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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與姑娘相配呢。”
林嬌娘這才恍然,靖王妃大約是聽岔了什麽,卻也不說破,只是對着靖王妃起身行了一禮。
銀紅小心扶了林嬌娘,就怕她腳底傷口疼痛,靖王妃冷淡揮手,恨不得她立刻就從自己眼前消失。
出的門去,門外卻已經有軟轎等着,平日裏從不見好臉色的婆子谄笑上前,道:“三姑娘,奴婢奉了王爺的命,就在此地等着姑娘,送姑娘回去呢。”
靖王妃院子裏的幾個丫鬟看着林嬌娘與那婆子說笑兩句,大刺刺地上了軟轎,被擡着施施然去了芷蘭苑。
“呸,小人得志。”
小丫鬟剛說了這一句話,面上就火辣辣地痛,卻是靖王妃身邊的大丫鬟清音甩了她一巴掌:“那是府裏三姑娘,輪不到你說三道四。”
叫人過來将那小丫鬟帶下去教訓,清音進了門,就見王妃坐在椅子上,面色頹然,滿臉心傷之色。她在王妃身邊伺候好幾年,也知道王妃心中心病,今日林嬌娘鬧了這一番,靖王妃心裏面還不知道多難受。
當下緩步上前,調了蜜合水送到王妃手邊,輕聲道:“王妃喝杯水潤潤喉嚨。”
靖王妃扶了她的手,就着她的手喝了兩口,就讓人端了下去,眼中落下淚來:“也是前世的冤孽,我居然落得如今境地。”
清音心下戚戚,也不知道靖王妃到底是在說林嬌娘或是靖王爺,只能含糊地勸:“王妃且寬心,好日子還在後頭呢,日後有的是悠閑自在的日子。”
靖王妃聽她這樣說着,想着的卻是林嬌娘的婚事,頓時咬牙切齒道:“說得是,好日子還在後頭呢。我倒要看看,她嫁了那樣一個人物,日後還要如何嚣張!”
清音卻是知道,靖王妃說的,不僅僅是林嬌娘的未婚夫門第低,那人本身,也是個不長進的。
林嬌娘的未婚夫周瑾今年二十許,尚未娶妻,屋子裏卻已經有了一個正正經經的妾,并好幾個沒名沒分跟着的奴婢。文不成,武不就,連待人做事也是一塌糊塗。縱然是吃喝玩樂,也沒什麽天分,什麽都不懂。
更兼聽說那人性情暴虐,屋子裏的丫鬟多有被打得受不了,奄奄一息擡出去的。這樣的人,若不是那周将軍不知道使了什麽手段逼着王爺應諾下了這樣一門婚事,日後大約只有那等攀附富貴的人家,敢于将女兒送過去。
想到這裏,清音也覺得,林嬌娘日後的日子定然是不好過的。于是她順着靖王妃的話說起來,三下兩下說得靖王妃露出笑臉,方才松了一口氣,服侍着靖王妃洗手淨面,用了夜宵。
靖王妃院子裏發生的事,靖王妃原本也不曾想要瞞着,不多時,就已經傳了出去。靖王府裏的另外幾個姑娘聽得林嬌娘居然如此大膽鬧出事端來,頓時吃了一驚。
大姑娘林萱聽自己身邊的丫鬟說了,微微蹙眉,道:“三妹妹向來是個柔軟綿和的性子,今兒鬧得這樣大,定然是被欺負狠了。”
“不過,她這般鬧了,明日裏等母親回過神來,也就有她的好日子過了。”只是說了一句,林萱臉上又浮現出幸災樂禍之色來,叫了自己身邊的丫鬟,說着明日一早見過母親之後,就要去林嬌娘那裏拜訪一二。
丫鬟連忙應了,服侍了她睡下不提。
