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抛頭顱慈父告外戚,修書稿眉目又傳情
此話一出,底下戒嚴的西城兵馬司官兵們立刻爬上臺行刑臺,去抓捕自稱扔頭顱的嫌犯。
嫌犯沒有跑, 他往天空抛灑一大摞狀紙, 狀紙如雪片般翻飛,散得到處都是。
嫌犯被官兵撲倒,還堵了嘴,但是散落在各處的狀紙已經替他鳴冤了。
湊熱鬧怎麽會少了陶朱呢?
陶朱拿出一吊錢, 大聲說道:“誰第一個把撿到的狀紙給我,這吊錢就是誰的!”
還有這等好事?
很快,一張揉的皺皺巴巴的狀紙遞到了陶朱面前。
陶朱打開讀了一遍, “啊這……這……”
麥穗湊在旁邊看, 看了陶朱一眼,面無表情的離開。
“寫的什麽?”魏崔城還以為又是小王子奸細傳謠言, 拿過來一看,“啊……這個……如果是真的……确實太嚣張了。”
陸善柔看衆人的表情很奇怪, 就把剛才送食物的籃子栓了繩子放下來,“讓我瞧瞧。”
魏崔城把狀紙放在籃子裏, 陸善柔拉到二樓, 和鳳姐一起看。
溫嬷嬷只看得懂歷書, 識字不多, 連忙問道:“寫的什麽?那個丢人頭的人有什麽冤屈?”
鳳姐把文绉绉的狀紙用大白話講出來, 說道:“狀紙上說,他兒子虎哥兒是個貨郎, 平日挑着擔子沿街叫賣, 壽寧侯張鶴齡與長寧伯周彧(讀“玉”)為了争奪田地, 在大街上聚衆鬥毆……”
兩方都家大業大, 呼奴喚婢,一共有百來個人持械打架,虎哥挑着貨擔躲避不過,被卷進去打得不省人事。
虎哥父親為了兒子湯藥費,就去壽寧侯府和長寧伯府兩家讨要說法,求賠償,好給兒子治病,結果兩家都說不關他們的事情,要他去找對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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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哥父親如皮球般的被踢來踢去,一個銅板都沒要到,還耽誤了虎哥的治療,虎哥昨天咽氣了。
虎父氣憤不過,就砍了兒子的腦袋,乘着今天西四牌樓行刑,人山人海,又有監斬的各大官員,就來抛頭顱,鳴冤屈。
列位看官,前幾回書曾經說過,壽寧侯張鶴齡是當今張皇後的親弟弟,弘治帝的小舅子,也是太子陶朱的親舅舅。
那長寧伯周彧何許人也?
他是弘治帝的曾祖母孝肅周皇後的親弟弟!是曾經的國舅爺,也是目前還活着的皇親裏輩分最高的外戚。
長寧伯周彧和壽寧侯張鶴齡兩家打起來了,也就是曾經的國舅爺和現在的國舅爺打起來了!
兩方都是太子的親戚,難怪陶朱看到狀紙後很尴尬呢。
溫嬷嬷說道:“原來是大水沖了龍王廟啊!外戚鬥法,草民遭殃,這個虎哥死的冤啊。”
溫嬷嬷如此想,聚集在西四牌樓的老百姓也是這麽想的,他們天然的會同情虎哥,因為如果他們遇到這種無妄之災,怕也是這樣告狀無門,白送一條命罷了!
人們越同情虎哥父子,就越懼怕、憎恨外戚。
無論是長寧伯還是壽寧侯,都不是什麽好東西!狗咬狗一嘴毛,卻害死了最弱勢的老百姓!
事關京城兩方頂級的外戚顏面,五城兵馬司結束了盤查,趕緊打開了路障,驅散人群,剛才還擠得滿滿當當的西四牌樓很快人去樓空了。
溫嬷嬷趕來驢車,陸善柔和鳳姐上了車,魏崔城騎馬跟着車,陶朱和麥穗也跟上了。
魏崔城問:“你要做什麽?”
陶朱說道:“狀紙你也看見了,這時候回宮,壽寧侯和長寧伯怕都是要找我說情,我得遠遠地躲開啊,陸宜人,我到乾魚胡同住幾天。”
陸善柔說道:“不行。”
陶朱拿出租房契約,“我是租客,陸宜人要違約不成?咱們不是說好了住到到期嗎?就憑這張契約,咱們就是打官司,我也在理——我還有好多行李在乾魚胡同呢。”
陸善柔:到期就給我滾!
澄清坊,乾魚胡同。
一個月沒回家了,到處都是灰塵,院子裏的梧桐葉已經鋪了厚厚一層。
衆人回家,首先就是打掃。
陶朱和麥穗還算有眼色,搶着幹活,提水掃地,俗話說的好,伸手不打笑臉人,到了吃晚飯的時候,梧桐樹下的桌子上添了兩副碗筷。
陶朱和麥穗坐在來吃飯,都餓了,又是長身體的年齡,吃起來飯來,就像跟飯有仇似的,陶朱狠了四碗,麥穗殺了五碗。
飯後,溫嬷嬷趕着驢車回南城蒜市口家去,陶朱和麥穗提水幫鳳姐洗碗。
鳳姐麻利的洗着碗,說道:“陶大俠,你是錦衣衛的小旗,又是牟大人的表小舅子,你能不能幫我一個忙?”
陶朱好奇的拿着洗碗用的絲瓜絡,往自己的胳膊上摩擦,“鳳姐只管說。”
鳳姐低聲道:“我聽說……那個金榮已經被李閣老放回家了,他是壽寧侯的表弟,今天狀紙上寫壽寧侯和長寧伯公然在鬧市聚衆鬥毆,如此猖狂,我擔心金榮狐假虎威,會去芳草院找麻煩。”
“雖說我已經脫身了,但……終究放心不下曾經的姐妹,她們命如草芥,毫無反抗之力,你能不能去芳草院看看,那個金榮有沒有拿她們這些弱女子撒氣。如有,陶大俠能不能借着牟大人的關系,警告一下金榮?”
