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 臨江仙

席州，蘇府。

蘇若辰在書房裏剛處理完手邊的事宜，忽然想起來他已經回來半個月了，算一算日子，那丫頭也該到了，但願她可沒騙自己。

想了一會兒，他招來自己的貼身小厮，“蘇爾。”

“少爺，您有什麽吩咐。”一直候在門外的蘇爾聽見蘇若辰的聲音後，迅速的進門，俯身說道。

蘇若辰坐在梨花木雕祥雲紋的書桌後面，看了一眼來人，淡淡的說道，“你去看看，小姐的房間收拾好了沒有。”

“小的已經命人收拾妥當了，就等小姐回來了。”

“那就好，那之前伺候的人呢。”

“回少爺，還是之前的那些人，只是……”，蘇爾還遲疑了一下，猶豫接下來的話該不該說。

“只是什麽？”

“之前小姐院裏有一個掌事媽媽，小姐走後就被林姨娘調到了後院做些雜活，您看，要不要把她調回來。”

“你可知道是因為何事？”

“這個，小的略有耳聞，但具體的事宜不清楚。不過，奴才聽說好像是和二小姐有關。”

二小姐？蘇若辰腦海裏浮現出一張白蓮花般淚眼婆娑的女子臉龐，他名義上的妹妹，這麽想着心裏忽然就感到一陣厭惡，又出什麽幺蛾子了。

片刻，心中有了主意，他沉聲對蘇爾吩咐，“去查清楚是因為什麽事？剩下的什麽都不需要做。”那丫頭也快回來了，他相信她可不會吃虧的，林姨娘這麽做完全是犯了蘇燦的大忌。這番對自己妹妹充滿了雄心壯志的蘇若辰是永遠也不會知道，她心裏那個不吃虧的妹妹已經不見了。當然，現在的這個也不是個好惹的主。

“是。”蘇爾退了出去。

蘇若辰倒是很期望她妹妹快點回來，這樣才能叫府裏的奴才認清誰才是這府裏真正的小姐，免得鸠占鵲巢，同時也得好挫一挫林姨娘嚣張的氣焰，時間久了，她都忘了自己的身份了。畢竟後宅之事，他一個男子不好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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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若辰不知道他的願望馬上就要成真了，因為此刻被他寄予了厚望的蘇燦已經進了席州城，正歇在一間客棧裏。別問她為什麽不回家，她一個侵入者，完完全全就不知道蘇家在哪裏，怎麽走，就算問到了路也是兩眼一抹黑，完全不清楚底細。

所以她和李杏花先在客棧安頓了下來，先熟悉這個城市再說，車夫馬大哥将她們送到後，拿了銀子就駕着馬車回去了。

在客棧休息了片刻。蘇燦掂了掂還有點重量的錢袋，又想了想還有一張未用的百兩銀票，忽然就有了底氣，一時玩心大起，拉着李杏花就出去逛鋪子了。

席州是江南的腹地，也是這一片最繁華的地方，天啓國最大的河流，琉璃河從城中穿過，将席州城分為東西兩片，河上在南，北，中間各修了一座頗為壯觀的青石板拱橋，饒是見過了現代的盧溝橋，趙溝橋,蘇燦也不免得為這三座單拱石橋感到震驚，這古代工匠的智慧當真不容小觑，讓人敬仰。

江南的糕點和北方的點心完全不同，不論是從制作工藝上還是外表。這一點從天香居的糕點師傅茜娘，做出的糕點就可以看的出，茜娘是在江南水鄉長大的女子，做糕點更用的是祖傳的手藝，那味道也是讓人沒話說。

