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孕事

“诶?”路不病恍然沒聽清。

“沒事, 侯爺好好休息吧。”

李溫直默默斂眸,也不再重複,将紗布和金瘡藥端起, 就要離開。

“我之前是問你,三年後,能不能和我在一起!”

路不病提高了音量, 喊住了她的背影,眼波如流水似地千回百轉,“……如果你願意,我寧可不要雙腿, 也會一直等你。”

李溫直雙肩一顫, “你的腿到底怎麽了?為何你要在我和腿中選擇?”

路不病慚愧,捶了自己兩下, 并不欲把董無邪逼他娶董昭昭的事說出來,窩囊死了。奈何李溫直再三逼問, 他只得将這事說了個大概,略去了許多難為情的細節。

“不,腿要治。”

李溫直聽罷憂喜參半, 懇切地對他說, “你等了這麽久, 好不容易等來一個治腿的機會, 無論如何都得先治腿。”

路不病的雙眼焦慮地瞪大, “可是,他們要我娶……”

李溫直搖了下頭, 五根白皙的手指豎在了路不病的唇上。

“治腿的機會只有一個, 可如果, 如果……”她很糾結又很愧悔, 愁腸百結,猶猶豫豫,終于還是狠一狠心,說,“如果你想和我在一起,以後還有許多的機會。”

路不病心口栗栗,聞她親口說和他在一起的話,雙手稍稍痙攣,仿佛一瞬間來到了人生的至妙境界,前半生的奔波和鑽營都白瞎了,直到此刻才終于嘗到了一絲絲的人間暖味。

“你真的願意和我在一塊麽?”

他是個頑石鐵金一般硬的男漢,竟嗓子哽咽,有種忍不住要落淚的感覺。

李溫直沒有正面回答他,只認真地凝視他,徐徐道,“大仁哥為我而死,我為了他服喪三年,乃是應當的。侯爺先回去治腿,把腿治得好好的,若是三年之後侯爺還沒忘記我,就來扶桑鎮找我……到時,我也會等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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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不病啓齒大笑,似壓抑已久的郁氣此刻終得一瀉而下,不知是甜是苦的淚也随之不絕流淌。

“有你這句話,我路不病就算是死,三年後也要爬回到這裏來!”

他笑聲很大,李溫直略慌,怕他把人給引來。

她非是鐵石心腸的人,路不病一次次地對她吐露情意,她焉能不知?只是之前她的心都在李大仁身上,對他視若罔聞。

如今李大仁死了,父親也已是年邁之身,她要想找個依賴終生的男人,沒人比路不病更好了。

況且,她和他之前,也不是一點情意沒有。

李溫直感覺自己正走上一條嶄新的道路,究竟這條道路通向陽光,還是黑暗,現在誰也不知道。

兩人既互有厮守之意,便不再如之前那樣互相疏離冷淡。李溫直将那朵用絲帶紮成的萬壽菊留給了路不病,當是他們的定情信物。

談起董家的強勢逼婚,李溫直道,

“董昭昭她是個被慣壞的女孩,心腸有多壞倒不見得,但她想要的東西一定要到手。你若不想和她成婚,須得想辦法,叫她挫敗,主動退婚。”

路不病乍然通曉了李溫直的心意,宛如身在雲端做夢一般,腦子還熱懵懵的。他平時就好武而不善謀算,李溫直要他想辦法,卻是犯了難。

“董昭昭一心一意想要我,董無邪也在旁邊幫襯着,怎麽肯主動退婚?”

李溫直索思良久說,“從她的短處入手。她嬌生慣養慣了,多少得愛慕虛榮。若是她覺得跟着你吃苦,自然就不纏你了。”

這一招攻其短處的辦法,還是當初她在長華宮跟申姜學來的。

當時申姜想與賀蘭粼套近乎,看準了他獨來獨往甚是孤獨,便每日陪他,給他溫暖,果然賀蘭粼不久就動心了。

想來對付董昭昭也是如此,抓住她最想要的和最不想要的,就等于拿捏住她了。

路不病聽了李溫直的主意,一時仍想不到該怎麽做。左右思量,自己身上最貴的東西,莫過于那一塊金光閃閃的第一侯令牌了。

若是,他将這東西給舍棄了呢……?

