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嘔血

董無邪立時神會。

他看向申姜的目光驟變, 陰森森的,內裏夾雜着怨毒。

申姜渾身一凜,這目光中的敵意, 足以将她殺死。

董無邪提着手中的長劍,一步一步朝申姜逼近過來。

“劉申姜,不要怪我, 要怪只能怪你自己命不好。”

他用長劍指着申姜,迫使她不斷往懸崖邊後退。

申姜拳頭緊攥,肚子此時又不争氣地疼起來。

她有孩子了,若她死, 孩子必得跟她一塊死。

她忽然好悲涼, 覺得有點對不住這還未成形的孩兒。偏生周圍全是董無邪的心腹,泱泱五十多人裏, 并無一人會救她。

那麽一瞬間,她好想念賀蘭粼。她從未像此刻這般渴望重新伏在他懷中, 叫他再揉一揉自己的頭發,吻一吻自己的唇,聽他再柔聲喚她一句“阿姜”。

懸崖邊, 簌簌的風聲, 刮得人臉生疼。

申姜已經半只腳懸空了, 再無路可退。再往後一步, 必得粉身碎骨。

董無邪卻無絲毫放過她的意思, 尖銳的長劍依舊對着她。

申姜呼吸阻塞,發絲被山澗烈烈的罡風吹得飛舞。她吞了一口淚, 頭頂月色不明, 帶有缥缈的薄霧, 注定是她能看到的最後一個月亮了。

下一刻, 她牙關緊咬,轉身縱入山澗之中。

她輕盈的身影如一只斷翅的蝶,被無情的冷風和黑暗侵蝕,不消眨眼工夫就支零破碎地消失在雲霧之中,再無影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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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兵觸目驚心。

董無邪見申姜完全消失了,才回頭對心腹們說,“劉氏,被葉君撷那幾個反賊逼下懸崖,傷重無救。”

長劍一揮,将旁邊一棵枯樹的樹幹削下一截來,威勢凜然,“……誰要是敢亂說話,誰就是不要他的腦袋了。”

衆兵默然無聲。

他們本來都是董無邪的人,見主子做下這滔天大孽,吓得都噤聲了,生怕惹火上身,自己也被推入山澗之中。

董無邪又往懸崖下看了一眼,靜默片刻,叫人将崖頂稍微打掃一遍。然後才裝作匆匆趕來的樣子,下到懸崖底下去找人。

半晌,崖頂的人便走得幹幹淨淨,空餘夜風嗚嗚咽咽地卷蕩枯葉。朦胧凄清的月光如一層紗灑下來,恢複了靜谧,仿佛一切也随風消逝,再無人知曉。

而在隐蔽不見人的深處,路不病正滿頭大汗,瞪着眼睛,捂着嘴巴,不斷回憶着方才發生的事。

……

董無邪沒能在崖底找到申姜的屍首。

這本是很正常的事,崖地地勢蜿蜒,又有枯木、水流和岩洞,人從高處落下來,會支離破碎,很可能摔到某個岩縫兒中去了,或者随水流漂走了,很難找到完整的屍首。

董無邪心中有數,裝模作樣地尋了半晌,見尋不到,也就不再費勁兒。

那瘸子路不病竟也下崖來了,在荊棘叢中像狗一樣仔細翻找申姜的屍體,董無邪不禁嗤笑。

他拿劍柄敲了敲路不病,“別找了,那處我們剛才已經一寸一寸地搜過了。”

路不病紅着眼睛,憤而将董無邪的劍柄甩掉。

“滾開!”

董無邪微覺有氣,不知他那麽大火兒做什麽。不過他向來和劉申姜有幾分交好,見劉申姜死無全屍,怕是一時傷惱了。

董無邪大發慈悲地道了句,

“你腿剛好,別在這兒添亂了,好好回去吧。”

路不病依舊一聲不吭。

董無邪皺眉,下屬将董無邪拉開,低聲道,“大人和這瘸子置什麽氣,他已經辭官了,馬上就是個平頭賤民,以後和您不是一道人。”

董無邪不再理會路不病,問下屬道,“今晚的事,已經派人前去告訴陛下了嗎?”

