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你很了解她?
餐廳的門已經被神秘男人打開,邱凜和頗高懿面面相觑,然後默契且沉默地一起走了出去。
經過一條暗黑的長廊,他們朝着唯一的光源走去,然後他們看到了一座小花園,這裏草木茂盛,花團錦簇,圓形噴泉正在汩汩地冒泡,淙淙的水流活躍了密室的枯寂,泉水中央的小人魚雕像被人擦得锃亮,這裏顯然是有人長期精心打理的。
花園非常顯眼的位置,是一扇銅色的鐵藝大門,頗高懿查看過開關設置後對邱凜說:“這裏是一把鏈條鎖,我們需要找到鑰匙才能出去。”
噴泉旁邊的鐵架上緩緩落下一塊幕布,投影儀的燈光驟亮,屏幕上播放起一段VCR,邱凜放眼望去,錄像是顧老太太生前的生活日常,她曾經非常喜歡在花園裏面一邊喝着咖啡一邊看黑白老電影。
片尾,顧老太太起身對着鏡頭連擺幾個pose,笑眯眯地問:“小寶兒,你看我這水平,可以做你的模特不?”
黑幕起,影片戛然而止。
頗高懿看向邱凜:“這影片什麽意思?”
邱凜擺弄着投影儀,将短片又重新播放了兩遍,對于接下來的走向已經基本了然,但他并不急于揭曉謎題,而是看着頗高懿說:“走吧,要逃出顧宅,首先我們得把大家找齊。”
由陽光明媚的花園重返暗黑走廊,他們的眼睛一時無法适應。眯上再睜開的時候,走廊的灰色牆壁亮起昏黃小燈,一盞一盞逐次點燃,無聲地替他們指明前進的方向。
沿着小燈路徑,他們在彎彎繞繞的長廊艱難摸索,兩手邊不時出現一扇門,有的開着,有的鎖着,有的空無一物,有的……裏面躺着人。
頗高懿打開一扇生有鐵鏽的紅漆單開門,撲面而來濃重的消毒水味兒,這間屋子面積約有十五平,被藍白條紋的拉簾分隔成裏外兩間,外間擺放着一張操作臺,臺面上整齊碼放着藥劑瓶和醫用托盤,牆面上嵌着幾枚鐵釘,一套藍白相間的病號服和一頂藍色的手術帽挂在上面。
“這兒是醫療室?”他回頭看向邱凜,看到邱凜肯定的眼神,他深吸一口氣掀開了拉簾。
“卧槽!”簾後的景象讓他倒吸一口涼氣,往後倒退了一大步。
一張單人病床上,平躺着一位雙手交叉放于胸前的女病患,一頭長發淩亂地散在枕邊額前,一雙大眼空洞地望向天花板,嘴唇蒼白幹裂,毫無生氣。
“你好?你叫什麽名字?”頗高懿試圖與其對話,但女人全然無反應,仿佛聽不到外界的聲音,仿佛靈魂已經出竅,甚至連眼珠子都紋絲不動。
邱凜拿起病床邊櫃臺上的一張化驗單,信息顯示病床上的女人正是顧家大小姐英子,她的肌肉長期處于萎縮狀态,患有軟骨病,甲狀腺激素水平很低,但她最嚴重的問題還是精神上的,醫院出具的診斷單上标注的是CPTS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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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沒記錯的話,CPTSD是複雜型創傷後應激障礙的簡稱,是由于長期生活在創傷環境中而引起的心理疾病,這種創傷包括身體、精神或者情感上的虐待。英子青少年階段長期處于父親的暴虐之下,後來又失手将其殺害,這些應該是CPTSD形成的部分誘因。”邱凜沉聲說。
“太慘了。”頗高懿低聲慨嘆。
兩人都盯着英子那張慘白的臉,陷入了沉默,而在他們的身後,一雙低跟皮鞋正緩緩走來。
頗高懿的耳朵動了動,悄聲說:“我們後面好像有人。”
二人回頭,來人竟是褚美琳。邱凜毫不意外地說:“這就是你的單線任務?”
美琳看着他們,眼含熱淚,終于見到“家人”了!她點點頭說:“我的角色是一名心理醫生,任務就是找到病發的英子,并将她帶到這裏來接受治療。”
頗童鞋仔細回憶了一下她消失前的細節,恍然大悟地說:“怪不得當時你堅持走在隊伍最後,原來是故意的!”
美琳不好意思地說:“因為我當時已經提前知道了英子會從卧室裏沖出來,但礙于游戲規則又不能告訴你們。害你們擔心了,不好意思啊!”
“沒關系,你沒事就好。”頗童鞋拍拍她的肩膀,笑容爽朗。
“那我們接着往下走吧。”邱凜說。
褚美琳點點頭,臨走前替英子把被子掖了掖。
走廊蜿蜒,迷宮一般,他們一行三人沿着壁燈指示的方向又走了很久,忽然環境有了變化,手邊不再是灰色牆壁,取而代之的是整面牆通鋪的綠色玻璃。
頗高懿看着鏡中的自己說:“為什麽我覺得這裏好熟悉?”
