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來人除了梁玉蓉以外,還有不少不相關的人。

梁玉蓉在花廳等候多時,遲遲不見魏籮回來,還當她在山莊裏迷了路,便準備過來找她。恰好前廳的少年邀請姑娘們到後院八角亭賞月行酒令,梁玉蓉擔心自己也不認識路,便跟衆人一起過來了。剛來到後院,她便看到湖畔有兩個身影,她認出其中一個是魏籮,上前找她,未料想會看到這一幕!

李襄不由分說地将魏籮推倒在地,口出污言,甚至要伸手打她——

梁玉蓉不知發生了什麽事,但是單憑這一幕,就能看出李襄的教養實在堪憂!兩個姑娘家能發生什麽天大的事,犯得着如此大動肝火麽?就算魏籮無意沖撞了她,可她也不能張口就罵“賤人”!畢竟魏籮的身份絲毫不比她差,就算真的生氣,也該看在背後英國公府的面子上得饒人處且饒人,再不濟私下裏解決,不要擺在臺面上動手動腳的。既降低自己的格調,也顯得不夠聰明。

不止梁玉蓉這麽想,在場的人都這麽想。

可惜李襄被魏籮氣昏了頭腦,一時間想不到那麽多利害,見她摔在地上裝可憐,不由得更加怒火中燒:“哥哥,你不要攔着我!你知道她做了什麽?她心術不正,故意誘騙我出來,她、她太不要臉……”

話音未落,“啪”一聲,重重地落在李襄的臉上!

李襄驀地噤聲,捂着半邊臉頰,不可思議地向李頌看去。

李頌臉色難看,放下手,在袖中握了握拳,“你太不像話了,姑娘家滿口污言穢語,你從哪裏學來的這些?我看你是不習慣新地方,犯糊塗了。”說着叫來李襄的丫鬟瓊枝,“小姐犯糊塗,你不知道阻止麽?還帶她來這種地方?先把她送回房間,等回府後我再處置你們這些下人!”

瓊枝一臉愁苦,扶着李襄忐忑道:“小姐,咱們回去吧……”

李襄是被父母捧在手心裏長大的,從小大大一點傷都沒受過,如今居然被自己親哥哥打了一巴掌。那一巴掌力氣不小,她至今都覺得耳朵嗡嗡作響,臉頰更是火辣辣的疼,她委屈地咬着唇,眼眶含淚:“我看哥哥才是糊塗了,你竟幫着外人不幫自己的妹妹,我要回去告訴娘,讓她教訓你。”

她不敢說自己被魏籮設計了,寧願承受這麽大的委屈,也不能在衆人面前把信的事情說出來。畢竟就算是魏籮設計她,那她眼下出現在這裏,就是起了私會男人的念頭,無論如何都說不清。

兩件事情一比較,自然是她的清譽更重要一些。

只不過這樣一來,就要擔上一個無理取鬧,驕縱野蠻的惡名。這對未出嫁的姑娘也是極有影響的。

她惡狠狠地瞪了魏籮一眼,恨得咬牙切齒。她真是設計了一出好戲,讓她莫名其妙跳進去,連為自己辯解的餘地都沒有!

李襄不甘心地轉身離去,氣得眼眶通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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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畔。

魏籮原本只想假摔一下,沒想到摔得太走心,腳底不甚踩到一個凸起的鵝卵石,狠狠崴了一下,一直疼到現在!方才人多,她沒法查看傷勢,目下人都散去,只剩下梁玉蓉和李頌等人,她這才忍不住碰了碰腳腕。那兒已經腫起老高,稍微一碰便鑽心的疼,她忍不住嘶一口氣。看來做壞事是要付出代價的,就是這代價有點兒狠,她快疼哭了。

跟梁玉蓉一起來的還有常弘和梁煜,常弘方才一直擋在魏籮跟前,俊眉擰起,臉色沉得可怕。若不是看在李襄是女人的份上,想必他早已憤怒地動手。

他聽到魏籮的抽氣聲,連忙轉身來她面前,緊張地問:“阿籮,怎麽了?是不是摔疼了?”

魏籮指了指腳踝,淚眼汪汪道:“腳崴了。”

他聽罷更生氣,都是那個李襄害的,剛才真不該就這麽放過她!他偏頭狠狠剜了李頌一眼,對着兩兄妹厭惡至極:“阿籮要是有什麽事,我絕對不放過你。”

李頌倒是不介意他的威脅,目光看向魏籮,說不清道不明是什麽意味,既矛盾又複雜,許久才硬邦邦道:“今晚是襄兒不對,我替她向你賠罪……”

魏籮毫不領情,冷聲道:“不需要。”

他臉色變了變,倏然轉頭憤怒地瞪着她。

魏籮又道:“我們兩家有意聯姻的事想必你也知道,只不過經過剛才,我發現英國公府供不起李襄這麽大脾氣的千金小姐。我回去會跟爹爹說的,常弘和李襄的婚事就此打住吧,常弘性子軟,經不起她的折騰。”說罷轉頭,不再看他,伸出手臂對常弘道:“常弘,抱我回東跨院……”

常弘聞言,俯身正欲輕輕抱起她,誰知道還沒碰到她衣裳,有一個人的動作比他還快。對方一手扶着魏籮的後背,一手穿過她的腿窩,聲音沉穩醇厚:“本王抱你回去。”

他直起身,常弘這才看清他的臉,眉峰低壓,薄唇冷漠,正是靖王趙玠。

常弘怔了怔,眼睜睜地看着他把魏籮打橫抱起,皺着眉頭道:“男女有別,還是我來吧。”

趙玠置若罔聞,一壁往後院走一壁對朱耿道:“本王那裏有藥酒,你去拿過來,送到四小姐院裏。”

朱耿說是,立即消失在夜色中。

好在這邊光線昏暗,大部分人都在對面八角亭中賞月飲酒,吟詩作賦,已沒多少人注意這邊的情況。趙玠不容抗拒地抱起魏籮,步伐穩健地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魏籮沒想到他會突然出現,怔怔地望着他,只能看到他的下巴和薄唇。她不安地動了動,語調着急:“大哥哥放我下來,被人看見不好……常弘呢?讓常弘抱我。”

趙玠非但沒有放下她,反而将她抱得更緊一些,聲音聽不出什麽情緒:“你的腳不疼了?”

