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一節課就選了“梅根法案”

覺得荒謬無稽。

但是大千世界，就這麽自己給自己打了臉。

她雖然性格沖動，但并不是沒有腦子，媽媽說的，絢麗之行萬一是個騙局的情況，約了宋清晨一起去，應該可保無虞了吧。

而且按照愛麗絲的說法，來緝拿宋清晨的使者都落敗，e夫人短期內應該不會再輕舉妄動了。

在這期間，悠悠決定要帶刀口舔血過日子的宋清晨好好體驗一把正常生活。

周一總算沒有什麽大事發生。

平平安安地上了一天課，風平浪靜地播完了校園頭條。

下課與吸血鬼小女友一起回家。

除了被打開某個開關之外的時間段，沒有人去撩她，吸血鬼小姐姐的日常依然沉默得像是一個謎。

悠悠過去拉了她的手，悄悄話一樣地和她說話：“宋清晨，你覺得是當人好，還是當吸血鬼好？”

宋清晨看着她，看樣子并沒有想回答，用眼神詢問她，為什麽這麽問。

“你看，做人多麽好，”悠悠與她十指緊扣，“我會做很多好吃的給你吃，你知道嗎，我的夢想，其實不是上大學，而是做一個帶給人幸福的糕點師。我會開一間小小的西點屋，讓你每天都做第一個品嘗我蜂蜜小蛋糕的人。”

宋清晨想了想：“會胖。”

悠悠點頭：“是的，會胖，我會努力将你喂成一個大胖子。這樣我就不會再有那麽多情敵了。”頓一頓，“如果你喜歡小孩子，我們就去領養一個小孩子。如果你不喜歡，我們就彼此相伴到白首好了。你覺得怎麽樣？”

宋清晨目光陡然黯淡。

悠悠看在眼裏，這只是她對未來的暢想，是一副很美好的藍圖，所以忍不住宣之于口。但畢竟小宋不是別人，不能一味只顧自己開心，應當要照顧到對方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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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悠悠轉過臉來笑得無比燦爛，“做吸血鬼，也有吸血鬼的好處。”

宋清晨看着她，目光裏隐隐含有期待。

“比如力量十分強大。”悠悠颔首，“如果不是你用超能力救我，我已經死了好幾次了。即使不死，可能也毀容了之類的。我如今還能這麽開開心心地站在你身邊，都歸功于你的力量。”

宋清晨抿了抿嘴唇，沒則聲。

“我很感謝，感謝……”感謝你是吸血鬼這樣的話無論如何說不出來，因此話鋒一轉，“感謝這一切。”

宋清晨一副如釋重負臉。

雖然還有許多話沒說，悠悠覺得，不能一口氣下太多針砭。不然宋清晨會受不了。

接下來便一直都默默地走回家。

“宋清晨，”直到到了分道揚镳的地方，悠悠才再次說話。

被點名的小吸血鬼擡頭：“嗯？”

悠悠拍拍胸脯：“你別擔心。”

宋清晨微笑：“我擔心什麽？”

悠悠比個大大的心：“我會好好照顧你的。”

宋清晨沒則聲。

鄭悠悠從她手裏接過書包，退遠幾步：“你不相信嘛？”

宋清晨搖頭，答道：“相信。”

“那，明天見了。”女生大幅度揮手。

第二天放學之後，聶英尋的電話就到了，說是派來的車在外面等她。

悠悠帶着宋清晨去到校門口，見到一輛加長轎車，兩個人上車之後，不是上次聶英尋帶的助理了。換了個人。換成了一位戴着黑框眼鏡的小姐。那人見了宋清晨，先驚異了一下，再看看鄭悠悠，摸着下巴笑道：“一下來了兩位這麽好的小新人，這可太好了，聶總真有眼光。”

悠悠只要放開手腳發揮，就是自來熟的那種女孩，此刻見那人把宋清晨也算作他們公司的資源，笑着趴到駕駛座的靠背上去，對着副駕駛的助理大姐姐說道：“姐姐，你是不是看上我身邊的這個小朋友了？”