二姑娘林薇,四姑娘林芸,五姑娘林蓉也是個個取笑,竟然不約而同地定下明日要去拜訪林嬌娘的行程來。
作者有話要說:
☆、第 13 章
第二日一早,林嬌娘醒來,窗外天光已然是大亮,正透過床前薄薄紗帳照射進來。鼻尖萦繞芝蘭花香,靜谧悠然,恍若幽居山林。奈何簾外銀紅正與人低聲說着什麽,提醒着她,這裏還是靖王府的地盤。
銀紅就掀了簾子進來,伺候她起來,桌上已經滿滿當當擺滿早飯。水晶蝦餃配紫米紅棗粥,醬瓜小菜炸肉醬,已然與昨日怠慢景象全然不同。
林嬌娘被銀紅扶着坐下,立刻就有丫鬟上前執筷布菜,眼睛看到哪裏,就飛快地夾了那處的東西過來,殷切誠懇,莫不如是。
林嬌娘心道,鬧一場就有如此好處,也不知道靖王妃到底是想通了,還是被靖王爺吓着了。
不多時,靖王妃身邊大丫鬟清音過來,傳了靖王妃的話。
“既然三姑娘傷了腳,這些日子就不必來請安了。”
林嬌娘也不詫異,笑道:“倒是要多謝母親了。我就知道,母親是個寬厚仁慈的,不舍得讓女兒受苦。”
清音見她滿臉孺慕之情,居然看不出一點兒真的心思,想到昨日林嬌娘的表現,不自覺打個冷顫,垂下眼簾行了一禮,回去複命了。
出去之後,她心底的忌憚湧上來,一張俏臉微白,走路時也小心翼翼就怕驚動裏屋裏的人——三姑娘變得她完全看不懂了,這樣的人,太可怕。
閑來無事,林嬌娘使人打聽清楚了靖王爺的行程,便讓銀紅去了廚房,問了廚房有什麽蔬菜肉類。趕着時間讓丫鬟扶着自己去了廚房,指揮着廚娘做了一道菜,殷切給靖王爺送過去。
她不齒靖王爺的表現,可這個時候,生父是自己唯一可以借力的地方。
為表誠心,她一路讓銀紅扶着自己慢行去給靖王爺送菜。
從後院到前院要穿過花園,路上花木扶疏,暗香浮動,桃花已是滿地落花,山茶卻正當時,更有海棠鱗次栉比正待怒放。一路穿行,美不勝收。
流水叮咚,小橋橫行其上,橋那邊,笑語嫣然傳過來,很是熟悉。
府裏剩下四個姑娘,居然在此時不約而同地過來了,林嬌娘聽到的,正是四人聊天時的聲響。
“三妹妹昨日的行為确實是失了妥當。縱然是下人做得不對,也不能這樣鬧出來,就該禀告了母親,讓母親來處置才是。”說話的是大姑娘林萱,她比林嬌娘大一歲半,早該在一年前就成婚的,偏偏對方的叔叔去世,婚事就被拖到了今年。
她體态略顯豐腴,一張臉圓圓的,卻是白裏透紅,色如春花。綠柳色輕紗襦裙半掩酥胸,越發顯得雍容。不管是說話做事,她都有些慢吞吞的,外人個個都贊她穩重大氣,是個做當家主母的好人選。
周圍另外三個姑娘各自出言附和,言辭當中,林嬌娘赫然是十惡不赦。
林嬌娘聽着,站在橋這邊,唇角微微地就上翹了。
“大姐姐有什麽話,不妨當着我的面說。在背後與人說三道四,可不是大家閨秀所為。”等四人一上了橋,林嬌娘就這樣說了一句。
林萱被吓得一抖,身邊丫鬟連忙上前扶住,才讓她沒有一頭從橋上栽到水裏面去。
銀紅在林嬌娘身後低低地說一句:“活該,背後說人壞話,要被雷劈的。”
林嬌娘不由莞爾。
二姑娘林薇眼中閃過笑意,上前扶了林萱,口中道:“大姐走路還是小心些,方才那樣,太過危險了。”她平時說不上萬事不管,但也時時處處和稀泥,與林嬌娘說不上親近,但是在她記憶中,也是最沒有沖突的。
