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離心
申姜和李溫直同時回頭, 見一梳着俏辮的少女正歪着頭站在兩人身後,嘴角揚起,滿懷鄙夷, 正是董昭昭。
申姜扶了扶額頭,心嘆真是冤家路窄。
李溫直卻還不知董昭昭的來歷,直言問, “你是哪來的?幹什麽偷聽我們說話?”
董昭昭糾正道,“主人聽丫鬟說話叫監督,不叫偷聽。”
李溫直怒道,“什麽意思?”
董昭昭聳聳肩, “你不是每日都伺候無病大哥嗎, 不是丫鬟又是什麽?穿得也土裏土氣的,看起來就是個土包子。”
李溫直身上的衣裙确實沒法和董昭昭比, 她只是穿了個藍布碎花麻衣,是平民百姓慣常的打扮, 而董昭昭一身镂金刻白蝶的流仙裙,露出兩節粉臂,渾如大戶人家的小姐一般。
李溫直氣得臉色通紅, 小拳頭緊握, 想要上去給董昭昭一拳。
申姜将李溫直拉在身後, 低聲道, “別理她, 她就會仗着她哥哥,沒了她哥哥就什麽也不是。”
這話戳中了董昭昭的心坎兒, 頓時嗔道, “你在說什麽?別以為我聽不見。劉申姜, 你又有什麽了不起的, 你就是桢哥哥一時的新鮮玩意兒罷了,還真做起皇後美夢了?賴在這裏不走,卻也沒用。”
申姜微覺有氣,又不是她賴在這裏不走,她不知跟賀蘭粼說了多少次分道揚镳,每每都被他漠然拒絕。
李溫直脾氣比申姜更火爆些,已經率先動起手來。
她在路不病面前唯唯諾諾,原是因為體力懸殊太大的緣故,然董昭昭只是個矮矮弱弱的小姑娘,便心無畏懼。
李溫直使用武館館主阿耶傳授“拳經”,在董昭昭身上推搡了那麽幾下。
本來是些三腳貓的工夫,但董昭昭實在太過嬌氣,只被蹭了那麽幾下,就哇地一聲哭出來,“殺人啦!殺人啦!”
彼時賀蘭粼還有無字輩的大将都不在峽谷軍營中,只有雙腿有疾的路不病聽見了哭聲,滑着輪椅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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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見董昭昭跌倒在地上,潔白的裙子沾上了泥巴,哭天抹淚,說不出的可憐……他立現怒容,喝道,“你們倆,幹什麽呢!”
這一聲喝,铿锵有力,聲線裏盡是威嚴之意。
李溫直看見路不病頓時慫了,董昭昭則跌跌撞撞地站起來,對路不病哭訴道,“不病哥哥,我不過跟她倆說兩句話,她倆就要打殺我。”
董昭昭哭得花枝爛顫,路不病柔腸一動,撫着她的頭發輕聲安慰,“好妹子,莫哭了。”
李溫直解釋道,“我沒有,我只是……”
路不病嚴厲道,“閉嘴。”
他那雙狹長的鳳眸在李溫直和申姜身上掃過,冷肅道,“這裏是軍營,不容胡鬧。李溫直,罰你去水塘邊站規矩,不夠兩個時辰不準休息!”
李溫直委屈道,“憑什麽?明明是她先挑釁的。”
路不病敲敲手中竹杖,“憑我是你主子。”
申姜見路不病這般氣勢,辯駁的話到嘴邊說不出來。
賀蘭粼說過,董昭昭自小在軍營中長大,和路不病等人有十幾年的情誼,簡直就是這裏所有爺們的妹子。路不病護短,無論李溫直做沒做錯,他肯定都是向着董昭昭的。
董昭昭聽路不病懲罰李溫直,撒嬌道,“無病哥哥,你最疼昭兒了。”
李溫直恨然,終究無法違拗路不病,暗自抹淚地站到了水塘邊。
路不病輕蔑地盯了一眼,盯着她站好,才重新收回目光。
申姜站在原地,花容失色。
董昭昭弱聲道,“無病哥哥,她呢?她也打我了。”
路不病猶豫,“她……”
誰都知道申姜是殿下的女人,路不病作為下屬,擅自懲治不好。
路不病嘆道,“昭昭,推你的人已經罰了,就得饒人處且饒人。”
申姜又氣惱又難堪,聽着二人的意思,自己就跟砧板上的肉似的,任人處置。
她道,“董姑娘,你就完全沒有錯嗎?你說我打你了,我剛才可連你的一片衣角都沒沾到。”
董昭昭跺了下腳,又要落淚。
“不行,罰你和李溫直中午不準用膳。”
申姜冷聲道,“憑什麽聽你的,我偏要用膳。”
董昭昭怒道,“你敢?我……”
路不病氣息一沉,“昭昭,夠了。該罰的人都罰了,至于她,随她去吧。”
說着深深地瞥了一眼申姜,那眼神雖說不上怪罪,但也絕不是善意。
申姜一陣落魄,這種寄人籬下的感覺,着實令人酸心。
在這偌大的軍營中,她和李溫直就是兩個孤女,兩個外人,永遠都無法融入進軍營的環境。人家想欺負就欺負,到頭來她能做的只是找賀蘭粼訴苦,還能怎麽樣。
她默然片刻,念着自己的處境,那種想離開的沖動越發強烈。
若是和阿翁一起生活,怎會有這樣的污糟事?
