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 一切都在悄然進行中

自蘇燦和李杏花棄馬坐馬車之後，路上确實好受了不少，至少不用擔心強烈的日曬和騎馬帶來的後遺症，。

不過話雖如此，在烈日炎炎，陽光刺眼的大中午，他們還是停了下來，歇在大樹的陰涼下，馬車的唯一壞處就是裏面太過悶熱。老話說，大樹底下好乘涼，幸好現在已經到了夏天，樹木生長的枝繁葉茂，在荒郊野外的最不乏的就是參天大樹，等熱氣散去不少之時，她們收拾行裝再次上路。

車夫是從車馬行雇來的，姓馬，她們稱呼他為馬大哥，雖然馬大哥看起來老實憨厚，但蘇燦的心裏還是存有一絲戒備，畢竟兩個姑娘家出門在外，安全要放在第一位。不過，一連經過幾日的觀察，蘇燦她們覺得這個馬大哥确實是個老實人，一路上，反倒是處處照顧着這兩個大姑娘。沉默寡言的，沒有任何越矩的地方。

“馬大哥，還有多久才能到啊。”蘇燦白淨的小手掀起簾子一角，問向坐在車緣上專心趕馬的車夫，聲音有一絲沙啞疲累。

馬大哥放慢了速度，沒回頭說：“估計還有一個多時辰吧，看這天色，應該能在天黑之前趕到。”粗犷豪放的聲音在踏踏的馬蹄聲中，依然具有穿透力，透過揚起的灰塵厚厚的布簾傳入蘇燦的耳膜。

蘇燦“啊”了一聲，随後又說：“怎麽還有這麽長時間。”聲音裏有掩飾不掉的失落感。

車夫馬大哥沒有錯過她這一聲嘆息，回頭問她，“怎麽了，要不咱們停下來休息一會兒，應該不耽擱事的。”他常年在外奔走，經常露宿野外，練的一副好身板，自然是這兩個養在深閨的姑娘所不能及的。

蘇燦自從來到這兒後，雖然已經連着鍛煉了好幾個月，但在大牢裏蹲了十一天，沒有油水進肚，已經是感覺精力不足了，這會兒又連日奔波，加上她有點暈馬車，所以現在或多或少也是有點受不住。

不過，蘇燦不想在路上再延誤時間了，就算是有事也忍住了，“沒事，還是繼續趕路吧，到了客棧再說。”說完就收回手放下布簾回車裏繼續躺着了。

這已經是她們趕路的第十一天了，據馬大哥的說法，等到了前面的小城，再過一個山頭就到席州城了，前後耗費大概也就三四天的時間。

在來期間，她們曾在野外住了一晚，休息的不是很好，一晚上都神經緊繃着，不過幸好，官道上是比較安全的，極少有野獸出沒，那一晚倒也相安無事。

又是一片夕陽灑滿天，落日斜挂，此時她們終于看見了城門。不過，今天竟出現了難得一遇的火燒雲，不僅染紅了天空，就連大地也變得紅彤彤的，霞光萬丈，火燒雲一直從西邊燒到了東邊，顏色也在一直變化着，不僅是深沉的紅，還有半紅半橘，看的一幹百姓目瞪口呆直直嘆息，讀書人感慨當真是個奇異的景象，甚至還有信奉的百姓當即就朝着火燒雲的方向跪了下來，嘴裏還念念有詞的。蘇燦已經好久沒見過這樣的場景了，一時也被迷了眼，“火燒雲吶，都記不清上一次看見它是什麽時候了。”

李杏花也從馬車裏鑽了出來，看着眼前迷亂雙眼的景色，有點興奮，“哇哇，天又燒起來了，燦燦，你看你看。”

“漂亮吧。”蘇燦回頭朝李杏花嫣然一笑。

李杏花又看了一眼天空，才回頭看向蘇燦，咬着唇說：“漂亮是漂亮，可是你不覺得詭異嗎？這一大片的紅，有些吓人，滲得慌。”