宋清晨眉頭一皺。

副駕駛的大姐姐摸摸領結，回頭瞅一眼宋清晨，颔首：“是，你們兩個，我都很中意，你的聲音是我聽過最好聽的。”微微笑笑，朝宋清晨的方向努努嘴，“她，是我見過最好看的。”

悠悠咋舌：“不是吧，姐姐怎麽稱呼？”

大姐姐見她如此懂禮貌，心裏早存了三分歡喜，因将自己的胸牌朝她亮了亮，“我姓劉，你叫我阿May就可以了。”

“阿May姐。”悠悠笑盈盈地，“你這次要失望了。”

劉助理轉過臉做詫異狀，“為什麽？”

悠悠坐回去，攬過宋清晨的肩，“因為她是我妹妹，是我一個人的寶貝。”言語之間難掩得意之色。

劉助理咳嗽一聲，有些嗆得慌，心想現在的小孩真是一個賽一個的前衛，因回過頭來對宋清晨道：“小姑娘，你要是簽我們公司，我保證，你的要求我全部都可以滿足。”

宋清晨一直旁觀，此時看着鄭悠悠好笑，面上卻不露出來，還是一副冰山臉的樣子，開口卻極為乖巧：“我聽我姐姐的。”

悠悠當場心花怒放。

只不過，也許是這個關系攀得不大對。

像是烏鴉嘴之類的。

到達絢麗大廈時，遇到陰魂不散的伍晞淵。

兩人下車時，正逢她從自家車上下來。開車送她的是伍晞淵的舅舅。悠悠正想冤家路窄，光鮮亮麗的伍晞淵已經怪叫哀嚎起來，比她還不高興：“我的天，鄭悠悠，怎麽哪兒哪兒都有你！！”

悠悠今天心情好，不會應戰，只是問她，“你來幹嘛的？”

“我告訴你幹嘛？”伍晞淵兇巴巴的，瞪一眼她身後的宋清晨，完全沒有好臉色。

倒是劉助理上來，解了悠悠的惑，她對伍晞淵點頭，“小百的女兒是吧，顧總今天特意在家等你的，你去五樓吧。”

好在伍晞淵對外人還算有禮貌，和劉助理鞠了一躬，朝鄭悠悠哼了一聲，蹭蹭蹭跑掉了。

悠悠嘆口氣，看來是要作為星二代出道了呢。伍晞淵底子還算不錯，與韓國那些高中就追逐星夢的練習生也不相上下。以後可望大紅大紫。

那樣就最好了，彼此不在一個世界，往後也不必攀比。

宋清晨看見她在微笑，擡手捏了一把她的臉，“又樂什麽？”

“沒。”悠悠朝她吐吐舌頭，“我們趕緊進去吧。”

劉助理在她身邊問：“怎麽你和百盈的女兒認識？”

悠悠一句話帶過：“是高中校友。阿May姐，今天我們參觀什麽呀？”

劉助理清清嗓子，“是這樣，聶總交代過了，不需要帶你看別的，只帶你到一號演播廳，讓你上去唱一首歌，體驗一下，就可以。燈光師什麽的，都是就位的。”

悠悠心想，有點兒意思。

劉助理見她雖然接受了安排，卻并不是十分信服，因此和她笑道：“小姑娘，你不懂，那個舞臺，是有魔力的。好比龍椅之于古時候的皇太子，舞臺對于那些生來就吃舞臺飯的人，有致命吸引。”

悠悠悶聲發大財，拽着宋清晨的手，反問：“是嗎？”

這個反問在接下來的三十分鐘內得到了應證。

一號演播廳，悠悠在電視上見過。原來這就是最近很紅的那檔歌唱類節目，從節目開播以來，三個月內已捧紅三位音樂學院的學生，外加一位從來不知五線譜為何物的草根明星。

上臺之前，宋清晨看着她瞪大的眼睛，抿唇笑了笑，在她背上輕輕一拍，“喂。”

