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一節又是體育課

雙周學足球,老師教了幾個經典動作,放任大家自由活動。

一幫子出了籠的野鳥。叽叽喳喳到處都是笑鬧聲。

女生也組了兩支隊伍。悠悠不能劇烈運動,和體育委員告假,獨自個兒坐在遠離球場的草地上休息,一邊發呆,一邊就近拔掉小棵小棵的紫色野花,攥在手裏。

背後兩個女生的交談鑽進了她的耳朵。

“快看快看,是宋清晨。”

“好可愛。”

“是啊耳朵的皮膚簡直是透明的。怕不是畫裏走出來的吧。”

“那種自以為高冷其實天然呆的樣子真是要命了!”

兩個人都是發現外太空生物的口吻。

悠悠抱着膝蓋,臉埋在臂彎內,微不可察地轉動脖子,循着她們臉所對的方向,尋找她們談論的對象。

教學樓與實驗樓并排,兩棟大樓占據高地,與足球場和操場形成一個海拔,由一百多階梯彌補。宋清晨同學一臉淡漠地坐在最高處,用俯瞰的态度置身事外。

無怪乎她會被許茜這樣的耿直妹子diss。

這麽大好的天氣。

悠悠小腹隐痛,沒精神去管她,于是癟癟嘴,挪遠一點,用兩只手堵住耳朵不去聽兩個顏控的對話。

“悠悠。”物理課代表鄭铎小跑着過來,陽光少年咧開嘴笑着遞上來一把鑰匙,“能不能幫我去把實驗室門窗打開,通通風?上次同學們說實驗室裏有味道。”

悠悠手撐着地站起來,接過鑰匙,點頭說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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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真是太感謝了!”一身汗的男生顯得很高興,“我們再踢一會兒就過去!”

悠悠頭暈暈乎乎的,不知不覺走到了宋清晨同學附近。她是沒打算和這個頭條人物扯上關系的。可承蒙今早人給她千裏送發箍,禮輕情意重。鄭悠悠扶着腰,清清嗓子開口了:“天氣很好。”

宋清晨擡起眼睛望望她:“唔?”

“所以!”鄭悠悠掏出另外一只爪子,在此人的肩膀上捶了兩捶,“不要獨自在這裏悶着啦。你看,”朝不遠處球踢得熱火朝天的同學們努努嘴,“一起玩多開心啊,是不是?”

宋清晨沒順着她的意思去看綠茵場,倒是黑色的眼睛盯牢了肩上那把紫色的小野花。

這就有點尴尬了。

鄭悠悠讪讪地收回手,幹咳一聲:“不好意思。”

宋清晨的目光一瞬不瞬的。

“……額。”悠悠摘這些花其實是想回去做成标本,難得愛聽古典樂的高冷面癱能看上這樣的小野花,“送給你?”

十有七八是會拒絕的吧。

然而,宋清晨将花接過,攥在手內,垂下眼睫細看。

“???”悠悠抓抓頭發,遁了。

到達實驗樓二樓,聞到隐隐有酒氣。她打開401室的門窗,一邊像小醜狗一樣抽着鼻子,循着酒氣找到了對門。

“周老師!”悠悠訝然睜大眼睛,“你又喝酒了?”

還沒來得及說第二句話,鄭悠悠就發現,大事不妙。周老師身邊的啓普發生器,反應十分詭異,劇烈到好像,好像立刻就要……

砰地一聲巨響之中,悠悠感到整個人都被帶得往前飛出去很遠。

心想今天死定了的鄭悠悠,後腦勺安然着地時睜開眼,看到宋清晨近在咫尺的臉,還有……從天而降四下散落的紫色小野花。

家教森嚴的緣故,鄭悠悠從不爆粗的,此刻心頭卻漂浮着兩個大字:“卧槽?”

作者有話要說: 晚安哈哈,我還可以撒狗血,謝謝各位大寶貝

☆、005章 明天見

“真的沒有受傷?”校醫室內,鄭悠悠問自己的“救命恩人”。

宋清晨坐在病床邊沿,臉上淡淡的,沒什麽表情,身上披着鄭悠悠強行給她加上的校服外套。見鄭悠悠一直關切地盯着,她輕輕搖了搖頭。

看外表确實是沒什麽問題了。

只不過,剛剛近距離接觸時,感覺到這位新同學體溫接近于沒有,悠悠還是有點不放心,踟蹰良久,咬咬下唇徑直問了出來:“你,好像很冷的樣子啊。是不是有什麽低血壓之類的?”