“啊？這有什麽詭異的，別瞎想，大自然的力量就是那麽神奇。”作為一個知道火燒雲是如何形成的堅定的馬克思主義者，蘇燦下意識的就反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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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停下馬車觀看了好一會兒，才駕車從城門駛了進去。

古樸的城牆上，站着穿着統一服飾手握腰間佩劍的巡邏士兵，城門頂端端正的三個大字“青州城”依舊立的穩穩的，在歲月裏，它見證了一切，又什麽都不記得。

此時他們已經距離席州不遠了，可以說已經進去了江南的地界，所有經常會看到郁郁蔥蔥的小山包，和泰州光禿禿的山完全不一樣，雖然不高卻充滿着朝氣和活力，連帶着，空氣都好了不少，蘇燦初到的時候，可是張着嘴猛吸了好幾口，這純天然無污染的就是不一樣，舒服。

說是個小城其實也不少，至少比他們一路走來時下榻的其他城鎮好多了，主街道上來來往往的載滿貨物的馬車和商客多了起來，在攤販前仔細聽，還能聽見來自不同地方的不同口音，光聽着聲音就讓人覺得熱鬧極了。

蔣天信那天從賢王府裏出來後，腦子裏就一直在捋近些日子發生的事情，可是哪裏有讓人懷疑的地方，畢竟，宋勳已經開始懷疑他了，萬事都有個源頭，總不會無緣無故的。

他想最有可能的就是塞外那邊出了什麽事，或者就是張永年那裏哪個環節，出了差錯。

他進了一家不起眼的酒樓，在包廂內提筆給周淮毓去了一封信之後，靜下來的時候，忽然覺得心裏空落落的，缺了點什麽。

他忽然就好想那個和他相隔幾百公裏，遠在西北的姑娘，他的姑娘。

他毫不猶豫的又提筆，行雲流水一氣呵成的寫了整整三頁紙，将他想說的，說不完的都寫了上去，向他的姑娘訴說他的思念。

擱下筆，他的眼神又變得空洞了，最近事情一直很多，他無暇去想其他的，等到閑下來的時候，就覺得心裏有個地方空虛的緊，生活缺少了一部分。

他竟也開始胡思亂想了，腦子裏混混沌沌的，那些她們之間相處的畫面像幻燈片一般一幕幕閃過，每一張他都用心保存。

忽然，他又想到了離開前的那個夜晚，他想起了她在他身下婉轉的樣子，嬌媚的模樣讓他心裏泛起止不住的愛意，這麽想着，又覺得自己實在不應該在剛要了她的情況下，第二天就轉身離開了，相必她醒來的時候，看着空蕩蕩的屋子一定很難受，越想越覺得自己不該。

就這麽思索着，他執筆又寫了一封信，賠禮道歉，他幾乎将這二十三年來學到的所有道歉的，贊美的話語都用上了，反複看了幾遍才擱下筆。

最後，他走出酒樓的時候嘴角都是噙着笑意，像幹了一番大事那樣的滿足，嗯，不過這對他來說也确實算是件大事，人生大事，老婆媳婦熱炕頭。

周淮毓接到蔣天信的信的時候，他正好從宮裏回來準備出發，沒想到在臨走之前發生了這一件事情，不過他很快心中就有了主意，他快速地給蔣天新去了一封信，讓他去那間酒樓找一個叫陳顯的人，他會幫他接下來的行動。陳顯是陳渠身邊的人，是陳渠早些時候安插在酒樓裏的一個管事，直接聽命于陳渠。不過蔣天信此前并不知道此事，當然他也不知道陳渠的存在，他的所有一切活動都是直接和周淮毓聯系。

周淮毓交代好京中的一切事宜後就出發了，他此去江南沒帶多少人，只帶了十幾個随從和自己的貼身小厮，不過這些随從當然不是簡單的人，都是皇上從宮中挑選的訓練有素的禁衛，這些人雖然聽命于皇上，但以前都是歸周淮毓負責，而現在更是負責他安全的侍衛，他對他們這些人也算是有些了解。

