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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寒今從椅子裏起身,聽見那邊的喧嚣。

似乎有人極力在招攬越臨坐下喝酒聽曲。

混着越臨“不用不用我就随便坐坐”的拒絕聲,但那些靡靡之音幾乎要将他吞沒似的,鋪天蓋地地湧上來。

楚寒今想坐下,又站了起身。

不對勁,不對勁,不對勁,總覺得被他帶得緊張起來了。楚寒今抿了一下唇,問:“我要怎麽救你?”

越臨壓低聲:“我現在僞裝成來妓館嫖宿的客人,要是不想被人發現端倪,就得找個人喝喝酒,坐一坐,裝裝樣子。”

楚寒今頓了頓:“那……”

“我……”越臨默了會兒,道,“我沒辦法找其他人坐。碰他們我心裏不舒服。”

楚寒今第一次感覺摸不着方向,靜住了。

他聽到那邊一個清亮的男聲。

“哥哥從哪裏來的?往日從來沒見過哥哥,是張生面孔呢。第一次來?”

越臨:“嗯,第一次。”

“爺這麽清純啊?奴家怎麽不信呢?哼~”那聲音扭得一波三折,聲音也嬌滴滴的,充滿了嬌嗔,一時讓楚寒今聽着都有些耳熱,沒想到有人說話是這種腔調。

越臨也沉默了會兒,說:“不騙你。”

“哼~奴家就知道,爺舍不得騙奴家~”

如此媚态,讓楚寒今皺了下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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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都喜歡嬌滴滴的,哪怕平時看着不嬌,但在床上也得嬌,一聲下去骨頭都酥一半,青樓妓子大多習此風氣。

不過旁人聽起來,确實過于淫詞豔調了一些。

越臨明顯受不了:“我只能使點法子了。”

楚寒今:“嗯?”

他的疑慮維持時間并不長,越臨似乎端起了酒杯:“來,喝一杯。”

喝完沒片刻,那位小倌兒便站起身:“哎喲,我先過去一趟,馬上就回來。”

楚寒今沒想到他就這麽走了,問:“你做了什麽?”

越臨:“我往他酒杯裏放了點藥。他鬧肚子了。”

“……”

楚寒今剛點頭,對面又是一聲嬌笑:“爺,怎麽一個人坐着啊?奴家來陪您說說話~”

越臨:“又來一個。”

楚寒今覺得稍微有一點棘手。

越臨總不能讓這群人全鬧肚子吧?那也太奇怪了。

“爺,喜歡聽什麽小曲兒,奴家給你彈?爺,是奴家長得不漂亮嗎?怎麽看都不看我一眼,爺這雙眼也太高了~”

越臨:“……你随便彈。”

他應付該女子時,耳畔靜了一會兒,響起楚寒今清冷的聲音:“我現在過來找你。”

說完,楚寒今站了起身。

猜到會有人盯着,楚寒今沒有滅燈,易容了身形走出大街,來到紅翠飄搖的青樓前。他僞裝成路人的臉,進門照着越臨說的流程,先點了壺茶。

沒片刻,耳畔有人說話:“剛才那位爺長得真俊朗,百裏挑一的人才。就是眼皮高,只顧着喝酒,根本看不上我,哎……”

楚寒今側頭,辨認出這聲音,正是方才那位小倌兒。

他此時正跟人嗑瓜子,啧聲,甩了甩頭:“要是能和他睡覺,我不要錢也行啊。”

他說完,注意到旁人看着他。

楚寒今聲音一絲不茍,但說的卻是青樓行話:“陪我喝酒。”

“哎~來了來了~爺什麽時候來的啊,奴家方才都沒瞧見,今天天氣真熱啊……”小倌兒領着楚寒今去他的小屋。

不過剛一關門,楚寒今道了聲“得罪”,擡手在他後頸一打,人直接軟綿綿地倒下,被楚寒今接在手裏,送到榻上。

楚寒今附耳聽了聽門外的動靜,易容成他的模樣。

他開門,大步走出去。

不遠處的帷幔之中,有一個人遠遠地站着,時不時望向這邊,不用說都能猜到,這是落陽安排的眼線。

“爺~你想聽什麽曲兒就說啊,奴家給你彈~喜歡漂亮的,我們這裏都有,怎麽悶着不說話啊?”

