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謎樣少女

轟隆隆——

一道閃電驟然落入這個被娜娜莉炸出來的大坑中，泥塵滿天飛，退散後，露出降落之物的真面目。

尖尖的耳朵尖翹起一小縷毛毛，大大的緋紅色豎瞳，豔麗的顏色比王樣更顯不近人情的高冷之感，視萬物為蝼蟻，傲視群雄睥睨天下，金燦燦的皮毛仿佛金子融化而成，沒有一根雜色，閃閃發光耀眼迷人，四肢結實有力，身材矯健，頸子處的毛特別長，毛茸茸的一圈蓬松漂亮，昂首挺胸站姿優雅。

出場很有氣勢，天空一聲巨響老子閃亮登場的現實版，眼神很有氣勢，君臨天下威風凜凜，霸氣側漏hold全場。

不要問為什麽，本王就是這麽任性。

……以上條件出現在一只巴掌大的喵星人身上就瞬間什麽氣場都沒有了。

黑魔導女孩和黑魔導士的表情頓時變得很精彩，眼神漂移

“……”出現了，竟然真的出現了！黑魔導女孩做吶喊狀。

“……”陛下，雖然大貓和貓差一個字，但意義絕對不同的！黑魔導士臉部微微扭曲，那一瞬間幾乎想這麽跪倒勸谏，太有失體統了。

軟綿綿的金色喵星人昂首挺胸驕傲的看着王樣，大大的緋紅色豎瞳充滿輕蔑不屑，盡顯貓科動物的傲慢高冷風采，仿佛是在巡視自己的領地，俯視一個卑微的仆從。

王樣盯着的它看，緋紅色的眸子閃過意味不明的神色，被這眼神激起骨子裏的驕傲，絲毫不肯落下風。仿佛它的存在觸動了他心底深處某一根神經，自尊心不容許自己有一點退縮。

相似的緋紅色眼睛之間似乎響起劈哩啪啦的聲音，電花閃爍。

狹路相逢也就如此，天生不對盤。

“果然不該小看寂寞了三千多年蠢蠢欲動的貓心，竟然用這麽委婉的方式求撫摸求親親！”黑魔導女孩輕掩嘴巴跟自家師父大人偷偷咬耳朵，吐槽，“這麽可愛，公主殿下一定會一把抱住親親揉揉，然後它就可以裝作拼命掙紮的樣子！”

“閉嘴，陛下一定是因為降臨于此世力量受到限制才會變成這麽小。”黑魔導士強忍住一臉的不忍直視輕聲呵斥。

“那也不應該是喵星人啊！”黑魔導女孩表示完全不相信逮着個機會就迫不及待降臨的魔物之王真的是因為力量受到限制才會以這個形象登場，嘟囔，“那麽威風凜凜的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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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只在一邊竊竊私語的小小魔物突然渾身一冷，僵硬的轉頭看去，正在被他們談論的主角目露兇光滿眼警告的瞪視他們，身後毛茸茸的尾巴暴躁不耐煩的甩來甩去。

本王都聽見了！緋紅色的豎瞳惡狠狠的瞪一眼讓它面子格外挂不住的兩個人形魔物，差點炸毛。

氣勢對決全都被攪合了，想繼續眼神厮殺也殺不去。

豔麗的緋紅色眸子閃過一絲笑意，只見王樣擡起手，伸出手指輕輕戳了一下面前喵星人的小腦袋，只有巴掌大的魔物之王被戳的後仰，還在地上滾了兩圈半，軟綿綿的，蠢萌蠢萌的。

看的黑魔導女孩眼冒奇異的色彩，捧住臉頰滿面紅暈，被萌翻了。

茫然的趴到在地上，晃了晃腦袋，意識到自己竟然被戳的在地上翻滾，魔物之王惱羞成怒，炸毛了。

金色的小貓瞬間蓬松成一個絨絨的毛團子，小短腿沒跑兩步，絆了一跤，大大的腦袋磕到地上。

“嗷……”低低的哼了一聲。

聲音完全不是喵星人軟綿的叫聲，到底不是真正的貓。

擡起頭，沾了一點泥巴，大大的眼睛似乎泛着薄薄的水霧，看起來可憐兮兮的，簡直萌死人不償命。

黑魔導女孩強忍住想要撲上毛團子的沖動，轉過身不去看，輕輕虛掩嘴巴，忍不住咬耳朵，“師父大人，陛下為了順利求到撫摸親親果然非常拼啊！”