……
午膳時,由于董昭昭被李溫直“打傷”了,路不病特命廚房給她加了烏雞養生湯。
申姜的飯食沒被克扣,一如既往,但李溫直就慘了,站規矩根本不許吃飯。
申姜不願屈服于董昭昭,橫下心來,揣着自己的飯食送去給李溫直,也不管有沒有人看見。
李溫直站得雙腿僵痛,拿着雪白的馍馍直落淚。
她忌憚着路不病的威嚴,還不敢吃。
申姜提醒道,“你過不幾天就要離開這兒了,怕他作甚?”
李溫直這才咬起馍馍來。
李溫直悲然道,“阿姜,唯有你和我真心。将來我走了是走了,要留你一人在這地方受零碎折磨,我怎麽能落忍?罷了,我也不走了,留下來陪你。”
申姜道,“別說傻話。你阿耶還等着你呢。”
兩人攀談一會兒,路不病的手下路過,朝她們輕輕地咳了一聲。
申姜不能再逗留,只得先行離去。
她對李溫直叮囑道,“時間差不多就行,別傻乎乎地一直站着。”
李溫直搖頭嘆道,“不行,不能早走,有人看着。”
申姜無可奈何,自行離去。
回到自己的帳篷裏,申姜滿肚子的氣沒消,望着飯菜,吧嗒吧嗒地掉了一會兒眼淚,一筷子也沒動。
她悶郁難纾,埋頭在桌上趴了好半天,不知這樣的日子什麽時候才能到頭。
良久,只覺後背微癢,一陣沉沉的壓力,擡頭一看,卻是賀蘭粼。
他雙鬓發絲翩飛,指尖還帶着風中的涼意,顯然剛從外面回來。
見她容色凄苦,一雙杏眸下挂滿淚痕,蹙眉問,“阿姜,這是怎麽了?”
申姜滿腹委屈,驀然見了賀蘭粼,語氣有些沖。
“你們如何嬌縱妹妹我不管,能不能讓她離我遠點?”
賀蘭粼有些不明所以。
他替她拭了拭眼淚,“到底發生了什麽,慢慢說。”
申姜一哽咽,她原本不是愛背後告狀的人,也不是那種喜歡在男人面前獻媚争寵的人。
可此時此刻一腔憋屈實在忍不住,便将她和李溫直如何跟董昭昭口角、路不病又是如何護短、董昭昭又是如何欺辱她們的事說了一遍。
賀蘭粼靜靜聽了,拉住她的雙腕淡笑說,“原來是為這個。我讓人把李溫直放了,再叫董昭昭好好給你們賠禮,行嗎?”
申姜繃着嘴緊着眉,餘怒未消。瞧賀蘭粼的神色,漫無波瀾,似乎只把這事當成小女兒家幼稚的玩笑,輕飄飄地予以調解,根本沒當真。
他真正動怒的樣子,根本就不是這般雲淡風輕的。
申姜有些失望,甩開他別過頭去。
賀蘭粼的手空落落地懸在原地。
他拂了拂額,神色泛出疲憊和無奈,轉而又說,“那我罰她也去站規矩、少用一膳,這下你可滿意?”
申姜也是被氣糊塗了,竟一時說,“有她在一天,我和李溫直就難消停。明日我就離開你們這造反窩,再也不回來了。”
這話一出,賀蘭粼神色登時冷了半截,溫和消失得一幹二淨。
他再不管她願不願意,強行将她拽回來,锢在懷中,掐着她的下颌,冷色道,“我與你說過沒有,成婚之前,不準你離開?”
申姜雙臂被他扣住,動彈不得。她顫了顫,下意識地害怕,賀蘭粼忽然變得陰翳而可怕,仿佛她再敢多說一個字,就把她掐死。
她默冷片刻,還是倔強道,“我憑什麽一定要與你成婚?我就是要走。”
賀蘭粼眼眸黑得像竈洞,将她攫取其中,一毫不漏。他頓了頓,忽然發狠似地朝她吻下來,冷酷而陰鸷,如冰塊,毫無任何溫柔可言。
“那你就試試。”
他說。
申姜被他吻得喘不過來氣,眼皮虛閉,緩了半天。
她甚是氣恨,早知有今日,當初就讓他被葉君撷殺了好了,何必救他?真是自己挖坑埋自己。
兩人相對沉默了片刻,微妙的氣氛靜靜流淌。
賀蘭粼敲敲桌子,立即有下人換上了熱乎的飯菜。
他道,“過來用膳吧。”
申姜半點胃口也沒有,一聲不吭地坐在原地,紋絲不動。
他沉聲道,“阿姜,別任性。”
多少已有些警告的意味。
申姜憤郁,知自己若不過去,他有可能架自己過去,只得不情不願地移到了飯桌邊。
蒸騰的飯香熱氣迷人眼,賀蘭粼就那麽一動不動地盯着她吃。
申姜賭氣,急塞了好幾大口,弄得咳嗽連連。
他輕嘆了聲,伸出手來覆住她的手背,平淡說,“莫跟我賭氣,我什麽要求都願為你做到,但你不能拿咱們的婚事開玩笑。答應我,以後莫要再說離開的話,好不好?”
申姜極不爽暢,可面對這近乎命令的懇求,除了答應,卻也再無它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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