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秦護衛!你能站起來了!”安舒迫不及待跑到秦訓跟前,繞着他歡欣雀躍。

“是的王妃,屬下站起來能走了!”秦訓石雕一般的臉有了笑意,是藏也藏不住的喜色。

翠珠上前,“恭喜秦護衛。”

安舒退開一些,“秦護衛你再走兩步我看看,翠珠當心別碰着秦護衛。”

秦訓聽話的在屋裏走來走去,最後停在安舒面前,一臉鄭重,緩緩放下拐杖,雙膝跪地,“王妃大恩,屬下沒齒難忘。”

秦訓下跪,安舒想去扶他,卻克制住了,伸出的手又收回來藏進袖口,清清嗓子,“秦護衛不必如此,本王妃也沒做什麽,只是希望秦護衛能夠好起來方便照顧王爺,起來吧。”

秦訓恢複石雕一般的模樣,竟有些悵然若失。

比起三個月之前,她越來越像一個矜貴的王妃了,高貴冷豔,觸不可及。

最後只道:“多謝王妃,屬下定當不辜負王妃的期望。”

安舒擺手,“行了,秦護衛你剛能站起來,不要過度走動,去歇息吧,王爺這裏有我。”

秦訓看向床上的鎮北王,臉色紅潤呼吸綿長,若不是知道他昏迷不醒,看上去好像只是睡着了。

安舒與鎮北王成親已經四月有餘,自她開始親自照顧鎮北王,鎮北王的情況便一天比一天好。

昨日宮裏禦醫前來定期看診,說鎮北王身體好了許多,可惜依然昏迷不醒。

“禦醫誇贊王妃照料有方,說不定不消幾日王爺就會醒過來。”

秦訓眼中滿是希冀。

安舒張了張嘴,不知該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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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按照原文劇情,如今的鎮北王已是彌留,随時都有可能會死去。

原文中鎮北王的葬禮在漫天大雪中舉行,當下是冬月底,京城連吹好幾天的北風,今日天上雲朵厚厚層疊卻亮得晃眼,眼看就要落雪了。

不出意外的話,這場雪将大得驚人。

果然,臨近傍晚,天空的雲低低壓下來,已然染上如土的昏黃,一朵朵雪花打着旋兒落下,最初只是零星幾瓣,後來成群結隊密密匝匝,漱漱作響,片刻院中就渡上一層白。

雪落一整夜,第二日也未停歇。

安舒在小廚房為鎮北王準備流食,透過天窗看這一仗大雪,嘆了無數口氣。

這哪兒是雪啊,這分明是鎮北王的催命符。

做好鎮北王的午飯,安舒盛在青瓷煲中,放茶盤上讓陶彩端着。

“走吧,天氣寒涼,東西冷得快,咱們走快些。”

翠珠拿了大氅給安舒披上,“廚房悶熱,王妃出去仔細不要着涼。”

再撐開白底紅梅的油紙傘,為安舒遮擋風雪。

廚房燒柴炒菜,難免油煙濃重,故而離居住的正屋廂房有一段距離,穿過花園才到回廊,好在路上的積雪已被粗使婆子鏟了個幹淨。

沒走兩步,一陣勁風吹過,翠珠手中的傘被吹落,在地上滾了幾圈,翠珠忙将暴露在風雪中的安舒扶回廚房避雪,這才跑去拾傘。

陶彩端着茶盤站在安舒身側,看翠珠追着被風吹得滿地跑的紙傘,不禁嗤笑出聲,“翠珠姐姐連傘也追不上。”

翠珠圍着小花園繞了好幾圈,終于捉到紙傘,可惜傘在地上翻滾的檔口已經破了一半。

翠珠打着半個傘,癟嘴看向安舒,“傘破了,怕是遮不住小姐和陶彩了,小姐您稍等,奴婢這就去拿一把新的過來。”

不等安舒說話,翠珠舉着破傘跑了出去。

好在翠珠腳力快,片刻功夫就回轉,手裏拿了一把新的油紙傘,“小姐,陶彩丫頭,走吧,這次奴婢一定抓緊,不會再讓它跑了。”

安舒佯裝生氣,“你個傻丫頭,走快些,耽擱這一會兒,煲裏的粥都要涼了。”

瞬間翠珠像是眉毛耳朵都耷拉了下去,“奴婢知錯。”

到了正屋,翠珠伸手去摸摸青瓷煲,“還熱着呢!”

