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二更)
她臨時抛棄了剛才盡全力回憶起來的演講詞。
一場精彩而流利的英語演講結束後, 臺下掌聲雷動。
許聽夏緊張的心跳依舊沒有緩解,卻不動聲色地舒了口氣,稍一垂眸, 對上貴賓席那雙深邃如墨的桃花眼。比起其他人的欣賞和肯定, 多了幾分捉摸不透的意味。
許聽夏不敢多看, 一看她就更緊張了, 分明演講已經結束,心髒還是跳得很快很快。
她假裝鎮定地落荒而逃。
溫葉梓在她後面上臺, 因為她講完後臺下過于熱烈的反響, 壓力太大,心态不穩, 即便拿着演講稿也說錯了好幾處。
評委老師們雖然習慣性地點頭, 臉上卻都沒有笑容。
毫無意外地,許聽夏得了演講比賽第一名。
而令她沒想到的是,獎杯和證書是盛嘉澤給她頒發的。
男人一身筆挺的警航制服,閃亮的肩章承載着昔日的榮耀和功勳,充滿壓迫的同時又帶來無比莊嚴的安全感,令人止不住熱淚盈眶的沖動。
從臺下到臺上,從遙遙相望到觸手可及, 許聽夏定定地望着他, 屏住呼吸。
接過獎杯和證書的那一刻,她差點要哭出來, 被男人一個禮節性擁抱擋住臺下觀衆的視線, 她也得以短暫地調整好心情。
有評委老師問她:“許聽夏同學為什麽會想到這個主題?”
在所有人的演講內容都側重于安全科普, 安全教育的情況下, 她卻臨時改變主意, 将視野聚焦在投身于人民和公共安全的中國軍人和警察, 沒有歌功頌德和泛泛而談,而是分享了一些小故事。
微不足道,但令人真實地感動,評委不約而同給了最高分。
許聽夏轉頭看了眼身旁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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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制服光鮮亮麗,他的身影挺拔巍峨,可在這個數百人的大禮堂裏,只有她知道他經歷過什麽樣的傷和痛,見過他身上觸目驚心的疤。
之所以他們可以生活得安穩自在,是因為有人甘願獻身于危險和動蕩,替他們負重前行。
**
演講結束後,主辦方請吃午飯。
學生們都跟着各自的帶隊老師,而溫葉梓像個牛皮糖似的黏着他們學校的帶隊老師,許聽夏懶得摻和,一個人落了單。
她倒也樂得自在,一個人吃飯比和老師一起吃飯都吃得香。
主辦方請的是五星級酒店自助,她一直記得小時候媽媽說,吃自助餐要撿貴的吃,于是拿了許多蝦和扇貝,還有各種肉。
得益于盛嘉澤這麽久以來的投喂,她食量大增,雖然身材看上去依然纖瘦,卻并不是骨瘦如柴,身上的肌肉也恰到好處。
她每頓飯都能吃得很香。
許聽夏正在角落座位上大快朵頤,盤子裏擺了滿滿的蝦殼,對面忽然坐下來一人。
幹幹淨淨的餐盤放在對面,她擡起頭看向餐盤的主人,微微詫異:“學長?”
自從開場節目過後她就沒見到蘇毅然,還以為他早離開了。
這會兒蘇毅然換下舞臺服也卸了妝,清爽的俊臉搭配夏季校服,很有鄰家大哥哥的親和感:“看你也是一個人吃飯,拼個桌?”
許聽夏笑了笑:“好哇。”
蘇毅然看了眼她盤子裏堆積成山的蝦殼,問:“學妹很喜歡吃蝦?”
許聽夏點點頭,又稍微一搖頭:“還可以。”
喜歡,但說不上很喜歡。
蘇毅然有點意外:“看你拿這麽多,還以為你特別喜歡。”
“沒有啦。”許聽夏坦率地說,“因為海鮮比較貴,多吃點才能吃回來呀。其實我更喜歡這個烤扇貝,可是它沒有了。”
蘇毅然眉眼彎如星月,溢滿溫柔:“一會兒有新的我幫你去拿。”
許聽夏也不矯情,毫不掩飾興奮的眼神:“那謝謝學長了。”
燒烤區扇貝快出爐時,蘇毅然提前過去排隊,給兩人各拿了三個回來。
結果剛一坐下,要把盤子裏的扇貝分給許聽夏時,橫空探出一只纖纖玉手攔住他,迅速搶走了其中三只。
蘇毅然還沒反應過來,溫葉梓已經把扇貝喂進嘴裏,輕蔑而得意地睨了許聽夏一眼。
許聽夏不想理她,默默地垂下頭吃自己的小蛋糕。
蘇毅然滿臉無奈,盤裏還剩三個扇貝,原本是他留給自己的,但許聽夏的扇貝全被溫葉梓搶走了,他只好把自己的給許聽夏。
還沒來得及給出去,卻見小姑娘溫溫柔柔地擡起頭沖他笑:“學長我吃好了,你們慢慢吃。”
許聽夏說完便端着餐盤起身離開。
溫葉梓對蘇毅然那點小九九,但凡有眼睛就能看出來,她沒興趣摻和到別人的感情裏。
**
然而事實往往不随人願。
有些麻煩不是她想躲,就能躲得了的。
高一新生入學,文藝部向高二各班征集節目。
都說這是高中最後一次參加文藝彙演,大家積極性都很高,恨不得人人都參加。
這樣唯一能選的就是大合唱。
原本抱着陪跑的心思,沒曾想他們班運氣還不錯,初篩就被選上了。負責晚會的老師還特地安排了文藝班的學長對他們進行專業訓練。
好巧不巧,那位學長就是蘇毅然。
上學期期末家長會,是盛嘉澤過來參加的。
發完成績單後老師把學生都請出教室,留下家長們進一步談話,據說談話內容就是早戀。
許聽夏萬萬想不到盛嘉澤再一次被請到學校,竟是因為她“早戀”。
**
她真的要冤枉死了。
幫忙排練的學長是老師安排的,和學長一起組織排練是老師囑咐的,不知道為什麽八卦就愈傳愈烈,最後演變成她和蘇毅然有超出同學以外的關系。
莫非老師還牽了個紅錢?那要不要連坐?