“好耀眼。”悠悠還在贊嘆。

劉助理在一旁笑眯眯地：“一起上去看看？在上面的感受，與在這裏又不一樣。視野十分開闊。你可以想象一下，這裏滿座的，都是你的粉絲，拿着熒光棒，在給你助威吶喊……”

悠悠咽了咽口水，望望宋清晨。

宋清晨拍拍她的肩，“去吧。我在這裏等你。”

悠悠抱着“來都來了”的經典款中國人心态，從側邊的小臺階一步一步走上去。

果然。

阿May姐，或者說聶英尋沒騙人。

視野很不得了。

她有一種，對面的天與地，山與海，都洶湧而來的幻覺。

明明是封閉的一個空間，對面是黑漆漆的一個站臺。有幾架攝影機高高在上，以俯瞰的姿勢對着這邊的舞臺。

劉助理忽地擡高雙手，在半空中拍了拍。

像是觸動了什麽魔法一樣，舞臺周遭的燈光都砰砰砰地，煙花一樣炸開。

悠悠擡手遮了遮眼，只見站在舞臺下方的宋清晨的肌膚也被映照得接近透明，忽然間失卻了語言。

“悠悠同學。”劉助理在下邊說話，“你唱一首歌，最拿手的，最喜歡的，都行。”

鄭悠悠想了想，說道：“那，《離人》。”

最近在微博大火的這首歌，節奏偏慢，其實不是悠悠的菜。但是聽多了，漸漸也就聽出了感情，算是與這支歌成為了老朋友。

因此，腦子空白的瞬間，她便想到這首。

劉助也沒多說什麽，再次拍了拍手，伴奏便悠揚而起。

——你的心事三三兩兩藍藍，停在我幽幽心上…

——離人放逐到邊界，仿佛走入到第五個季節…

——離人揮霍着眼淚，回避還在眼前的離別…

劉阿妹在下方聽得微微眯起眼，漸至于閉上了眼，待到一曲終了，方才對宋清晨道：“哎，你姐姐能紅。”

宋清晨摸摸鼻子，微微颔首，“謝謝。”

“你要不要考慮一下？”阿妹還沒打算放棄。

宋清晨卻和她悄悄鞠了一躬，去舞臺側邊迎接有些晃神的悠悠。

見她在最後一個臺階上遲疑着未曾邁步，朝她遞出一只手，喊了一聲：“鄭悠悠？”

悠悠半晌嗯了一聲，搭着她的手，跳下臺來。

“怎麽樣？”劉助理依然一副笑面虎模樣，十分胸有成竹。

悠悠咳嗽一聲：“還好。”

劉助點點頭：“那考慮好了，要簽約就聯系我。”

悠悠答應着，恍恍惚惚往外走。

“等一下。”

兩個人回過頭去。

劉助又走上前來，食指撥了撥自己的額發，含笑道：“鄭小姐，你肯定明白，我們公司肯定不差你一個藝人。但我和聶總，都覺得你是可造之材。所以有心想要給你提供這個舞臺。這對你來說，是個很好的機會。”

悠悠鄭重點頭：“好的。謝謝。”接着拉着宋清晨飛也似地，幾乎可以說逃出了那個演播廳。

不知跑了多遠，肺部開始發疼，終于撐着膝蓋在路旁猛烈地咳嗽起來。

宋清晨上去給她輕輕地拍着背，眉頭緊鎖。

好容易咳好了，擡頭委屈巴巴地對宋清晨道：“晨晨，那個舞臺真的有鬼！站在那裏的人，不再是我！”

宋清晨的關注點卻和她不在同一個頻道，皺了眉頭：“不要叫我晨晨。”

悠悠扶着額頭：“我不管，我得去喝一杯冷靜一下。”

“回家喝。”

“不能回家喝！”悠悠這次耍起了小脾氣，“沒有氣氛，我想鬧哄哄的，洗刷一下我剛剛的自我陶醉。”拿小拳頭砸在宋清晨的胸口，“快幫姐姐想個辦法。”