宋清晨擡頭望望她,“沒。”

悠悠點頭。過了會兒好歹從吓懵的狀态中恢複過來。

剛才的場面接近混亂。周老師是實驗室管理員,這人業務原本能力很強,最近事故頻發,原因無他,和太太剛分手,雖然聲稱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好像看破紅塵,卻在開學短短兩個星期內酩酊大醉三次。上回在事故邊緣,叫蕭老師救了回來,這回的實驗室事故是坐實了。他準備制氫氣的實驗,用的鋅粒太小,部分落入下層玻璃半球,引起劇烈反應。

啓普發生器爆炸時,周老師的酒在一個激靈之間醒了,人迅速匍匐在地,護住了頭臉,手和背部的皮膚受了些傷。

但這次記過是跑不了了。

萬幸彼時除了鄭悠悠宋清晨,沒別的學生在近前,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包紮好之後,周輝過來,一臉汗顏地關照兩位學生。

“對不起了,鄭悠悠,”周輝擡起裹滿紗布的右手輕拭額頭,“幸虧這位小同學見義勇為,奮不顧身。”表揚完了咦一聲:“醫生沒給你看看?”

悠悠咳了咳,“老師,她說沒受傷。”

“讓醫生檢查一下。”周輝說。

宋清晨看他一眼,接着大長腿一撂,站起身走了。

剩下悠悠尴尬得要命。心想奇怪,又不是我沒禮貌,怎麽好像自家孩子沒眼色的父母一樣,有種詭異的羞恥感。清清嗓子和周輝說道:“周老師,你不用管她,但是啊,”悠悠皺着小臉語重心長,“你如果,沒有調整好狀态,就請假休息一段吧?喝醉了跑去實驗室真的太危險了。”

周輝苦笑:“是啊,炸得一片狼藉。要撤職了。”

悠悠回到教室,接受了同學們親切的問候,表示自己沒什麽大礙。說實在的,Z中建校一百多年了,實驗室發生爆炸還是頭一次。大家被吓到也是情有可原。

物理課代表尤其愧疚得要命,說以後打死也不找別的同學替他開門了,自己的事情要自己做。

大夥兒都散了之後,武維揚則比較關心那位“舍己為人”的某宋。

悠悠一五一十将細節說與她知道。

“那醫生給她檢查了嗎?”武維揚嘶嘶兩聲。

悠悠搖頭,“沒。”別說讓醫生檢查了,要不是鄭悠悠懇求到幾乎帶了哭腔,還不願意涉足醫務室呢。

武維揚啧了聲:“真的好險,要不是她帶着你趴下,你這個慢半拍的性子,今天只怕要毀容。”

“…唔…”

“但她真的沒受傷麽?那麽多飛濺的碎玻璃,她替你擋下來,都沒事?”

悠悠也是一臉狐疑,“嗯,明明她校服後背有破損,我仔細看了,卻沒有血跡呢。”歪着頭思索時,身上驀地一陣輕柔的裹挾。

轉頭望望,是她的校服。

宋清晨将它還回來了。

做完這個,宋同學面無表情回了自己座位。

對于這突如其來的親密,悠悠雖然有點意外,倒也沒有多想,可架不住武維揚在旁邊殺雞抹脖瞪眼睛,低聲喊:“悠悠!”

鄭悠悠問:“幹嘛?”

武維揚朝宋清晨的方向歪歪下巴,壓低聲音:“我說什麽來着。”

“什麽?”鄭悠悠懵逼臉。

武維揚一臉你笨死了的表情,“寧可不要命也要救你,怕你着涼給你披衣服,說起來最可疑的一點,為什麽尾随你去了實驗室!?這難道不是最經典的癡漢跟蹤狂行徑?還達到了最嚴重的舍身忘我的境界了!卧槽!”

