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夜訪

若是自己和宇文初鬧出什麽不好聽的話來,宇文佑想必更要氣得發瘋,宇文初的日子也好過不到哪裏去,這兩兄弟都不是好人,讓他們鬧一鬧,糟心糟心也蠻不錯。明珠愉快地勾起唇角:“你放心好了,這事兒不會鬧出去的,除非宇文初真的想和他弟弟撕破臉,再惹得長興侯一家子不高興。不然他只會替我遮掩的。”

素蘭奉勸無果,只好識相地閉緊了嘴巴。

其實從明珠的住處到宇文初的住處并不遠,走來也就是一盞茶不到的功夫。雖然夜深,二樓處仍然亮着燈光,明珠看着那燈光,莫名覺得喉嚨有些發緊,小心地選了個隐蔽的地方,讓素蘭出去找人通報:“小心些,宇文佑好像也是住在這裏的,不要讓他發現。”

素蘭很是聽話地走了出去,明珠藏在暗處看到她叩開院門,再和英王府的人小聲說話,接着隐沒在了院門裏,曉得這趟夜訪應該很順利,忍不住手心裏浮起了一層薄汗。她縱然驕縱大膽,卻從來沒有做過這樣瘋狂的事情,哪怕當初最喜歡宇文佑的時候也沒有做過這種事,懼的不過是怕他嫌棄她輕浮,越加不喜歡她而已。

對于宇文初來說,她不是很在意他對她的看法,她沒有對他産生私念,她是被他逼來的。于是明珠又理直氣壯了幾分,傲然站着靜待英王府的人來迎她進去。

朱長生很快就跟着素蘭走出來,笑得十分喜慶地給她行了一個大禮,恭恭敬敬地引她進去:“茶已煎好,靜待佳客。還請您随小的到這邊來。”

好像她就是來喝茶的,主人約她喝茶,她應約而來,就是這麽簡單的一件事。明珠想從朱長生的臉上找到絲毫輕蔑鄙夷或是看不慣、奇怪之類的表情,卻始終只能看到一個喜慶到了骨子裏的笑容,她只好放棄和自己過不去,跟着朱長生進了這座掩映在竹海松濤裏的精舍。

院子裏稀稀落落地挂了兩三盞氣死風燈,一個人影都看不見,明珠有些緊張地四處張望着,就生怕給宇文佑看見。朱長生引着她走上二樓,在一間房門虛掩的屋子前停下來,做了個“請”的動作,再順理成章地攔住了想要跟着明珠進去的素蘭。

素蘭不依,緊緊抓住明珠的袖子不放。明珠想不出,對着自己這張臉宇文初能做出什麽事來,他若是真的想對她不利,前天夜裏才是最方便動手的吧?便示意素蘭松手:“沒關系的,這裏沒有壞人,你就在外頭等着我,我很快就出來。”

她着重強調了“壞人”兩個字,就生怕屋子裏的人聽不見。

素蘭擔憂地松了手,站到一邊去了,朱長生笑眯眯地抱着手也跟着站到一旁去。

明珠吸了一口氣,很有禮貌地叩響房門。

低沉悅耳的聲音,帶着幾分很久沒有說話帶出來的慵懶沙啞:“進來。”

明珠用力推開了面前虛掩的竹門。

室內燈光剛好,窗前一輪明月,窗下一張矮矮的竹榻,榻上一張古樸的竹幾,上面放着一壺茶,兩只茶盞。宇文初穿了一身素白寬大的輕袍,懶洋洋地斜倚在竹榻上,靜靜地看着她,目光幽淡如水,深不可測。

明珠緊張得說不出話來,之前所有的雄心壯志和不顧一切都被她抛之腦後,她只記得一件事,宇文初這個人,原來也可以這樣的慵懶風流雅致……美貌。

隔着幕笠垂下來的青紗,宇文初看不清明珠的表情,只覺得她站在那裏的姿勢就像是慨然赴死的勇士,于是微微一笑,示意她過來坐:“茶剛好,傅姑娘過來試試喜不喜歡這個味道?”

明珠僵硬地挪動步子走過去,難得十分肅嚴地拿足了規矩禮儀,先行禮問安,再小心翼翼地在竹榻的另一側跪坐下來,盡量多的離宇文初遠一點:“我是偷溜出來的,沒有多少空閑,您有什麽話就直說吧。”

宇文初慢條斯理地給她斟了一杯茶,長而有力的手指挑着茶壺顯得格外優美,話卻說得不那麽招人喜歡:“女子要貞靜委婉,令堂沒有教過你嗎?就算是心裏是這麽想的,也要換個委婉動聽的方式說出來。這樣直截了當的,人家會覺得你很粗魯。”

明珠一下子覺得耳根熱了,十分憤怒:“我當然懂得貞靜委婉的道理,但更懂得因人而異的道理。你要是沒事,我就走了。”

宇文初很是大度地笑了笑:“別急,我只是想和你談一筆交易而已。”

“交易?”明珠皺起眉頭:“我和你能有什麽交易?”

宇文初泰然微笑着:“我這裏偶然得到一只緞鞋。”

果然是要拿這鞋做文章,一點新意都沒有!他既然要拿這鞋做文章,那就別怪她要抓賊了。明珠傲慢地道:“不瞞殿下,正好我昨日早上遭了賊,恰恰丢了一雙鞋。遍尋不着正急呢,殿下就帶來這個好消息。既如此,想必殿下是把那小賊也一并抓住了吧?”

“不,本王不曾見過什麽賊人。”宇文初一本正經地否認過後,單刀直入地威脅起人來:“不過這賊也算是個偷香竊玉的雅賊,別的不偷,就只惦記着姑娘的鞋……世人無聊,最愛風流香豔之事,往往越傳越不堪,姑娘還該告誡下人不要亂說話,否則對于姑娘的名聲會有極大影響。”

這人生着一張一本正經的臉,說出來的卻沒有一句正經的話。明珠前世今生都從未遇見過這樣的人,難免有種被冒犯威逼了的窩火,才剛挑了挑眉想要反擊,就又聽宇文初涼涼地道:“當然,我知道傅姑娘是神勇無畏的性子,既敢向先帝求賜婚事,當然也敢悍然悔婚,自不是什麽在意虛名的俗人。只是若這鞋被證實了是半剪拿走的,那可就不妙了。”

關半剪什麽事?明珠先是茫然,随即回過味來,東西在他手裏,他想怎麽栽贓就怎麽栽贓。他分明是知道她看重半剪,想要借此脅迫,便沉了臉冷冷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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