他們一行人是經過喬裝打扮之後悄悄的走的，但從宮裏對外放出的消息卻是皇上有令周淮毓前去西北協助梁璞徹查貪污一事，也許是這件事讓賢王加緊了對西北的關注，所以，才會有了蔣天信被懷疑一事。朝上衆臣，對于這件事紛紛持有疑惑，嗯，按理說依照梁璞的能力，對于西北一事是完全有能力獨攬下來，畢竟那并不是什麽繁華之地，事情也會較為簡單，但聖上的這一舉動卻引起了衆誠的猜測之心，猜測這西北是不是要有大動作，或者說聖上突然對此地重視了起來。一時之間，他們皆揣摩不到聖意。

而三皇子宋勳在聽到這個消息之後，他心裏也是一驚，瞬間的本能反應就是皇兄不會發現什麽吧。雖然說江南富庶，是他後方支援的絕佳之地，但西北地區偏遠，在那裏行動更不為人所知，所以他在所有行動開始之前，所有的源頭都是從西北地區開始了，可以說，若江南是他的前鋒，那西北就是他的根。所以他接到這個消息之後有過一絲的慌亂，随後快速的鎮定了下來，部署着對策。

被這麽一件事耽擱，蔣天信的那件事算是被暫時擱置下來了，倒不是說因為他從心裏相信了蔣天信，而是因為蔣天信後來送給他的那一罐馬奶酒，他的懷疑消散了一點，而被周淮毓他們這麽一攪和，他就将這件事抛之腦後，專心部署西北的事情。

京城，表面上暫時平靜了下來，暗裏卻風起雲湧，各方都在行動。

介于青州距離席州城已經不遠了，所以，蘇燦他們第二天在清州城呆了一天之後才啓程去席州。

青州也算得上是一個江南小城了，進城之後穿過主城區的主幹道，拐進旁邊的小巷子裏就可以看見那種古樸的白牆青瓦，巷子裏還有小河流過，河水泛着碧綠色，橋是最簡單的青石板橋，偶爾也會見到幾座木橋。從小巷子裏出來，在拐到主街道的那條路之間，是一條稍寬的向南蜿蜒而去的河流，河水清澈，清晰的倒映出岸邊搖曳的柳樹枝。有幾分蘇燦想象之中的江南小鎮的模樣。

這讓蘇燦不由得想起了當年去蘇州旅游時的情景。那時她剛好休假三天，在家裏悶的慌，來了一場說走就走的短途旅行，一個人踏上了開往蘇州的火車。

那時正好是旅游淡季，她一個人挎着一個相機，不停地穿梭在蘇州城裏大大小小的巷子，看着地上的青石板，左右的白牆青瓦，頭頂的藍天白雲，心情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寧靜，那一刻，她覺得自己融入進了天地間，平靜，祥和。

從回憶裏抽出來，蘇燦看着面前相似的河流，又擡起頭看看天空，唔，似乎天也沒變，藍天白雲沒什麽變化。

唯一不同的就是處的時代不同了，身邊來去匆匆的行人換了。

青州城過後便是翻山越嶺直達席州，從此便無城鎮歇腳，所以，他們在臨出發之前，購置了不少幹糧和用品，蘇燦沒忘為自己和李杏花買了不少解饞的東西，果脯，蜜餞，肉幹，應有盡有。畢竟在野外露宿有諸多不便。買完東西，蘇燦摸了摸明顯癟下去的錢袋，幾乎要淚奔了，果然在哪兒銀子都是不經花的，她辛辛苦苦賺來的銀子就這麽如流水般的溜走了，抓都抓不住。不過，肉疼歸肉疼，随後她在心理安慰自己，沒事沒事，反正就快到席州了，蘇若辰肯定有銀子，到時候連本帶利就都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