是不是把董氏那纏人的枷鎖也給舍棄了?

若是他将來不再當侯爺,卸甲歸田,日日與美若天仙的李溫直相伴,過着美滋滋的平凡日子,真是神仙也不換,比他獨自一人守在空落落的侯府不知甜了多少倍。

李溫直見他發怔,知他已經有了決斷。她今日說的話已經夠多了,不欲再多窺探路不病的心思,端起紗布匆匆地跑掉了。饒是路不病在後面急喊,她也裝作沒聽見。

出了門,才恍然發現李壯和李大禮等人正在聽牆角。見她出來,李壯慌張,假作無意地一笑。

李溫直不悅地瞪他一眼。

……

勤政殿。

路不病站在金殿之中。

按照之前的約定,現在就是他最終選擇的時候了。

董無邪今日本該也來,奈何他被禁足在府中不能外出,便只有賀蘭粼一人聽路不病的選擇了。

賀蘭粼問,“想好了?”

路不病謹然道,“臣已經想好了。”

臉色鄭重。

賀蘭粼嗯了聲。

“說罷。”

路不病不再像前日那般畏怯猶豫,像有了主心骨,說出來的話都帶了股斬釘截鐵之意。

“臣願意迎娶永安公主,恪盡驸馬之責,以換取董家治腿的靈藥。”

賀蘭粼沉了沉眉,有些微訝。

“決定了?”

路不病重重點一下頭,“決定了。”

賀蘭粼知他正在面對一個兩難的選擇,腿對于他來說實在太重要了。

“好,朕會替你傳達董家,如你所願。”

路不病不能下輪椅,只得雙手抱拳,深深地彎了下腰,做一鞠躬。

“除此之外,臣還有一事相求陛下。”

他從懷中将第一侯的牌子掏出來,呈于手心,毅然割絕,“請陛下恩準臣辭官歸田,收回這第一侯的尊號,讓臣以後只做個布衣百姓。”

賀蘭粼臉色掠過一陣陰雲,霎時就明白了路不病的意思——他為了擺脫董氏兄妹,不惜自損自折,竟甘願棄了這萬人豔羨的第一侯位。

沒有侯位的布衣百姓,就算路不病的臉俊成神仙,董昭昭也勢必不願嫁。

賀蘭粼不忍,冷言責怪他,“眼下只是一時的為難,你又何必窄心窄腸至此,非要辭官歸田呢?殊不知此舉先傷己,再傷人。”

路不病聽出賀蘭粼言下的挽留之意,湧上一陣感動,又是難過又是愧疚。

他很小的時候就被賀蘭粼從雪地裏撿回來,賀蘭粼教他武功,給他食物,名為主仆,其實比兄長還親。

他也發過願要一生都為賀蘭粼鞍前馬後,仆從左右,如今驟然請辭,實是不義之舉,令他肝腸寸斷。

只是自從他以殘軀搶了董無邪第一侯的位置後,董無邪一直視他為眼中釘,明裏暗裏加以排擠、算計,多有逼他屈服之意。

他一個瘸子,又沒董無邪那般的心機,怎麽能鬥得過?戎馬半生,他早已累到極點了,不願再在宦海中勾心鬥角,無窮無盡地傾軋下去了。

況且,他現在還有了李溫直。

即便沒有這些糟心事,他也願意為她放棄所有。

“陛下,臣已決意如此,臣拜謝陛下多年的栽培之恩。”

路不病表情振顫,卻不失堅定地說,“……即便臣不做這第一侯,即便臣日後只能是個平頭布衣,但凡陛下有需要用臣的地方,臣照樣能為陛下赴湯蹈火,為君所使。”