一張張花團錦簇的臉,讓人起膩的聲音。越臨相貌好,閑着的妓子全都來調笑他,他卻巍然不動,這群人調笑得更來勁。

越臨将酒杯放回桌上,嘆了聲氣,聽見鈴铛裏道:“我來了。”

他一擡頭,還是方才那位小倌兒的臉,但氣質截然不同,眉眼隐約顯出幾分矜貴,坐下僵聲道:“我陪你喝酒。”

越臨擡眸。

空氣中傳來熟悉的香氣。他點了一下頭,肩膀放松下來,拉過楚寒今的手腕摟懷裏,語氣頓時輕浮起來:“等你半天了,怎麽才回來?”

“原來有等的人了啊?”

“哎呀,難怪都看不上我們呢。”

“姐妹們,散了吧散了吧。”

周圍的人作鳥獸散。

楚寒今只覺得有些不穩當,被他摟坐在腿上時,扶着他肩蹙了下眉:“別……”

“周圍的人都這樣。”越臨說。

楚寒今側頭一看,青樓不愧是青樓,果然浮豔浪蕩,不僅摟着人坐腿上,直接湊着臉親吻芳唇的人也不少,甚至有人手都摸到了大腿根。

楚寒今收回視線,被越臨捧着臉擋住眼:“不看那些下流的東西。”

“……”

他的手心微熱,讓楚寒今稍稍紅了臉,将頭別開。

要真說下流,他做夢時看見的,不知道比這下流多少倍。

楚寒今雖然易容了,但身上還是熟悉的香氣,相似的味道,越臨湊近聞了一下,立刻被楚寒今警告性地一推手:“別亂來。”

“不來,不來。”越臨說,“只是單純的僞裝。”

那邊人時不時調頭來看。

不過此時此刻,楚寒今被抱坐在腿上,輕輕搭着他肩頭,宛如一副鴛鴦交頸的恩愛模樣,挑不出一點錯處。

半晌,越臨輕輕攬着他的腰,道:“你太緊張了。”

能不緊張嗎?

大庭廣衆,摟摟抱抱。

還嫌他不夠配合?

越臨再抱了抱他:“沒事,放松就好。”

在那人的眼裏,這兩人正耳鬓厮磨,說悄悄話。

不過越臨說的是:“我身上酒味重嗎?”

楚寒今:“有一點。”

“我散散,免得你和小孩兒聞着不舒服。”

“……”

被他這麽說,楚寒今不由得在意起了他身上的味道。酒味很淡,更多的是一種幹燥熱烈的暖意,混雜着身上被沾染的香粉味,但遮掩之下,其實是一種挺奇怪的味道……

說不上來,和六宗的世家子不同,修道又好風雅,無論是誰,身上要麽是檀香要麽是藥香,要麽混着丹藥的氣味。

可越臨的味道卻無修飾,是一種曬過太陽的幹淨的味道。

會讓人腦中一下子聯想到緊致皮膚下的肌肉,泌出薄汗的胸膛,冒着熱氣起伏的模樣。

甚至……讓楚寒今聯想起在失憶時在山林中的深度接觸。

光這麽一想,楚寒今眼皮都燙了起來。

正說話時,背後響起一道聲音。

“道友?”

越臨擡眼,沒錯,正是落陽。

落陽笑容滿臉:“這裏的曲兒可聽得喜歡?”