鬧哄哄的。可以喝一杯的。

L市的酒吧門禁一向比較嚴。

傍晚時分，學生潛入這些聲色犬馬場所的高峰期，因此保衛人員更加警惕。

宋清晨使了點手段，悄悄催眠了門口的守衛，才和她一起混進去。

舞池裏已經有人在放肆地跳舞。

吧臺前，悠悠對着自己面前的那杯柳橙汁，眨巴眨巴眼睛，有些下不去手。再瞥一眼宋清晨，呵，姿态不要太優雅慵懶。已經續杯好幾次了。

悠悠小心翼翼地蹭過去，“诶，我知道了，你一定經常混酒吧！”

宋清晨沒有否認：“嗯。”職業需要。

悠悠皺起鼻子，佯怒：“說罷，在我之前，你有幾個女朋友？”

宋清晨朝她一望，淡道：“只你一個。”

悠悠兇巴巴地，繼續演：“真的嗎。”

宋清晨語氣依然平淡：“嗯。”

得到這個保障之後的悠悠，有些悶悶的，回去凳子上坐下，半晌伸過手來，問宋清晨讨東西，“我要喝一口。”

這一個略一遲疑，還是搖頭：“你……還是別喝了。”

悠悠今晚不知為何，頻繁耍小孩子脾氣，固執地将手遞在她跟前。噘着嘴一副拿不到酒就誓不罷休的樣子。

宋清晨摸摸額頭，将自己的杯子遞給她，在她要接的瞬間又收回來，确認也是警告：“一口。”

悠悠哼哼一聲，搶過來，一只手推着她，另外一只手端了杯子，咕嘟咕嘟将杯子裏的酒精飲料都幹掉了。

“……”

見她坐着默不作聲，宋清晨便以為，這一茬過去了。誰知過了會兒，悠悠卻忽然睜着紅紅的眼眶，癟着嘴說：“我之前你是沒有。但是我之後，你會有很多。”

宋清晨愣了愣，想要為她擦眼淚，旁邊一個穿着極致妖豔的女郎過來，搭着宋清晨的肩，嬌笑：“請我喝一杯？”

“不請！”悠悠從旁邊探過臉來，氣鼓鼓地。

女郎一怔，樂呵呵地問：“為什麽不請？”

悠悠說話已經有點口齒不清：“我們，沒錢。”

女郎噗地一聲笑出聲。

宋清晨平時看鄭悠悠瞎蹦跶，滿滿的活力，滿滿的元氣，因此怎麽也沒料到，她的酒量這樣差。

到了外邊還堅持要自己走，不許攙扶。

直到險些摔倒，被宋清晨強制性地抱了起來。才縮在她懷裏，消停了。

安靜了大約有五分鐘，悠悠又唱了會兒歌，還是剛剛那首《離人》。唱完之後，要求不要抱抱，要背背。

無可奈何的吸血鬼小姐從善如流地将她背上。

悠悠便過來貼着她的耳朵，悄悄問：“宋清晨，我會不會失去你？”

宋清晨完全把這個當做一句孩子話，答得很快：“不會。”

悠悠彎彎眼睛，“我知道外力作用改變不了你。但是還有一個問題。很嚴重的。”

悠悠酒後變得越發奔放，索性一股腦說出來，“你永遠這麽美，這麽年輕，但我，頂多再過一二十年，就會老，變成一個皺巴巴的老太太，你肯定就要變心了吧。”

宋清晨這次歪着頭想了想，“那就，喜歡老太太。”

“婆孫戀嗎。”悠悠驚詫地瞪大眼睛，死命摟住了宋清晨的脖幾，“沒想到你居然這麽重口。”

宋清晨只回頭，朝她輕輕努了努嘴。

“放我下來。”背上的小祖宗搖搖晃晃。

“……”好的，放下來了。

悠悠将她拉到旁邊的小樹下邊，左右望了望，見沒什麽人，偷偷笑了一下，蹭上去在她的嘴唇上輕吻，爾後非常正經地說：“我希望，你能答應我一件事。”

這可以說是相當有誠意了。在提要求之前就先親了，這讓人怎麽好拒絕？宋清晨因此點頭：“說吧。”