北方的點心大多偏向于酥餅，油炸類多，點心裏面的餡很豐富，除了果脯，五仁，棗泥這種常見的，還有各種肉類，裹在外面的皮似有千層，咬一口酥的掉渣。

南方的糕點大多是蒸出來的，糕點外面的皮除了以面粉作為原料外，最常見的還有糯米和粳米。

逛了一圈下來，蘇燦發現有一家名叫“臨江仙”的糕點鋪子門前排了很長的隊，據說是他們家的糕點都是定時定量供應的，而且價格也不便宜，但是有一點，就是不論你是權貴還是平民百姓都得按順序來，這個規矩是有人歡喜有人憂，但又尤其的好吃，所以是讓人又愛又恨，但又無可奈何，想吃了你就得排隊，而且好不容易到了你，沒了，你也只能認倒黴，暗暗決定明天早點來。

蘇燦的好奇心被勾了起來，她回到客棧後對李杏花說：“花花，明天我們也去臨江仙排隊吧。”

李杏花正坐在床邊收拾衣服，聞言，停下手中的活計看向蘇燦笑着說：“幹嘛呀，你嘴饞啦。”

蘇燦抿嘴一笑，“嗯，也不算是，就是好奇，她們家糕點能好吃到什麽程度，讓那麽多人趨之若鹜。”

“我以前怎麽沒看出來，你的好奇心這麽重。”李杏花打趣她。

蘇燦側身面對她右手順勢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水，斂下眼中的所有情緒，她不止是想嘗嘗糕點，重要的是這是她一步了解席州，了解“蘇燦”的重要開端。

她怎麽能告訴別人說，在看見臨江仙招牌的那一瞬間她的胸口傳來了一絲異樣的感覺，那不屬于她，屬于“蘇燦”。看來她以前一定很喜歡吃這裏的東西，或者說在那裏發生了讓她刻骨銘心的事情。不然要有感覺的話，早在踏進席州城的那一刻應該就有了。

“哎呀，你就說去不去，難道你不想嘗嘗嗎？你忘了茜娘在天香居做的糕點有多美味了，說不定會更好吃哦。”

李杏花已經将所有的衣服都疊好，正準備放進包袱裏，聽見她這番引誘的話後，失笑的說：“好好好，去，我也想知道它有何魅力。”

蘇燦放下杯子走到床邊，看着穿上被疊的整整齊齊，分類放好的衣服，有點驚訝，“你這麽迅速，都收拾好了？”不過就說了兩句話的時間，看來确實有持家的潛質啊。

第二天，蘇燦招來小二，要了紙筆，給蘇若辰寫了一封簡信。大致意思就是她已經到席州了，但是不知道該不該貿然回府，請求指示，速來接她。

将信送出去後，蘇燦拉着李杏花再一次攤上了席州的街道。

等她們來到臨江仙的時候，鋪子門前已經排起了長隊，大家都在等着，小二宣布這波糕點的開始，蘇燦見此情景，毫不猶豫的拉着李杏花站到隊，光榮的成為了一份子。

臨江仙最有名的就是鞭蓉糕和椰子盞了，而這兩道菜也是争先恐後争捧的重點，但大多數人都是搶不到的。

當然了，蘇燦就是這大多數人之一。不過這兩道甜品沒了，還有別的，蘇燦依舊笑眯眯的排着隊，不時的看着從鋪子裏出來的人手上的油紙包，隔着紙，她都仿佛感覺到了誘人的香味，新鮮剛出爐的，想想就口水直流。

以前她在家做烹饪的時候，幾乎不怎麽做甜品，因為她覺得自己做出來的哪有正經的甜品店裏賣的正宗，所以她如果想吃這些東西的話，幾乎都是去有名的甜品店裏。

來到這兒之後更是不可能做了，所以，她現在非常的有耐心，等待一個驚喜。

随着前面的人越來越少，她離臨江仙的櫃臺越來越近，腦海裏叫嚣的那個聲音就越來越強烈，面對小二的詢問時，她幾乎下意識的就脫口而出“鴛鴦卷，翠玉糕。”說完他自己都愣了一下，其實她也不知道這裏都有什麽，只是下意識的就說出來了。

