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施小計放龍歸深宮,拜北頂仙姑戲鐵嘴
◎魏崔城說道:“那是太子,皇上的獨子,錦衣衛找了八天,不放他回去,我幹爹的腦袋怕是不保。但……◎
魏崔城說道:“那是太子,皇上的獨子,錦衣衛找了八天,不放他回去,我幹爹的腦袋怕是不保。但是放他回去,我們已經撕破臉,昨晚逼供,把他逼暈了,我還把太子鎖在床腿上過了一夜。”
一山還有一山高,一個麻煩比一個麻煩大,現在是欺君之罪 ,兇宅怕是真有些邪門。
陸善柔将冷水拍在臉上,清醒了一些,“莫急,昨晚就是把他抵在牆上問了幾句,沒動過真格,亡羊補牢,還可以補救。”
“怎麽救?還請陸宜人示下。”親身經歷了十二個時辰之內破兇案,魏崔城已經對陸善柔的本事毫無質疑了,覺得沒有她不能解決的事。
陸善柔拿帕子擦臉,“陶朱性格乖僻,就像貓似的,得順毛捋。他昨晚急的時候曾經說過,我們知道他的身份會很麻煩,一直沒張口,我覺得他大體對我們還是有好感的,不想連累我們。這樣,我們順手推舟……”
陸善柔說了自己的計劃,“……你見機行事,我們都裝作不知道他的身份。”
魏崔城頻頻點頭,“陸宜人好計策!我這就去做。”
魏崔城把一個空馬桶放在茅廁,回到東廂房,先支走鳳姐,“鳳姐,陸宜人醒了。”
鳳姐趕緊收回滾臉的雞蛋,收拾碗筷走了。
鳳姐一走,陶朱立馬裝虛弱,“哎呀,頭暈,好暈。”
裝!你接着裝!
魏崔城取了鐐铐的鑰匙開鎖,“你先去茅廁,把廢物排幹淨,待會我和陸宜人要審你,你可別吓得屁滾尿流,有辱斯文。”
茅廁在西北角,和馬房隔着一堵牆。
陶朱在這裏住了六天,熟悉地形,眼珠兒亂轉,“你去外頭等,你看着我,我尿不出來。”
“少耍花樣,快點。”魏崔城走到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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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朱放完水,大聲說道:“等我一會,我還有一把大的。”
嘴上這麽說,陶朱卻把牆邊一個空馬桶倒扣在地上:真是瞌睡遇到枕頭啊,我正好可以踩在上面翻過去!
殊不知,馬桶就是魏崔城故意放在這裏的。
陶朱踩踏着馬桶底部,努力攀上牆頭,雙腳用力一蹬,馬桶翻了,幸好,魏崔城沒留意。
外頭的魏崔城選擇性耳聾:太子啊,你能弄點更大的動靜嗎!
我真是太聰明了。陶朱自以為得逞,打開馬房的門,牽着魏崔城的馬,爬上馬背,拍了拍馬屁股,騎馬飛奔出戶,大聲笑道:“多謝魏千戶的馬,改日我陶大俠定還回你的愛騎!”
魏崔城假裝去追,氣急敗壞的吼道:“有種你別回來!”
太好了!終于送走這個瘟神!
正房裏,鳳姐聽到動靜,連忙跑出去瞧,陸善柔慢騰騰的挪到院子裏。
魏崔城嘆着氣回來,“讓他給跑了。”
魏千戶的演技不太行啊!你把笑容收一收,陸善柔說道:“跑就跑了吧,莫要追了,此人是這個宅院的匆匆過客,現在想想,他除了男扮女裝有些可惡,其他時候還挺可愛,應該不是歹人。”
鳳姐松了一口氣。
幹爹的腦袋保住了。魏崔城也頓時一身輕松,接下來要辦自己的事情,“陸宜人,今天是中元節,要拜祭先人,我要去護國寺一趟,你……要不要去?”