林萱立刻反手就扶了林薇的手,豎起眉毛,狠厲盯着林嬌娘道:“二妹妹說錯了,我走路小心沒有用,若是有人處心積慮地想着要害人,我總是會出事的。”
三姑娘林芸搶前一步連聲附和,兩人的目光都不善地落到林嬌娘身上來。
林嬌娘卻只是勾了唇角,目光悠遠。
林薇扶着林萱不說話,目光也看過來,跟在後頭的四姑娘林蓉面上還有些茫然,一連聲地叫着:“怎麽了?”視線左右移動,盡顯茫然之意。
橋上衆人與橋下林嬌娘銀紅兩人相對,氣勢洶洶,盡顯不善。
林嬌娘仰頭看着橋上的幾人,唇角微微上翹。林家的姑娘,都被林嬌娘慣壞了,所以才能肆無忌憚地踩着林嬌娘,用來表現自己的雍容大度。
這樣的姐妹,林嬌娘真的是沒有什麽與她們姐妹和睦相處,其樂融融的念頭。“大姐姐說笑了呢,”她帶着笑,聲音卻冷淡,“在家裏頭,怎麽會有人處心積慮想要害人?都是一家姐妹,只有相親相愛的,如何會有那種藏着惡毒心思的小人。”
林萱被氣得倒仰,她這樣說,言下之意不就是自己才是那個小人,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嗎?林萱惡狠狠地盯着林嬌娘,渾然不覺自己這副模樣,倒是恰恰印證了林嬌娘的那句話。
見姐妹四人都站在了橋上,林嬌娘柔聲與林薇見過了禮,含笑看着林芸與林蓉,道:“倒是有些時候不曾見到四妹妹和五妹妹,如今四妹妹和五妹妹,也都定了親,都是大姑娘了。”
林薇眉心一跳,這個三妹妹,這一番話明着是說林芸與林蓉大了,實際上卻在說兩人不懂規矩不尊敬她這個姐姐。這樣的話,以前的林嬌娘可說不出來。她凝神打量着這個有些日子不見的三妹妹,心中猜度,莫非死過一次,居然就能脫胎換骨不成?這個三妹妹,看起來可真是變了模樣。
垂下眼簾将這些心思藏住,林薇笑盈盈地擋在想要沖上去給林嬌娘一巴掌的林萱面前,含笑道:“也是有些日子不見三妹妹了。三妹妹如今越發漂亮,讓我們真是相形見绌。”她的視線從林嬌娘身上掠過,窄袖窄裙身形窈窕,臉上縱然是有一道尚未消散的紅痕,卻也不減容顏。
“三妹妹這提着食盒,是往什麽地方去?”她扶住——可以說是強行拖住林萱走下橋來,先将自己站在了遠離水邊的地方,然後才問林嬌娘。
林萱掙脫了她的手,惡狠狠地看了她一眼,目光轉到林嬌娘身上,勉強露出慣有的溫柔面孔,居然沒有出聲。
她不出聲,卻自有往常就沖鋒陷陣的四姑娘林芸急巴巴地跳了出來,沖着林嬌娘惡聲惡氣道:“能幹什麽,不就是去讨好父王了。知道自己得罪了母親,可不只能緊巴巴地扒着父王了。”
林芸削肩纖腰,下巴略尖,眉眼之間顧盼神飛,一眼看去就是個爽利的,實質上卻被靖王妃并自己的姨娘教養得說話不過腦子。說好聽點是心直口快,說得不好聽,就是沒教養沒成算。她與林萱向來交好,林萱能有如今這般好名聲,倒有許多是林芸襯托出來的。
此時她一張口,林嬌娘就似笑非笑瞥了林萱一眼,微微張嘴故作驚訝,道:“四妹妹說笑了,孝敬爹爹本就是女兒應盡的本分,如何能說是讨好。若是如此,那大姐二姐,平日裏不也是讨好母親?”
