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他冷冽的側顏同年少時極相似,可清俊的線條分明又寫滿了時光過境的危險和神秘氣息。

宋知鳶在原地恍惚兩秒,很荒唐的,她在遲滞的空氣間捕捉到緩緩流過的宿命感。

她其實沒那麽想見他,她沒那麽想見任何人,可見到他的時候,她又覺得,如果此時此刻一定要見到一個人,他是唯一選擇,他也是唯一出現在她面前的選擇。

沈宴舟打量了宋知鳶片刻,便收回滿是侵略氣息的眼神,聲音裏帶了些黑夜的慵懶,“進來吧。”

宋知鳶這才拎着長裙跑過粘稠的空氣,追到了屋內,“你在等我嗎?”

“電梯響了,”沈宴舟沒有否認,“我猜是你。”

“為什麽?”

沈宴舟已經徑直坐在了沙發上,姿态放松,在宋知鳶來之前,他就是這樣。

宋知鳶看到他開了瓶紅酒,不知道他喝了多少,但他的姿态是鮮少有散漫。

沈宴舟擡眼看站在面前的宋知鳶。

他聽過很多對宋知鳶的贊美,仙氣飄飄,清冷美人,月光神女,他從前以為她會長成一個狡黠又嬌媚的小狐貍。

沈宴舟視線在她巴掌大惹人憐惜的白皙容顏上掠過,看向面前不堪盈盈一折的腰,她這麽瘦,妩媚減了些,平添許多神性的清純。

“你為什麽又不理我?”宋知鳶坐在沈宴舟旁邊,自然的将這裏當做自己的地盤,蹬掉鞋子,曲着纖細的腿惬意将雙腿放在沙發上,扭着身子,小臉不滿的對着沈宴舟。

沈宴舟這才回答剛剛宋知鳶的問題。

“你哪天沒鬧我?”

沈宴舟淡淡,突然問道,“吃糖了嗎?”

宋知鳶搖頭。

她這一天,都緊張的忙着排練,節目結束後,她匆匆洗漱,卸妝換衣服就直接來了這裏。

沈宴舟屈身,修長手指打開抽屜,拿出一盒沒拆封過的糖,随手遞給宋知鳶一顆。

草莓酸奶夾心。

“還有什麽味道?”宋知鳶還要再看,卻被沈宴舟攔住。

沈宴舟:“別看了,吃多了又要怨我。”

宋知鳶:“本來就是你害我破了吃糖的戒。”

只不過破戒之後發現,只多吃一顆糖,并不會有太多負擔,反倒能帶來更極致的快樂,而且,有沈宴舟約束,她也不會多吃。

“你喜歡吃糖嗎?”宋知鳶滿足的眯着眼睛,像狐貍般,唇角勾着,歪頭問沈宴舟。

她離得很近,奶香味的氣息填滿空氣,還有她身上淡淡的味道,帶着點兒甜,不濃,卻像羽毛一樣,一點一點慢慢撓着。

沈宴舟搖頭。

“你騙我,”宋知鳶不信,“你不喜歡吃糖,怎麽會備這麽多糖?”

“你是不是覺得承認喜歡吃糖有損你的形象?沈宴舟,你還有偶像包袱呢。”宋知鳶像是看破了沈宴舟的秘密,帶了幾分得意的翹着櫻桃小口看着她。

屋內沒有開燈,只靠着窗外月色和相隔甚遠的高樓處的燈光照亮,宋知鳶瞧不大清楚沈宴舟的面色,他姿态又是罕見的随意,脫了沉悶的西裝,身着內裏的白色襯衫,像是幹淨內斂的男人般,讓宋知鳶少了些許畏懼。