他的掌心滾燙,隔着一層布料貼在她皮膚上,讓她覺得有些不自在。

她睫毛顫了顫,掀起眼睑,水汪汪的眼睛泛着無辜:“疼。”

趙玠的臉色終于有所緩和,腳步卻依舊不停,一直抱着她來到西雁院東跨院,進入房中,将她放到內室的花梨木騰面羅漢床上。

他怎麽這麽自然地走進她的內室?雖然她從小跟他親近,可是如今長大了,是不是應該避嫌?他不是自己也說過,不要讓男人輕易進她的院子麽?

魏籮正在納悶,趙玠已經蹲到她面前,脫下她的紅段織金牡丹紋繡鞋,再脫下白绫襪兒,“讓本王看看你傷得如何。”

白皙細嫩的小腳暴露在男人的視線中,她的腳趾甲是誘人的粉色,生得圓潤精致。此刻因為緊張和局促,五個腳趾頭微微蜷縮,既羞怯又可愛。趙玠眸色轉深,面不改色地握住她的腳,查看她腳踝崴傷的地方。

魏籮往後縮了縮,不大習慣他的碰觸:“我自己來吧……”

趙玠掀眸看她,同時手指在她腫起的地方輕輕壓了一下,“你自己怎麽來?這樣疼麽?”

魏籮“嗚”一聲,眼淚差點奪眶而出。她蜷起身子,額頭下意識抵在趙玠的肩膀上,可憐兮兮道:“大哥哥輕一點,我疼……”

綿軟甜糯的聲音就在耳邊,趙玠只覺得半個身子都酥了,偏頭看她小小的側臉。潔白貝齒咬着粉唇,濃長的睫毛上挂着水珠,這樣一幅我見猶憐的模樣,真是讓人難以把持得住。

趙玠微微低頭,薄唇擦着她柔軟的臉頰而過,啞着嗓音道:“疼就摟着我,阿籮聽話,不要亂動。”

她果真老實了,雙臂纏着他的脖子,摟着他不再反抗。

誘人的身軀就在懷中,她的臉頰貼着他的脖子,溫溫熱熱的忽地灑在他的皮膚上,像有無數只小蟲子爬來爬去,爬到他的心口上,一點點啃噬他所有的理智。趙玠閉了閉眼,手掌放在她的後背,緊挨着腰窩,他克制地沒有往下。

金縷和白岚面面相觑,都從對方眼裏看到不安。

不多時朱耿拿來藥酒,趙玠先用巾子為魏籮冷敷腳踝,再親自給她塗上藥酒,動作輕柔,小心翼翼,似乎在照顧什麽價值連城的寶貝。上完藥後,趙玠這才重新替她穿上鞋襪,淨了淨手走回她跟前道:“明天一天都不要下地走路,狩獵結束後本王會來看你,再給你上一次藥,後天就能好了。”

她傷得不大嚴重,再加上那藥效果好,只要好好休養就沒什麽大問題。

魏籮坐在床沿,雙手撐着床板,看着他,粉嫩嫩的小臉透着感激:“謝謝大哥哥……”

趙玠站在她面前,臉色雖然比在湖畔時溫和了一些,但是仍舊沒有笑意。

魏籮想起昨天他們不歡而散,猜想他肯定還在為她的話生氣。其實她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想告訴他這個事實而已,沒想到他的臉色會那麽難看。她仰頭,對上他烏黑雙目道:“大哥哥還在生氣嗎?其實你也不是別的男人,你對阿籮的好,阿籮心裏都記着的。”

趙玠眼神古井微瀾,沒有回應。

魏籮見他不說話,下意識握住他的袖子,繼續看他。就在阿籮以為他不會開口時,他擡手,摸了摸她的頭問:“你想嫁給宋晖?”

這個問題問得沒頭沒腦,魏籮眨眨眼,不明白他為何要這麽問。

其實她不大想嫁給宋晖,她只把宋晖當哥哥,沒有男女之情。再加上一看見宋晖,她就會想起上輩子他跟魏筝定親的事情,她太厭恨魏筝了,以至于沒辦法接受曾經跟魏筝定過親的宋晖。即便那是上輩子的事也一樣。

但是她卻不會告訴趙玠這些,她垂眸道:“這是爹娘替我定下來的親事,我想不想不重要。”

趙玠拇指向下,蓋住她眉心嫣紅的小痣,沉聲問道:“如果沒有這門親事,你想嫁給他麽?”

她擡頭,模樣錯愕。

他掀起薄唇,微微一笑,循循善誘道:“阿籮,你想嫁給什麽樣的男人?”

魏籮抿抿唇,半響才道:“對我很好很好的人。”

趙玠凝視她的眼睛,緩緩地問:“像本王對你這麽好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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