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複仇
賀蘭粼沉默半晌,他明日要去找葉武之拼命,很大可能會洩露身份,不能活着回來。今夜冒雨前來找她,乃是特意作別。
說實話,複國于他來說是宿命,就算被萬箭穿心,他也不會皺一下眉頭;能讓他貪戀如斯以至于怕死的,唯有申姜了。
低頭見懷中的申姜一雙秀眉沉下去,杏眸中盡是疑慮之色,有種說不盡的嬌憨之美。
賀蘭粼不由得柔情漸濃,愛憐橫溢,綿綿地将她吻住,亦莊亦諧地道,“你也知道我是幹那刀尖舔血的勾當的,沒準哪一天就被朝廷抓了。早點說了,免得到時候來不及留遺言。”
申姜如何能信,自是左閃又躲地不配合,毛茸茸的腦袋蹭來蹭去,弄得人渾身麻癢。
這臨行前的最後一個夜晚,兩人便在一片癡纏中度過。
兩人各負心事,卻都沒對對方說。
惠帝被刺傷了心肺,在生死邊緣掙紮了幾日,用了不知多少靈丹妙藥續命,才總算有所好轉。
醒來後的第一件事,是殺秀女。
侍寝的秀女居然膽敢刺殺他,着實讓他怒不可遏。
凡是跟劉申姜同一批選上來的秀女,他盡數都要屠了,不但如此,她們的家人也得抓起來殺掉,家中豢養的貓狗家畜也不能放過!
葉武之怕如此殺戮引來民怨,使搖搖欲墜的江山雪上添霜,便攔下了這道聖旨。他作為兩朝元老,從惠帝幼年就輔政,是帝傅級的人物,說話自有一定的分量。
不想卻引來了惠帝的雷霆大怒。
“那些賤女人勾結在一起要刺殺朕,你這老匹夫還袒護,怕不是要和她們一起造反!”
葉武之沉然跪下來,“陛下三思。其他秀女是否也有謀逆之心,臣定會查清楚。只是如此草率地大殺大戮,恐怕會使陛下居于炭火之上。”
惠帝大發狂性,将太極殿內能砸的東西都砸了。
Advertisement
“葉武之,你倚老賣老,真以為朕不敢殺了你!”
他雙眼通紅如牛,抱起一個花瓶,就狠狠地朝葉武之頭頂砸去。
葉武之的冠登時被砸掉,流了一大片血,卻仍巋然不動地跪在原地。
“陛下該以仁政德政治天下,此等濫殺,恐有損民心。先帝将陛下交到老臣手中,老臣不會眼睜睜地看着陛下犯錯。”
他比惠帝年長了将近四十歲,此刻雖滿臉鮮血,說起話來卻猶如洪鐘,絲毫無妥協之意,毫不避諱地指責惠帝。
惠帝雖已動了殺心,終是畏懼葉武之手中兵權,不敢明火執仗地反抗他。
半晌,氣得直跺腳,罵罵咧咧地道,“滾,滾出去!老匹夫,早晚朕要你知道朕的厲害!”
葉武之不卑不亢,恭敬地行了禮才走。
惠帝獨自坐在輪椅上生悶氣。
真可笑,明明他才是皇帝,怎麽跟個傀儡一樣,處處受制于人呢?想來這老匹夫真是把他當成傀儡,想操控他,這次的刺客,沒準就是他默許的。
否則葉武之為什麽幫那些賤女人說話?
他氣得真想一把火燒死那些秀女!
內侍走過來,奴顏婢膝地賠笑道,“陛下別生氣,一條老狗罷了,千萬別氣壞您的龍體。”
惠帝眼中毒光懾人,“他也知道他就是條老狗!敢對朕的旨意指手畫腳的!”
內侍道,“陛下也別怪葉将軍,他一向是忠心于您的。只不過這次的情形有些不同罷了……”
惠帝斜眼,“這一次又怎樣?”
內侍低頭,“奴可不敢說。”
惠帝給了內侍一巴掌,“狗奴才,說!”
內侍捂着半邊臉,“是,奴才遵命。奴只聽得些風言風語,說葉家公子和刺殺陛下的那個秀女有婚姻之約,葉老将軍對待自己的兒媳,自然要網開一面了。”
“放肆!”
惠帝沒等內侍說完,就悍然拔-出身邊的劍,“朕就說這老匹夫居心叵測,他兒子原來和刺客勾搭在一起了!”
內侍嘆,“陛下英明,誰說不是吶。”
惠帝心中憋着一口惡氣,猶如被熱油滾過。他是這天下的皇帝,臣民之父,莫名其妙被錐子穿胸而過差點丢了命,竟要當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
惠帝問,“你是哪來的奴才,叫什麽名字?”
內侍謹然道,“奴才賤名江無舟,是華公公的徒弟。華公公去後,奴才便來頂替師父,伺候陛下。”
惠帝心想葉武之手中有兵權,又是朝中元老,即便他有不軌之心,朝中大臣也不會相信……還得想個法兒暗中把他做掉才好。
“狗奴才,你有什麽主意,說說看?說對了朕重重有賞。”
……
殺念既已動,便一排排肉刺般,攪得惠帝日夜不安。
第二日,他屏退了周遭的侍衛,只帶了江無舟一人,在清晨來到虎豹園。
隔着老遠就聽到其中猛獸的嘶吼聲,震得大地直顫。
惠帝不由自主地生出怯意,江無舟卻已把籠門打開。
“陛下請放心,虎豹尚有裏層籠子隔着,根本傷不到您。您只要佯作受傷,躲在草叢中喊救命,那葉武之自然會前來相救。等他一進去,您就立即出來,到時候奴再把鐵籠一鎖,嘿嘿,憑他三頭六臂也得死在裏頭。”
惠帝擔憂道,“那些禦林軍要是來救怎麽辦?別捉不到狐貍反惹一身騷。”
江無舟笑然道,“這本來就是運氣的事,陛下試試又不會有虧吃。若真殺了那老匹夫,以後您不就獨攬大權,再無人敢忤逆您了嗎?”