“江大人早已吩咐人去報信了。”

董無邪沉沉地吸了一口氣,“人死不能複生,告訴陛下……要節哀順變吧,我等會盡最大的努力找到她的屍首的。”

下屬拱手稱諾。

申姜的屍首既沒找到,一整個夜晚所有人便都在懸崖下,舉着火把,一寸一寸地搜羅。饒是人人都疲憊不堪,誰也不敢休息。

這裏的兵士對于申姜是怎麽死的心知肚明,對于搜尋之命,只是擺擺樣子,并不真的用力搜。唯有路不病跟一條瘋狗一樣,快把崖下掘地三尺了,也沒能找到申姜的一絲絲蹤影。

老在這兒耽擱下去不是辦法,董無邪便命人支起了臨時的帳篷。

衆人一頓忙活,直直從半夜忙到了天明。

當晨曦第一道曙光映向大地時,賀蘭粼到了。

董無邪驚訝,急忙從帳篷裏出來迎駕。

——天知道賀蘭粼是怎麽插了翅膀,只用了短短幾個時辰就趕回來的。

他一步一步地朝崖底走來,腳步沉重至極。發髻全散了,漆黑的長發被風吹得細碎淩亂,頹靡的雙眸中盡是猩紅,水光洇濕,仿佛和墜入崖底的申姜一樣支零破碎。

董無邪跪倒,“陛下!”

賀蘭粼唇色蒼白,有種喪殺之氣。

他低低地問,低到不能再低,“誰做的。”

董無邪肅然道,“回陛下,原是葉氏三賊徒那日用傀儡逃過了斬刑,出現在建林城中擄走了劉姑娘。我等已将其中兩人當場射殺,仍留着葉君撷,等候陛下處置。”

太陽斜斜地射下來,晨光無比刺眼,如果仔細看隐約可見賀蘭粼鬓間生了幾根白發,乃是聞此消息驟悲而生。

賀蘭粼伸了下手,董無邪一愣,立即将手中長劍遞過去。賀蘭粼卻不要,取了旁邊一柄用于挖找申姜的鐵鍬。

葉君撷正被綁在遠處,由一衆衛兵看押着。很明顯他的精神已經不大正常,身陷囹圄仍在不住指天指地地咒罵,一會兒罵申姜是賤婦不要臉,一會兒又咒賀蘭粼不得好死,又哭又笑,瘋瘋癫癫。

賀蘭粼走了過去,衆衛兵知趣地退守在一邊。

不一會兒,葉君撷的罵聲就消失了。鐵鍬拍在骨骼上,傳來嘎吱嘎吱的碎裂聲,血水飛濺,觸目驚心。

董無邪站在原地,亦有些怵。

良久賀蘭粼臉上全是蜿蜒的血痕,從那一片狼藉中抽身回來。

董無邪立即命人前去處理,只聽賀蘭粼嘶啞地說,“繼續把她給我找到,她沒死,一定還藏在什麽地方,不肯出來呢……”

董無邪猛然聽賀蘭粼說她沒死三字,心髒一抽,還以為是葉君撷方才透露了什麽——不過見賀蘭粼滿目凄情的樣子,應不是知道了什麽,應只是傷心得糊塗了随口一說。他稍稍寧定,命手下衆人加大力度搜尋申姜。

衆人找了一晚上,地皮都快找得褪一層了,那個女人的屍首要是真的在這兒早該被找到了,肯定已經随水流漂走了。

賀蘭粼手中的鐵鍬沾滿了污物和鮮血,他卻沒有扔,親自破開岩洞,挖開河底的淤泥,眼睛都滴血了,指甲也出血了,仍瘋了似地找申姜。清癯的身影,如戰場上的修羅,怨念又癡狂。

她一定沒死。

她還有着他們的孩子。

她一定是和上次一樣,想要躲開他,所以才故意叫他找不着的。

只是……他求求她,跪下來求求她都行……求她別跟他開這樣的玩笑。她想離開,他答應,什麽都答應了,以後餘生再也不見她一面都行,只求她不要跟他開玩笑,她還活着。

賀蘭粼一遍又一遍地欺騙自己,極度的心力交瘁下眼前已有些恍惚。河底的淤泥那樣髒,他親自下去一寸寸地撈,還是找不見申姜的一片衣角。

他開始笑了,自欺欺人地安慰自己……人總不可能憑空消失,既然他怎麽也找不到她的屍首,那麽她一定還活着。

路不病也挽起袖子,随賀蘭粼下水去了。

董無邪嚴肅地站在一旁,不禁真的要想,這劉申姜究竟有什麽本事,能讓這幾個男人都為她瘋狂至此?死了也還能勾人?