“……”黑魔導士沒說話，保持着标志性的姿勢，仰頭專心研究天空金色的聖光陣。

“那個女人給娜娜莉灌下了邪惡之血，對于聖光魔法師來說是絕對不能沾染的禁忌，只要一點點就會造成嚴重後果。”仿佛将剛才發生的事情咔嚓一道剪了，金色的毛團子正襟危坐，緋紅色的豎瞳充滿嚴肅鄭重的神色。“精神波動異常，活躍度呈下滑趨勢，是因為她被困在了幻境裏面。”

“你有辦法進入困住娜娜莉的幻境，救她出來？”王樣聞言露出凝重認真的神色，仿佛也是瞬間遺忘了剛才那幼稚的鬥氣，緋紅色的眸子隐隐洩漏出焦慮。

不約而同進入狀态，默契極了。

“雖然很想這麽做，但是敵人不會給我們機會。”緋紅色的豎瞳看向娜娜莉的目光露出擔憂神色，“我們有其他事情要做，她只能自己學會如何抵禦精神污染，誰也幫不了她。”

“那難道要抛下公主殿下任由她困在幻境中什麽都不做嗎？”黑魔導女孩着急了。

“當然不是。在進入她心靈世界的途中我們恐怕就會被攔截在外面，沒法一下子到達，所以還要摸索摸索，會遇見什麽誰都不知道。困住她的不是普通的幻境，因為邪惡之血的關系，還連接着敵人的心靈世界。就算今天我們把她帶出來，不學會抵禦精神污染，很快就會再次淪陷。”魔物之王語氣凝重嚴肅，“想要以絕後患，她只能靠自己。”

“不要廢話，開始吧。”王樣的回答毫不猶豫。

“要有在敵人的心靈世界看見娜娜莉的心理準備，那可能是真的，也可能是假的。”

金色的防護壁升起，将周圍半徑一米包圍在內，黑魔導女孩和黑魔導士守候在旁邊，在王樣和魔物之王進入娜娜莉的心靈世界這段空白中他們負責守護，不讓意外事件打擾到他們。

***

心靈的世界是黑白兩色，天空之城聖光照耀，到處都是白色，晶瑩剔透的白色，就連花草樹木也都是這個質感，娜娜莉關于它們的記憶在漸漸消退，所以都正在逐漸失去真實的樣子，向水晶之城靠近。

