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信徒

宋霆的推測，與許言記錄下的內容很符合。

許言說道，“他們的靈魂是死的，卻帶着很強的目的性，這是我在十個人的臉上看到的共同特征。”許言一直想不到是怎樣的人會呈現這樣的狀态，宋霆給了他答案，他篤定道，“這些人都已經被邪教洗腦了。”

科技的發展無法讓真理變得普遍，因為真理所描述的客觀現實與太多人心中的願望相反。因而，有人走向了迷信的極端。

不同于前來雲思山祈願的人們，被邪教洗腦的人是沒有自我意識的，所有的罪惡行為在他們眼裏都成了救贖……

只要他們甘願成為‘神’的信徒，甘願為了‘神’忘記自己的存在，虛假的‘神’就會憐憫他們的無能，成全他們心中的貪念。

邪教的‘神’一定有着諾言，憑此諾言來發號施令。這個諾言落在信徒身上，便成了他們行事的目的。

許言疑惑道，“他們到底被灌輸了什麽呢？”

對于這十人所屬的邪教，他們還一無所知。

顧曼雯還有疑惑，“不對勁啊，如果他們都被洗腦了，那不應該會糾結啊……怎麽還會被困在時空碎片裏？”

她的說法很對，這些人的目的性這麽強，甚至敢挑在衆目睽睽之下行兇，不可能會在殺人之前猶豫。

許言說道，“唯一的可能，秦樹德和高宇發現了他們的存在，他們兩人的決定将會影響另外十人的未來。”

“聰明。”宋霆先是給予了許言稱贊，又接着說道，“我們這一次的任務跟以往有很大區別。靜止時刻的信息很可能無法給我們正确答案，因為遇難者的決定更多地透露在他們之前的行為當中。他們觀察到的信息影響着他們的決定，而這些信息，只存在于他們的大腦中。

我們目前不确定，秦樹德和高宇兩個人是在什麽時候發現外面的十人準備殺他們，他們是否來得及應對……如果是提早知道，他們又準備采取怎樣的應對措施……”

顧曼雯的用了一點時間消化組長所說的內容，擔憂道，“那我們豈不是只能依靠時間倒流的這段時間……如果這兩人的猶豫時間只有幾秒鐘，我們根本來不及反應啊……”

許言回道，“如果只有幾秒時間留給我們，那麽我們面對的就是一場賭局。”賭局就意味着沒有絕對的把握，瞬息間的直覺成了唯一的判斷依據……

宋霆卻問他，“你有信心能贏嗎？”

宋霆看向他的目光裏帶着信任與堅定，許言受此鼓舞，大聲回道，“有。”

兩部手機的信息篩選終于完成，傅烨不再席地而坐，抱着電腦過來總結了一下他找到的內容，“我只篩選了前三天的內容，有一些聊天記錄，通話記錄，還有網頁的浏覽記錄以及導航留下的記錄。另外，秦樹德在手機備忘錄裏寫了一些日記。”

“按照組長你的說法，這些信息應該只能幫助我們了解遇難者。”他琢磨了一下這些信息的價值，說道，“算是讓賭局更有把握一點吧。”

“沒事，咱們有直覺天才許言！他來了以後，我們哪一次任務不是輕輕松松完成的？”顧曼雯的本意是讓大家更有信心一點，結果他被組長訓了。

宋霆說道，“不要給他太多壓力。”

宋霆問的那句‘有信心能贏嗎’如猶在耳，同樣都是鼓勵人，我有哪裏不同？

顧曼雯面露不解，“組長，我也是在鼓勵許言。”

宋霆卻讓她噤聲了，“噓，專心做任務。”

“……”