美琳不敢看玻璃,她怕看到鬼影。
邱凜朝走廊的前後方各看了看,說:“我們來過這兒,這裏就是洛黎消失的地方。”
頗高懿詫異:“诶?這房子上上下下的都把我整糊塗了。”
邱凜用手推了推玻璃牆,問:“頗高懿,洛黎消失的時候你在隊尾,有發生什麽異常嗎?”
頗童鞋摸了摸下巴仔細回憶:“當時因為看到玻璃裏的鬼影,洛黎大叫一聲,我們就慌亂地抱作一團,我好像隐約聽到身後發出‘吱呀’的響聲。”
邱凜點點頭:“我懷疑玻璃牆上有暗門,大家一起找找看。”
不一會兒,美琳激動地指着身前的牆壁喊:“這裏,這裏!”
正如邱凜預料的那樣,玻璃牆面發現了一道隐藏得極其隐蔽的暗門,推開後是一間很大的辦公室,裏面擺放着書桌、書櫃和一圈皮沙發,老板椅的椅背正對着他們,椅子下方露出一雙修長的小腿。
聽到動靜,椅子緩緩轉動,一個精致的女人面龐出現在眼前,只見洛黎正舒适地斜倚在扶手上看向他們,嬌嗔地朝他們抱怨着:“等你們好久,可算來了!”
頗高懿環顧四周:“所以,這是你的單線任務?”
洛黎點點頭,開始述說她的經歷。
和褚美琳一樣,她也是從剛開始就接到指令,告訴她在經過玻璃長廊的時候,如果遇到牆面綠光閃爍就推門進去。
為了避開其他人注意,她還假裝遇鬼尖叫,成功地進到這裏。
任務卡片上說,她扮演的角色林三是顧氏集團的大秘,同時也是顧家男主人的地下情人,這間辦公室是他們之前經常幽會的地方,林三知道這裏還藏着他生前立下的遺囑,而她的任務就是找到這份遺囑,看看上面是否有自己的名字,奪回屬于她的財産。
“為了找到它,可費了我好半天時間。”洛黎指着桌上的一份文件袋笑着說,“誰能想到保險箱竟然藏在地板下面!我差點把這裏翻得底朝天,沙發都快被我拆了!”
打開文件袋,她一字一句地讀着遺囑:“本人将名下全部財産,包括顧氏集團56%的股份,五套房産等,贈予我的愛妻。”
聽完遺囑,衆人震驚,他不是個“暴君”嗎?
洛黎譏諷地說:“什麽臭男人,嘴裏甜言蜜語叫着愛妻,背地裏卻找小三兒,對他來說面子可比裏子重要多了!林三這又是何苦呢?做三兒被世人辱罵,到頭來還不是落得一無所有。”
這下只剩下江韻舟了,團隊四人繼續往前走。指示燈閃爍不定,忽明忽暗,直至完全熄滅。不遠處的房間透出點白光,隐約聽到有女人的抽泣。
褚美琳躲在頗高懿身後抖索:“這又是什麽?女鬼嗎?”
頗高懿張開一只手臂護她:“應該不會,這間房裏應該是江韻舟了。”
聽到舟舟的名字,美琳立馬精神起來,她從頗高懿的手臂護欄下面鑽過去,想要跟上前面的邱凜去看個究竟。
頗童鞋一把抓住她,說:“我也只是猜測,沒準真是鬼呢,你小心點!”
美琳聽到“鬼”,又溫順地退回他身後,看着邱凜快步走到門前停住。
頗高懿遠遠地問:“韻舟在裏面嗎?”
邱凜透過門窗往裏看,這是一間影音室,白幕上正在播放顧家老太太生前影像,白幕對面的舟舟窩在懶人沙發上,臉埋在自己的臂彎裏,肩膀上下起伏地抖動,瘦瘦的一小只,就像蜷縮在角落裏舔舐傷口的小貓。
影像裏老太太慈眉善目地對着鏡頭說:“小寶兒,你看我這水平,可以做你模特兒不?”
見邱凜沒有回應,頗高懿湊上來。看到舟舟在裏面,既喜悅又疑惑地問:“什麽情況?你怎麽不進去?”
說着就打算推門進去,卻被邱凜一把拉住,邱凜搖搖頭輕聲對他說:“再等會兒吧,給她點時間。”
屋子裏,江韻舟擡起頭,臉上滿是淚痕,她哽咽地說:“外婆,我好想你。”
頗高懿揉揉眼睛:“我沒看錯吧?她在哭?”
邱凜點頭。
美琳關切地問:“舟舟她怎麽了?我第一次看她哭。”
洛黎看了眼,表情有些不屑:“不是吧,玩個密室而已,入戲這麽深?”
邱凜将目光從舟舟身上收回,淡淡地看向洛黎:“誰都有情緒崩壞的時候,她可能是觸景生情了。”
“你這麽了解她?”洛黎敏銳地捕捉到什麽,認真地盯着他的眼。
邱凜沒有回答。
他的思緒飄到了高三那一年,在醫院病房的樓梯間,一個女生坐在冰冷的臺階上,也是這般哭泣。
那天,是他這輩子第一次遇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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