寂靜空闊的城市，冰冷壓抑的王宮，娜娜莉孤零零的坐在王座之上，緊緊閉着眼睛。

大夢千年，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被困在這裏多久了。

甚至已經遺忘了這裏不是真實世界的事。

活着，和死了，有什麽區別，她也已經無法分辨了。

她睜開眼睛，迷茫的看向前方，仿佛被世界遺棄的這個城市連白色都在漸漸消退。

坐了許久連站都已經開始遺忘，站起來時搖晃了一下，躊躇着邁出第一步。

聽不見，意識還在，她似乎感覺有什麽東西在呼喚她，強烈的波動仿佛一道炸雷丢入這個死寂無聲壓抑到極致的世界，一下子就驚醒了她，本能的想要靠近，追尋。

遲鈍緩慢的走出宮殿，遺忘的走路能力漸漸被回想起來，不再搖晃。

她走出王宮，向城市的一個方向走去。

最後走到了邊緣。

前面是無盡的黑暗。

也許一腳踩下去會落入無底的深淵，也許是被黑暗遮擋住的實地。

她站在光明和黑暗的交叉線躊躇猶豫了好久，終于還是抵不過來自心靈的呼喚，擡腳邁入黑暗。

黑暗吞噬了她的身體。

黑暗的世界什麽都看不見，她只能看見自己，因為她的身體在發光。

到處都是黑漆漆的，所以就一直向前走，既沒有踢到什麽，也沒有踩到什麽，暗黑中什麽都沒有。

不知道走了多久，娜娜莉終于感覺累了，她不想再走了。

當她站住的時候，一只白皙的手輕輕搭在她的肩膀上，聖光沿着接觸的部分蔓延，一下子就照亮了身後搭她肩膀的人，暴露出真實面目。

娜娜莉轉身看。

水藍色長發如瀑，泛着瑩瑩的光暈，冰藍色的眼睛波光潋滟，姣好柔美的臉看起來嬌嬌怯怯，身姿纖細單薄，仿佛風一吹就會飛了，整個人看起來就如同月光下沾着露水的白百合，柔弱純真。

白色的帽子鑲嵌着藍寶石和白水晶，組成漂亮奇異的花紋，白色的衣裙優雅保守，不該露的一點都沒有露，裙擺袖口還有領子衣襟全都用藍色的絲線勾勒出和帽子上同系的花紋，裙子上點綴以藍寶石和白水晶。

清冷溫柔，如同最為仁慈的女神。

她對着娜娜莉露出一個甜美的笑容，嬌弱無害中透出令人忍不住想要親近信任的氣息，仿佛被母親憐愛的關注着，無盡的委屈湧上心頭，鼻子發酸。

“……”娜娜莉動了動嘴唇，但是什麽聲音都沒有發出來。

她輕輕摸了摸娜娜莉柔軟的亞麻色頭發，仿佛長輩關愛最為喜歡的孩子一般。

“不要問我是誰，請叫我雷鋒。”

空氣中仿佛有什麽東西碎裂了。

女神神馬，都是錯覺。

一說話就醒了。

黑暗發生變化，翻湧滾動，一陣扭曲後終于變換了場景，不再是千篇一律的黑幕。

背景是神聖的教會神殿，濃濃的宗教氣氛一眼就能看出這裏是什麽地方。

一名穿着白色祭祀袍的年輕男人被衆星拱月簇擁着。

長長的金發飄動搖曳，閃耀着點點星光，金色的眼睛溫和仁愛充滿慈悲之色，相貌俊美無俦，完美無瑕的不可思議，神情悲天憫人，一身氣質超凡脫俗神聖不可侵犯。

他的面前，一個粗布粗衣的老漢虔誠的看着他，面露祈求之色，不住的忏悔。

耐心聆聽信徒的忏悔，他始終保持着一個表情，沒有一絲不耐煩或者負面情緒，無聲安撫着信徒的情緒。

終于聽對方講完忏悔，他帶着無可挑剔的完美笑容，伸出一根手指，輕輕點在老漢的額頭。

“以神的名義，寬恕你。”

得到寬恕的老漢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整個人都放松了，看着他的神情更加虔誠。

然後是下一個。

勤勤懇懇努力安撫忏悔的人們，聆聽他們的痛苦和煩惱，聆聽他們的忏悔，開導他們，寬恕他們，撫平心靈的不安，始終是悲天憫人的神色，既沒有感嘆人類的愚蠢，也沒有因這繁瑣的工作感到不耐煩。

只有神殿當中沒有其他人的時候，充滿仁愛慈悲的金色眼睛才會流露出一絲疲憊。

和在衆人面前不一樣，安安靜靜仰望神殿标志的他看起來既虔誠又脆弱。

“這個就是你的哥哥。”少女安安靜靜的看了一會兒，等到場景中來神殿祈禱忏悔的人都回去了，只有金發男人一個人的時候，開口說道：“這個就是他以前的工作之一。開導心靈寬恕忏悔之人，給予迷茫的人們以心靈支柱。”

“看起來……非常悲傷。”低低的聲音，輕柔的好似會被風吹散。

聽覺被少女喚回，現在聲音也回來了。

“因為願望無法實現，就像地平線一樣，看得見，卻永遠也摸不到。”

“願望？”