許言默默聽着他們的對話，不加入。等着傅烨将手機裏的信息分享出來，直接投入到任務中去。

先是聊天記錄。以圍着大榕樹站成一圈的人群為背景，他們皆是沉默着，抱着絕對的尊重，去浏覽遇難者留下的聊天信息。

靜止的兩人在此刻沒有意識，但是在十年之前，他們也曾為生活，為自己的愛情迷茫着。

【微信】

小宇：你這一次不會再反悔了吧……

秦：不會了，之前都是我的錯，小宇，原諒我。

秦：原諒我的懦弱與退縮。

小宇：秦樹德，你真的放下了嗎？我不想跟你在一起的時候，你的心裏還想着別人！

小宇：我知道你和她有過美滿的婚姻，如果不是她不在了，你也根本不會愛上我……但是……

小宇：但是，我就愛過你一個人啊……你不能這麽欺負我！你這個人真的就是死腦筋，承認喜歡我就浪費了那麽多時間……我來做這個惡人，跟你告白了，你卻給我模棱兩可的答案！

小宇：秦樹德，我要不是真的喜歡你，我才不會跟你在這耗！你就是不懂變通的大傻逼！天天就守着你的道德觀、倫理觀！我有時候真想把你丢下，讓你跟你的倫理觀過日子去吧！

小宇：現在都什麽年代了啊？雙性戀有什麽錯？你明明比我大這多，為什麽怕的東西還比我多？

秦：小宇，你有什麽怨言都一口氣說出來吧，別憋着。

小宇：我最氣的就是你悶不做聲的樣子！你總是覺得自己比我成熟，覺得自己比我懂得多，但是你過日子的方式真他媽憋屈！我都要被你憋屈死了！

秦：我會改的，只要你不離開我，這些毛病我都會改。

秦：小宇，我早就放下那些虛假的道德觀和倫理觀了……我和她也已經分離很久了，如今更多的是愧疚。我曾經在她即将離開的時候說過，這輩子只會喜歡她一個人，但是我沒有做到。請你相信，我現在心裏只有你一個人，過去，我只是不知道要怎麽面對她。

秦：我一直想找到一種方式，能向她表達我的歉意。我無法向她隐瞞，遇到了你，我才與真正的愛情相逢……小宇，我在你身上體會到了從未有過的嫉妒、苦悶、寂寞、思念……我一直以為自己是愛她的，如今我才明白，那些感情都是基于婚姻的諾言。

秦：而我曾經告訴她，我愛她……這在今日已經成了謊言。我需要為自己的謊言道歉。

小宇：可是她已經聽不到了，秦樹德，你不能放過自己嗎？

秦：前幾日聽王複說，C區重景那裏的雲思山，可以幫活人向死人傳話，我想去試一試……

小宇：你信這個？

秦：不管是不是真的，我想去求一份心安。

小宇：行，我陪你去，我跟你一起去道歉。我們就到那裏做一個了斷，你要是還不能放下，我們就玩完！

秦：不會的，我可以放下。

秦樹德的完美主義在他的言語以及行為裏展現得淋漓盡致，他的糾結與猶豫，皆是因為現實中的自己達不到理性中的狀态……

過去的他，肯定将這份愛情視為錯誤的感情，一邊罵自己，一邊卻還要愛……既要，又不要……

許言莫名對這樣的心理過程很有共鳴，他逼迫自己冷靜下來，分析道，“秦樹德對自己的要求很高，同時也很在意外界對自己的看法，因而他不允許自己犯錯，不允許自己做出越線的事。與妻子天人永隔後，他卻愛上了一個小男生，這樣的感情變化對他而言就是違反倫理道德的。”

“可他并沒有出軌啊……”顧曼雯突然不喜歡這對CP裏的年上攻了，死板又固執，讓人很不理解，“愛都愛了，何必這麽為難自己？”

許言直言道，“他就喜歡為難自己，完美主義就是這樣，越想讓事情完美，顧慮的問題就會越多。”

“一邊覺得這樣的自己很累，一邊又放不下對自己的要求……”

許言的一聲嘆息後，剩下的話戛然而止。他意識到自己有些不冷靜了。

時空碎片裏又變得安靜，只剩下傅烨不停敲擊鍵盤的聲音。

顧曼雯悄悄打量着許言的神情，有話藏在心裏，這會兒忍不住問了出來，“許言，你好像對這樣的人特別了解？”

“嗯。”

許言的回答過于簡單，讓顧曼雯不知道怎麽應對……她看向另一邊的宋霆，組長正在示意她不要多問。

“……”顧曼雯選擇了沉默。

傅烨終于停下敲擊鍵盤的動作，“十個人的身份證都查過了，全是的假的。”

這部分的信息就可以略過了。傅烨又說道，“我剛剛在聊天記錄裏發現了王複這個名字。而秦樹德三天裏的通話記錄只有一個，備注的名字就叫王複。我想王複應該和秦樹德關系挺好的，就覺得王複可能成為一個突破點……”

他接着苦惱道，“但是我翻遍秦樹德的手機都找不到關于這個人的更多信息了。”

宋霆問道，“他們兩人的失蹤報告查了嗎？”

“查了組長，這是我見過的最簡單的失蹤報告。兩份失蹤報告都是只有名字和失蹤地點，報案人的信息寫的是他們各自的工作單位和學校。”

傅烨嘆了一口氣，深感疲憊，“這樣的失蹤報告有和沒有，有啥區別？”

“肯定有區別啊。”顧曼雯十分自然地敲了一下傅烨的頭，“你是不是忘了，我們之前遇到過公司幫忙報案的，那會兒的信息也是很少，但我們最後還是成功完成了任務。”

傅烨對她的暴力行為沒有任何反抗，卻着急反駁她的話， “不，我記得那次的任務！”

沒有人可以诋毀他的記憶力，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