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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桃源一中将近兩個學期的時間,趙紫薇才真正開始變成了被同學們所接受的人。

時常笑容滿面、講話擲地有聲的開朗性格,漸漸讓大家忽略掉她的多事和小優越,人緣也開始朝着高處上揚。

春游之前的幾天,格格大人不辭辛苦的和謝雲葵把班級的圖書角建成了。

除了何茜送給她的書,大部分讀物都是從北京的朋友那裏勒索而來,嶄新嶄新的散發着油墨香,吸引得隔壁班的學生都來借。

“愛看書是好事,只要別耽誤了正課,老師還是很支持的。”老袁誇獎了他們幾句,拿着疊春游活動的通知單叫班長發下去,千叮咛萬囑咐:“明天早晨五點在校門口集合,大家帶好簡單行李,後天晚上返校,其間一定要聽從導游安排,不能擅自行動,誰要是調皮搗蛋,以後同樣的活動就再也別參加了!”

此時此刻,孩子們哪還聽的進他的唠叨,拿到通知單就開始交頭接耳的議論起來。

紫薇也不例外,笑眯眯的把行程上的外灘和東方明珠塔用彩筆勾出,警告小面癱:“你可別忽然請假不來。”

尚未參加過集體活動的卓鶴說:“請了你又能如何?”

“那我也不去了,坐到你家門口哭。”趙紫薇哼哼。

卓鶴故意露出無所謂的樣子:“歡迎。”

“喂!”紫薇瞪大眼睛。

“走了。”卓鶴拿起書包站起身,摸了下她的頭:“明天見。”

趙紫薇這才聽話的讓出位置,目送他随着其他放學回家的同學們前前後後的走出教室。

袁牧趁機湊過來問:“紫薇,我穿這件衣服去上海行嗎?”

她笑着擡頭打量了一下套着新運動服的的小胖子:“行的行的,這個送你,正好配套。”

說完就從座位裏拿出個耐克的黑色運動帽扣在他頭上,轉而歡騰的跑去呼喚雲葵:“走走走,我們回宿舍收拾東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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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卓鶴送到中國小鎮的确是泷本優香所做的極正确的安排之一。

東京的情況瞬息萬變,稍有不留神,就要着了南田浩二等人的道兒。

現在人都找不着,他們還能打什麽主意?

優香一邊叫表弟多注意桃源的動靜,一邊盡快的組織父親的葬禮。

畢竟葬禮當日要當着松川會所有有頭有臉的人的面,當衆宣布老會長叫卓鶴成年後繼承衣缽的遺書。

到時候塵埃落地,雖不可能就此再不出亂子,也算是有了顆定心丸。

這天傍晚她親自去取了壽衣,跟老板寒暄告別之後,瞧着街道日落黃昏的安寧氣氛,莫名的思念起兒子。

可惜隔着萬水千山,身邊監視無數,也不是想聯系就能聯系的。

泷本優香嘆息着坐進黑色的轎車內說道:“走吧。”

轎車緩慢地駛出狹窄的街巷,完全沒有預兆的在巨響中化作刺目的火團,震得附近民居搖搖欲墜。

壽衣店的老板驚慌出來查看狀況,呆滞的瞧着不遠處在烈焰中燃燒的車子,全身發着抖呼喚店裏的徒弟:“快……快報警……泷本女士她……”

話都沒講完,就腿軟的坐倒在店門口。

——

對于兒子忽然要參加春游,卓淩風感覺有些不安,畢竟他們原本約定這種事情不理會便作罷了。

但非要去的話,似乎也不值得阻止。

吃過晚飯後,卓淩風在廚房繼續準備明日的便當。

通常寂靜無聲的電話又一次響起刺耳的鈴聲,近來被使用的還真是頻繁。

卓鶴正在浴室裏,熱水仍舊嘩啦啦的流着。

卓淩風趕忙擦了擦手,接起來問:“有什麽情況?”

沒料到,泷本雅治的聲音卻傳過來:“姐夫……”

聽到是關系密切的表弟,卓淩風心裏一沉。

雅治似乎壓了壓自己的情緒,說道:“姐姐她遇害了。”

這個剎那間,卓淩風忽然一陣耳鳴,他扶住沙發勉強站住,也記不得自己是怎麽挂掉的電話,回到的廚房。

優香……死了……

如此殘忍而虛妄的四個字,在心頭徘徊不前。

“媽媽又來消息了嗎?”卓鶴不知何時洗完了澡,擦着頭發問道。

卓淩風沒有回頭,依然在麻木的切着食材:“嗯,在給你外公準備葬禮。”

卓鶴又問:“需要我們回去嗎?”

“需要的時候自然會替你安排。”卓淩風淡淡的說:“早點休息吧。”

他自己都還沒能接受的事實,根本無法告訴年少的兒子。

卓鶴不疑有它,轉身回了卧室。

聽到他漸漸消失的腳步聲,卓淩風失掉了全部力氣,手裏的餐刀一下子掉落在案板上,發出了絕望的悲鳴。

——

和優香認識,是在二十年前的畫展上。

那位傳說中的大小姐,并沒有半絲傲慢和驕縱。

相反,她優雅、美麗、善解人意,叫卓淩風來不及猶豫便堕入了情網。

此後無論是松川會的反對,還是彼此格格不入的生活,都沒能将他們拆開。

再後來有了卓鶴,就過得更加像世間最普通的夫妻了。

人啊……夢做得太久,醒來的時候難免會回不過神。

被暗殺這種遭遇,對于姓泷本的人來說,并不算什麽意外,或者說是早該産生覺悟的結局。

卓淩風喝掉兩杯烈酒,強行幫自己穩定情緒,可是走到畫室,看到油畫布上那麽多優香的畫像,他還是發了狂,趁着夜靜無人,把自己的心血全都剪的稀爛。

淚水,終于還是從這個中年男人的眼眶中奔湧而出了。

卓淩風不願被兒子聽見,就用力捂住嘴巴,哭的呼吸困難。

仍舊在夢中的卓鶴會想到,自己的命運,終于走到無法逃避的分岔口了嗎?

