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他逃脫了死神

當手術室燈熄滅的一瞬，慕晗整個身子都是僵直的，她是被攙扶着從長椅上站起來的。

她用手連續搓揉了幾下腿，想讓酸麻感趕快過去，擡頭，看到手術室的門開了，醫生走了出來。

慕晗連忙上前，差點趔趄在地，好在站住了。

聽到醫生說手術很順利，慕晗一直繃着的弦放松了下來，黎洵要晚些時候才能推出來，還需要持續觀察一段時間，才能轉移到病房。

若青女士走上前，輕輕拍了拍慕晗的肩膀。

慕晗回過頭，看着她，只能看到對方的嘴巴在動，卻聽不見說的具體內容，慕晗只覺得眼皮越來越沉，她的身子向一邊傾斜，倒了下去。

好在身旁的護士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她太累了，手術過程中的每一分每一秒，她都在經歷雙重折磨，那些回憶讓她的腦袋，有種快要被撐爆的感覺……

她在一間臨時病房，睡了好幾個小時，大概是心裏還在惦念着黎洵的情況，她沒辦法睡踏實，猛然驚醒，看着天花板，望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自己是在醫院，她坐起身，感覺渾身酸疼。

黎洵還沒有恢複過來。

若青女士看着慕晗一臉倦容，讓黎洵的大哥帶她去吃點東西。

慕晗本能搖頭，她還是想守在這裏。

若青女士說一時半會黎洵是不可能脫離麻醉狀态的，再者說，保存體力才能方便之後對黎洵的照料。

這一次，慕晗沒有拒絕。

***

坐在餐桌前，慕晗将勺子擡起和放下的頻率很低，沒吃下幾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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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洵醒過來，看到你這個樣子，會難過的。”

男人紳士親和的處事風格，讓慕晗覺得放松。她知道，對方是個比黎洵更成熟的男人，也有他自己的抱負，先前，他對于慕晗，不是沒有伸出過橄榄枝，但慕晗一直保持中立的立場，讓他也拿她沒辦法。

他一開始也沒想到，她會接受黎洵的“拉攏”。

兄弟倆在同一陣營，這一點不假，接受了黎洵的提議，就相當于向他們倆靠攏，可他不知道黎洵究竟用了什麽樣的法子，能讓慕晗肯踏入這場戰鬥。他很清楚，弟弟黎洵是狐貍屬性，藏在疏離和慵懶外表下的，是要徹底打垮羅薇諾的野心，甚至比哥哥的執念，還要深。

直到後來，羅薇諾是當年幕後黑手的事件暴露，他才知道，原來，慕晗和他們倆的目标，是一致的，只不過，她背負的是殺父之仇。

後來真相揭曉，他才知道，原來，自己肩上背負的，也是血仇，母親的去世，竟然也是那個女人一手造成的！

三個人的命運，被一種叫做“斬不斷的親緣”的東西，連結在了一起。

慕晗想到黎洵為她而揪心的模樣，便加快了往嘴裏送飯的速度。

“慢點，別噎着。”男人輕聲提醒。

慕晗聽到這句，眼淚掉了下來，她也不理會，混着飯粒，塞進了嘴裏。

男人看着慕晗，心裏也有些觸動，他也馬上要收獲一個女兒了，雖然孩子還沒出生，但他能明顯感覺到，看到彩超上孩子的模樣，和當時看到第一胎兒子的心情，是不一樣的，他看到那柔軟的小手小腳，就想捧在手心裏疼。

眼前的姑娘，也是從那樣弱小，長成今天這般模樣的呀。

***

黎洵在八個小時以後，恢複了意識，他還不能說太多的話。

但慕晗知道，當她的手抓住他的手背的時候，他一下就認出她了，他的眼神裏，閃過一絲憐惜。

仿佛經歷過一次生死的人，黎洵對于活在世上，有了不一樣的體驗。

當他可以自如地和慕晗對話，也就意味着麻藥效應完全過了。

緊接着而來的，是難忍的頭痛，止痛藥是不能無限制注射的，這就讓恢複期的黎洵很痛苦，腦袋上像是被架着的兩個鋸子，來回拉扯着，一直在鋸着骨頭的感覺……

他很克制，除非太疼了，才會輕哼幾聲，一般情況下，多是蹙着眉頭。

可僅僅是看着他蹙眉，慕晗心裏就很不舒服了，關鍵是她幫不了他……

黎洵還玩笑說“不是誰都能體驗被重新組裝一次腦袋的感受”。

慕晗說他沒正形。

“慕晗。”黎洵叫了她的名字。

“嗯？”慕晗聽出了他語氣裏的認真。

“答應我，再也不要分開。”