林薇心中一跳,再看林嬌娘一眼,只覺得這人如今不光有了臉,還有了腦子。若不是她已經定了那樣的人家,林薇定然是要上前交好,日後說不定就有她翻身之日。奈何如今對方定了那樣的人家,林薇也就熄了這樣的念頭,已經是認定了,林嬌娘是再沒有翻身的時候了。
林嬌娘卻并不在意,只是對着林萱與林薇點頭示意,提了食盒扶着銀紅的手曼步上橋,口中兀自道:“四妹妹日後嫁了人家,可不能這般說話了。否則,惡了小姑公婆,可就不好了。”
眼看着林嬌娘袅袅婷婷上了橋往橋對面去了,身姿窈窕身形動人,林芸心頭越發火氣大,捏拳咬牙,恨不得現在上去就給她一巴掌。
轉頭看到五姑娘林蓉盯着林嬌娘的身影一臉羨慕之意,林芸上去就惡狠狠地吼了一聲:“人都走遠了,還看什麽,是不是恨不得跟着她搖尾乞憐啊?”
林蓉一臉委屈,似乎下一刻就要哭出來:“四姐姐,我只是覺得,三姐姐越來越漂亮了。”一句話出口,四個姑娘都安靜了下來。林嬌娘的美貌,還真是她們心口一根刺。
林嬌娘過了橋,看着已經走遠了,銀紅才輕聲道:“姑娘何必與她們那般客氣,往常她們見了姑娘,哪一回不冷嘲熱諷的。”
“所以我才是主子,你是婢女。銀紅,大家閨秀呢,就要有大家閨秀的樣子。就算對面的人沒規矩,你也不能跟着沒規矩。”
銀紅聽得茫茫然,林嬌娘卻沒有解釋的意思,一路沉默無語地到了靖王爺的書房前。門前卻空無一人,本該守在那裏的小厮不見蹤影。
銀紅恨恨地說:“姑娘,我不懂你說的規矩,但現在,這兩個肯定是沒規矩,連門都不守了,就這樣走了。”
林嬌娘沒有聽銀紅在說什麽,她聽得屋內隐約有說話聲傳出,似乎是靖王妃正在與靖王爺吵架的模樣。
做了個手勢讓銀紅安靜下來,她悄悄往前挪了兩步,恰恰好能聽見裏面的聲音。
卻正好聽到靖王妃一聲不顧規矩的怒吼:“你這是要葬送靖王府一家子的性命!”
☆、第 14 章
“你瘋了!”靖王爺膽戰心驚,連忙去捂靖王妃的嘴,“這種事也是能随便亂說的嗎?”靖王妃掙脫了他的手,恨恨地瞪着他,只覺異常心酸。
方才聽到的消息,恍若在她心底炸響天雷。怎麽會有這樣的事?
“你怎麽……就敢做出這種事來?當年父皇根本就沒想過要選你。你……”
外面忽地有人說着“姑娘小心些”,院子裏腳步聲傳來。靖王妃與靖王爺頓時一愣,兩人飛快地收斂了心中情緒,擺出若無其事的姿态來。
林嬌娘方才聽了一句話,就退了回去,讓銀紅特意略微放大了聲音提醒了屋內的人,然後才慢慢地從門口走過來。
靖王爺的書房門前種着兩枝海棠,此時正是将開未開的模樣。林嬌娘在海棠花樹前站了片刻,書房的門就開了,靖王爺與靖王妃一同從裏面出來。
林嬌娘立刻嬌俏地叫了一聲“爹爹”,笑容燦爛恍若燦爛春光,“母親也在這裏。”
靖王妃笑得雍容,她今日穿着绛色衣衫,內裏卻是一件大紅心衣,行走之間若隐若現。她的視線狐疑地從林嬌娘身上掃過,似乎想看清楚,她是不是早就在這裏了。
靖王爺笑得勉強,那雙眼睛也顯得沒什麽精神,見到林嬌娘,勉強算得上是和顏悅色:“嬌娘過來了。”
林嬌娘扶着銀紅的手慢慢往前走,倒比旁人慢了一倍有餘,走到跟前,對兩人行了一禮,嬌聲道:“見過爹爹和母親。女兒今日特意做了些新鮮吃食,不敢獨享,特意送來請父親嘗嘗。”臉頰上配合地浮現出淺淺紅暈,她似乎是不好意思,聲音也低下去,唯一不變的是聲音中滿滿的敬仰:“女兒知道爹爹常在外行走,見過的新鮮東西不勝其數,只是畢竟是女兒一番心意,還請爹爹不要嫌棄。”
