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默許什麽

☆【38】

牧歌窩進沙發裏。

曾經破碎的玻璃已經修補好了,曾經亂糟糟的被子被鋪得整整齊齊……這些,會是燕初做的嗎?以燕初的性格,他能把因吵架而被砸碎的家具全部換成新的,卻未必會去把一切規整得這麽整齊。

林飛把每個房間都看了一遍,松了一口氣,感慨說:“你這房子就像專門為我的到來而準備的一樣,什麽都是成對的,拎包就住啊!”

牧歌抱枕把臉一蓋:“這房子送你了。”

“……中國好老板!說話要算話!”林飛将兩杯紅茶放在茶幾上,忽然說:“聽說燕初出國避難去了。”

牧歌睫毛一低:“哦。”

“那你可以回來啊。”

“石漸維在。”

石漸維繼承的Y-C游戲和Y-C金融都在這裏,石漸維不可能走。林飛一愣:“我覺得他雖然挺嚴肅,但挺理智的,不像不可理喻的人……”

牧歌似笑非笑:“你被他收買了吧?!”

半夜,牧歌忽然驚醒了,擡眼就看玻璃,發現一切完好,松了一口氣,跌回了沙發上。

滿身的汗,提醒他過往沒有消失。

看到另一側沙發上躺着的林飛,牧歌松了一口氣。

牧歌坐在沙發上,雙膝曲起,頭磕在膝蓋上,他忽然湧上一種強烈的期望,期望此刻林飛醒來,和他并排坐着,聊聊天,聊聊游戲,一起看新聞聯播也行——嗯,過點了,深更半夜,只有鬼話了。

就在這時,手機響了,牧歌一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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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歌,睡了嗎?”關映的聲音聽上去大夢初醒。

“什麽事?”

“剛剛做了一個夢,夢見你又動手了,就打個電話——你為什麽又揍我,我什麽都沒做!”關映忽然憤慨地喊道。

你做噩夢,關我什麽事!

作孽作多了吧,活該夢裏被揍啊!

牧歌心情陡然輕松了,擔心吵醒林飛,他走到了陽臺上,一股清新的風吹過來,惬意溢滿四肢:“哈,夢是現實的映照你對被打的滋味念念不忘了吧?”

“……你是除了我爸、我媽、我外公、我小姨、還有小學老師之外,唯一打過我的人!”

這叫唯一?前面一堆是擺設啊?

關映的笑聲很愉悅:“诶,我一直搞不懂,正常的人,都是揍臉揍鼻子揍胸口的,你為什麽會打我的屁.股?”

呵呵,呵呵呵,打都打了還挑地方?

廁所裏啊,那會兒想揍身體也施展不開啊!

廁所?當時為什麽沒想到直接把關映摁進馬桶裏?保管他惡心一輩子!牧歌把自己逗笑了!

“揍我就讓你這麽開心?我當時看你難得穿正裝才沒還手的。”關映冷哼一聲,聊起了下午遇到的趣事,說什麽在超市,遇上了一個人醜嘴賤的,跟一個大媽吵架了。關映學着他們倆一句一句的對罵,惟妙惟肖,手機那邊的牧歌聽得津津有味。

靠在陽臺上,牧歌驚悸的心被安撫了不少。

看着昏黃的路燈,聽見手機那頭有車門響動的聲音,牧歌問:“這麽晚了,你才到家?”

關映說:“哼,嗯!”

“你們Y-C太壓榨人了吧?周末,而且你又是好不容易回一次,就往通宵裏整?你好歹也是,老板之一啊。”牧歌笑了,看見樓下的路燈走過來一個人。而這個人站在那裏,揚起了臉,沖牧歌招手,牧歌下意識問:“……關映,你在哪?”

“你不是看見了嗎?”

過往的事情從眼前飛速掠過,牧歌瞬間冷了下來:“你回去吧。”

關映愣了一下,輕笑:“我只是順路,哈,見你沒睡就拐過來。啊,既然,那我走了……”

“嗯,我挂了。”牧歌斷然挂了電話。

Y-C游戲公司常年有新游戲發布,定期還舉行高峰論壇,一群業內精英們闡述當今游戲大形勢。請柬也發到牧歌手裏,牧歌往林飛手裏一撇,讓他和李超去。

想不到有個人打過電話來,專門問牧歌這次去不去。

這個人叫江志儒,是游戲界的前輩,他所打造的一款游戲曾是牧歌的摯愛。牧歌剛“出道”時江志儒就已經“隐退”了,現在是一個游戲雜志的總編,牧歌只聞其名,沒見過其人。江志儒說他很期待牧歌公司傾力打造的第三波重彈。

牧歌對他非常景仰,想不到他竟然找上門來,牧歌受寵若驚。

牧歌糾結了。

去吧,必然會遇上某某某;不去吧,他對江志儒真的非常景仰,要知道江志儒早都“退隐”了,這種機會很難得的。

糾結之後,牧歌想到了一個絕妙的主意。牧歌守在論壇外,等論壇一結束,見江志儒離開人群,牧歌立刻走上前。江志儒四十多歲,削瘦,舉止儒雅。牧歌剛一開口,江志儒就笑了:“我知道,你是牧歌,為什麽缺席呢?”

