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你運氣好

燕京春節沒什麽年味, 随着外來人口陸續返鄉, 很多門店都關門了，往日繁華熱鬧的大街, 如今顯得有些空蕩落寞。

道路兩側樹木挂着積雪, 如果有冷風吹來, 就會飄起一層層白霧。

地面的積雪還沒來得及清掃, 用腳踩上去會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唐卡穿了件炒綠色的大襖，毛茸茸的狐毛領子包裹着臉頰, 讓她看起來格外嬌小脆弱。

她在去遇見咖啡店的路上，幾天前她跟經理聯系。

對方那裏剛好缺人，就同意她過去繼續做服務生。

和半年前一樣, 月薪三千三。

跟之前不同的是，她這次選擇上白班。

雖說經歷了日進數萬的日子，可唐卡也不覺工資少。

這才是正常的薪水, 之前那幾次，她覺得只是僥幸罷了。

一個人運氣是有限的，她不可能每次都能賺得到大錢, 做人還要腳踏實地的, 這樣才能避免栽跟頭。

有過半年的網售經驗後, 唐卡現在做服務生也如魚得水。

同樣的兩個客人，如果由她去點單, 那必定要多拿幾塊甚至幾十塊的提成。

沒經驗的服務生都這麽問：“先生需要品嘗一下我們店的招牌藍山咖啡嗎？”

而唐卡則直接抛出兩個選擇：“先生您好，請問是要金牌咖啡還是其它飲品？”

在這種情況下，新顧客通常會停下來看菜單, 詢問兩者有什麽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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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卡就會把準備好套詞說出來，“我們店的招牌咖啡産自牙麥加藍山山脈，海拔2256米最高峰，是全球獨一無二的咖啡産地，口感濃郁香醇，品嘗過後你一定會愛上的！”

咖啡豆是老板從國外弄回來的，到底是不是牙麥加産的，誰也說不清楚。

再加上喝過純正藍山的人少之又少，所以也沒有人站出來質疑過。

味道應該跟普通咖啡沒什麽兩樣，但是由于心理作用，似乎感覺會更香濃一些。

普通咖啡價格30-50，招牌咖啡98，每賣一杯，服務生都可以提十塊錢。

經過服務生的竭力推薦後，有些顧客會妥協。

“真的嗎？那就給我來一杯吧！”客人半信半疑。

服務生怯喜，随機會再補充一句。

“先生需要小吃、果盤嗎？”

“不要了，謝謝。”

客人一道謝，基本上意味着對話結束，這個時候如果再繼續糾纏，通常會招致反感。

唐卡處理這種問題時也有小技巧，跟之前一樣，她還是會繼續讓客人選擇。

“小吃是要開心果還是牛肉幹呢？”她直接挑出兩件詢問對方。

如果對方着急，就會随口點一樣。

如果是在等人或者心情不好，通常會拒絕。

“小吃就不要了。”客人說。

“果盤要大還是小？”

“……小的吧。”

“好的，請您稍等！”

中國人喜歡折中，但是又容易耳朵軟，所以唐卡很少失手。

當然，如果對方是位女士，就不能再這樣執著了，帶個小孩的例外。

對待每一種客人，唐卡點單時都有巧妙的變化。

所以她的單子，永遠都比多人長，提成也要高得多。

過年期間，店裏放假三天。

臘月二十八，唐卡下班後，沿着人行道回學校。

走到十字路口，看到商場上巨大的LED屏幕，正放映着全家團聚的畫面。

唐卡駐步看了會兒，笑笑。

過了紅綠燈，她察覺到似乎有人尾随自己。

她警惕地轉過頭，随即露出驚訝的表情。

“肖先生，好巧，您怎麽在這兒？”她錯愕。

“我過來接你，走吧，回我那裏過年。”肖也說。

“可是不行啊，我還得上班呢！”唐卡迅速找借口。

“上班？你是指初見咖啡店的那份工作嗎？”

“您怎麽知道？”