賀蘭粼垂眼僵坐,他內心着實是不願路不病辭官的。

雖說董無邪、趙無忌等人也是他的左右手,可他內心深處到底還是偏向路不病的。路不病比其他人的身世都苦,他對路不病的關照,總也比旁人多些。

可他也明白,路不病既想站起來,又不甘讓董家人痛痛快快,就必得失去一樣東西。尊名位份,到底是身外之物,路不病苦掙半生,一無所獲,唯有這第一侯的名位。如今舍棄了,也是他山窮水盡之下的無奈之舉。

賀蘭粼長長地嗟嘆一聲。

那些并肩作戰打天下的往事,終究是過往雲煙了。

他道,“既然如此,朕只有恩準你。日後的路,就看你自己的了。”

路不病越發愧怕,覺得自己是個棄主而去的叛徒,腸肺都被戳爛了。

“多謝陛下。”

……

董無邪是在自家宅邸的書房中,忽然得知路不病要辭官歸田這一消息的。

彼時,他正準備攤開宣紙,臨摹一幅古人的字。驀然聽說路不病竟做了這樣的決定,狠狠地将桌上的宣紙揉成一團。

他被陛下罰在家中禁足靜思己過,不能出門,不然他一定要當場阻止路不病。

辭官歸田?他妹妹貴為公主,焉能嫁給一個沒有爵位在身的平頭賤民?

可路不病偏偏又答應了董昭昭的婚事。

當初說好只要路不病娶昭昭,就得給他治腿的藥,如今卻不容反悔了。

終究是他算漏了一步,想不到路不病平日呆呆蠢蠢的一副樣子,竟有這樣的膽氣和手段。

他設計讓路不病娶董昭昭,其實并沒有逼路不病歸隐的意思。他只想用婚事牽制路不病,讓其歸服于他罷了。

如今天下初定,他董家勢單力薄,要想發展成世家大族,非得在朝中培養自己的勢力不可。路不病是一把鋒利的刀,又沒有父母妻兒,他想把路不病拉入自己的陣營中。

不想路不病直接撂挑子不幹了。

董無邪越想越怒,起身就想進宮,找路不病和賀蘭粼理論。路不病這麽做,明顯就是逼他們家主動退婚,和耍無賴有什麽區別?

可他又被禁足着,哪兒也去不了。

不到片刻,董昭昭就哭哭啼啼地找來了。

“哥!路不病要辭官,你趕緊進宮去阻止他啊!他要是辭官了,我我怎麽辦?難道我堂堂公主,跟和窮光蛋布衣過一輩子?哥,你趕緊警告他不能辭官啊!”

董無邪煩躁不堪,斥道,“別吵了!消停點。”

董昭昭被兇了這麽一句,“哥……”

“哥,你是不是故意讓路不病辭官,你好得到第一侯的位置?你知道不知道,你這樣害了我一輩子啊,我嫁給身無爵位的平頭百姓,會有多少人嗤笑我?”

董無邪不想多說話,“昭昭,我已經在想辦法了,你就安靜些吧。”

董昭昭火急火燎地奔過來,本期待董無邪能有什麽辦法,見他态度如此惡劣,不禁心下失落。

她腮幫子鼓起,亦怒道,“左右一筆寫不出兩個董字,我要是丢人現眼,你也一塊跟着!我……我就是一輩子不嫁人,也不嫁布衣。”

董無邪捏碎手中的茶杯,“當初是你非要嫁那瘸子的,如今他答應了,你卻不想嫁了?晚了。抗旨不遵,是殺頭的死罪。”

他盛怒之下,語氣重了些。

不過事實卻也正是,是他們兄妹倆苦苦求賀蘭粼下旨賜婚的,事到臨頭反悔,豈不是戲弄君王?十個腦袋也不夠砍的。

陛下才不管路不病是不是布衣。

當初提要求時,他就應該說必須路不病在有爵位的情況下娶董昭昭,才把藥給他,就沒有今日這糟心事了。

董昭昭徹底絕望了。

她随兄長在軍營裏熬了那麽多年,才換來如今錦衣玉食的生活,焉能輕輕易易地放棄?

