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我就說你們一定有貓膩
列車已經駛離寧港市幾十公裏了,又要有大半年回不了家,新的一學期即将在他們面前徐徐展開。
車廂裏,江韻舟盯着邱凜的眼睛問:“臉上的傷,到底怎麽弄的?”
邱凜覺得,她一定是得到了媽媽的真傳,因為追問起來單刀直入,不留餘地。
他盯着座位上,仍然沒有松開的,她的手。
剛剛因為着急捉住她上來查看傷口的手,現在發現了,反而又不想着放手了,心裏惡作劇地想看她的反應。
可惜,她好像沒有反應……因為她仍然盯着他,想要得到一個回答。
于是,邱凜用力握了一下她的手,笑着說:“前兩天回家的路口遇到打劫的小混混,我身上沒錢就被掄了幾拳,不過沒關系只是些皮外傷而已。”
“真的假的?”江韻舟感到很驚訝。
“當然是真的。”
手心微微出汗,見她并沒有什麽反應,邱凜便悄無聲息地松開了她的手。
算了,放過她吧。
江韻舟默默地從書包裏取出一本書來,兩個人都靠在椅背上,安靜地幹着各自的事情。
窗外的風景線性地移動着,廣袤的田野光禿禿的,等待着春天的發芽,秋天的結果。
她用右手摸了摸自己的左手,掌心裏已經全部都是汗了。
掌心還能感受到餘溫,她抿嘴,捏緊了自己的手。
在經歷了五個多小時的旅程後,列車終于停靠在了望京火車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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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是終點站,所以車廂裏的旅客蜂擁擠到過道裏,人群洶湧澎湃,同行的人一不小心就會被沖散。
“我們也走吧。”邱凜轉頭對江韻舟說。
江韻舟點點頭,站起了身。因為久坐不動,渾身上下都像板結了一樣,僵得肌肉酸痛,她伸了個大大的懶腰,扭扭脖子和肩膀。
他們往車廂外走,一個後排男子趕時間,一路說着“讓一讓”從他們中間穿插過去,惹得江韻舟一個後仰,差點摔下去。
“小心。”邱凜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的胳膊。
接下來出站的一路上,他的手就沒松開過。
邱凜的手勁很大,因為用力所以骨節分明,手背上是清晰的血管,呈青色,皮膚白皙。
從前還不認識他的時候,江韻舟總覺得邱凜是一個很難接近的人,因為太優秀了嘛,會讓人産生自卑感。
如今他們從認識到一點點變得熟悉,她開始覺得邱凜其實是個骨子裏很溫暖的人,他有一種天然的氣質,讓人只要待在他身邊,就能感受到安全感。
就比如這人流如梭的火車站前廣場,雖然天色已暗,又困又餓又冷的。
但因為有他在,所以沒關系。
邱凜替她推拉杆箱,她跟在身後,偷瞄一眼少年好看的後腦勺。
手機在衣袋裏傳來震動,又是什麽垃圾短信吧,她沒太在意。
排隊坐上回學校的大巴,邱凜轉頭問她:“晚上想吃點什麽?”
“沒什麽胃口,想喝點粥。”
“好。”
沒聊幾句,邱凜便在身邊安靜地睡着了。
車窗外,路燈漸次亮起,橘子色的光一盞一盞地打在他臉上,他的呼吸很平緩,雙手交叉着抱在胸前,腦袋乖正地倚在靠枕上,眉頭時而蹙起,像是陷入了什麽夢境。
經歷了一場長途的困倦,江韻舟也有些睜不開眼了,從口袋裏取出手機想要給媽媽報聲平安,目光卻定格在了剛剛沒有看的那條訊息上。
訊息是黃嘉莺發來的,她說:邬宸和你朋友打了一架,現在正住在醫院裏。
以及一張照片,潔白的病床上,邬宸頭上裹着紗布,嘴角淤青。
大巴車穿梭在晚高峰車輛的海洋中。
車外鳴笛的吵鬧,讓江韻舟的心情複雜至極。
憤怒、焦躁、煩悶、心疼,連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
邬宸于她,就像一顆定時炸彈,不知道何時就會突然爆炸。
她氣憤地點開邬宸的頭像:“你有什麽沖我來,別拉不相幹的人下水。”
等了很久才等來一條回複:“如果是不相幹的人,就好了。”
等到大巴橫沖直撞地闖入大學城,邱凜才在颠簸中醒來。
他的身上還有傷,長途跋涉讓他的疼痛加劇,強忍着疲乏和病痛,他睜開眼看身邊的人,女孩兒沉默地坐在陰影裏,手機屏幕亮着,照到她臉上的表情。
平靜中帶着悲憤?