難得鳳姐開口,又稱呼他為大俠,陶朱拍着胸脯說道:“放心,包在我身上,我這就去芳草院。”
鳳姐忙不疊的道謝。
陶朱說道:“不用謝,你在陸宜人面前幫我多美言幾句,別趕我嘛,我喜歡住這裏。在這裏我過的很開心,不像在……家裏,累得很。”
在宮裏,陶朱跟家人說話都要打機鋒,留個心眼,不敢直言。
陶朱和麥穗去了教坊司芳草院。
書房裏,陸善柔打開暗格,這裏藏着她尚未熨幹的手稿。
結果打開一瞧,陸善柔捂住嘴巴,差點叫出來:都長出手指長的綠毛了!
“我來,黴氣傷人。”魏崔城把整個抽屜都拿出來,倒掉長綠毛的手稿,将抽屜洗幹淨,晾曬在外頭。
滿是綠毛的手稿一頁頁被腐水黏在一起,融化成一塊豆腐般的紙山。
手稿被毀,這是所有寫作者的噩夢。
陸善柔趕緊把那天搶救回來一百多張手稿翻出來,還好,這些沒事。可是缺了好幾百張手稿,故事被切的支離破碎,基本上要重新寫。
陸善柔把書稿放回去,眼不見心不煩,“明天再說吧。”
魏崔城見她沮喪的樣子,很是心疼,當然,他也心疼書稿,第四卷 《陸公案》遙遙無期啊!
魏崔城說道:“不要着急,慢慢來。你若信得過我,我可以幫你整理現有的手稿,把它們按照每個故事分類,然後你再一個個的補充殘缺的部分。”
就等你這句話呢!小白兔又上鈎了,陸善柔說道:“你是我現在最信任的人了,事不宜遲,現在就開始吧。”
已經到了掌燈的時候,魏崔城點燃一盞盞牛角燈 ,照亮了書房,一頁頁看書稿,根據內容編號。
別人是紅袖添香 ,陸善柔是藍顏添燈。
兩人交流着書稿內容 ,眉目之間卻交換着情愫,手指總是“不經意”的相碰,已是幹柴烈火,快要點着了。
鳳姐站在門口說道:“魏千戶,外頭有個老蒼頭找你,說是咱們隔壁鄰居看門的。”
“哦,是他啊,我這就去。’魏崔城道了聲“失陪”,走到門口,把老蒼頭引到前頭後罩房裏說話。
老蒼頭說道:“上次魏千戶托我打聽鄰居沈翰林家租房子的事情,有眉目了。沈翰林的管家捎了信,說他家沈大人外放已經六年了,今年考滿,如果考了上等,還是想回京城,繼續當京官,所以房子不能租,對不住了。”
魏崔城沒想到老蒼頭如此用心為他打聽,連忙道謝,“勞煩你了,無論如何,都謝謝你,哦,這是我從北頂帶回來的包子,給你當宵夜。”
北頂的包子有名,老蒼頭推辭了幾句,收下了一籃子包子。
魏崔城回到正院書房,陸善柔笑道:“我還以為你與鄰居老死不相往來呢,原來你還有一位老友。”
魏崔城把她們失蹤那天老蒼頭為他指路的事情,以及托付他打聽沈翰林家租房子的事宜都講給她聽 ,“……沈翰林家不租,想留着自己住。”
“哦。”陸善柔低垂着眼簾,“你已經打算搬家了。”
魏崔城忙道:“這是那時候的事情,那時候的我……和現在不一樣。”
陸善柔低頭看稿,不再和他有眼神的接觸,語氣明顯變淡了,“有什麽不一樣?”
魏崔城說道:“我那時候想和你繼續做鄰居,所以要老蒼頭幫忙打聽。可是現在,我已經不想和你做鄰居了。”
“啊?”陸善柔明知故問:“不當鄰居,你要搬到何處?”
“我——“魏崔城正要說“我不想和你做鄰居,只想和你做夫妻”時,鳳姐在門口說道:“陸宜人 ,魏千戶,牟大人來訪。“
魏崔城和陸善柔心有靈犀,齊齊暗中怒吼:這個節骨眼上來幹什麽!差一點點就成功了!
牟斌不請自來,已經走到了梧桐樹下,魏崔城和陸善柔兩人出來迎接。
牟斌看着兩人已經成雙入對,心中警鈴大作,但是又無可奈何。
陸善柔請牟斌到正堂裏坐了,鳳姐上茶,魏崔城接過,捧給了牟斌,“幹爹慢用。”
魏崔城擔心牟斌找陸善柔麻煩。
牟斌暗自腹诽;瞧瞧你這副德行,就像陸善柔的小媳婦似的。
牟斌喝了一口 “媳婦茶”,說道;“今天西四牌樓立柱多出一個人頭的事情,想必陸宜人已經知道了吧。”
想不知道都難啊!那麽一鬧,京城誰人不知?現在街上已經沒有人談論鄭旺妖言案了,都在議論壽寧侯府和長寧伯府兩家公然在大街上火拼鬥毆一事。
陸善柔點點頭。
牟斌說道:“我今晚來,就是請你查一查虎哥到底是那一方所傷。”
作者有話說:
貨郎虎哥事件,就像現代的空降熱搜第一名,一下就把鄭旺妖言案的熱度給壓下去了,老百姓馬上換了話題。
聽說早起留評的讀者升官的升官,發財的發財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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