短短兩天,魏崔城已經把她當熟人了。想着今天各大寺廟都擁擠的很,其中不乏登徒子在人群裏占女子的便宜,陸宜人跟他一起去上香,互相有個照應。
陸善柔說道:“多謝魏千戶好意,我信泰山娘娘的。中元節,溫嬷嬷會過來陪我一起去北頂。”
泰山娘娘就是碧霞元君,一位女神,屬于中華本土的道教神靈,“頂”,是泰山娘娘廟特有的稱呼,北頂,就是北京城北方的泰山娘娘廟,建于大明宣德年間。護國寺是拜佛的,信仰不同,拜的神靈也不同。
魏崔城臉上讪讪的,告辭而去。
魏崔城一走,鳳姐把她昨晚換下來的大紅妝花緞通袖袍、大紅金線繡的馬面裙拿出來,“……這東西如何處置?留在這裏,怕是隐患。”
陸善柔說道:“莫要糟踐绫羅,包起來鎖着,改日我送回雲想樓,交給老板料理。老板織娘是個愛惜布匹的,連個布頭都舍不得扔,攢起來送給貧婦糊鞋底。”
雲想衣裳花想容,雲想樓是京城赫赫有名的制衣坊,有錢人家或者貴婦才敢去光顧,沒想到老板織娘是個勤儉節約、憐貧惜弱的。聽起來陸宜人和織娘還很熟。
鳳姐收起華衣,溫嬷嬷趕着兩匹大叫驢拉的大車來了,“哎喲喲,天真熱,有綠豆湯嗎?我得痛快的喝兩碗。”
鳳姐端上綠豆湯,溫嬷嬷從頭到腳的打量她,“喲,一天不見,來了個俏丫鬟——這孩子的手怎麽了?”
鳳姐趕緊把手縮進袖子裏。
居家圖涼快,陸善柔只穿着無袖的褂子和薄透的紗褲,歪在羅漢榻上,慢慢搖着團扇,“莫慌,溫嬷嬷不是外人。嬷嬷,實不相瞞,鳳姐是官奴賤籍,被人欺壓,受了刑。莫要問她出處,從現在開始,她就是我的人,我以人品保證,她是個好姑娘,她的手還得勞煩嬷嬷您費心治療。”
溫嬷嬷喝着綠豆湯,“既是陸宜人作保,這姑娘肯定錯不了。你這手,我來治,保管去了病根。”
鳳姐趕緊行禮道謝。
溫嬷嬷說道:“今日去北頂,那裏有廟會集市,什麽都有賣的,我尋些藥材給你配上。”
陸善柔說道:“我這個丫頭初來乍到,粗粗笨笨的,溫嬷嬷得空教教她,您會配藥、接生,還擅長做宴席,心靈手巧,就連吵架相罵,在南城裏,誰能吵的過溫鐵嘴?”
溫嬷嬷的外號是溫鐵嘴。
又道:“鳳姐啊,你只需學會溫嬷嬷從手裏漏出來的一點半點本事,就夠你下半輩子自給自足過活了。”
陸善柔盤算着,鳳姐從那種地方出來,只會伺候人,将來如何自立呢?授人與魚不如授之以漁,學點安身立命的本事準沒錯。
這是在給自己将來尋出路,鳳姐聰明,給溫嬷嬷又倒了一碗綠豆湯,跪下,高高舉過頭頂,“求嬷嬷收我為徒。”
溫嬷嬷呵呵笑道:“這那裏是綠豆湯?分明是你們主仆二人給我灌下迷魂湯。罷了罷了,我就收下你這個徒兒,好好調/教,不過醜話說在前頭,學徒三年,這三年賺的銀子都得歸師父我。”
“那是自然。”鳳姐說道:“嬷嬷請喝下這拜師……湯。”
溫嬷嬷痛快喝下,“天色不早了,我們上路。鳳姐,北頂太遠了,今天肯定趕不回來,得住一晚,你收拾幾件換洗的衣物。”
鳳姐打了個包袱,跟着陸善柔上了驢車,溫嬷嬷戴着一頂遮陽的林沖笠趕車——其實叫做範陽笠,因戲臺上林沖總是戴着這種寬檐的大鬥笠,所以俗稱林沖笠。
北頂位于北京北城外(注:就是現代北京鳥巢和水立方附近),路途遙遠,陸善柔本就缺覺,一上車就睡了,鳳姐看着溫嬷嬷趕車,時不時端茶遞水,搽汗打扇。
溫嬷嬷瞥了一眼車裏,“陸宜人又熬夜了?這樣下去如何是好,少女嫩婦的,最忌諱熬夜,熬着熬着就老了,鳳姐,你在她身邊,時常勸着點。”
鳳姐應下,見前方有賣香燭紙紮的店鋪,說道:“要不要備一點祭品帶着去北頂?”