原本是很矯情的一句話，在這個場合，在經歷了這麽多以後說出來，讓人忍不住要落淚。

若青女士和黎洵的大哥，在三天後，回了國，集團公司有一堆等着他們處理的事務。

慕晗沒從黎洵的眼神裏看出多少情緒的變化。

他對于“親情”這種東西，最深刻的，都停留在母親去世的那一幕，哥哥對他是很好，可現在他也有了自己的家庭，有妻兒需要照顧，至于祖母，他更多的，是把她看成是一個家族的領導者。

慕晗沒有告訴黎洵，手術那天晚上，她好像在樓梯轉角看到了黎洵的父親，她只看到了一個側臉，不能确認究竟是不是，也不想在黎洵恢複期的時候提出這件事。

黎洵對于父親的态度是：自對方離開國內後，便再也沒有提起過，甚至在祖母面前，也沒有，他知道，羅薇諾的自殺，讓他們父子之間，阻隔了一道很難跨越的鴻溝……父親永遠不會來當面指責，但心裏不是沒有埋怨的……

***

在醫院又住了半個月，經歷了兩場大雨之後，黎洵出院了。

慕晗和他一起，搬進了靠近山谷的別墅，一棟平時只是有人看管，并沒有人居住的大房子。

在遠離都市，靠近山脈的寧靜之中，讓兩個人感覺到前所未有的放松。

黎洵頭疼的症狀也緩解了很多，頭發也長長了一些。

慕晗原本想每日自己做飯的，可被黎洵拒絕了，還是雇了一個阿姨，專門負責做飯。

“房子我動手收拾收拾，總是可以的吧？”慕晗覺得黎洵固執起來的樣子，也是挺好笑的。

“你只要每天能讓我看見你就行。你就做些你自己感興趣的事情，不要浪費寶貴的時間。”黎洵說得一本正經。

“天，你現在怎麽變得這麽雞湯了？”慕晗覺得：一場手術，竟讓黎洵變得佛系了……

“我又不是讓你來當保姆的……”黎洵算是表達了他的意思。

慕晗聽到這句，心裏還是有觸動的。

之前在國內，那種對黎洵的照顧是短期的，慕晗每天做飯，還是能保持有耐心的，可這一次，恢複期至少三個月，還要她每天做飯端茶嗎？黎洵自己心裏首先就過意不去。

慕晗之前自己倒是沒往這一層上想，她想的是只要黎洵能平安治愈，她累一點沒什麽。

現在這些話，從黎洵的嘴裏說出來，聽起來，感受完全不一樣……

原本以為黎洵是個強勢的男人，他一開始對她的那些“招數”就能看得出來，可沒想到，真的在一起了，向全世界公開了，黎洵反而成了處處體諒慕晗的那一方了。

有一種男人，是對外的時候，顯得強大而自信，可在對待喜歡的人的時候，反而會從獅子變成貓咪，偶爾，還會有些粘人。

每天早晨，黎洵醒來後，洗漱完畢，吃過早點，就和慕晗一起去山邊散步，呼吸新鮮空氣，走累了，就在山邊坐下，兩個人一起并排，看看天邊的雲，聽聽不知名鳥禽的叫聲。

中午回到住處，慕晗是要午睡的，黎洵就坐在陽臺上看書，直到她睡醒。

下午，兩個人各端一杯果茶，坐在二樓，眺望山景。

傍晚的時候，挑選一部電影，倚靠在沙發上，選一個舒服的姿勢，一邊看一邊讨論劇情。

晚上，喝阿姨煮的清粥，配上小菜，吃得舒坦。

睡前，互道晚安，各自在一間卧室休息。

黎洵說這是為了防止慕晗對他起壞心，半夜撲他。

慕晗笑罵他“少賊喊抓賊”。

兩個人的時光，美好的時光，慕晗希望可以一直這樣幸福下去，黎洵亦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