揭開蓋子,盛出一碗質地清悠色澤奶白的大骨粥,連米粒都碾磨過,細膩透亮,沒有一點顆粒。

扶鎮北王坐起來,安舒正要将粥喂給鎮北王,秦訓拄着拐出現在門口。

“王妃請等一下,待屬下試毒。”說着就掏出銀針往青瓷煲裏紮。

“秦護衛,王爺每日吃食都是我親手做的,怎麽會有毒?”

安舒無奈,秦訓已經謹慎到了偏執的地步,只要與鎮北王有關的東西,都無法避免被他用針紮的命運。

先不說長輝院就這麽幾個人,還全都是她留下的親信,這粥從頭到尾都在她眼皮底下,毅親王的人手要投毒并非易事,就說這銀針試毒,銀針要遇到硫化物才會變黑,若毒藥裏面不含硫,試了也是白瞎。

心裏這般想着,安舒沒有開口,手上不停,給鎮北王喂了一匙清粥。

就讓秦訓紮吧,求個心安也好。

鎮北王還沒咽下口中的粥,秦訓臉色一變,撲過去打翻安舒手上的粥碗,一聲爆喝,“粥裏有毒!”

安舒被吓得一顫,去看秦訓手中的銀針,只見那根銀白的針有半截兒失了光澤泛着黑色。

大骨粥裏本身不太會有硫化物,極有可能是被下了無味無臭但含硫的劇毒□□。

想起剛剛給鎮北王喂了一口,安舒慌得差點哭出聲來,立馬掰開鎮北王的嘴,粗暴的将手塞進他口中,朝着喉嚨就是一頓猛摳。

鎮北王昏迷不醒,但身體的本能反射都在,喉頭被安舒這一摳,産生嘔吐反應,吐了安舒一手一身。

安舒顧不上自己一身穢物,一直給鎮北王催吐,直到嘔吐物全是黃黃綠綠的膽汁才停手。

“快拿水來喂給鎮北王。”安舒指使翠珠。

翠珠立馬倒來茶水,顫抖着給鎮北王喂下半碗。

鎮北王剛咽下,安舒又将水催吐出來,反複幾次,安舒手腳發軟看向秦訓,聲音都帶着哭腔,“秦護衛...王爺才咽下去就被我洗幹淨了,應該不會有事吧?”

按理來說,鎮北王剛咽下去一口,來不及消化吸收就被安舒催吐,再用水反複洗胃和食管,殘餘的劑量應該不至死,安舒卻免不了心裏發慌。

因為,書裏寫着,鎮北王死在冬日。

安舒滿身穢物,眼眶泛紅瑟瑟發抖,秦訓将披風取下給她,“王妃別慌張,先擦一擦,王爺吉人天相,而且王妃撲救及時,不會有事的。”

翠珠淚眼汪汪,“奴婢熬粥的時候嘗了一口,奴婢是不是要死了?小姐,秦護衛...奴婢還不想死哇……”

說着說着,翠珠哇的一聲,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安舒百思不得其解,她給鎮北王做了幾個月吃食,一次纰漏都沒出。

今日這粥是她親手熬制,所有食材都由她親自處理,除了熬成之後是陶彩從廚房端過來之外,從未假他人之手,為什麽會有毒?