而後，她忽然意識到，自從來到席州之後埋藏在心裏的那個意識活動的越發頻繁了，這對她來說顯然不是一件好事，沒有誰會容忍自己身體裏住着兩個人，雖然她是一個外來者，但是她已經将這具身體完全的當成了自己的，雖然這樣做很自私，但事實就是如此。

買完糕點從鋪子裏出來，蘇燦的腦子裏還是有點渾渾噩噩的，她在想萬一以後遇見更多的熟人，那個意識出現的更頻繁，她應該怎麽辦，不過有一點可以确認的是，她不會退讓。

“姑娘，姑娘，請留步。”一陣清脆急促的女聲響起。

蘇燦被李杏花用胳膊輕捅了幾下才反應過來，看着面前因為跑步氣息不穩，臉色微紅的女子，确切的說是個小丫頭，“這位姑娘有事嗎？”

“姑娘剛才将最後一份翠玉糕買走了，但是我家小姐非常想吃，不知姑娘可否将她賣與我。”小丫頭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猶豫了幾下才斷斷續續的說出。

“不好意思，我們也非常喜歡，不賣。”蘇燦未開口，她還有些發懵，是李杏花在旁邊開口說道，她一臉莫名其妙的看着面前的小丫頭。

小丫頭被拒絕之後沒有離開，而是站在原地，臉上看起來似乎有些掙紮，弱弱的開口：“真的不行嗎？求求你，就賣給我吧，我們小姐真的非常喜歡它。”說到她們小姐的時候，她忽然瑟縮了一下，蘇燦看着她的表情，在心裏默默的想着，看樣子她被這個小姐荼毒的不輕啊。

蘇燦本來就被這個脫口而出的鴛鴦卷和翠玉糕弄的心煩，現下有人要買走，她正巴不得呢，省得看見了心煩，扔了舍不得，她将手中的油紙包遞給小丫頭，滿不在乎的說：“哝，拿走吧。”

李杏花沒想到蘇燦會來這一招，在一旁急的跺腳，“燦燦，你不是從昨天開始就心心念念這個糕點，今天怎麽……再說了誰不是辛辛苦苦排隊買的，憑什麽她想吃就要讓給她，那我也想吃呢，你留給我呗。”說道最後她都不好再說她什麽了，怎麽行事越發沖動了。

小丫頭千恩萬謝的走了，李杏花恨鐵不成鋼的看向她，“哼，你別想吃我買的，一口都沒有。”

蘇燦看向小丫頭離開的方向，唔，遠處似乎有一群丫鬟婆子站在那兒，中間簇擁的那人，看不清臉和裝飾，但看這陣仗就知道是哪個官家或者大戶人家的小姐出行了，相比那就是小丫頭口中的小姐了吧，這算的上是傳說中的嬌嬌的小姐了吧。

蘇燦收回目光，安撫身邊炸毛的某人，“好了好了，你和一個小丫頭生什麽氣，大不了我請你吃別的好吃的。”

哪知李杏花聽了之後更咋呼了：“什麽叫生小丫頭的氣，我和她無親無故的，生她的氣作甚，我是看你不順眼，你怎麽不為自己想想，是誰昨天嚷嚷着要來排隊的。”

“好好好，我錯了。”蘇燦低頭俯小，連聲認錯，她知道李杏花是為了她，而且最不喜歡排隊的李杏花為了這幾塊糕點等了那麽久，已經很難得了，這回看着她又送人了，心裏肯定生氣，但是她又不能說實際的原因，随口便瞎編了一個理由，“你看小丫頭那害怕的樣子，若是拿不到翠玉糕，回去指不定會被罰一頓，咱們就當行善了，看着也怪可憐的。”

“哼，那你做好人，我做壞人是吧。”

蘇燦直接拉着她的手往前走，嘴裏振振有詞，“哪有，別想了，走走走，好人去帶你吃有名的鹽水鴨，保準好吃到讓你咬掉舌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