悠悠“啊?”了一聲,還沒跟上武維揚跳躍的思路,側過頭看了下,大約是對她的視線有感應,宋清晨也擡頭朝她的方向看過來,視線相觸時,悠悠吓得趕忙轉頭。

這節課老師講習題,時間過得飛快。

由于上頭催得緊,要迎接九月份的督導檢查,校團委催促廣播站的工作盡快展開,下課後,悠悠将第一次去到廣播室播送。別說還真有點小激動小緊張。想到自己的聲音會彌漫在整個校園上空,不免有種莫名其妙的,羞恥。

“加油哈。”武維揚給她比個小心心。

忐忐忑忑進了廣播室之後,在學姐的引導下在座位上坐端正,鄭悠悠覺得自己特別像那種在完成秘密任務的女特務。閉上眼睛腦補自己是個革.命卧底,這樣就不緊張了。拉過話筒,開始播送:“大家好…”

音波擴散開的時候,鄭悠悠愣了一下。悄悄捂住了胸口。

鄭悠悠負責的欄目是《校園頭條》。主要是播報近一周發生的大事。所幸和站長說了,今天實驗室的事還沒有來得及整理成報道。不然開工第一天就是播送以自己為主角的新聞,這未免有點一言難盡。

從廣播室出來,學姐還在,一臉嚴肅杵那兒,悠悠以為自己搞砸了,她要罵人,沒想到對方開口就是一個慰問:“聽說你今天還遭遇了事故?”不等回答,點頭,“那還有這樣的表現,很不錯了。”

鄭悠悠是個比較缺乏自信的人,每當受到肯定都會受寵若驚,當即又是鞠躬又是臉紅的:“謝謝學姐。”

“小孩看日漫中毒了吧,學姐學姐,我聽着怪別扭的。叫我鄧侗就好。”學姐撇撇嘴,“很晚了,快回家吧。”

悠悠點點頭,抱着自己的東西出了廣播室,從那棟小建築下來,遠遠的看到操場的鐵圍欄上坐了一個人。

筆直的單薄的,瘦削的鋒利的。亞麻色頭發被風吹得微亂。

宋清晨要是把頭發留長,估計是個軟妹。悠悠想。如果要避免與她碰面的話,就要繞很遠的路,從第一教學樓後方的南門出去…可今天剛受了別人的搭救,就這樣避而不見,豈不是很忘恩負義?

算了算了,雖然被武維揚各種調侃之後,心中有點別扭,但都是女孩子,同班同學,還是鄰居,湊巧一起回家怎麽了。

刻意回避才是心裏有鬼吧,對不對。

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戚戚。

鄭悠悠假裝自己是君子,将書包跨上,同手同腳大踏步走到了宋清晨跟前,還在想着要怎麽開口呢,人家蹭地一下從那高高的欄杆上跳下地,那肢體語言的意思再清楚不過了:死鬼,等你好久終于來了。

“……”悠悠覺得自己可能是得了神經病,臉頰再度發燙,“啊,好巧。”

宋清晨只是看她一眼,沒說話,右手插褲兜,左手拉着挎包帶子。自然而然往校門外走。

裝酷。哼。裝酷誰不會!

被無視掉的鄭悠悠有點生氣,決定接下來一路上她也不要說話。

夕陽像是電影布景,将兩個人的影子拉得老長。悠悠覺得自己要堅持完全程冷暴力的時候,忽然發生了一點小小的意外。

“美女!”吹着口哨迎面飛馳而來的摩托車黨,讓鄭悠悠愣在那裏不知怎麽閃避,恍惚間腰上一緊,整個人便被往左邊摟了過去,險險避開了一場小型車禍。

等那飛車黨過去,悠悠低頭一望,宋清晨的右手還握着她的腰。便故作鎮定地往外側撤了兩步。

一路內心都無比煎熬,看到自己家門時,悠悠簡直有種解脫的感覺。

“到家了!”最後她還是破功了。

“嗯。”宋清晨說,“明天見。”

悠悠的表情一瞬間變成這樣:0.0

——誰要和你明天見啊。

——反正我不要。

回家撞上一件格外詫異的事。

外婆她老人家回來了。

非但回來了,還正抱着晨晨,開鄭悠悠的房間門…

……一面開門,一面嘴裏念念有詞:“進去了哈,不能讓悠悠發現我們一起玩過。”

“……”鄭悠悠在稱呼上總是千變萬化的,震驚的時候就會喊名字以示鄭重,“蘇拉女士!”

外婆的身影僵了一僵。

“蘇拉女士你幹什麽?”悠悠蹭蹭蹭小跑過去。

到底姜還是老的辣,撸狗被她撞破,外婆臉上卻沒有一絲絲慌亂的神色,反而倒打一耙指責起悠悠來,“悠悠,你怎麽養了狗一個人玩?我白疼了你了!”