“等我三十歲的時候，我們就分手，好不好？”鄭悠悠瞪大眼睛，緊張地盯着對方。

“為什麽！？”難得的詫異臉。

“這很容易理解的啊。”悠悠眼眶紅紅的，淚汪汪的，擡起兩個食指互相戳了戳，“三十歲就老了，我不希望你看到我變得不好看的樣子。”

這個話題本來是很嚴肅的。

但是她的樣子實在太過忐忑糾結，一副撿到錢不想上交然而不得不交的無奈。

宋清晨忍了忍笑，佯道：“好。”

竟然就這麽答應了！悠悠內心震動，心想好啊，你果然不夠愛我。

但是再轉念一想，是自己提的請求。所以她才義無反顧地答應。兩個食指再戳了戳，一邊往家的方向走，一邊解釋：“但是，但是，現在，很多三十歲的小姐姐，也很成熟有風度。看起來和高中生也沒有什麽區別呢。”

宋清晨背着她的包，帶着點笑意看着她。

“要不然，還是三十五歲再分吧？”鄭悠悠不安的側臉望過來，“三十五，身體各方面技能都有所下降。年輕很難了。”

宋清晨擡手在唇邊擋了一下，點頭：“好。”

悠悠看着她，表情漸漸嚴峻起來，好啊，可算看出來這個人的二心了，顫抖着嘴唇說：“我努力運動，只吃青菜，麻煩你，延期到四十歲好不好？”

宋清晨內心有個小角落已經崩塌，彎了彎眼睛：“傻子。”

喝醉了的人都沒有什麽邏輯，忽然間哭了起來，“我不傻。”

宋清晨笑得眼睛微彎：“對，不傻，悠悠最聰明了。”

鄭悠悠點頭，憂心忡忡地轉頭，一方面思考怎樣保持年輕态，一方面，又在為四十歲之後的時間

感到擔憂。

走到家附近，帶她先回自己家，打算讓她睡會兒，免得帶着酒氣回家會挨罵。

靠近家門時，本能地周身一寒。

悠悠醒來時，人在自己房間。

掙紮着爬起來，發現窗外黑漆漆的一片，記得和宋清晨從那個演播廳出來時還只有七點不到，現在竟已夜得這樣深了。

“媽。”悠悠走出來，喊人。

楊阿姨笑眯眯的，“你起來得正好，都等你吃飯來着。”

晚飯桌上，只見鄭悠悠只吃蔬菜，跟只餓極了的兔子似的，青菜一口接一口，肉類則碰都不碰。

鄭麗敲敲桌子提醒她：“別減肥，你這個體型，再減就不好看了。”

鄭小兔哪裏肯聽，拿過一個胡蘿蔔，嘎吱嘎吱地嚼起來。

鄭麗欲言又止的樣子落入她眼中，這倒是很不尋常的。因為她平素在悠悠跟前都是一副雷厲風行的樣子。

“媽，怎麽了？”悠悠問。

鄭麗放下筷子，鄭重地道：“你最近是在什麽口語社學外語嗎？”

“哈啊？”悠悠眼睛瞪得滾圓，“沒，怎麽了嗎？”

外婆開了口：“最近來找你的外國人好多啊。”

悠悠一臉懵，除了愛麗絲，哪裏還有個外國人？因此問：“是不是上次那個，金發，大波浪，高高的，但是很小鳥依人的？”

外婆點頭：“上次是她。”

“那是我們英語外教。”悠悠笑了，然而這個笑只來得及維持一秒鐘，下一秒，她愣怔怔問：“上次？這次又來了外國人？”

鄭麗嘆口氣，“就是她扶你回來的。說她是你和宋清晨的朋友。說你喝了口紅酒。就暈倒了。”頓了頓，換上嚴厲的口氣：“不是讓你酒沾都不要沾，你怎麽還在外面喝醉了，讓素未謀面的人送了回來。你說你有沒有一丁點安全意識。”