宋知鳶貼着沈宴舟的身子,因為想看他的反應,小臉一直向前湊過去,像在索吻。

沈宴舟沒說話,只是斜睨了眼宋知鳶,單手點在她的額頭,逼着她退後,拉開了兩人的距離。

“什麽嘛?”宋知鳶揉着自己的沒什麽感覺的額頭,不滿的瞧着不動聲色的沈宴舟。

沈宴舟若無其事的喝了口酒。

他面容總如寒潭般冷冽,讓人望而生畏,極難有別的情緒,宋知鳶很難探得沈宴舟的脾氣,只知道,他稱不上脾氣很壞。

“你是不是今天不想見到我啊?”宋知鳶突然覺得自己或許有些讨嫌,他的冷淡,可能有些嫌棄。

不過,問出問題的時候,她有些後悔,沈宴舟肯定會告訴她,他沒有一天想見到他,他就等着離婚後,和她再也不見。

“為什麽這麽問?”

“因為今天……”宋知鳶抿了抿唇,看着沈宴舟又姿态閑适的給自己倒了些許酒。

據她所知,沈宴舟很少飲酒,他的設宴,很少有人敢讓他飲酒,她也極少在沈宴舟身上聞到過酒味。

“其實我今天沒想來的。”宋知鳶有些心虛,聲音裏帶着滿滿的底氣不足,小心看了眼沈宴舟,縮了縮身子,離開了自己攀附的有力手臂。

沈宴舟垂眸瞧了眼宋知鳶,眸色似有些許的危險。

他今天沒有收到宋知鳶的任何消息,那時候才去等那趟電梯,習慣也有些可怕,他不過才被纏上幾天。

“我爺爺說,你的逆鱗比較多,讓我長些眼色,別動不動就惹你。”

對這樁婚事,宋競川有期待,也有很多疑慮,這是他萬般無奈之下逼迫兩個年輕人的選擇,決定之時,他心中也萬分猶疑。

畢竟,萬一有岔子,傷害的多半是宋知鳶。

尤其,自己的孫女他清楚,那得寸進尺的性子,驕縱任性的內裏,宋競川臨走前也很愁悶,他沒見過自家孫女,也沒見過沈宴舟談戀愛時的樣子,給不出任何實際的參考意見。

他只能盡量讓宋知鳶多收斂收斂性子,省的夫妻一場,沒撈着好處,還反目成仇。

宋競川大抵沒想到,夫妻還沒見面,就結了仇。

“我逆鱗多?比如?”沈宴舟放下酒杯,眼裏多了幾分興味,有些冷意又有幾分懶散的視線盯着宋知鳶。

“今天,”宋知鳶纖細的手指下意識交纏,低着頭,不安的咬咬唇,“是你媽媽的忌日。”

她不是故意打攪他,她原本都打定主意今天絕不聯系沈宴舟,不讓沈宴舟糟心,可剛剛她忘了這些。

直到看着沈宴舟反常喝酒,才突然想起,她今天不該出現的。

“沒關系。”

沈宴舟淡漠的收回眼神,一雙長腿随意伸展,慵懶的靠回沙發,“我無所謂。”

宋知鳶眼神複雜的落在酒瓶上。

無所謂為什麽要借酒澆愁。

思念媽媽也涉及沈宴舟的偶像包袱嗎?

宋知鳶琢磨,沈宴舟這個男人就還挺口是心非的?

沈宴舟對宋知鳶淡漠說道,“擡頭。”

宋知鳶擡頭看向沈宴舟,他一張臉隐在黑暗中,并看不真切。

“我和她關系并不好,她的忌日對我算不得難過的事情。”

宋知鳶想了想,靠過去,縮在了沈宴舟懷裏,和母親關系不好這件事情,本身就已經讓人有些難過了。

雖然知道沈宴舟說不難過,應該是真的這天對他沒太多觸動,可她還是想抱抱他,單方面的,有些想,不論沈宴舟需不需要。

“不許推開我,我有點冷,”宋知鳶半貼着沈宴舟,頭枕着他的胸膛,聽着他沉穩的心跳,腦袋微微蹭了蹭。

她想,他怎麽就一點反應都沒有呢。

她每次主動親近他,都是鼓足了勇氣,他本來就是讓人望之膽怯的人,而且,她也是很容易害羞的性子,每次觸碰他,她的心跳都砰砰,一聲連一聲的敲打胸腔。

沈宴舟半眯眸子看着安靜下來的宋知鳶,長臂一撈,拿起沙發另外一邊的外套,将宋知鳶牢牢包裹住。

清冽又純摯的氣息環繞宋知鳶。

“沈宴舟,你身上味道很好聞。”宋知鳶還是沒忍住提醒他。

“什麽味道?”

