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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指腹拂過楚寒今的唇。

楚寒今憤恨地扭頭再躲了過去。

越臨也不說什麽,将盤子放到他面前。拍了下手:“吃飯了。”

不複剛才的倔強,就是想強撐也有心無力,楚寒今咬緊牙關,玉指捏住了筷尖,再端起盛着米飯的碗。

他的屈辱只讓越臨稍微擡了下眉,毫無松動的意思,誇贊道:“這樣才對。”

目視楚寒今吃完飯,越臨離開木屋。

楚寒今這一頓飯吃得不是滋味兒。飯菜送到嘴裏,總能回憶起方才被侵占時的觸覺,唇瓣微腫,稍一刺激,甚至能察覺到輕度的疼痛。

他試圖恢複冷靜,消磨對這個深吻的在意。

越臨氣不過,惱怒,想報複他才這樣。

按照以往至今的經驗,如果一個人完全不與你交流,只是自說自話,而他對你來說又不重要,那他若是冒犯了你,只需要當成被狗咬了一口,要麽置之不理,要麽狠狠一腳踢回去。

反正不能折磨自己。

可現在,楚寒今胸膺卻難以平息。

……豈有此理。

被他親了,換成其他人要麽治罪,要麽只當被狗咬了一口,可對于越臨,楚寒今的心情竟然游離于兩種選擇之外。

根本沒辦法不在意。

楚寒今飯吃得煎熬,吃完心情依然煎熬,窗外陽光已經大亮,走出院子時看到了籬牆外的白孤。

他似乎想進到院子裏來,但手剛碰到籬牆,頓時被一道閃電劈中了手掌,倒退了兩步。

籬牆設了結界。

他擡頭和楚寒今視線對了個正着。

恭順地笑道:“九嫂。”

“……”

楚寒今面色一沉,轉向另一側。

白孤對他的置之不理也毫無怨言,專心地圍着籬笆打轉兒,确定進不來後,他到一棵樹下坐着,拖來木柴搭了個小棚子,收拾收拾安頓好,就地等候越臨的差遣。

實在恭順至極,狗腿至極。

楚寒今也将手探上了籬笆,混沌感沿着指尖傳入,他往前一步,進入了無邊無際的黑暗和混沌,看不到路,只有背後的院落光芒萬丈。

這是刻意用來鎖人出路的陣法。

查看了一遍,走不出去,楚寒今退回院子裏。

越臨拎着把斧頭劈柴,白孤站在一丈之外,滿臉關切:“九哥,我來劈吧?”

越臨不理他,他又道:“山裏生活不便,如果要照顧月照君,或許待在魔境更加适宜,伺候的人多。”

越臨停下手裏的斧子:“你為什麽執意勸我回魔境?”

白孤小臉一白,滿面被質疑的傷感:“九哥,我怎麽會有那種用心?你流落在外這麽長時間,魔族群龍無首,大權旁落別支,我這些年苦心經營,但還是本事還是太差,其他人都不服我。哥哥當年不幸去世,這些年我暫代了你的權,替你管束下衆;哥哥現在回來了,那魔君之位必然要還給哥哥。”

越臨深金的眸讀不出情緒,他劈着柴,跟劈人脖頸的骨頭似的,刀刀鋒利,似乎稍不留神就會飛出,将某人的頭顱卸下。

有一根弦緊繃着,白孤看穩了越臨的臉,大氣都不敢出。

半晌,越臨唇邊一松,緩緩地笑了笑:“這樣嗎?”

白孤額頭冷汗滑落:“九哥為何不信我?”

“倒也沒不信你,”越臨輕描淡寫,“只是當時圍攻我的人太多,我一時敵我難分。”

白孤滿臉凄楚:“九哥,那件事,你心裏一定怨我——”

越臨将斧頭一劈,橫在背後,截斷他的話:“以前的事不要再提。”

白孤面色頓時變得欣喜,聲音微微顫抖:“九哥願回魔境了?”

“我沒說過這句話。”

越臨提着斧頭轉了身,回廊上白衣勝雪,和冷眼旁觀的楚寒今對了視線。

楚寒今原以為他只是單純惱怒自己,又不想回魔境,于是将自己擄來了山林。畢竟他曾被害慘死,與魔族衆人有不共戴天之仇。可沒想到,他現在竟和這群人應和,隐約有了重歸于好的趨勢。

楚寒今眼不見心不煩,調轉了目光。

但他眼前,落下一道高大身影。

越臨走近,指尖輕輕勾起他下巴,湊近看着唇瓣:“破皮了,疼嗎?”