悠悠心裏有種不祥的預感，轉而又否定自己，不會吧，不可能，不會來得這麽快的。但是如果不是愛麗絲口中的E夫人。又是誰？還有，宋清晨怎麽了，怎麽不是她送，反而讓一個陌生人送？是不是出什麽事了？

見她咬着筷子出神，漸漸露出驚恐的神色，鄭麗一把拍在她肩上，“什麽毛病！？”

“媽。”悠悠心急如焚，“那個人長什麽樣子？”雖然她沒見過傳說中的什麽E夫人。宋清晨的那個變态女上司。但她有種直覺，通過別人的描述，興許能夠判斷到底是不是那一位。

鄭麗想了一下，視線看向右上方，“高，瘦，一頭褐紅的頭發，眼睛，也是褐色的。這個天了，穿着長裙。”

楊阿姨本來埋頭喝湯，這個時候突然插了一句：“诶，明明長得挺好看的，卻讓人覺得瘆得慌。那臉也太白了，跟粉不要錢似的。啧啧。”

悠悠越聽，心裏越慌張了。眼看眼淚就要蹦出來。但是突然哭出來，肯定會讓家裏長輩驚疑。因此按捺住，只囑咐說：“以後有這種奇怪的人出現，不要邀請他們進家裏來。”

見她刷地一聲站起來，鄭麗問她：“你去哪兒？”

“我，我去隔壁看看。”悠悠四下裏望望，看有什麽防身的武器沒有。接着轉念一想，真是那麽厲害的人物來了，只怕任何防身的武器都只是個笑話。

“吃完再去啊，”鄭麗怒了，“你怎麽越來越……诶，鄭悠悠！”

回答她的只有砰地一聲摔門聲。

“嘿嘿。”楊阿姨笑出聲來，“太太，怎麽悠悠跟和對面那位同學談戀愛似的，一刻也不肯分開。”

鄭麗的臉陡然一僵，咳嗽一聲，提醒她，“楊姐，對面是個女生。”

楊阿姨“哦哦”兩聲，張羅着讓她多吃菜。

卻說悠悠走到宋清晨家門前。忽然明白了，晨晨狗為什麽每次都會狂亂。那種滲人的壓抑感幾乎成為了實質。心無雜念的女人，第六感往往奇準。

悠悠擡手将敲門時，門便自動開了。

裏邊的景象讓她頭皮一麻。

宋清晨周身又是血跡斑斑的在那裏。嘴裏咬着繃帶，頭發像是在水裏浸泡過。要到這個時候，悠悠才發現，她左耳上方，其實隐秘地戴着一枚銀質的耳釘。她坐在凳子上，明明沒有人束縛她，她卻根本不能動彈，直挺挺坐在那裏。

愛麗絲站在旁邊，見了她時，急忙使眼色。意思是讓她回去。別來瞎摻和。

悠悠再着眼去看屋子裏的另一個人。

也算此生無憾。

竟然見着了，血族皇室之流的人物。

那位恰如鄭麗女士所描述的女士站在那裏，長身玉立，通身有一種雍容氣度。

若說此人生前是歐洲中世紀的公主，悠悠絲毫不會懷疑。

只是她看過來時，悠悠感到周身的神經元都在秋末冬初的寒風裏瑟縮了一下。

“你竟然回來了。”這位夫人說的第一句話，悠悠聽不懂，但是愛麗絲也許是職業病使然，自動幫忙翻譯了。

悠悠不想表演drama，抿着唇一步一步去到宋清晨身邊。

身後的門無風自動地合上。嘭地一聲。

“愛麗絲，你出去。”那位夫人突然說。

悠悠本來扶着宋清晨的臉，眼眶裏兩滴眼淚将下未下，聽到這句，心裏吃了一驚，她居然會說中文。

旋即覺得沒什麽好值得大驚小怪。

血族的天光那樣長，多會幾門語言正好算作殺時間。

愛麗絲焦急地看一眼鄭悠悠，然則也不敢違抗命令，遲疑一秒，嗖地一聲消失不見。

“你很有膽量。”這女子的聲音稱得上溫柔。

悠悠抿着嘴：“沒有，無知者無畏。”