——

随着光明的來臨,校門口很早就充斥着各種各樣歡快的聲音。

十多輛大巴配着導游停在狹窄的路上,擁擠的滿滿當當。

老師們都在努力組織各班的孩子們坐到車裏,老袁也不例外。

可是平時總是積極幫助他的紫薇卻一直目光擔憂的站在花壇上,眺望着遠處到達學校的必經之路。

恐怕沒人不知道她在等着誰。

終于,永遠穿着黑衣服的卓鶴出現在了橋頭。

紫薇趕快高興地擠過人群飛奔過去:“你終于來了?”

卓鶴并沒有被父親告知優香的慘事,所以這個清晨對他而言與平時沒有任何不同。

面對很多人一起出門玩這件事,面癱君感覺是純粹的折磨。

可是瞅見格格大人在身邊笑開了花的樣子,便也不打算再抱怨什麽了。

——

雖然出了桃源真便有高速公路和上海連接,車程不過三個小時,但由于前夜的興奮和過早起床,車子緩緩的啓動時,大部分學生已困得靠着座位迷迷糊糊了。

在晨光中替母親買豆漿的蘇許撞見這份熱鬧,在忍不住對岸的角落中凝望了很久,直到最後一輛大巴也消失,才收回了冷漠的注視。

“幹嗎呢?”正在執勤的蘇全不放心女兒,發現這幕,便嚴厲的叫道。

蘇許回頭:“沒幹什麽……”

“看到人家玩的時候想去了,之前讓你不好好上學!”蘇全改不掉張口訓斥的毛病,瞪着她說:“快回家。”

蘇許嘴巴動了動,但什麽話都沒說,拎着豆漿不情不願的邁開步子。

蘇全實在是恨鐵不成鋼,卻也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

在大巴上左動動又動動的趙紫薇當然沒有發現那一幕。

她很開心的花了五分鐘把書包裏背的零食紛發發完,然後開始騷擾身邊安靜的小面癱:“诶嘿,沒想到你真的願意為了我來參加春游,你真好。”

卓鶴閉目養神,輕聲道:“自我意識過剩。”

“嘴硬!”趙紫薇又裝作體貼懂事的樣子,揪出了背包裏的輕松熊空調毯蓋到他身上:“要睡覺的話小心着涼。”

“為什麽帶了這麽多沒用的東西……”卓鶴無語。

“我什麽都沒帶,只帶了你呀。”趙紫薇趴到他耳邊小聲笑了笑,接着便拉下眼罩說:“我也睡啦。”

少女的氣息仿佛仍然近在咫尺,散發着水果糖一樣的味道。

卓鶴不自在的扶了扶眼鏡,暗自在空調毯下摸出手機,給父親發了條短信:“出發了,你注意身體。”

然而卓淩風卻沒有立即回複。

這麽早就開始畫畫了嗎?

卓鶴扭頭看向窗外已經完全因着春意而複蘇的山水,心中滋生了些奇怪的感覺。

——

人真是奇怪的動物,小鎮的孩子對于能去大城市游玩而開心不已,而住慣了城市的人卻更願意長途跋涉的看看自然風景。

桃花綻放了,進到桃源鎮的陌生游客也漸漸變多。

在工作上非常負責任的蘇全自然是在緊緊的盯着,他這日照舊把街街巷巷巡查了一圈,忽見幾個穿沖鋒衣男子在拿着地圖朝周圍指指點點,忙走近說:“你們幹什麽的?”

其中一個男子用很生硬的中文回答:“我們……是韓國游客。”

“有證件嗎?”蘇全不放心。

他們紛紛拿出了護照。

仔細檢查過後沒發現什麽不妥,蘇全便歸還并說道:“往右拐直走十分鐘就有招待所,歡迎你們。”

“謝謝、謝謝。”那個男子點頭哈腰。

蘇全嚴肅颔首,打算繼續巡邏,但走遠了忽然隐約聽到身後有人嘀咕了聲外國話。

并非韓文,而是日文。

他皺起眉頭,态度不由的開始謹慎了起來。

——

待學生們經歷過些許的旅途,到達上海所要居住的酒店時,太陽已經完全升起來了,照得四方通明。

謝雲葵很好奇的趴在落地窗上,凝望着中國最繁華的都市發起呆。

“可惜時間太短,不然能帶你去好多地方玩。”趙紫薇忙着在床前收拾洗漱用品,習慣性的熱情聊天。

謝雲葵好奇問:“北京也是這個樣子嗎?”

“差不多吧,更接地氣兒些。”趙紫薇随口回答:“有好多胡同啊,還有四合院。”

謝雲葵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紫薇不清楚她有沒有發現蘇許已經被保釋的消息,也不敢多問,只能變着法兒的讓小姑娘打起精神:“等午飯時,我帶你去吃西餐吧。”

“我可不要當電燈泡。”謝雲葵搖頭淺笑。

“才不會呢,大家一起吃呀。”趙紫薇趕忙道:“我跟面癱待都待煩了。”

“就當你說的是真的,我也要去找袁老師。”謝雲葵實在了解這個提起卓鶴就傻樂個不停的姑娘,擺擺手出了門。

被留在原地的紫薇無奈哼了聲,倒在床上愉悅的給心上人發起短信。

她當然相信自己還有一輩子可以跟卓鶴好好相處。

而一輩子那麽長,幾乎可以做所有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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