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眼看門口的人就要推門進來,安舒趕緊抓起紅蓋頭蓋在頭上,假裝自己一直坐在床邊沒動過。
咯吱一聲,房門被推開,咯吱一聲,又被關上。
安舒感覺有人進屋,徑直走到她面前才停住腳步。
蓋頭擋住她的視線,看不到來人是誰,只能從蓋頭下方看到這人穿着一雙男人的靴子。
安舒不太明白這是怎麽回事。
依照大鳴的風俗,新婚當日洞房裏除了新郎新娘,下人都不進門。
她的新郎現在昏迷不醒躺在床上,為什麽又進來個男人?
婚房內突然進來個男人,安舒決定靜觀其變,敵不動,我不動。
男人在安舒身前站了片刻,轉身走向桌子,不知去拿什麽,一會兒功夫又折回床邊。
安舒緊張得一手是汗,腦子裏閃過一百種應對方式。
突然,男人又動了,安舒感覺眼前一片亮光,不由得一聲驚呼。
安舒兩手亂舞之後什麽也沒發生。
原來男人只是用如意杆挑開了她的紅蓋頭。
安舒這才看清來人,是一個面皮冷白的清秀男子,她不認識。
男子看着安舒,眼裏閃過一絲驚豔,而後笑了笑,對安舒一拱手,“王妃不必驚慌,在下是王府二管事張長史,王爺昏迷不醒,也不能委屈王妃枯坐一夜,便由在下替王爺揭掉王妃的蓋頭,方便王妃就寝。”
聞言,安舒松了口氣,“那就謝謝張長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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禮教嬷嬷告訴過她,鎮北王府裏一切配備齊全,有左長史和右長史兩個管事,替鎮北王管理王府大小事務。
大管事許長史正在外面替鎮北王應酬賓客,另一個就是眼前這位二管事張長史。
不知道張長史是左還是右,考慮事情挺周到。
“王妃不必客氣,都是在下應該做的,在下很願意為王妃效勞。”
張長史一直面帶微笑,看上去平易近人。
安舒詢問翠珠的去處,“我對王府不熟悉,麻煩張長史讓我的婢女給我打水洗漱。”
“王妃的陪嫁傭人初來乍到,對王府也不熟悉,在下讓人帶她先熟悉熟悉王妃居所,才好伺候王妃起居,再過片刻應該就會回轉。”
“好,那我等着。”
張長史問:“王妃可還有事需要在下效勞?”
安舒擺手,“暫時沒事,今日我累了,有事明日再說。”
張長史卻不見離開,“王妃當真沒事?任何事在下都可以為王妃做。”
“嗯?”
安舒不解,絞盡腦汁想一圈也想不出還有什麽事,便望向張長史,“比如?”
“比如...王爺昏迷不醒,無法與王妃洞房,在下願代為效力。”
說着,張長史就伸手去挑安舒下巴。
安舒迅速躲開,手腳并用爬到鎮北王裏側,指着鎮北王那張妖孽的臉,“你看着他再說一次?”
張長史依言看着鎮北王,臉上笑意不減,“他昏迷不醒是個擺設,王府內外都是在下與許長史做主,在下就算在他旁邊為王妃辦事,他又能如何?可惜了他這張臉,若不是在下對男人沒興趣,你以為他能逃掉?”
“……”
原文中對鎮北王府一筆帶過,安舒萬萬沒想到鎮北王府是這麽個境況,府上竟有張長史這種狠人。
可憐鎮北王沒有意識,王爺的身份名存實亡,倒是管事手握實權,還觊觎他的美色。
“鎮北王如今再是擺設,曾經也是殺伐果決的王爺,你這樣欺辱他輕薄我,就不怕他醒過來将你抽筋剝皮?”
鎮北王的封地在偏遠北境,昏迷兩年回到京城,身邊連個心腹都沒有,王府大權全在兩個管事手裏。
當真是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
鎮北王當下處境凄慘,安舒只盼着鎮北王鬼面修羅的餘威猶在,吓唬住這個色膽包天的張長史。
聽聞安舒提及鎮北王會醒來,張長史臉上笑意頓了頓,“王妃倒是機敏,知道用王爺震懾在下,只可惜王妃不知內情,禦醫已斷言王爺命不久矣,近日全靠湯藥續命,能不能活過今年還是兩說,又怎麽能将在下抽筋剝皮?”
安舒暗道不好,看來不止她一人知道鎮北王活不過今年。
如果是原主,遇到眼下這種情況會怎麽做?
回憶着看過的原文,安舒咬咬牙,緩緩站起身來,居高臨下立在床上,學着原主訓人的模樣,揚手就給張長史一耳光,“狗奴才好大的膽子!連本王妃也敢調戲!”
張長史顯然沒料到方才還軟綿綿的安舒突然就變了臉色,半天才反應過來,笑意收了個幹淨,白淨的臉上只剩兇狠。
“女憑夫貴,鎮北王是個毫無用處的活死人,你這個被娘家當做棄子的鎮北王妃,又能算什麽?”
話畢,張長史一揚手,硬将安舒的衣襟扯開。
“在下會讓王妃快活,事後王妃保證不想告發在下,而且……告發在下,受辱的只會是王妃,天下人都會知道王妃是個不守婦道難忍寂寞的□□!”