“我本想将你變作吸血鬼。一并帶走。送給宋做執事。”E夫人優雅地在一張凳子上落座，“但是宋說，如果我傷害你，她就死給我看。”

悠悠站在宋清晨身邊，瑟瑟發抖：“你對她，做了什麽？”

“別着急。”E夫人摩挲着自己的手指，“我最恨背叛。而我沒想到的是，我最信任的一個，最後這樣待我。”

悠悠只知道哭。完全想不出來有什麽辦法。她的正常的生活就在不遠處，那裏有暖氣，有飯菜，有家人，飯廳吊頂的燈，鄭麗女士特意選了昏黃的，看着就很溫暖。可是她沒有辦法回到那裏去。她想守在這裏，守在這個奄奄一息的人的身邊。

“你是她的仇人。”E夫人冷冷地說。

悠悠張開嘴，發不出聲音。她想問：“你說什麽？”

但是對方也不等她問，便說道：“你的父母之中，有一個，是她的仇人。”

悠悠立在那裏，渾身發冷。

“原本以為是你父親。”夫人冷淡的口吻，“但你父親前年已經離世，她卻還是低階，所以，這個兇手，應當是你母親。”

她發出的聲音一句句沖擊在悠悠的耳膜，卻構不成完整的意義。她根本不明白她在說什麽。

“宋大概是莎士比亞看太多。”E夫人露出嘲諷的微笑，那微笑雖然絕美，卻不帶絲毫暖意，“以為你是她的朱麗葉？”

悠悠縮下去，徐徐坐在宋清晨旁邊的地毯上，緩緩地抱住自己。

“告訴我，你為什麽喜歡她？”伴随一陣微風，夫人已經來到她跟前，冰冷的手指捏着她的下巴。

“……”悠悠艱難地挪開下巴，不願被她掌控，“愛，是沒有理由的。”

“胡說。”E夫人斷然道，目光變得森冷，“因為她是吸血鬼，她的強大，迅捷，讓你崇拜。”

悠悠沒說話。

“假如，她不再具有這些特質呢？”E夫人的眼睛眯了眯。

“……”鄭悠悠覺得脊背已被冷汗濕透，“你想做什麽？”

“這個游戲，一定很有趣。”這個歐洲女忽然露出了天真的笑容，“人類，我還不了解嗎。因為利益驅動，而萌生的占有欲，硬生生解釋為愛情。若是宋變成你的累贅，一個什麽也不會的可憐蟲，你還會愛她嗎？”

悠悠的下巴再次被鉗制住，她被迫與眼前人的雙目對視，漸漸覺得神魂被吸了進去。她的視線逐漸下移，對上了歐洲女人的嘴唇，那裏輕微的蠕動吐出來的詞句像是符咒一樣深深映在腦海裏，“你痛恨吸血鬼。你憎惡夜行生物。你讨厭冰冷的感覺。”循環了兩遍，她只覺得自己的力氣都已被抽幹，緩緩地歪在旁邊。

只見那位穿着褐色裙子的女人，款步踱至奄奄一息的宋清晨跟前，“醒醒。”擡手在她臉側輕輕拍了拍。

宋清晨緩緩地将眼睛睜開來，喘着氣被迫與女人對視。

冷冰冰的語聲在房間內響起，“宋清晨。我以血族共主之名，命令你，從今日起，不得動用分毫血族之力，直至你殺死仇人，完成進階。”

鄭麗吃完飯還不見悠悠回來，有些不悅，掏出手機給她打。才剛剛撥通，敲門聲就響了起來。

楊姐去打開，外邊正站着鄭悠悠。

“怎麽去了這麽久？”鄭麗沒好氣。話音落處，人卻愣住了。悠悠周身散發的氣質與她平日所熟悉的不一樣。似乎帶着幾分，疏離。

悠悠走進來，看了她一眼，站了一會兒，半晌說：“我很累，不想和你說話。”

“嘿！！”鄭麗叉腰，“你翅膀硬了是不是！”