“有點很重要的事,耽誤了。”牧歌輕描淡寫,邀請江志儒上茶座坐一坐。

剛一落座,牧歌迫不及待地表達了自己對江志儒的仰慕,以及對那款游戲的鐘愛——高中時代的最愛,雖然現在已落伍。

江志儒爽朗地笑了。

兩人相談甚歡,吃到一半時,江志儒笑說,原來還以為擅長打造暴力游戲的牧歌是一個很兇悍的人呢,想不到是很陽光上進的年輕人,而且出奇聊得來,實在很意外。

牧歌聽出苗頭不對勁。

果然,江志儒歉意地說,這次是被主辦方的幕後老板力邀才出面的,給牧歌打電話也是他的授意。現在那人正在周圍,要不要一起聊聊。

這個幕後的人,猜也能猜到是誰。

有人就喜歡遮遮掩掩的,真不知道想圖個什麽。

牧歌忍住甩手走人的沖動,扯出一個笑:“能見到江總編,我很榮幸,如果他在旁邊的話,一起過來坐一坐。”

來人穿一襲立領的灰色風衣,往座位上一坐,斜照下來的陽光被他擋去了一半。

牧歌陽光燦爛的心情,頓時也被遮了一半。

躲,是來不及了。

砸,又不太符合身份。

石漸維微笑:“江總編、牧歌,好久不見。”

如果可以,寧願永遠不見。

後來的客套大同小異,沒有出現什麽可以記上一筆的事,江志儒跟石漸維倒是挺熟稔的。聊了沒幾句,江志儒接了個電話,說他要先走了,牧歌歡欣雀躍:“正好,我也有點兒事,一起走吧。”

石漸維見狀,沒有尴尬,将兩人送了出去。

江志儒的車剛開走,石漸維轉向牧歌:“牧歌……”

“我有事,先走了。”

石漸維單手撐在一輛白車上,将牧歌堵住了,聲音很強硬:“牧歌,你等一等。”

牧歌暴躁了。

石漸維的聲音軟了下來:“就不能聽我說一句嗎?抱歉,上次的事……”

“說完了嗎?”

“……”

“我可以走了吧?”牧歌說着,推開石漸維的手。

兩人停在兩輛車的夾縫之中,石漸維一把将牧歌抱住了。牧歌火了,擡腿、撞膝、一腳踹過去,石漸維被踹得後退了幾步。牧歌把束縛在脖子上的領帶一扯,做好PK的準備。

白車的車窗搖了下來,一個小年輕吹了一記口哨:“呦呵,身手不錯,那邊寬敞,那邊打去。”

嚓,到處是唯恐天下不亂的人。

牧歌把領帶一甩,大踏步離開是非之地。石漸維追了上來:“牧歌,聽我說一句好嗎……我等你這麽長時間,難道連說一句話都不值得?”

“我不用你等,也不用你做什麽。”

石漸維說:“我只是想告訴你,燕初去了國外了,短時期內他不會再回來,你完全不用擔心。”

真是好消息,再好不過。

認識,用了半天;相處,用了一個月;忘記,也許需要好幾年。就算沒有投入感情,那種刻骨銘心的驚悸已烙印在心,感情早就蕩然無存,而驚悸卻會在午夜裏偶爾造訪。

“牧歌,既然他走了,你就可以回來了。”

牧歌拉開車門,定定看着石漸維:“既然兩不相欠了,是不是可以請你離我遠一點?沒必要替我打掃房間了,順便把裝的那些監控設備都去了吧,我不希望再欠你什麽。”

“這一次是我欠你。”

“我們兩清。”

兩清。

說了多少次兩清沒有一次清了。也許應該找一個公證人白紙黑字寫下來才能真正兩清。

石漸維問:“我們還可以是朋友嗎?”

牧歌反問:“你覺得可能嗎?”

可能嗎?可笑吧!

一個好不容易結痂的傷口,還非要拿個鏡子天天照着“自殘”嗎?

牧歌砰的一聲關上車門,一踩油門,走了。牧歌心情糟糕透頂,像胸口被子彈打中一般,疼疼的,麻麻的。等紛紛亂亂的思緒好不容易,牧歌擰開電臺,聽着那檔很有名的節目,他喜歡的主持人磁性的聲音從音響中傳來:“今天的話題是:我們已分手……以下是聽友的分享。”

真是傷感的話題。

關于前任曾做過的點滴細節,一個比一個傷感催淚。

“讓我們再看這一條分享,應該是女生發的,因為對方是單人旁的‘他’:有一次,一起上街,過斑馬線。他先走,我停在後面。他走了一半,回頭看我站在原地,就折回來牽住了我的手。”主持人忽然停了一下。

很平常,但牽手的感覺很美好啊,牧歌不由微笑。

主持人繼續念下去:“我一個一米八的男生,被牽着過馬路的感覺,一輩子也忘不了。”

一米八的男生嗎?所以,這是兩個大男人的故事吧?

“可惜,我們在停車場剛剛分手,他不願意原諒我做過的事——但我還是愛他,我願意忍受他的花心。他喜歡聽你的節目,我想他會聽見。”主持人停頓了一下,含蓄地點評說,“像這種剛剛分手或者分手才三天的這種,就不要自稱前任了,複合就是分分鐘撲過去解決的事情嘛!”

牧歌啪的一聲關掉電臺,悶悶地想,為什麽要對號入座?這種毫無暗示還被聽見的概率,約等于零吧?

牧歌警惕着前後左右的車,還好沒有一輛有“撲過來”的跡象。

作者有話要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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