最終賀蘭粼渾身濕淋淋地上來了,一無所獲。

路不病小心翼翼地将一枚珠釵呈到賀蘭粼面前,珠釵的珠花已經碎裂了,這是他費了半天勁兒才從石頭縫兒裏摳出來的。

賀蘭粼睨向那半截釵,攥在手心裏。

他咳嗽,身子劇烈一顫,猛然嘔出一大口血來,就此不省人事。

……

申姜生前本是拟定的皇後人選,如今驟然逢難故去,依據先例,可以為其追封。

賀蘭粼卻拒絕為她加封任何谥號。

谥號是給死人用的,而他堅信她還活着,一定好好地還活在世上的某個角落。

回到申姜從前的寝殿中,姑娘身上淡淡的芳香猶自留存在被褥床榻之間,她用過的首飾,還淩亂無章地擺放在妝奁之內。

賀蘭粼一件一件地收了,用油布包仔仔細細地裹了好幾層,緊閉窗戶,不讓一絲風透進來,吹走她留下的最後幾絲氣味。

他在她的寝殿中怔坐了好幾日,不怎麽吃也不怎麽喝,也不睡覺,只不斷追憶着她在時的時光,怕記憶也會消散。

他眼圈黑了,下巴長出了一層青胡茬兒,形容枯槁,如個鳏夫一樣,也不打理。

賀蘭粼拿了許多的宣紙來,在紙上畫出她的樣子。可畫了一百張也揉碎了一百張,根本就沒有任何一張畫能畫出她的風姿來。

當日給申姜看病的醫館大夫被抓來。

大夫确實也看出申姜不像是一般人,但卻萬萬沒料到她竟是宮裏的娘娘,跪地求饒道,“陛下!草民确實不知娘娘的事,更加不敢謀害娘娘!當日娘娘要問草民開藥,草民也是不敢開的!陛下饒命,陛下饒命……!”

賀蘭粼帶有頹色,眼角冷峻如冰。

“什麽藥?”

大夫戰戰兢兢地答道,“落、落胎藥。”

賀蘭粼又感覺心被狠狠地剜了一下,又喜又痛。

她果然已有了他的孩兒了。

可她還是離他而去了。

賀蘭粼将那大夫打發了,手裏仍然緊緊握着從崖底找到的那枚珠釵。

他叫人拿來了酒,一杯又一杯地給自己灌下去,醉得不像樣子。

醉到深處,仿佛又看見了申姜,她雙唇含笑,來到他面前。

他往前一攥,人影卻又消失了。

“阿姜!”

賀蘭粼猛地清醒過來。

恍惚了片刻,覺得自己不能再這般頹廢下去。

他得繼續去找她。

葉君撷臨死前的話還浮現在耳邊,“……那女人竟敢拿水潑我!要不是你們的人及時趕來,她能逃出我的手掌心?賀賊,你自視聰明,卻連自己手下暗度陳倉都不知道,真是可憐又好笑,哈哈哈哈!”