靖王妃在一旁笑道:“果然是王爺的好女兒,倒是将我丢在邊上了。”她出來就發現門外空無一人,對自己帶過來的兩個丫鬟極為不滿,心中已經打定主意,要讓那兩個丫鬟好看。
似乎被這話吓了一跳,林嬌娘連忙擺手,口中嗫嚅道:“母親誤會了,只是今日這個吃食,內裏用了山藥,我知道母親對山藥不适,所以……”
她的臉頰越紅,聲音越低,愧疚之意清楚地傳出來:“明日我定然親手給母親做了桃花糕,送去給母親品嘗。”
此時,靖王妃帶來的兩個丫鬟與原本該守門的小厮急急過來,見靖王妃與靖王爺都站在門口,四人臉色頓時慘白,手軟腳軟,走路的時候都惶惶不安。
靖王妃冷冷掃了那幾個下人一眼,轉頭含笑對靖王爺道:“既然是三丫頭一片心意,王爺還是不要浪費了。我還有旁的事,先走一步。”
說罷,目光在那急急趕來的四人身上一掃,周身氣息冷厲異常。跟着她過來的丫鬟立刻就跪在了地上,身體顫抖着,卻不敢求饒。
靖王爺将要說什麽,看着邊上一臉好奇之色的林嬌娘,卻又露了笑臉,道:“嬌娘進來吧。”林嬌娘也就不再多問,跟着進門去。
靖王爺的書房頗大,進門一個博古架,上面擺滿了各色古董擺設。小幾高椅俱是黃花梨木所制,粗粗刷了清漆,留着原木的色調。書桌邊上擺着等人高的景藍色鎏金花瓶,花紋勾勒出妩媚飛天。
窗邊擺着一盤蘭花,如今尚未到開放的季節,只有細細幾片葉子。內室裏面,隐約可看見層層疊疊的書架,上面擺滿的書本。
林嬌娘好奇地打量了幾眼,将食盒放在小幾上,嬌聲道:“爹爹這裏,正是雅致。”靖王爺被誇了一句,捋着胡須頓時露出得意之色。林嬌娘看得分明,心中對靖王爺的評價再添一語——雖然是個不受重視的,卻是個自視甚高的。
嘗過林嬌娘送過來的吃食,靖王爺心情也似乎好了些,看着林嬌娘的視線一片和藹:“嬌娘當真是心靈手巧,将來周家那小子,有福了。”
林嬌娘配合做出害羞之色,坐在那裏不肯吭聲。
靖王爺說這一句,卻想起周向榮昨日與自己交談之語,言辭當中,對林嬌娘很是滿意。今日來看,這個女兒容貌漂亮,性子溫柔,配上周家那個,委實可惜了些。
可惜如今木已成舟,就算他想改,周向榮也不同意了。想到此節,心疼得胡子都撚斷了幾根。這樣漂亮的女兒,若是拿來拉攏人,可謂無往而不利。
林嬌娘見靖王爺沉默不語,眼珠一轉,輕輕叫一聲爹爹,在靖王爺看自己的時候,輕聲道:“爹爹,女兒今日來的時候,見到了大姐姐二姐姐她們呢。”
靖王爺很是享受女兒嬌聲軟語地與自己說話,當下漫不經心地問:“哦?”
“女兒記得,如今家裏頭姐姐妹妹們都已經定了親,大姐姐已經繡了一年半的嫁衣,女兒……女兒也該到了繡嫁衣的時候了。”
靖王爺見她臉頰大紅,低着頭羞澀的模樣,心中對這個女兒更是歡喜幾分。奈何想到她要嫁的人,卻有一點都高興不起來了。
“也是,你的婚事有些緊了,也該将衣裳繡起來了。”他自語一句,對着林嬌娘和顏悅色道:“嬌娘既然有心,那事情也确實該操辦起來了。王妃那邊,我自會去提點,嬌娘可要繡得好看才行。”
林嬌娘做了歡喜模樣,對着靖王爺一片孺慕:“爹爹,女兒知道分寸。”她眨着大眼,上前一步拉着靖王爺的手臂,柔聲道:“我知道爹爹是為了女兒好,才特意為女兒選了這樣的人家。女兒也定然不會辜負爹爹心意,會好好過日子的。”
靖王爺聽得她這樣一句,只覺得心裏面又酸又澀,這樣的女兒,怎麽就被自己配了那樣的人家呢?