悠悠沒有搭理她，徑直去了浴室。

蘇拉女士抱着晨晨散步時，散了一圈，只見宋清晨家的大門是打開的。

她有些好奇，這個老是引得自家悠悠往她家跑的姑娘，每天都在家做些什麽。

在門口敲了敲門，走進去時，只見那孩子躺在沙發上，面無人色。

蘇拉“嗨喲”一聲，拍了拍她的臉，“小宋？”

連喊了好兩聲，她才緩緩睜開了眼，慢吞吞爬起來，揉着自己的眼睛。

“你怎麽樣啊？”蘇拉問，“餓不餓？要不要去我家吃點東西？”

宋清晨一臉的懵懂。

“這孩子，有什麽事就過來找我們，你看你，一個人住這麽大一幢屋子。”

宋清晨還是沒動，也沒說話。

蘇拉便覺得，這孩子，怕是長久吃速食，有些傻了。

嘆惋兩聲，想抱狗回家時，才發現，狗早就不見了。

起身去找晨晨，一路找回了家，只見悠悠抱着它在那裏梳毛。

“悠悠啊。”蘇拉女士喊她。

“嗯。外婆。”

“你那個同學怕是這裏有點問題了。”蘇拉擡手指指自己的太陽穴。

悠悠擡眼，似乎是有疑惑，半晌冷道：“她有沒有問題，關我什麽事。”

蘇拉和鄭麗同時一愣。

鄭麗正倒水喝，點頭，心想，原來是吵架了，難怪回來陰陽怪氣的。

正說着話，敲門聲響起。

楊姐去打開，見是宋清晨穿着棉布睡衣，抱着個枕頭站在外面。

蘇拉一看，連忙趕過去，問道：“怎麽啦，小宋？”

小宋還是揉眼睛，唔了兩聲，眼眶紅紅地道：“外婆。”

蘇拉女士的心都要化了，趕忙“诶”了一聲，“怎麽了，快進來，看凍着。”

悠悠沖過去，急急道：“不許她進來。不許她進來！”

宋清晨根本不和她說話，只望着蘇拉，兩眼閃着水星星，“外婆，我一個人好害怕，能不能收留我呀？”

悠悠擋到外婆面前，怒道：“你走開！”

鄭麗這個時候過來了，在悠悠頭頂一敲，“我說鄭悠悠，沒看出來，你是這樣的白眼狼啊！當初宋清晨是怎麽對你的？你幾歲了？吵個架就絕交？”對宋清晨招招手，“進來！這個家我說了算。你就和她一起睡。”

作者有話要說： 捉了一下蟲，可能沒抓完，歡迎小天使幫忙呀，晚安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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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晚上碼這個都快把自己吓死了o(*￣︶￣*)o

還在堅持的小天使都很不容易。

☆、“你要負責。”

悠悠果斷拒絕：“不可能。”

“什麽不可能？”鄭麗今天被她呲的一團火氣此刻聚到一起, 爆發了出來, “你最近在家耍個性耍得有點多啊。”

“憑什麽收留她？”悠悠叉起小腰, “我和她很熟嗎？”

鄭麗那個暴脾氣, “人家救了你的命，還給你輔導功課, 你轉眼就忘了！？是不是再等兩年，你姓什麽, 你也要忘了？”一面說, 一面一巴掌拍在她頭上。

宋清晨伸手拉住鄭麗眼看又要落在悠悠頭上的手, 哼哼道：“阿姨，你別打她…我睡沙發。”

“你別管。”鄭麗不看她, 将手不動聲色抽出來, 眼睛卻依然直愣愣盯着鄭悠悠，“我打的就是這個忘恩負義的東西，我倒是要看看, 你從今以後都不再聽我的了，是不是？我白帶大了你。你撿來的那小狗, 養熟了還知道賣個乖。”

“媽, 你不能不尊重我的意願, ”鄭悠悠眼中陡然聚滿淚水，內心感到一陣絕望，指着宋清晨：“她自己住得好好的，突然跑過來幹什麽。”

蘇拉女士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