鄭悠悠一臉無語,“啊?我……”

外婆繼續開火,“你媽忙,你舅舅也忙,說了接我住兩天,今天收到出差通知就把我撂下不管了。你先前算是個好的,怎麽現在也學着他們這起小沒良心的來,養了狗,不給我玩,放在房間裏關着。要不是我自己發現了,你還要瞞我到什麽時候?”

火力全開的老幹部不是蓋的,悠悠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你、我”了半天,跺了跺腳,“外婆你欺負人!”想起來一件事,“你哪天發現我藏了狗的?”

外婆索性抱着狗坐在沙發上撸起來,一下一下從頭至尾順着狗的毛。晨晨狗在外婆的柔夷之下,癱成一灘泥,連一聲響亮的汪都沒有了。

悠悠一邊怒其不争,一邊好笑:“外婆,你是不是,在我撿回來的第一天,就知道了啊?”

外婆輕輕咳嗽一聲:“第二天。早上。”說完看她一眼,有些惴惴。

悠悠忽然覺得心酸,走到她身旁挨着坐下,“外婆,不是這樣的,不是我想獨占這條狗,而是我怕,它傷害你啊。還有,怕媽媽不同意我養它。”還有,這并不是自家的狗,正主來了,說走就走。

外婆笑笑:“那你告訴我,我幫你一起瞞着鄭麗。”

悠悠點頭:“好的。”然後撤下書包帶子,站起來開始彙報今天的一系列情況。本來她是報喜不報憂的那一種類型,“實驗室發生爆炸我差點GG了”這種事,她絕對不會往家裏說才對,可她潛意識覺得既然是虛驚一場,告訴外婆也無妨,所以順嘴就說了出來。

外婆驚得連下巴都險些掉下來,撸狗的動作也停了,再确認一次問:“你說誰救了你?住在隔壁?”

悠悠答:“我們班一個女同學啊。她……将我撲倒……在地上……”漸漸覺得這個說法不對,“就是她幫我擋住了那些碎片。我們都沒事。”

外婆卻急得了不得:“去去去,快去請她過來,我要當面好好感謝她。”

悠悠吓得發昏,連連擺手,尬笑:“不不不,她哪有這個國際時間。人家,人家可忙了!我幫您轉達您的謝意就好了。”

外婆大人将狗還給悠悠,起身去開了冰箱門,拿出一罐玻璃壇子裝的肉類,“你把這個送去給他們家人嘗嘗。就當是我的一點小心意。等你媽回來了,讓你媽請她吃飯。”

悠悠頭暈腦脹:“這什麽啊。”

“你舅給鹵的牛肉。”外婆将玻璃壇子放在桌上,又将狗抱了回去。

“……”鄭悠悠覺得全天下再也沒有第二個人蠢得像自己這樣,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我,我不去。”

“你不去,那我去?”外婆作勢要起身。

悠悠哭唧唧:“我去,我去還不成嗎。您坐着吧。”

“這才乖。做人呢,要懂得知恩圖報。”外婆還在諄諄教導,“去,既然是同班同學,又是近鄰,玩得晚一點也沒關系。她要不嫌棄,帶她過來玩。晚上就吃冰箱裏的餃子。”

抱着一缸子牛肉出門,悠悠要哭了。

剛剛還發誓說不要和她明天見。結果自己竟然這樣急不可耐,晚上就來了呢。成何體統!

坐在放盆栽的小石階上,撐着下巴設想了十來個方案。

要不然挖個坑埋了這個壇子,假裝已經送到了,回去和外婆交差好不好?不行的,太浪費了。

要不然,自己坐在這裏,暗搓搓把這一罐子吃完了再回去?也不行的,肚子會爆炸。

左思右想,還是只有硬着頭皮去送菜。

她這一頓糾結,暮色都下來了。

她就着夜幕敲響了宋清晨家的門。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霧寶寶、西木木兮小天使,這個人人很懶小天使、太陽當空照、隔壁的貓醬、咚咚咚是誰的地雷。

感謝狼與香辛料、西木木兮、小5bb豬、小撩你、霧寶寶灌溉營養液w

接下來要争取日更了吼吼吼,親愛的讀者大大萌請多給我留言呀:D

周末愉快。以及逢考必過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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