“這是到哪兒了?”他假裝才醒,嗓音沙啞地問。
“到大學城了,你身體還痛嗎?”
“還有點……”
邱凜愣住了,她怎麽知道自己身體痛?
耳邊傳來輕輕的啜泣聲,讓邱凜不知所措。剛剛自己睡着這會兒,到底發生了什麽啊?
“你怎麽了?別動不動就哭鼻子。”安慰人這種事 ,邱凜并不擅長。
很奇怪,江韻舟每次哭鼻子的時候都能被邱凜撞見,可她并不是一個愛哭的人。
“對不起。”江韻舟抱歉地說。
邱凜笑了,笑容扯得嘴角疼:“喂,你對不起我什麽啊?”
“因為我,你莫名其妙被表白,莫名其妙被相親,甚至莫名其妙被一個毫不相幹的人打,就覺得如果我是你的話,肯定恨死我了。”
邱凜看着女孩哭紅的鼻頭,眼淚順着臉頰流下來,在并不明亮的車廂裏閃着光。
“并不會。”伸手刮她的鼻子,“別哭了,小哭包。”
小哭包。
江韻舟忽然想起小時候,她每次在幼兒園被小朋友欺負,都會哭着在爸爸跟前撒嬌,然後爸爸便會一臉寵溺地捏着她的臉說:“又是哪個調皮的小男生欺負我們家小哭包了?告訴爸爸,爸爸去替你出氣!”
後來,爸爸走了。大家都說,媽媽一個人帶她很辛苦,要聽話要懂事,不要惹媽媽生氣,于是她學會了遇到委屈沉默以對,用沉默抵禦泛濫的情感。
哪怕心裏下着雨呢,也要和天上的太陽一起晴朗。
很多年過去,她再也沒有在人前哭過,所以也再也沒有人會用如此溫柔的聲音叫她“小哭包”。
他為什麽要對自己這麽溫柔啊?明明受傷的是他,被安慰的是他才對。
江韻舟不知該如何應對。
好在大巴車恰如其分地停在了醫大門口,司機大嗓門兒地招呼着:“望京醫大的同學可以下車咯!”
借着混亂的環境,她匆匆對邱凜說:“你等人都走了再下車,別被碰到傷口了。”
然後她先行一步下了車,去後備箱幫邱凜拿行李。
後備箱的車門緩緩打開,大家簇擁而上,她被推搡到了後面。
邱凜不聽話地也早早下了車,看到她可憐兮兮墊着腳尖在外圍張望,無奈地上前把她拽到一邊,說了句:“在這裏等我。”然後扭頭去取行李。
“別啊,你在這兒歇着,我去。”江韻舟拉他衣袖。
“喂,別小巧我好嗎?”邱凜故作生氣地說,然後強行讓她待在原地。
行李箱的車輪在水泥地上滾動,月明星稀,除了天氣冷,這天氣晴朗得不像話。
空氣也清新,江韻舟深吸一口氣,五髒六肺都仿佛獲得了滋養。
“走吧,去喝粥。”邱凜說着,方向卻是朝着校門外走去。
“不去食堂嗎?”
“請你去吃粥公道。”邱凜回,“剛剛哭那麽兇,不得多吃點補補?”
“別了,你身上有傷,又坐了長途,還是早點回宿舍休息吧。”
“可你不是想喝粥?”