許聽夏只覺得八卦這玩意兒世間最荒唐。
盛嘉澤被班主任叫到辦公室時,臉色十分難看。許聽夏已經解釋過無數遍了,班主任也不說信沒信,言語間依舊苦口婆心地對她和盛嘉澤進行教育。
反正麽,防患于未然,在老師看來是沒有錯的。
老師自然也不會知道這一切會給她帶來什麽。
許聽夏這輩子都不會忘了今天。
她喜歡的男人被班主任叫到學校,因為她和別的男生“早戀”。
如果盛嘉澤不信她,她可就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她寧願今天來的是盧倩,是盛嘉銘,是誰都好。
可偏偏就是他。
回去的路上,許聽夏在副駕駛梗着脖子渾身僵硬,哪哪都不自在。哪怕知道自己沒有錯,還是直不起腰來。
車裏氣壓實在太低。
到家後,男人把車鑰匙扔在玄關櫃子上,一串刺耳的碰撞聲讓她整個人一激靈。
盛嘉澤走到窗戶邊側過身,雙手大拇指插在褲兜裏,似乎消化了一會兒情緒,才皺眉看向她:“過來。”
他沒有兇她,甚至和平時一樣帶着些痞調,只是眉頭皺得很深。在她終于慢吞吞挪到他面前的時候,唇角一扯:“你自己說。”
許聽夏聲音軟糯憋屈,但理直氣壯:“我沒早戀。”
“是嗎?”盛嘉澤勾了勾唇,仿佛不信。
他眸子裏像盛着滿天繁星,太亮,許聽夏覺得自己仿佛要被他看穿。
其實她也并沒有那麽理直氣壯。
她沒有和蘇毅然早戀,是真的。
但如果暗戀一個人也算的話,她對他無法啓齒的傾慕又何嘗不是一種不合時宜的早戀?
小姑娘複雜的眼神看在盛嘉澤眼裏,卻又是另一番意思。
良久他嘆了一聲,說:“你還小,但也不小了。對異性有好感是很正常的事,但你們這個年紀的感情,不确定因素太多。”
許聽夏擡頭望向他,男人神色認真,語速緩慢,像極了一個苦口婆心的長輩。
她心裏密密地泛着疼,澀聲問:“什麽不确定因素?”
盛嘉澤逆光而立,輪廓顯得太過棱角分明,讓人覺得冷:“或許你現在覺得喜歡上一個人是很了不得的大事,沒有他天都能塌下來,但只是因為你見過的人太少,世界也太小。”
她突然很讨厭被他說教。
哪怕他們之間隔着十歲,他經歷過她從沒見過的世界,甚至也可能在她這個年紀,喜歡過一個她沒見過的女孩。
“也許等你見過更多的人,就會覺得現在讓你驚豔的不過如此。”盛嘉澤望着她淡定從容地說,渾然不覺小姑娘逐漸握緊的手指,和顫動着濕潤的眼睫。
幾秒後,他沒等到許聽夏回應,才發現自己那番話對于一個情窦初開的女孩有些殘忍。嘆了一聲,剛要開口安撫,就看見女孩低垂的眼睫中落下一滴晶瑩。
他有短暫的不知所措,每次她一哭,他都會心亂如麻。
但這次還沒等他去糾結如何哄人,她已經抽噎着開了口。
縱使嗓音甕甕的,不停吸着濕潤的鼻子,樣子可憐巴巴,卻認真得叫人不禁動容。
“才不是這樣。”她終于仰起頭盯住他,目光堅定如炬,眼圈泛着紅,卻連每根頭發絲都透着倔強,一字一字,無比清晰,“如果我喜歡一個人,就會一直一直喜歡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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