又想到昔年寵妾音容笑貌,一顆心越發化成了水。
“嬌娘你放心,将來你出嫁的時候,爹爹定然會給你多多的嫁妝。”靖王爺一時激動,脫口而出。說出口之後,心底居然立刻就升起後悔之意來,片刻之後,被自己強壓了下去——左右自己有錢,也不差這一點半點的。
林嬌娘心口一跳,面上露出不敢置信之色,看向靖王爺的目光越發柔情如水,随後卻又低了頭,遲疑嗫嚅道:“爹爹……這樣是不是不太妥當?”
“爹爹是王爺,是皇室的血脈,女兒身為爹爹的女兒,也是宗室女。宗室女的規矩,尚未得封的女兒,嫁妝都是有定例的。爹爹疼愛女兒的心,女兒明白,但是,女兒卻不願意爹爹因為女兒而受了責罰。那樣,女兒寧願不要嫁妝。”
靖王爺方才的那一絲後悔頓時就消失了,這樣貼心的女兒,自己給得多一點也是值得的。況且,給得多一點,也是塞住那周向榮的嘴,免得他再跳出來在自己面前說三道四。
“你這孩子,真是太實誠了些。”他大笑起來,滿意地打量林嬌娘,口中道:“雖說是規矩,但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未得封的宗室女有十六擡的嫁妝,但壓箱銀子卻不受限制,況且,你年歲小,大約是不知道,這十六擡嫁妝,也是有區別的。兩千兩銀子也是十六擡,兩萬兩銀子,可也是十六擡。”
林嬌娘聽着靖王爺說這些內帷之事,居然也是頭頭是道,一邊臉上擺出好奇之色逗引着他繼續說下去,一邊在心中想,這靖王爺,居然連這種事都知道,大約也實在是閑得無聊,只能将注意力放在這種地方了。
“當年你父王我有兩個姐姐,就是這樣嫁出去的。得寵的,六十四擡的嫁妝價值二十五萬兩,不得寵的,六十四擡嫁妝只有一萬兩。那時候啊,你父王我就知道了,這世上,什麽都沒有,一定要有……”
“爹爹!”林嬌娘打斷了靖王爺的話,沒有讓他将後面的話說出來。她瞪大了眼,臉上竟是驚奇之色:“居然還能做出這樣的事情來嗎?”
靖王爺被她打斷之後,回過神來心中後悔,臉上卻分毫不顯,哈哈一笑,拍了拍她的手臂,道:“你這孩子,果然還是太單純了點,這些都是管家的本事,本該是王妃來教你的。”
停一停,他在屋內來回踱步兩趟,忽地一拍大腿:“行了,過幾日我進宮去替你請封,看看能不能給你請個宮裏頭的婆子跟在邊上。你不會,婆子們也是一樣的。”
這番本該是王妃來說的話從靖王爺口中說出來,林嬌娘只覺得怪異,面上卻越發顯出了感激之色,拉着靖王爺的手臂一陣搖晃,做足了敬佩之意。
靖王爺享受了一陣,忽地想到她進來的時候那比旁人更慢的動作,又想到門前的兩個小厮,狀似漫不經心地忽然問:“嬌娘,你腳上的傷,可嚴重?”