早知道這人陰魂不散,越臨應聲:“好聽。”

“啧啧啧,這是什麽樣的美人才能迷住你的眼啊?我看看我看看……”說着伸手去擡楚寒今的下颌,但他手猛地被越臨攥住,推了出去,擡頭對上一雙壓抑的眼。

越臨:“我不喜歡別人碰我的東西。”

“哎呀,那對不起了對不起了,沒想到道友這麽憐香惜玉,這小倌兒今晚能陪你睡覺,是他的福氣。”他晃着手裏的一罐酒,“我特意找你半天了,方才冒犯,正好拿這酒抵罪,也給你們今晚助助興。”

越臨:“什麽酒?”

“藥酒。我特意釀制的,味道甘甜,最重要的是可以增添一點小情趣。”落陽笑嘻嘻。

越臨看着酒瓶,擡了下眉,“你行事需要藥酒助興?我從來不用。怎麽,莫非你有隐疾?”

被直指不行,落陽臉僵了下,但仍然笑着說:“只是調味的小玩意兒。我還以為道友很放得開,現在看來也不過如此,是我高看你了。”

語氣是知音難覓的失望,連連搖頭,不複先前的客氣。

既然他吃癟,越臨不再怼,伸手接過了酒罐:“我今晚試試,謝了。”

落陽輕哼一聲,離開。

越臨只打算接過酒罐,敷衍一下他。

沒想打掌心覆上了一層濕潤的水痕,他垂下眼睫,聞到了淡淡的藥酒氣味,皺眉:“漏出來了?”

落陽離開楚寒今才擡眼:“什麽?”

也就那麽一瞬,越臨察覺到掌心的水漬在快速邊幹,像被海綿吸入一樣,迅速在他指尖和掌心揮發,滲入了皮膚之下。

修道者一般內外功兼修,又吃丹藥,就是為了擺脫□□的阻礙,所以許多人看着與常人無異,但體質實際大相徑庭。

以越臨的體質,就是此時此刻喝下一瓶鶴頂紅,也能由內丹催出毒素;将手放在油鍋裏,也未必能傷到分毫。

可現在,這酒竟然沿着皮膚滲入了他體內。

越臨起身:“去個人少的地方。”

楚寒今意識到了不對勁:“跟我來。”

他倆回到小倌兒的住處,進門,楚寒今恢複了原貌。小倌兒還在沉睡,如果沒有楚寒今喚醒,一時半會兒醒不來。

“這酒……”怎麽了?楚寒今剛想問,他後背抵上一陣微熱的軀體。

越臨眉眼陰沉:“我有點熱。”

他眼睛也泛出嗜血般的赤色,像兩顆燃燒的石子,呼吸間吐出仿佛穿行在沙漠之上的熱氣。

楚寒今猜到什麽,剛才落陽的話他能聽明白,他握住越臨的手腕:“只是熱?有沒有其他異常?”

越臨也意識到發生什麽了。

但他此時還算冷靜,看着楚寒今的眼睛,彙報:“很熱,還有……想……”

他頓了頓,閉眼坦誠道:“我中藥了,想和你睡覺。”

楚寒今手指輕輕顫了一下,但此時他更關心的是,這藥酒除了催情,是否還含有毒素。

他咬牙,輕聲道:“還有呢?”

越臨視線落在他臉上,滾燙,呼吸也重了很多,開始感到難受了:“沒有。只是……想和你……”

他唇緊緊地抿着,半晌道:“上.床。”

說出這兩個字,他仿佛被刺激到了什麽癖好,有些失神和興奮了。

楚寒今怔了一下,第一反應是扭頭看榻上睡覺的小倌兒。

他握着越臨的手,已經被反握住,感覺到越臨粗粝的拇指拂過他手背,輕輕摩挲着,好像愛不釋手把玩着瓷器,手法又暧.昧,讓他手背泛起一陣癢意。

有些……讓楚寒今感到頭皮發麻的氣氛。

空氣中情緒飽和,他不記得自己經歷過,但身體卻熟悉這種氛圍。

他知道越臨想要什麽……

越臨想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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