葉君撷既然這麽說,說明申姜并不是因為葉君撷落崖的。

她究竟是怎麽落崖的,他必須得搞清楚,不能這麽不明不白。

賀蘭粼佯稱大醉不醒,避開了董無邪,默默換上了一身不起眼的平民裝束,離開宮門,往侯府而去。

……

路不病這幾日就要搬離侯府,偌大的一個侯府空空落落的,下人少得可憐。

路不病獨自坐在太湖石邊,托着下巴,盯向小湖裏跳躍游動的紅鯉,沉思苦想,煩惱無比。

陛下因為申姜的死那般傷懷,他的心也如同被萬蟲咬齧。

可事發時,他躲在樹影後看得分明,申姜是活活被董無邪給逼下懸崖的。

他因為腿傷未愈的緣故,搜尋時落了董無邪一大截。待匆匆趕到那懸崖時,董無邪正拿着長劍對準申姜,咄咄逼人,申姜沒辦法,縱身跳入了懸崖。

由于距離太遠,二人之間說了什麽話他聽不清。

路不病當時欲沖過去救申姜,但一來情勢劍拔弩張,等他一瘸一拐地過去時申姜已經落崖殒命了;二來他的武功還沒完全恢複,根本就不是董無邪等人的對手,過去了也是徒然送死。

董無邪要是知道他看見了申姜之死,必得殺人滅口。

路不病越想越慌,他得趕緊把這一消息告訴陛下,否則自己若真遭了董無邪的暗殺,不是害陛下被董賊玩弄在股掌之中嗎?

他起身拄拐,欲進宮去。

小厮卻在這時來報,“侯爺,有客人來看您了。”

路不病疑怔。

這座空宅,如今只有他和小厮兩人守着,哪個客人會來看他?

小厮将客人引進來,來人緩緩摘下頭上的帷幔,正是賀蘭粼。

路不病凜然,登時跪道,“微臣參見陛下!”

賀蘭粼輕揮了下手,叫小厮退下,只剩下他和路不病君臣二人。

“我今日私下來見你,是有一樁疑難要問你,”

賀蘭粼暗郁着臉,懷有恻然傷懷之意,“……她,到底是怎麽落崖的?”

路不病舌尖泛苦,“臣正要進宮去,跟陛下禀告此事!”

賀蘭粼長久地阖了阖眼,在湖邊的太湖石上坐下,“你說吧。”

路不病性格狷介直率,并無董無邪那麽多的小心思。此事本就在他心間耿耿于懷,此時賀蘭粼問起,口中便如決了堤的潮水似的,滔滔将自己知道的、猜測的都原原本本地說了一遍。

“申姜原已費盡力氣逃離了葉氏惡賊的魔爪,本能得救,卻生生被董無邪逼下懸崖了!此乃臣之親眼所見!”

他全身滾熱,氣憤不已,難以克制,說話略略有些語無倫次。

賀蘭粼僵着不語,鋒利的眼簾中已露出嗜血的殺意,手中戴的白玉扳指已被他捏成了齑粉,簌簌碎在湖中。

“原來,真是他。”

他從牙縫兒間迸出幾個字,冰冷無情,再無從前的半分主仆情誼。

路不病也恨極了自己,若他再早去一會兒,是不是就能把申姜救回來?他眼中露出晶瑩眼波,盡是悔恨,“臣願為陛下效勞,斬董無邪為陛下消恨!”

賀蘭粼卻揚手阻止了。

路不病一愣。

賀蘭粼啞然說,“今日-你說的,只有你知我知,不要洩露出去。”

路不病不明白賀蘭粼為何要這麽做,隐忍地道,“臣聽陛下的。”

賀蘭粼平靜地坐着。

這平靜之中,卻蘊含着隆隆轟雷,以及回不了頭的殺心。

·

賀蘭粼回宮,董無邪已在勤政殿等待良久了。

他是替禮部的大人來問一句,申姜的後事該怎麽辦。

申姜雖是皇後人選,卻并未行封後大禮,沒有确定的名分,乍然橫死,屍身又找不到,不能入皇陵,只能象征性地給她立個衣冠冢,草草了事。若是再追加哀榮,恐怕就有違禮制了。

賀蘭粼幽深地望了董無邪一眼。

董無邪一凜,明明賀蘭粼這目光毫無攻擊性,怎麽就讓人有種恐懼感……黑洞洞的跟深淵一樣。

他暗暗防備。

好在賀蘭粼說,“朕現下沒心情管這些事,随你。”

董無邪推讓道,“陛下,禮部大人不敢僭越,才叫微臣來問陛下的意思的。”