“不用。”溫嬷嬷說道:“北頂算是陸宜人第二個娘家,空着手去就成,什麽都不用買,北頂的文虛仙姑早就給咱們預備好了。”
“娘家?”鳳姐更懵了,娘家還有第二個?還是個泰山娘娘廟?
溫嬷嬷說道:“陸宜人喪夫之後,在北頂出過家,當了三年女冠。文虛仙姑是陸宜人的師姐。如今師妹重返故地,當師姐的還不得好好接待?”
鳳姐越聽越糊塗:“嬷嬷,陸宜人這三年不是在山東為亡夫守喪嗎?”
“這是第二個亡夫。”溫嬷嬷說道:“陸宜人嫁過兩次,第一個姓陳,第二個姓周。陳姑爺死後,陸宜人在北頂出了家,當了三年女冠,終究塵緣未了啊,就還了俗,嫁給了周姑爺。周姑爺也死了,陸宜人就回到了娘家。北頂的文虛仙姑和陸宜人是手帕交,又師出同門,可不就是第二個娘家麽。”
鳳姐嘆為觀止,這是什麽曲折離奇的人生的啊,名門千金、全家滅門、兩次婚姻、一次出家、終成破案高手。
鳳姐更加佩服陸善柔。
到了北頂,果然人山人海,上香的、趕集的,擠得滿滿當當,溫嬷嬷的驢車堵在路上動不了。
“咱們走小路。”溫嬷嬷對北頂地形熟悉的很,在樹林裏、田埂上穿來穿去,這裏的路不平整,把陸善柔硬生生的颠醒了,最後繞到了北頂後方的小門,把驢車趕進去。
北頂的觀主就是文虛仙姑,她穿着紫色的道袍,紫玉冠束發,仙風道骨,把陸善柔迎到一個袇房,“現在北頂到處都是香客,人多,暑氣重。你先歇息,等傍晚人少了再出來拜娘娘祈福。”
陸善柔打量着四周,“這院子就是我以前住過的,還是老樣子啊。”她在這裏住了三年。
文虛仙姑笑道:“‘山中無日月,寒暑不知年’。這裏一成不變,和你在紅塵裏摸爬滾打自是不同。”
溫嬷嬷打趣道:“在風水寶地修行,我瞧着文虛仙姑越來越年輕了,這是快得道成仙了不成?”
文虛仙姑呵呵笑道:“你這老貨,又來拿我尋開心。飯菜準備好,吃去吧,我看就吃飯能堵住你溫鐵嘴這張破嘴。”
溫嬷嬷嘻嘻笑着,拉着鳳姐去吃中午飯,“吃完飯我們去逛大集,配點藥材。”
文虛仙姑和陸善柔來到袇房,“你來的正好,有件事要你幫忙。觀裏的功德箱最近總是丢東西,鑰匙由我保管,應該是有人私配了鑰匙,偷開功德箱,你幫我查查是誰偷的。”
作者有話說:
不出意外的話,就要出意外了。北頂依然在,現在是北京民俗博物館分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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