就在昨晚她還做夢都想嫁路不病,此刻路不病于她卻像個燙手的山芋,她不要嫁他,她才不要嫁一個臭布衣……

董昭昭一氣之下,竟隐隐生出了逃婚的念頭。

她現在可算是知道什麽叫自己坑自己了。

·

因路不病已答應了婚事,董家須按照之前的約定,将治腿靈藥給路不病。

在第三天即将結束的時候,太醫得到了藥材,立即命人蒸煮、鍛煉、研磨成粉,制成黑色泛着清香的膏藥,給路不病施針。這一過程繁冗而複雜,每一步都精細無比,足足花了一整個夜晚的時間。

此後,路不病就再不是癱在輪椅上的廢人了。若是恢複得好,再過個三年五載,或許還能痊可到斷腿之前的狀态。

皇宮中,申姜也聽說了這一消息。

路不病癱了那麽久,如今驟然能站起來,應也算是好事一樁。

她在床榻上躺了半天,近日來她常常感到身子疲乏,嗜睡又多夢,懷疑自己是得了某種毛病。

賀蘭粼見了,将她拘在懷中,又與她談起封後的事情。他勒她勒得那樣緊,勒得她肚皮有些疼。

申姜氣惱道,“說話就說話,為何要動手動腳的?”

他渾不經心地說,“好好與你說話,你肯聽嗎?半天也得不到一個字的回應。”

申姜淡淡甩給他幾句,“我不當皇後,你愛找誰當找誰當去。待将來找到了機會,我還走,走得遠遠的,叫你再也摸不見了。”

賀蘭粼心冷手快,将她按在了美人卧上,似笑非笑地質問道,“大膽,你說什麽?敢再說一遍?”

申姜慫慫地眨了幾下眼,被他的陰影籠罩,終究是不敢再說了。

“你這是強搶民女。”

她嘆了一聲,指責道。

賀蘭粼佯佯不睬,“當初也不知是誰先招惹我的,招惹了就當沒事人嗎?我還就纏上你了。”

申姜欲哭無淚,“我後悔了。”

她态度上雖依舊對賀蘭粼不冷不熱,但其實經過立碑一事後,她心底已沒從前那麽厭惡他了。尤其是不發火時的他,沉靜,體貼,仿佛在長華宮時那般溫柔似水的感覺又被找回來了。

賀蘭粼說,“我想好了,我既要你為皇後,那麽你就是你,劉申姜,無需改任何名字,也無需換任何家世。之前我違拗你的意願叫你認親沈家,卻是不對的。”

他的心跳一怦一怦的,濃烈而清晰。十指與她的十指相合,暖意順着皮膚傳進她的骨髓裏。

申姜咀嚼着他的話,空落失神了半晌。

“你真的就那麽想娶我麽?”

他不假思索地說,“想,想極了。日也在想夜也在想,快想瘋了。”頓一頓,清澈的眸子流出親暖和些許悲辛之意來,嗓音壓得極低極低,懇求她,“阿姜,你就行行好,答應了我吧。”

他懇求得如此卑微,反複重申,當真是要把申姜磨得一點棱角都沒了。申姜知道自己若是不答應,他還能這麽天長地久地磨下去,有的是耐心和時間。

申姜心念略轉,推诿道,“婚姻之事,乃是大事。我阿翁同意我嫁誰,我才能嫁。”

阿翁?賀蘭粼涼了半截。

“你那阿翁,已經隐居到深山裏去了。我派人找了多番也沒找到,若是等他同意,得到什麽時候?”