惠帝搓了搓手,嘿嘿笑道,“好玩,就要那老匹夫嘗嘗朕的天威将軍的厲害!”
他滑動輪椅,鑽了進去,片刻就哎呦地一聲嘶嚎。
江無舟将鑰匙随手丢進了旁邊的禦河中,慌慌張張地喊道,“陛下失足跌入虎豹園了!快來救駕啊!”
因惠帝是偷偷溜出來的,禦林軍們還道他仍在太極殿,聞此大驚失色,紛紛往這邊趕來。
葉武之也如聞噩耗,趕來厲聲問,“陛下怎麽跌到那裏去了?你這狗奴才怎麽伺候的!”
江無舟欲哭無淚,“奴……”
葉武之急催道,“快開籠!”
江無舟道,“陛下貪玩,鑰匙方才被陛下失手丢到禦河中去了,奴這就下去撈!”
葉武之大急,隔籠隐約望見惠帝正蜷縮在草叢中,一只花紋猛獸正舔他的腿——原來內層鐵絲籠故意設計成只有薄薄一層,猛獸一掙就能掙開,當初是為了讓它們追逐被放入其中的秀女,好逗惠帝玩樂的。
葉武之滿頭大汗,眼見惠帝馬上便是破腦之禍,三步兩步爬上數尺高的鐵絲籠,竟生生翻了過去。
其他禦林軍也欲翻越,但一來他們的武藝不如葉武之,翻起來費勁;二來也确實懼死,沒有那膏于豹吻的膽量,面面相觑,誰也沒敢第一個上。
此危急時刻,葉君撷剛剛趕來。
他本來在宮外尋覓申姜的下落,下午才來當值。此刻見父親和惠帝命在頃刻,頓時也翻過鐵絲籠去,對其他禦林軍怒喝道,“再不過來,就把爾等都斬了!”
禦林軍連聲叫道,“是,是!”
然終究還是晚了,只見花紋猛獸的爪子已經叉進了葉武之的心口。
惠帝雙手抱頭,躲在葉武之身後,哇哇大叫,“……天威将軍!你不認識朕了?吃他!吃他!別真吃我!”
葉武之威嚴魁梧的身軀顫了一顫,鮮血自口中狂噴而出,卻兀自死死護着惠帝。
葉君撷護父心切,一刀刺入天威将軍腹部。
幸而此時江無舟找到了鑰匙,将鐵門打開了。
數百禦林軍頓時發憤,一擁而上地沖進去,制住了天威将軍,救下葉氏父子和惠帝。
“阿耶!阿耶!”
葉君撷抱住躺在血泊中的葉武之,失聲痛哭。
葉武之只有一息尚存,瞪着一雙牛眼,呃呃呃地說不出話來。
葉君撷吼道, “太醫!快去找太醫!”已顧不得禮節和尊卑,比虎豹園中猛獸的咆哮聲更甚。
禦林軍都吓傻了,疾步如飛地去喊太醫。
可誰都知道,葉武之的腹部被天威将軍的爪子洞穿了,肯定已是救不得了。
葉武之吐着鮮血,躺在葉君撷懷裏,掙紮着要說話。
葉君撷傷心欲死,流淚滿面地将耳朵湊近,聽得葉武之斷斷續續地說幾字,難以連成句,總也逃不開“賀”“蘭”模糊的音節。
葉君撷知道父親說的是誰,恨意凜然,淚眼朦胧地點頭。
惠帝從草叢中站起來,立即有宮人上前給他披上厚毯子。
他心有餘悸地顫了顫,見葉武之躺在血水裏奄奄一息,頓時就笑了,在一片混亂的簇擁下離開。
江無舟趕上來伺候,惠帝憤然怒道,“狗奴才,你不是說天威将軍傷不到朕嗎?”
江無舟跪下磕頭道,“陛下,奴才也沒想到裏層的鐵絲籠薄了,奴才該死,奴才該死!”
惠帝笑罵道,“罷了,你也算立了大功,将功折罪了。以後就跟在朕身邊伺候吧。”
江無舟謝恩連連。
葉君撷抱着父親的屍首,怔怔坐在原地,仿佛齊失了三魂七魄一時間,天都塌下來了。
半晌,絕望的死灰又化作了複仇的洶洶怒火,将一切燃燒殆盡。
……
暮霭沉沉中,賀蘭粼站在城牆高處。
極目遠眺,整個建林城都被一層污濁的瘴氣籠罩,隐隐暗暗,沒有一寸幹淨的地方。
身後傳來一陣輕便有力的腳步聲。
“已按郎君的吩咐,完成使命。”
賀蘭粼聲音微涼,“死了?”
江無舟禀道,“如您所預料,惠帝蠢得很,輕易挑撥兩句便上鈎了。那葉武之奮不顧身地相救惠帝,被虎豹園裏的東西戳穿了腸肚,當場被擡走了。”
緩了片刻,痛然道,“無病兄弟的仇可以報了。無咎兄弟……也可以安心地走了。”
這話似乎感染了賀蘭粼,冷風簌簌刮過,他閃過一絲悲意,随即又化作滿腹的冰冷。
“此事之後,暫時莫要輕舉妄動,在惠帝身邊照例潛伏便好。”他頓一頓,似預料到什麽,“……很快就會有人來找麻煩了。”
同類推薦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