而且,翠珠嘗白粥到現在已經過去近半個時辰,但毫無中毒的跡象,哭聲嘹亮底氣十足。

安舒抱了抱翠珠,“翠珠別怕,我這就去叫醫正來給你解毒。”

安舒剛出正屋房門,就看院外呼呼啦啦走來一群人,鎮北王府內院外院三個管事打頭,身後竟是跟着一隊王府侍衛,由王府侍衛長李長青帶領,穿過抱廊直往這邊來。

自安舒杖責劉太監下過命令,幾個管事都極其安分,長輝院因此清淨了好幾個月,這時卻不經通報闖進一大批人,還帶着侍衛,定是有事發生。

眼看一行人馬上要進門,安舒來不及細想,回屋端起那煲有毒的粥就從窗口扔了出去。

随後裹緊身上的大氅,擋住自己一身狼狽,走到門前站定,“本王妃記得下過命令,除去長輝院差使,所有人進入長輝院皆要通報,三位管事帶着侍衛不經通報來勢洶洶,不知有何要事?”

大管事許長史還未開口,劉太監就掐着嗓音道:“奴才養的貓不小心跑進了長輝院,小東西嘴饞,啃過長輝院廚房裏丢棄的骨頭後,它就死了!”

無比悲戚的說着,将沒有涼透的白貓屍體放在衆人跟前。

安舒面色冷淡看一眼屍體,“怎麽?劉公公你無能到連只貓都看不住?如今貓死了,便來對本王妃興師問罪?為了一只貓如此興師動衆,不知道的還以為這貓是你親兒子,哦不好意思,本王妃忘了,劉公公生不出兒子。”

“你!不要欺人太甚!”劉太監是閹人,最為忌諱旁人說他不是男人斷子絕孫。

貓被毒死的氣憤多數是佯裝,現在卻果真被氣得臉色紫紅,險些喪失理智。

張長史攔下憤恨的劉太監,道:“王妃,我等不顧命令闖進長輝院乃事出有因,劉公公的貓,是中毒而死,而貓死前啃了長輝院廚房裏丢棄的豬骨頭,經過問詢,那兩個豬骨頭,是王妃給王爺熬大骨粥所用,我等擔心有人毒害王爺,一刻也不敢耽擱,才不經通報趕來此處。”

“擔心有人毒害王爺?張長史你怎麽不說就是本王妃在粥裏下毒?”

安舒厲聲質問,腦中電光火石間好像抓住了些什麽。

張長史冷哼一聲,“下官不敢亂說,一切只等查證後才好下定論,還請王妃讓路,好讓周醫正進屋替王爺查驗一二。”

安舒沒動,怎麽會如此巧合?

劉太監的貓早不亂跑遲不亂跑,偏偏就在今日跑進長輝院?又恰好跑去廚房,吃到她熬大骨湯的骨頭被毒死?而且剛被毒死劉太監就找到貓兒,立刻帶上一行人直奔正屋查驗?

這分明就是有預謀的陷害,一切都計算得無比精準!

安舒不禁渾身冷汗,一陣後怕。

如果不是翠珠在路上弄掉紙傘耽擱了片刻,秦訓又堅持試毒的話,可能她已經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親手把有毒的粥給鎮北王喂了個飽。

如此一來,鎮北王必死無疑。

而她,因為親手熬制,還親手給鎮北王喂下毒粥,導致鎮北王中毒身亡,鐵證如山,定然要背下毒害鎮北王的罪名。

好一個一箭雙雕!

只是安舒想不明白,毒是如何下進粥裏的?

思及此處,安舒眼神掃過自己身邊的人,翠珠、秦訓,陶彩。

除了她自己之外,今日,就只有這三人接觸過她為鎮北王做的流食。

安舒絞盡腦汁,卻猜不出是誰背叛了她。

只能猜測這劉太監可能就是毅親王安插在鎮北王府的人,一直等待時機除掉鎮北王。

劉太監很有可能因為曾被她反将一軍杖責了二十下,從而對她懷恨在心,所以鏟除鎮北王的同時讓她背鍋,以報四個月之前的杖責之仇。

另外,張長史也很可疑,也許是有毅親王這個攝政王在背後給他撐腰,他才敢如此猖狂,此時更是與劉太監一唱一和,處處針對于她。

眼下所有人堵在正屋門口,就等着進門查驗,可屋內一片狼藉未及收拾,若被發現什麽蛛絲馬跡,就算鎮北王沒有中毒,她也逃不脫謀害親夫的嫌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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