他倏忽靠近的眉宇俊朗英氣,但深金色的眸子卻全是詭異的溫和,細細地打量他。

“跟你沒關系。”

楚寒今讨厭他這樣,“啪!”地打開他的手,轉過了臉。

越臨看了看手背的殷紅,若有所思,靜靜地将斧子放入柴房,又把院子裏的木柴收拾好。

因為無事可做,便坐在樹下消磨時間。

楚寒今取了一盤棋自己和自己對弈,而兩三步外越臨坐着,用木頭削一只小馬,組裝一起,明顯在幼兒的尺寸,是給孩子準備的玩具。

他倆一上午沒說一句話。

直到中午,籬笆外出現了白孤的身影:“九哥,我給你獵了只鹿,中午可以烤來吃。我放在門口,你自己來拿吧。”

說完,他放下半死不活的鹿,退回了樹下臨時搭建的小棚戶。

本以為越臨會拒絕,沒想到他自然地将鹿取了過來。

楚寒今“啪!”地按下棋子,側過頭。

……還真收了。

正所謂瓜田不納履,李下不整冠。如果真有心和魔族切割,對方送來的東西就不該收,斷然拒絕為好。否則,對方就會認為你有松動的跡象,容易搬弄。

果然,見越臨收了東西,沒幾時又是一列魔族護衛站籬笆外,弄來了瓜果,蔬菜,肉禽,甚至還有衣服和妝奁,在籬笆外堆了許多。

越臨毫不在意地往院子裏拿。

楚寒今将棋子拍得“啪啪”響。

片刻,日頭正烈,越臨端了碟切好的西瓜出來,被陽光一照,粉紅的瓤亮晶晶的,沙甜可口。

越臨:“吃麽——”

送到楚寒今面前。

沒想到楚寒今一拂袖,直接将盛了西瓜的碟子打翻在地,粉紅湯汁淌落,一部分弄髒了越臨的袖口,一部分将他手背打濕。

“我不吃。”楚寒今聲音決絕。

越臨垂眸,沒說話,只是詭異地安靜着,直視沙土包裹中的西瓜,打翻的盤子,和自己衣衫上的污漬。半晌,他蹲身将碟子撿起,什麽也沒說,去了竈房。

背影有些蕭條。

楚寒今有些後悔自己語氣不好……不過他只針對魔族中人送來的吃食,并不針對越臨。

眼下看來,卻又連帶刺傷了他。

複雜的心情持續到午餐,越臨将菜端上了桌子,不止烤好的鹿肉,還有油亮青蔥的炒青菜,鮮美蘑菇湯,一盤解膩開胃的水果。不過他臉上無波無瀾,将菜放到桌上,轉頭出了房門。

什麽意思?

……不跟自己一起吃飯了?

楚寒今沒想到關系會惡化成這樣。他實在分不清這都是什麽,只記得白米飯,就将米飯吃了一些。

大概半個時辰,越臨進門看到了完全沒動過、已變得冰涼的菜。

他看一眼楚寒今,也沒勸說,只是将殘羹冷菜收到了廚房。

他倆現在一句話都不說了。

楚寒今記得他沒吃午飯。

但此時……也問不出口。

算了。

說不定他先吃了再給自己吃的。

也說不定,他跟魔族那些人一塊兒吃,自己成了個外人,扔來幾盤菜就走。

這麽一想完,楚寒今也沒問,到椅子裏躺下。夏天的潮汗弄得他衣衫黏濕,睡眠不适,中途被熱醒了。

木屋裏安安靜靜,越臨又沒在。

或許又跟魔族的人待在一起。

行。

楚寒今自己去竈房接冷水。

不過走到門口,他腳步微微一頓。

高大人影坐在竈臺邊,面前擺了一盤冷掉的菜,越臨端着一只碗,碗裏是冷掉的米飯,往嘴裏刨。

楚寒今沒動過的菜他也一筷子沒動,只有一點最基本的冷菜冷飯,還是楚寒今留下的剩飯,安安靜靜地吃,似乎也餓着了。

看到這一幕,楚寒今心裏好像被刺了一下。

突然覺得自己剛才那麽揣測他,有些可笑。

他往前走一步,鞋底的動靜讓越臨轉過了臉。他臉色立刻恢複了漠然,站起身,将碗也放下了。

楚寒今忍不住問:“現在才吃飯?”

難得,從昨天到現在,楚寒今心平氣和跟他說話。

越臨似乎不太相信,應了一聲:“怎麽?”

方才越臨坐竈口垂淚的畫面,莫名讓楚寒今有些心軟,也有些心酸。

楚寒今問:“怎麽不跟我一起吃?”

越臨回答幹脆:“簡單,我怕你再摔盤子,我跑不過的話,又得灑一身。所以我提前走了,不想和你同一桌吃飯。”

楚寒今知道這不是他的本意,可他又這麽嘴犟,讓他忍不住:“越臨……”

更大的可能性是越臨以為自己很讨厭他,讨厭到了連他端來的飯菜自己都惡心的程度。于是他為了不影響楚寒今的食欲,也不想再争執,将飯菜放好之後,轉頭就出去了。

這樣的結果是什麽呢,就是楚寒今吃完以後,他才開始弄一些剩下的殘羹冷炙躲到竈房了吃。

只是一想,楚寒今心口好像又跟繩子被輕輕牽了一下。

他其實不想說。

也覺得無法溝通。

可現在,看到越臨這樣,他終于忍不住了,啓唇盡量平靜地道:“我不吃魔族人送來的東西。所以剛才……”

他耳後有些熱:“不是故意砸你的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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