林嬌娘仿佛渾然不覺其中的關竅,飛快地回答:“多謝爹爹關心,昨日已經上過藥了。如今只是走路的時候略有些不适,過些日子就無事了。”
“今日女兒一直走到爹爹這裏,都覺得還好呢。”林嬌娘随意地說,“只是來的時候略有些好奇,院子外面還有小厮守着,進了門,卻沒有人了。爹爹,這玩忽職守的小厮,可要嚴懲才是。那盡忠職守的,也該獎賞。”
靖王爺的眼睛頓時一亮,一顆心落下來。
☆、第 15 章
從靖王爺書房出來,林嬌娘一路就想着聽到的那句話。
身為龍子皇孫,什麽樣的情況,會葬送一家子的性命?林嬌娘覺得,自己大概猜到了一點什麽。
陳年舊事,原來也很是有趣。
下午的時候,林萱帶着林芸來訪。春秀小心來報,低聲細語再不敢大聲。當初林嬌娘一花瓶将廚房管事砸得頭破血流,過後反而被換了更好的院子,得了更好的待遇,這一切都讓她惶惶不安。
聽得林萱來訪,林嬌娘輕聲一笑,讓銀紅扶了自己起來,對鏡輕撫鬓發,笑道:“我就知道,我這位大姐姐,最是親善有愛不過。”
只不過,這親善有愛,只是做給外人看的罷了。
春秀出去請了林萱與林芸兩人進來。林萱一路走來,心中滿是嫉妒。這芷蘭苑,她當初想靖王妃求了許久,靖王妃都沒有松口。隐有流言,說當初靖王妃有過一胎,後來小産了,卻一直念着那個未曾出生的孩子。這芷蘭苑,就是留給那個沒出生的孩子的。
所以林萱在求不得之後,才選擇放棄,如今卻被林嬌娘得到了手,心裏面恍若被螞蟻啃噬,痛苦難當。
進了門,就見林嬌娘穿着胭脂紅的襦裙,同色絲帛披在肩上,胸前紅寶石項鏈拼成水珠模樣,襯得肌膚如雪。松松梳了頭,用花簪點綴,鬓發烏黑,唇紅齒白,唯有那雙眼睛透着幽幽的深,渾不似一個十五六的少女。
“見過大姐姐。”林嬌娘當先行了一禮,盯着林芸,笑道:“四妹妹也來了。”
林芸被她的視線盯得不快,就要發作,卻忽地聽她輕嘆,道:“四妹妹的禮儀,着實差了些。我已經替四妹妹做了示範,向大姐姐行了禮,四妹妹卻至今不曾向我行禮,這樣的規矩,将來出嫁了,可怎麽了得。”
林芸何曾想過要向她行禮,往日裏的林嬌娘也不會自讨沒趣提起這個話題,可如今被她一激,連林萱都拉不住,跳了起來:“你有什麽資格讓我向你行禮?林嬌娘,你別忘了,你連序齒都不随着府裏的姑娘,誰知道你是什麽來歷。”
林萱只是松松拉一拉林芸,并不是真心要攔她。聽林芸這樣說,她連忙上前勸:“四妹妹,這件事怎麽能當着三妹妹的面說。況且,三妹妹的序齒與我們不同,并不一定是三妹妹……”
啪的一聲,她的手居然被林芸打開了。林萱後退一步,摸着自己的手腕,眼中飛快閃過厲芒,臉上神情泫然欲泣:“四妹妹,你……”
林嬌娘臉上笑意漸消,在林芸剛一停,就一個箭步上前,擡手就給了林芸一巴掌。
清脆響聲在房間內回響,所有人都呆愣在那裏。
銀紅趁人不注意,偷偷站到林萱身後,只待林嬌娘一聲令下,就上去制住林萱,方便林嬌娘教訓林芸。
林芸捂着臉,不敢置信地瞪着林嬌娘,臉上火辣辣的疼,心底的屈辱一陣一陣地翻滾。尖叫一聲,她就要撲上去厮打林嬌娘。剛一上前,林嬌娘反手又是一個耳光,恰恰好兩邊對稱。
林芸一下子就跌坐在地上,呆呆地仰頭看着林嬌娘,張着嘴不知道該說什麽。