申姜無奈地嘆氣道,“阿翁他老人家撫育我長大,沒有他老人家的允準,我豈敢擅專嫁人之事?”

賀蘭粼初時察覺她臉色不甚堅定,本待她吐口說願意,猛然聽了這件事,知她又在找借口推诿了。

他微感氣惱,報複似地扯了扯她的臉蛋,“我加大兵力,一定把他給你找到。到時候你要還敢推三阻四地不嫁,我就拆了你們的老屋。”

申姜悚然懼道,“你不要啊——”

賀蘭粼笑不達眼底。

這日之後,申姜仍感周身疲累不堪,常常睡到日上三竿才姍姍起身。食欲不知怎地減退,面對一大桌子玲珑菜肴卻不知從何動筷,只勉強喝下去一些稀粥。

賀蘭粼有些介懷,尋太醫為申姜把了脈,太醫說她脈象平穩一切都好,之所以身體不适,許是冬日裏容易犯懶的緣故。

又過了幾日,申姜的小日子也沒來。

賀蘭粼不禁更加疑惑。

申姜戰戰兢兢,結合這些日子以來的感覺,一個可怕的念頭隐隐浮上。

她該不會是那個了吧。

不要。

賀蘭粼和她想到了一處去,柔聲期待,“阿姜,你說你小日子也不來,這些日子身子又這麽懶,該不會是有了咱們的孩子吧?”

申姜痛苦地閉眼,頭搖得像撥浪鼓。

“不可能。”

賀蘭粼眸中若隐若無地透着雪亮,嘴角也盡是喜色,無比期待她真的有孕。

申姜暗暗納罕,自己不是血涼不易有孕的嗎?應不可能這麽突然就懷上了。她一時懷着慌怕,內心很是悲傷,險些落淚。賀蘭粼将她揉在懷中,不住地吻她,也被她弄得有些手足無措。

太醫院的婦科聖手都被傳召了過來,卻依舊沒號出喜脈的跡象。

太醫道,“夫人若真有孕,因為月份太小而號不出來,也是有的。陛下不如再稍等些時日,定然可以號出來。”

賀蘭粼揮手叫太醫退下了,甚是失落。

申姜卻稍稍松了一口氣。

沒有就好,沒有就好。

賀蘭粼強顏歡笑地過來安慰她,也不知是安慰她還是安慰自己。

“若是沒有也好,馬上就要封後的大禮了,若是你有身子,總歸處處都不方便。我們想要孩子,以後還有很長的歲月。”

申姜聽他自言自語,三句不離孩子,直覺得好笑。他平日都是一副淡星孤月般高冷的樣子,這會兒癡癡怔怔的,自己安慰自己,真是罕見。

她故意說,“虛驚一場,陛下很失望?”

他點點頭,抿着淡色的唇,“有一點。”

申姜調笑道,“陛下在後宮多納幾個妃嫔,自然想要多少子嗣都有。”

賀蘭粼被這句話戳到了肺管子,輕掐她的脖子假意搖晃了幾下,氣不打一處來,“劉申姜,你非要把我氣死才罷休嗎?”

申姜挑眉,“自古的皇帝都是三宮六院,妃妾成群的。陛下若是喜歡,明日就可以選些秀女進來,也免得衆臣非議。”

賀蘭粼聽她這般說,也不知她心裏是真的這樣想,還是故意說這些話來氣他的?

他傷情地嘆了一口,無可奈何,拿她沒辦法,“我不要三宮六院,你留在我身邊就行了。以後這些傷人的話,還是莫要再說了。”

申姜本只想試試他的反應,見他竟真的黯然了,不禁吐了吐舌。

他還真認真了。

她漫不經心,“我随口一說,當個玩笑罷了。”

賀蘭粼不悅,“這樣的玩笑不準開。”

她這般輕飄飄無所謂的态度,擺明了就是不把他放在心上。

她怎麽就這麽沒良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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