中有一把身份證，卻只将裏側兩人的身份證交到了許言手中，“除了他們，其他人很可能用的假身份，需要傅烨來核實一下。”

“好。”

許言先對着樹旁兩人的側臉分別确認了身份。

那位出門旅游還西裝革履的，名叫秦樹德，出生在1991年，戶口所在地是A區。

而另外一位，高宇，從一開始許言便将他認定為大學生，而他的身份證上顯示的出生日期是2006年，的确是二十多歲的大學生。

那邊的傅烨又從另外一人身上搜到了同樣的水果刀，一同交到了組長手中。宋霆暫且沒管手中的兩把刀，讓傅烨先篩選兩部手機裏的信息。

顧曼雯及時趕了回來，彙報了這次的勘察結果依然是沒有發現。

她的視線越過人堆，只盯着裏面的兩人看，“我天，竟然又是一對男男情侶！”

顧曼雯的GAY雷達從不讓人失望，許言不通過手機信息确定，也在心中将兩人默認為情侶。

許言跟她補充道，“他們差了15歲。”

“哇！還是年上！我要看看他們的身份證！”被靜止的兩人只能看清側臉，顧曼雯為了滿足自己的好奇心，一定要看眼身份證上的照片。

“都長得很不錯唉……”

在組長面前，她不敢亂嗑CP，就委婉地問許言，“他們兩人的感情沒問題吧？”

繼歌曉CP之後，顧曼雯變得謹慎了。

許言回道，“他們的感情沒有大問題。”秦樹德和高宇之間存在着矛盾，但并不影響他們的感情。許言給兩人寫下的性格特征分別為——年長者：完美主義，偶爾有些死板，感情很專一。年少者：沖動，愛玩，敢愛敢恨。

這樣的兩人在一起肯定矛盾不斷，他們需要不停地為彼此妥協，才能尋找到一個和諧相處的平衡點。就像被靜止的這一刻，他們的內心都是矛盾的，卻都為彼此妥協着……一同來到這雲思山上，想獲得共同的釋然之感。

傅烨在忙着篩選信息的同時，又告訴顧曼雯另一個事實，“但是他的生命安全大有問題啊……”

“看到組長手上的刀沒？是從外面那幾個人身上搜出來的。”

顧曼雯的反應很驚訝，兩眼瞪大的樣子跟剛才的傅烨如出一轍，“……他，他們要殺人嗎？”

一對情侶，十個陌生男子帶着兩把水果刀……如果真的是一場謀殺，他們的殺機又是什麽呢？

許言如此想着，顧曼雯也提出疑惑，“他們看起來也不像有仇啊……為什麽要殺人？”

宋霆又回到了人堆裏，仔細審視十個人的體型狀态，除去幾個腆着大肚子的不提，剩下的人中也不存在身強體壯之人……

他回來分析道，“從他們的神态排除了仇殺的可能，而從他們的體型也能排除買兇殺人的可能……我能想到的聚衆殺人的原因只剩下一個，邪教活動。”

聽到邪教，三位組員皆是臉色大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