林嬌娘好整以暇地站在她面前,居高臨下俯視她,唇角微翹,笑意仿佛是對林芸徹底的譏諷,可是,聲音卻是懇切的,清脆地傳入林芸的耳中:“還請四妹妹恕罪,今日對四妹妹做出這樣的事,實在是不得已。四妹妹平日裏言行無狀也就罷了,左右是在家裏,姐妹們說笑之間有些失禮也不過是小事。可今日之事,四妹妹卻是在誣蔑爹爹與母親的名聲。身為女兒,做出這等不孝之舉,四妹妹也該反省才是。”
“未免四妹妹繼續失禮下去,三姐姐我也只能出此下策,讓四妹妹住嘴了。”
說罷,她冷冷地看林芸的丫鬟一眼,厲聲道:“還不扶了你們姑娘起來,這樣坐在地上,哪有半分大家閨秀的模樣。”
林萱打量着林嬌娘,只覺對方這一刻周身氣息淩厲,仿佛要将自己撕裂一樣的不安。她倒退了一步,居然不敢上前,激靈靈打了個冷顫。
林芸好容易回神,卻不曾聽進去半句話,尖叫一聲,就要站起來與林嬌娘拼命。這次,她的丫鬟卻不敢再讓她上前,沖過去扶了她,一疊聲地勸她冷靜一點。
她們看得清楚,方才三姑娘眼中的厲光,讓人膽戰心驚。
“大姐姐,你說,我說得對不對?四妹妹的規矩,确實要好生教導一二了,否則,若是當真出嫁了,再鬧出這樣的事端來,可就糟糕了。”見林芸被人拉住,林嬌娘心中閃過笑意,笑盈盈地轉頭去問林萱。
她知道,林萱向來在外是最講究規矩禮儀的,今日之事,她定然不會站在林芸那邊。
果然,林萱被林嬌娘一聲問話叫回神,下意識看林嬌娘一眼,心中想,這三丫頭,果然是變得厲害了。今日若是自己不順着她的話說,那就是壞了自己的形象;可若是順着她的話說了,自己與四妹妹就要離心了。
林芸此時披頭散發,兩邊臉頰都通紅,渾似一個瘋婆子,全然沒有半點兒風度。林萱看在眼中,不由自主就膽怯起來。
“三妹妹說得是,”她的聲音嬌軟,卻仿佛一把冰刀刺入林芸心中,“四妹妹确實該重新學一學規矩了。”
她偏過頭去,不敢與林芸仇恨的目光對視。
林嬌娘看着兩人模樣,不由鼓掌輕笑:“我就知道,大姐姐是明理的,規矩最重要,姐妹情誼也要略微靠後的。”
林芸一顆心往下墜,不由自主露出憤恨之色。什麽規矩最重要,不過是她的名聲最重要罷了。
她恨恨地從地上爬起來,惡毒的眼光從林萱身上一掃而過,含糊而冷聲道:“好一個大義滅親的大姐姐,我今兒,算是看清楚了。”說罷,狠狠瞪一眼林嬌娘,連一聲告辭也不說,被自己的丫鬟扶着出去了。
林嬌娘目送她出門,方才含笑上前去拉林萱的手,将她按在椅子上坐下,笑道:“四妹妹好似生氣了呢……大姐姐也不要着急,四妹妹與大姐姐向來關系最好,四妹妹一定會原諒大姐姐的。”
林萱被她這句話氣得胸悶,明明是她挑撥離間,如今倒好似自己犯了大錯一樣。偏偏方才那一幕落在眼中,她被林嬌娘吓得心有餘悸,對着對方,居然說不出半點兒反駁的話來。
一個随時都會下手打人的人在面前,她怎麽敢。
她想甩開林嬌娘的手,偏偏對方此時又笑語嫣然,自己連借口都找不到。
氣悶得,被林嬌娘連着勸下了幾杯茶。
林嬌娘故作好奇之色,對林萱道:“原來大姐姐這般渴水,倒是我的不是了。春淺快些去換了茶來,讓大姐姐好生解渴。”
林萱回過神來已覺得肚子發脹,聽林嬌娘一說,更是覺得肚中受不住,連忙擺手:“三妹妹好意,姐姐心領了,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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