安舒被拽得一個趔趄踩了鎮北王一腳,跌在他身上。
鎮北王好像動了一下,吓得張長史心都提了起來。
兩人大眼瞪小眼,床上的鎮北王又毫無動靜,像一個死人。
張長史立馬欺身上床,絕對的體力懸殊讓安舒難以掙脫,只得死死抓住自己的衣裳,伸長了脖子向外呼救。
原文裏并沒寫鎮北王混得這麽慘。
安舒心裏直呼倒黴,說好的皇權天下,鎮北王好歹是當今皇帝的叔叔,竟完全沒有一點皇叔的尊嚴。
她只想到嫁給鎮北王不用跟女人宅鬥,沒想到鎮北王府男人不少,男人宅鬥起來比女人兇狠得多。
果然事分兩面好壞摻半,鎮北王昏迷不醒命不久矣不僅對她有好處,還讓王府的管事猖狂至極有恃無恐。
這張長史是個老油子,吃定她反抗不得,成了事實後她便不敢聲張,所以才如此張狂。
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安舒覺得自己完了,病急亂投醫,“張長史,你放過我,我把我的鳳冠送給你,純金還鑲寶石,可以賣很多錢,至少能換套宅子。”
張長史撕扯的力道松了松,正要說些什麽,新房的門被人一推而開。
亮光照進屋內,張長史到底還是有些心虛,立馬放開安舒,起身望去。
安舒像抓住救命稻草般看向門口,“救救我!”
推門之人是一個身型魁梧的男子,胸前和手臂肌肉鼓鼓囊囊,滿臉剛毅一身正氣,一看就是要打十個的樣子。
但男子并不是站在門口,而是坐在輪椅上,連個推他的人都沒有,他只能自己轉動輪子,行動間手臂上的肌肉一鼓一鼓。
男子進門後,在安舒和張長史以及鎮北王之間掃視一圈,聲音粗啞,“王爺大婚之日,不知張長史在新房作甚?”
面對這個男人,張長史氣焰弱了許多,“秦護衛,原來是你,王爺昏迷在床,不能替王妃揭開蓋頭,想差下人來揭又怕辱了王妃,在下是大鳴正五品官員,便由在下前來替王妃揭開蓋頭,好讓王妃早些就寝。”
安舒劫後餘生心髒狂跳,暗自唾棄張長史,無能的孬種,只會欺負老弱婦孺和昏迷不醒的人,面對和他同樣的男人,哪怕對方身有殘疾他也不敢嚣張。
被稱作秦護衛的男人面無表情,“既然王妃的蓋頭已經揭開,張長史還不退下?”
張長史看安舒一眼,吞了吞口水,冷哼一聲,一甩袖子轉身走了。
安舒整整衣衫從床上下來,驚魂未定,“多謝呃...不知如何稱呼?”
既然那張長史忌憚此人,她定不能與此人交惡。
秦護衛目不斜視,甚至不看安舒一眼,“屬下是王爺的貼身侍衛,王妃可直呼屬下姓名,秦訓。”
屏息聽了一瞬,秦訓道:“王妃的婢女已經回轉,秦訓這就退下,只請王妃代為照顧王爺,王爺每日都要擦拭身子,以免污了傷口潰爛加重,膳食也需嚴加查驗,避免有心之人有機可乘,以往都是屬下親自照看王爺,不曾離開王爺半步,如今王妃進門,屬下便不好再寸步不離,照顧王爺的事自有王妃費心,求王妃千萬別假他人之手,秦訓在此謝過王妃。”
“……”
安舒半天沒憋出一句話,合着她嫁過來不僅被管事欺壓侵犯,還得當護工伺候鎮北王這個重症病人。
如果秦訓是個女人,方才這段話不就是宅鬥裏宣示主權的經典橋段?
當然,沒人規定男人不可以對男人宣示主權……
安舒不禁仔細打量秦訓,嗯...這秦訓是她見過長得最陽剛最強健的男人,有棱有角還挺俊。
又看看鎮北王,鎮北王是她見過最美的男人。
秦訓是鎮北王的貼身護衛,再一想行軍枯燥……
越想越偏,安舒趕緊搖搖頭,都怪那個張長史,說什麽要不是他對男人沒興趣,不然鎮北王長這麽好看,他肯定不放過。
“我一個深閨女子,恐怕是難以擔此重任,秦護衛可以繼續照顧王爺,我不介意秦護衛寸步不離。”
安舒決定能躲則躲,不管秦訓是宣示主權也好忠良心腹也罷,皆與她無關。
聽聞此話,秦訓神色一瞬諱莫如深,“秦訓謝過王妃。”
“秦護衛無需客氣。”
秦訓點頭,“秦訓告退。”
秦訓剛走,翠珠便回轉,手裏捧着一堆吃食。
翠珠性子活潑,門一推開就聽到她清脆的聲音,“小姐小姐,奴婢給您帶了燒雞和肘子。”
走近床前,看到安舒衣衫不整發髻散亂,翠珠大驚失色,“小姐,這是怎麽回事?您的鳳冠呢!鎮北王不是昏迷不醒嗎?誰欺負王妃了?”
安舒掩住翠珠嘴巴,“噓……別嚷嚷,鳳冠我藏在那邊櫃子裏了,改天咱們拿去換錢,暫時別管,先把燒雞和肘子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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