宋知鳶便知道以前從沒人提醒過他,也是,很難有人能近他的身,畢竟沒人像她這樣死纏爛打又死皮賴臉。

“有點像松香,有些清淡,很自然的感覺,反正就是……”宋知鳶小狗一般,在沈宴舟懷裏嗅着,她為自己詞彙量太少卡殼而自卑了。

他脖頸間的味道似乎更濃郁一些,大概是少了衣服的阻隔,宋知鳶雙手攀上他的脖子,鼻尖緊緊貼着他動脈血管。

她覺得,他的呼吸似乎亂了一瞬。

下一刻,她被拎着後頸,遠離了他的脖子。

宋知鳶下意識看了眼沈宴舟的喉結,她有些好奇,不知道那是什麽味道,咬喉結的話,他會動心嗎?

朋友說,男人有幾個公認的死穴,那裏就是一個,咬了就能心想事成。

可惜她被拎着遠離了作案現場。

“故意的?”沈宴舟并不相信自己身上有任何味道,他從沒嗅到過。

宋知鳶臉色微紅,“真的。”

她才不是借着嗅味道輕薄他!

“你又不信我,”宋知鳶裹着沈宴舟的外套哀怨臉看他,“你疑心病好重。”

沈宴舟眯着狹長的眸子,懶懶散散的瞧了眼宋知鳶,“你前科太多。”

“說我有前科,咬人耳垂的可不是我。”宋知鳶嘀嘀咕咕,又歪倒在沈宴舟懷裏,雙手牢牢環住他的腰,眼神威脅,“不許再推我了,晚上真的很冷。”

沈宴舟捉住宋知鳶的手。

他的掌心帶着體溫的熱意,暖暖的,包裹着宋知鳶小巧纖細的手。

宋知鳶心跳又不受控制了,砰砰砰砰jsg的,擡眼看沈宴舟,只是,她幾乎趴卧在他懷裏,擡眼也只能看到他的喉結。

她想,不知道那裏……

沈宴舟帶着宋知鳶觸碰了一下自己的喉結,便松開了手,“剛剛,不是一直在看這裏?”

宋知鳶被看穿目的,面紅,嘴硬說道,“這麽黑,我什麽都看不見,反正……”

宋知鳶又找到了底氣,“咬人耳垂的可不是我。”

沈宴舟喉間低低的意味不明的輕輕嗤了一聲。

宋知鳶沒敢擡頭。

空氣終于安靜了幾分。

時間的流逝中,宋知鳶不可抑制的想到了從前,沈宴舟應當是不認識她的,她和他唯一稱得上有聲音的交集,就是他臉上帶血,恍若惡魔回眸一瞬,她那聲又慫又驚恐的啊,還有淩亂逃走的腳步聲。

沈宴舟忘掉她黑歷史這一幕也很好。

但其實,她之後見過沈宴舟很多次,單方面的,或許她有些在意他,她總能在人群中一眼捕捉他,雖然他并不知曉。

可回想起來,或許那個時候,她對他是有些喜歡的。

少女時光裏,唯一能和暗戀關聯起的人,只有他。

但那也是極淺淡的喜歡,喜歡的時候,自己尚且意識不到,意識到的時候,他早已畢業,她也并不遺憾,那喜歡實在太淺,一絲痕跡都留不下,像一粒沙子,風吹後就幹幹淨淨。

不過,到底還是有些印象,所以當時才會答應爺爺,現在也才會為了勾引他這麽親密,換個人……她肯定無法這樣。

宋知鳶心緒有些複雜。

沈宴舟突然淡漠的打破了寂靜,“宋千嶼去看了你的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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