“肚子餓的時候可以開心的吃飯，冷了的時候能穿上溫暖的衣服，有一個可以遮風擋雨的家，家裏面有爸爸媽媽。小孩子可以無憂無慮的玩耍，大人可以幸福快樂的生活。或許工作辛苦，有家人陪伴再苦也溫暖，或許生活有不如意，咬咬牙，沒有邁不過去的坎。今天分別的朋友，明天還能再見，小時候生活的村子，長大後還能返回，曾經一起調皮的小夥伴能愉快的歡聚一場，回憶小時候的頑皮搗蛋……大概就是這樣的願望吧。”

“這種事……根本不能稱為願望……”娜娜莉抿抿唇。

這種事，是理所當然的。

“不，是願望。非常珍貴的願望。”少女低頭看着她，笑容露出幾分傷感憂愁，“在埃德拉斯，這個願望大概是最為奢侈而不可求的。”

“到處都是戰亂，就算和平一陣子，也很快又會打起來，戰争看不見盡頭。”

“自己又不是救世主，卻想将整個世界背負到肩膀上，明明只是一個渺小的人類，卻想做的十全十美，毫無遺憾。”

“有的人以作惡為樂趣，自然就會有大慈大悲之人。”

“……秩序。”娜娜莉的聲音沒有那麽虛幻，凝實起來，“他所希望的是秩序。”

“你說的沒錯，那個願望的本質是秩序，埃德拉斯正是因為缺乏秩序才會那麽混亂。神明肆無忌憚，為所欲為，各個種族打得你死我活，若有秩序約束，至少可以做到一定程度的壓制。”

“但是，他自己卻成了挑戰秩序的存在。”

雖然不是動亂法則，但【存在逆襲】變相挑戰【秩序】的規則，是逆反【秩序】産物的法則，也闡述了什麽叫做多行不義必自斃。

少女彎下腰，冰藍色的眼睛盯着娜娜莉的眼睛，輕聲說：“無論什麽時候，都要相信他。”

“？”娜娜莉迷茫的看着她的眼睛。

少女笑得寬容溫柔，輕輕撫摸她的腦袋。

“找你的人已經到這裏來了，照着直覺的指示走吧，一定能遇見他們。”

“你呢？”娜娜莉仰頭看着她。不知道為什麽對突然出現的陌生少女特別有好感，很想親近。

“我暫時還要借助黑暗隐藏一陣子，不能被發現。”

将有限的時間投入到無限跟埃德拉斯衆神魔做對的熱情中，他們不爽，她就高興。

她就是如同附骨之俎怎麽了，說起來，還是神的力量讓她具現化了呢。

時機未成熟，暫時做一個安靜的逆神惡念。

少女收回手，籠罩她的朦胧光暈頓時退開，黑暗漸漸爬上她的身體，眼看着就要将她吞沒。

“找不到出去的路，就用光照亮這裏吧，亮起來，就能看見路了。”

抛下意味深長的一句，整個人隐沒，再也感覺不到，仿佛她只是黑暗制造出的幻覺一樣，一開始就不存在。

娜娜莉愣愣看着她消失的方向，黑暗阻斷了她的感知，下意識伸出手，什麽都沒有勾到。

呆呆站了一會兒，再次開始走。

黑暗中或許一直在前進，或許一直都在原地踏步，忽然間，黑暗散開，似乎走入了被隐藏起來的場景。

一個少年手持長劍和一大群怪物對峙，他的腳底下有一只金色的小貓。

娜娜莉的目光一下子就被小貓吸引走了。

向前走近。

怪物凡是被她的聖光觸碰到就會灰飛煙滅，統統恐懼的後退，保持一定距離僵持了一會兒，如同潮水般退開。

彎腰抱起小小的喵星人，蹭蹭揉揉親親，軟乎乎的掙紮一點用都沒有。

“嗷……”魔物之王努力伸出小爪子抵着不讓蹭，毛毛都被蹭的亂七八糟。

是不是真的娜娜莉，王樣自有辦法分辨，見她竟然自己從心靈世界走到這裏來沒有感覺到驚訝，反而松了一口氣，但是娜娜莉下一秒抛出的話讓他瞬間臉色變了。

大夢千年，娜娜莉遺忘了很多，所以少女才要對她說，那個是她的哥哥。

現在被找回的只有聽覺和聲音。

“……誰？”娜娜莉看着王樣，眼神迷茫疑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