“大少爺,我說的粥就是食堂13窗口的南瓜粥啊。”
“……”
不得不說,有錢人家孩子的思維方式的确與衆不同。
——
食堂13窗口,江韻舟排隊買粥,邱凜被她強制按在座位上休息,美其名曰“占座”。
“舟舟女神!”一個熟悉的聲音由遠及近而來。
一整個寒假沒見的老船,正穿着雙涼拖,像個老大爺一樣在食堂四處溜達。
“嗨,學長好。”
老船早在三天前就返校了,誰讓他上學期期末挂了兩門課,回家被院長老爸教訓到生無可戀,還是來學校好,沒人管落得逍遙自在。可是……一個人待着真的好無聊啊!
他已經沒日沒夜玩了三天游戲,再玩下去或許會因身體嚴重虧損而猝死……猝死也就算了,最可怕的是他的舍友還要再等幾天才回來,那他可能會發臭……如此想下去,他連打游戲都沒了興致。
所以,當他實在無聊到需要來食堂和打飯阿姨唠嗑的時候,看到江韻舟的那份油然而生的愉悅和快樂。
“你也提前返校啊?”
“是啊。”江韻舟把打好的兩碗粥、兩張煎餅以及幾碟小菜整齊地碼放在托盤上,小心地端好防止潑灑。
老船看到她打了兩份飯,順口問句:“你舍友也返校了啊?是小燕子還是小美琳?”
“呃,準确的說,應該是你舍友也返校了。”
“誰?是不是老邱!”老船興奮地四處張望,然後朝某個無人的角落奔跑了過去。
可惜興奮過頭,忘了自己腳上穿着的是涼拖,一個跟頭栽到地上,一只拖鞋甩出去好遠。
躲在無人角落裏的邱凜,抽動了下嘴角,緩緩站起了身。
十分鐘後,還是那個無人的角落,叽叽喳喳全是老船的聲音。
他淚眼縱橫地抓住邱凜的手:“親人,你終于回來了!你都不知道我這些日子過得有多苦!”
邱凜的臉上仍然是全副武裝,此時為了吃飯不得已把口罩摘下,相比額角的傷,口罩遮蓋下的淤青更加觸目驚心,與嘴角連成一片,稍微牽扯一下都疼。
老船看了,下巴驚掉到餐桌上:“老邱,你這是被誰揍了啊?”
邱凜舀一口熱粥,南瓜軟軟糯糯地甜感在唇齒蔓延。
然後,他一本正經地擡頭看老船:“那天我去動物園,一只猩猩穿着一雙涼拖逃了出來,就有了之後的故事。”
老船的下巴直接掉在了地板上:“那只猩猩還挺潮的啊。”
吃完飯,邱凜和老船把舟舟送回宿舍。
宿舍大門口,江韻舟和他們揮手道別。邱凜點點頭,然後對老船說:“兄弟,可能得麻煩你幫舟舟把行李箱拿上去了。”
長途跋涉了一天,他體力快透支了。
“沒問題。”老船拎起箱子就往樓上跑,傳達室的宿管阿姨看到後朝他吼:“喂,同學你幹嘛呢?女生宿舍男生禁止入內!”
江韻舟趕緊上前解釋了一番,宿管阿姨才翻了翻眼皮說:“乖乖,吓死我了,他知道你宿舍是哪一間?”
顯然是不知道的,所以他究竟跑什麽呢……氣喘籲籲地追上老船,把他從六樓領到四樓,安頓好後江韻舟把他叫住:“學長,邱凜傷還沒好,麻煩你幫忙多照看一下。”
老船手指撓着下巴,眼神意味深長:“我就說我的直覺不會錯,你們兩個肯定有問題!”
江韻舟也不否認,雙手合掌表情誠懇:“拜托啦拜托啦!”
其實吧,哪怕江韻舟不求他,老船也會出于人道主義關懷照顧一下舍友的,但既然她這麽誠心誠意地求他了,他也想賣個關子:“照顧可以,但你先答應我一個要求。”
“學長,你說。”
“等你那兩個舍友返校了,你幫我一起約出來吃個飯呗。”
哈,原來老船也有春心萌動的時候!
江韻舟心領神會地點點頭,默契十足地答應道:“明白,沒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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