賀蘭粼仍是不理睬。

董無邪悄悄瞥他臉色,如灰暗的菜色,看起來無精打采極了。

“陛下節哀,劉姑娘已去了,您要以龍體為重。”

賀蘭粼也不知聽進去沒有,無聲地走入太極殿中。

董無邪思忖半晌,賀蘭粼這般昏昏聩聩的樣子,哪還有半點像他們從前那英明睿智的主上?因為個女人就頹廢成這樣,賀蘭粼真比他想象中脆弱得多。

回到府中,董無邪将這一情況告訴謀士,謀士也認為時機到了。

“大人放心,當日咱們處理得很幹淨,陛下就算懷疑也決計懷疑不到您的頭上。現在陛下正值傷懷,身邊又空缺沒女人,正是咱們塞人的時候。”

董無邪遂從江南選了幾名會唱小曲兒、長相溫柔可人的姑娘,精心訓教一番,便送入了宮中。

他怕賀蘭粼會拒絕,一開始并不敢說送給賀蘭粼為妾妃的,只道是宮女,左右服侍賀蘭粼。這點小心思,賀蘭粼尚沉浸在申姜殒命的悲傷中,并未在意。

那些江南女子便依據董無邪所命,試探地接近賀蘭粼,給他捏肩捶腿,軟聲溫哄,說不盡的小意溫柔。

賀蘭粼近日來嗜酒,平日郁郁不樂,唯有這些美人跳舞時,才能展露一絲微笑。

事情進展得如此順利,不由得令董無邪暗暗激動。

原來除去了劉申姜,他的日子會這麽好過。

這女人死得真是值。

董無邪送來的女子中,有一位叫紅珠,最是雪膚花貌,莺歌婉轉,惹人憐愛。賀蘭粼這幾日的起居,常由她照顧。

紅珠也懂得分寸,知皇帝最喜歡的女子剛死,不敢太過糾纏,每日只是有意無意地碰賀蘭粼的手。賀蘭粼初時還會不輕不重地剜她一眼,後來漸漸适應,也不理會了。

董無邪見紅珠得寵,便格外多給了紅珠一些銀錢,叫她為自己留意賀蘭粼。紅珠自然笑納。

如此過了幾日,午後,紅珠正為賀蘭粼剝一新鮮的橘子,纖纖素手,将黃澄澄的橘子瓣遞到賀蘭粼面前,巧笑盈盈地道,“陛下,奴婢喂您吃橘子。”

賀蘭粼緩緩地接過。

紅珠芳心暗喜,扭着自己的水蛇腰,渾身上下,不缺一絲妩媚。

她伸出秀美的雙臂,挂在了賀蘭粼的脖頸間,感受男人那均勻跳動的心髒。

“陛下——”

賀蘭粼眯了眯眼,眼色晦暗了。

紅珠誤以為他動情了,一雙柔荑得寸進尺,想要解開賀蘭粼衣間的盤扣。

莫說陛下這般年輕英俊,便是垂垂老矣的老頭,她也是服侍得了的。

“陛下,”她輕輕喚了一聲,脈脈含情,“奴婢來服侍您,好不好?”

賀蘭粼的眼色依舊晦暗着。

甚至是冰冷。

紅珠打了個激靈,驀然感覺他似乎并未有那意思。

他眼中的深色,不是由于動情而來,而像極了……殺意。

賀蘭粼掠過一絲厭惡。

“滾下去。”

紅珠愣了,忙不疊地跪了下去。

“陛下,奴婢,奴婢……”

賀蘭粼不等她說話,便已叫人将她拖了下去。

其餘幾個圍繞在賀蘭粼身邊的宮女見此,也不敢再僭越,匆匆退下。

賀蘭粼煩躁地将茶杯摔在地上,粉碎。

待人全走幹淨了,賀蘭粼才對着空氣說了句,“出來罷。”

話音未落,暗處的人已從房梁上躍下,跪在賀蘭粼面前,“陛下,您之前讓屬下去查的事,屬下已經查到了。”

是隐衛秦無骨。

賀蘭粼冷冷道了句,“說。”

“申姜姑娘,可能真的沒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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