“老板是我朋友，你到那上班第一天，他就告訴我了。”肖也笑眯眯道。

唐卡謊言被揭穿，一時間找不出拒絕的理由。

“走吧，蔣姨和肖寒都在盼着你過去呢，到時候人多才熱鬧。”肖也說。

“嗯，那我回學校拿點東西。”唐卡小聲說。

肖也推開車門，她小心翼翼地坐了進去。

車子裏很暖和，好像一瞬間到了春天。

唐卡偷瞄肖也，看到他整潔的鬓角和發根後，心情悄然轉好。

到桃源後，還沒等她進門，可樂就歡快的奔了出來。

“終于來了，小唐快點洗手，給我幫忙！”蔣姨熱情道。

肖寒趴在沙發上望着她，眼神依舊幽怨。

冬令營的事，他到底還是沒能去參加，因為想破腦袋，也想不出該怎麽賺錢。

蔣姨購買的食材很豐富，全是為年夜飯準備的。

“牛肉和大骨湯都要提前炖上，只有這樣，到時候才不會手忙腳亂。”她親切道。

別墅裏暖氣很足，唐卡把外套塞進包裏。

洗淨了雙手後，她開始幫忙剝青豆和玉米粒。

“還是小唐好呀，你看那位……坐在沙發上半天，喊都喊不過來！”蔣姨故意說。

“說誰呢？我可都聽見啦！”肖寒立刻站了起來。

他噔噔噔的來到廚房，眼睛盯着唐卡不停往外噴火。

“我這次不能跟同學一起參加活動，都怪你！”他生氣道。

“我怎麽聽不明白呢。”唐卡茫然。

“別理他，自己沒本事，就找人亂發脾氣。”蔣姨說。

她在肖也這裏，既是幫工，也是長輩，所以講話直接，不必看人臉色。

肖寒自知理虧，扁了扁嘴，扭頭走了。

蔣姨小聲把經過講述了一遍，唐卡覺得有點哭笑不得。

“就為這個？”她說。

“是啊！這幾天都在家裏使性子，青春期的小孩子真是不得了，比我兒子那會兒還難管。”蔣姨很無奈。

“我去開導開導他！”唐卡立刻把雙手清洗幹淨。

肖寒躺在沙發上，拿卷子蓋住眼睛。

明知道唐卡過來，卻還賭氣沒動。

唐卡眼尖，一下瞅到重點。

“喲，數學110，不錯诶！”

“……”

肖寒立刻把卷子折起來，揣進口袋。

“你的問題我已經聽說了，想賺錢是吧？”唐卡笑道。

“我不想賺錢，就是想讓他看看，我不是個單純的米蟲！”肖寒嗡聲嗡氣道。

“那你怎麽不提前告訴我呢？”

“告訴你有什麽用？也讓我去跑着賣粉絲嗎？”

“雖然我不會讓你去賣粉絲，但是你這個态度，我覺得很不正确。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工作不丢人，需要錢時拿不出來那才叫丢人。你花錢的時候，對方會問這錢是哪兒來的嗎？”

肖寒不服氣，卻又無法反駁。

“我知道你在想什麽，既想幹體面的活兒，又想把錢賺了給肖先生看，對不對？”

“你有什麽辦法嗎？”

“當然，請教我你算是找對人了！”提到錢，唐卡的狀态立馬變了。

“說說看？別忘了，我現在還是個中學生。”肖寒斜眼看她。

“我看你數學成績好像不錯，幫小學生做個寒假作業應該沒問題，一頁一塊錢……”

“我不幹，連小學生的錢都賺，這也下作了！”

不等她把話說話，肖寒就直接拒絕。

“有興趣刷單麽？”唐卡問。

“這不是違法嗎？”肖寒反問。

“擺攤吧，我建議你進點閃光頭飾或氫氣球，趁這幾天過節到人流量比較多的鬧市或路口，一天下來絕對不少賺！”

“……還有沒有別的方法？”

連着提了七八個建議，都被肖寒否決，唐卡終于想通了。

“那寒少爺，不如你這邊先說說，自己想要什麽樣的工作？”她問。

“天這麽冷，最好是在室內幹活。還有，你也知道我現在這樣，不方便在外面抛頭露面……如果非那樣的話，最後體面點。其實我也知道，這要求有點難，但是，最起碼不要顯得太土氣寒酸。我長在農村，其實不介意幹髒活兒累活，但是學校那邊，你知道吧？”他各種明示暗示。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人多之地從來多是非。

三人成虎，人言可畏，唐卡作為受害者，對他的擔心很是理解。

“明白了，你讓我想想。”

“不急，慢慢想，我給你倒杯水！”

看她真心替自己出主意，肖寒态度也迅速好轉。

他倒了杯溫水，小心翼翼拿到她面前。

唐卡沒有接，而是盯着他的臉看。

“你幹嘛呢？”肖寒有點毛骨悚然。

“才發現，你長得還挺帥。”唐卡說。

“你眼光不錯，但是也發現的太晚了吧？不是吹，我在學校女生裏人氣超高的，上學期光情書就收了好多，更別提其他禮物了……”少年有點小得意。

“你多重？”

“120。”

“多高？”

“一七三……”

個子，是肖寒的痛，所以他現在每天都把牛奶當水喝。

唐卡把杯子接過來，一飲而盡。

“還問了這麽多，到底有沒有想到合适的工作？”肖寒急道。

“算你運氣好，我這邊還真有一個！不過人家要不要你，那還不能确定。”唐卡說。

“做什麽的？”肖寒問。

“巨星傳媒那邊，這兩天急拍一個新年廣告，正在四處尋找青春期的素人男生，要面容清秀有少年感，工作量不大，棚拍三天，你如果能面試通過，收入絕對不菲！”唐卡眼睛亮得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