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姜氏整日以淚洗面,眼睛浮腫,兩頰被淚水浸泡又抹去,一些地方都破皮皴裂了。

安舒擦得小心翼翼,姜氏卻好似不覺得疼,胡亂抹了一把臉,止住眼淚,“娘很冷靜,娘不能讓阿和獨自被流放,他一個人孤零零的,娘不能為他做什麽,只能随他一起。”

“可是……父親會放娘走嗎?”安舒一時沒了主見,如果姜氏跟安屈和去了關外,就能遠離京城的紛争,她也不用時時擔心紛争波及二人。

但是,在這個時代,姜氏基本屬于永瀾侯的所有物,人身并不自由,并非姜氏說她要走就能走的。

而且,流放路途兇險,變數繁多,姜氏是個實實在在的弱女子,雖然年過三十,卻風韻猶存,劫財劫色的人都可能盯上她。

姜氏眼神堅定,起身理理裙擺,“娘這就去找你父親,他沒本事護住阿和,怎有臉不讓娘陪阿和上路?若他不允,我就撞死在他面前,反正舒兒你已經找到了歸宿,為娘連這點小事都求不來,活着也沒什麽意思。”

沉默不語的鳳北訣擡手,攔住姜氏去路,“如果本王告訴你,是本王讓皇上利用此事對永瀾侯發難,你會如何?”

姜氏僵住,問:“為什麽?你不是答應舒兒要救阿和嗎?怎能當面一套背面一套?你知不知道,就是因為你這樣做,阿和差點被剜去骨頭變殘廢?”

鳳北訣面上神情沒有一絲波瀾,“因為,這是遲早的事,本王與毅親王對立,永瀾侯與毅親王交好,就算沒有此次的事,你二人身為本王王妃的至親,遲早要被永瀾侯拿來做籌碼要挾本王。”

“你說,到時本王該怎麽做?是直接不管你二人死活?還是為了你二人束手就擒?”

姜氏嘴唇動了動,沒能說出什麽話,事實擺在眼前,永瀾侯為不落人話柄,直接舍棄了安屈和。

鳳北訣道:“你可以恨本王,去找永瀾侯哭訴,哭訴本王當面一套背面一套,盡你所能辱罵本王,本王恕你無罪。”

“我為何要辱罵王爺?”姜氏不解,鎮北王已經解釋了原因,她只恨自己無能。

鳳北訣笑了笑,“本王私下參與調查,與你們說是為了查清事情真相,實則阻撓永瀾侯的人手查到證據為安屈和脫身,本王的為人相信你也有所耳聞,此種機會,本王怎會放過?所以,可有懂得本王的意思?”

姜氏覺得腦子裏一片漿糊,這鎮北王到底是好是壞?

安舒聽懂了鳳北訣的意思,上前道:“娘,你就當王爺是個頂壞頂壞的人,為了打擊毅親王不擇手段,找到機會就出手,想利用此事将永瀾侯府拉垮,擔心我們會去永瀾侯府通風報信,甚至欺騙我們他在幫阿和脫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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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到此處,姜氏也回過味兒來,不能讓永瀾侯覺得鎮北王在意安舒,在意安舒的至親,否則她走不掉,會被永瀾侯留下當作牽制鎮北王的籌碼。

姜氏抱了抱安舒,“娘知道了,這就去找你父親哭訴。”

目送姜氏離開,安舒愁眉不展,“我知道你的想法,但流放關外路途遙遠,也不知道他們能不能安全到達,也不知道到了地方會不會受苦,而且,我父親不是傻子,如果我娘沒能騙過他,他定然不會放我娘走的。”

鳳北訣将安舒拉進懷裏,“他不得不答應,方才本王與你母親交代過,若永瀾侯不答應放她離開,她便去宮門前敲登聞鼓,本王會讓皇上以母愛之大感天動地為名,禦批她随行流放。”

“……”安舒無話可說,原來還能這樣操作,她去個茅廁的功夫,鎮北王就已經把大事交代給了她娘。

……

鳳北訣沒有讓人備馬車送姜氏,生生讓姜氏徒步走回永瀾侯府。

姜氏走到永瀾侯府大門前,眼淚直流,一路哭着去書房找永瀾侯。

見到永瀾侯便撲進他懷裏,“侯爺……妾身錯了,妾身不該與侯爺置氣,那鎮北王不是個東西,他說得好好的,說會幫阿和脫身,卻當面一套背面一套,借調查的名,一直在暗中阻攔侯爺,将所有對阿和有利的證據都處理了,再借這個機會讓皇上對侯爺發難……要不是舒兒偷聽到他說話,我們母女都被他蒙在鼓裏耍的團團轉……”

永瀾侯抱着姜氏,面沉似水,他就說怎麽會一點蛛絲馬跡都找不出,原來是鳳北訣從中作梗!

當真是滴水不漏,差一點連他都被騙過去。

姜氏偷偷看了一眼永瀾侯的臉色,又哭道:“侯爺……妾身錯了,侯爺想辦法救救阿和吧!他都不到十五歲,被流放還有什麽活路?”

永瀾侯手緊了緊,“本侯也想救阿和,可你也看到了,鳳北訣那厮陰險至極,讓本侯陷入兩難之地,若本侯救了阿和,就會被皇上降罪,整個侯府都會賠進去,本王只能忍痛放棄阿和。”

姜氏聽到這話,哭得更傷心了,“這可怎麽辦啊!我的阿和!鎮北王這個挨千刀的!我的女兒被他攥在手裏,兒子也被他害得流放……”

永瀾侯拍拍姜氏,安慰道:“別哭了,你可知最初安國公要将阿和活活打死?後來本侯幾番周旋,大理寺判阿和受剜刑直接變成廢人,如今留下一命還得以保全身子,永瀾侯府也沒有受到太大波及,已是不幸中的萬幸,本侯盡力了。”

姜氏還是哭,只是聲音小了些,嗚嗚咽咽,“侯爺,妾身放不下阿和,沒了阿和,妾身在這侯府有什麽用?阿和流放受苦,妾身卻在侯府錦衣玉食,妾身難受啊!妾身要陪阿和去流放,求侯爺成全!”

永瀾侯道:“秀兒別胡鬧,你可知道流放路途有多艱險?你跟着去有什麽用?”

姜氏仰起臉,說得斬釘截鐵,“正是因為知道流放之路有多艱險,所以才不忍阿和獨自上路,妾身願意與阿和同生共死!”

“不要再提此事,本侯絕不會讓自己的女人去受流放之苦。”永瀾侯板下臉來,很是嚴肅。

他為了保住兵權,舍棄了自己的親生兒子,表面上說得好聽,是秉公辦事鐵面無私,但懂的都懂,已然遭人诟病。

如果再讓姜氏陪安屈和流放,世人會如何說他?一個大男人,為了榮華富貴,袖手旁觀兒子被流放,還讓兒子親娘陪同,恐怕口水都能将他淹死。

而且,從鳳北訣對安舒的态度來看,并非一點都不在意安舒這個王妃,至少,鳳北訣會因為安寧打了安舒,就不顧身份親自為安舒出氣。

當然,不排除鳳北訣只是喜歡讓對手難堪,任何機會都不放過。

但是無關緊要,留下姜氏有備無患,只要鳳北訣有一絲一毫的在意安舒,姜氏就能作為籌碼發揮作用。

若換做以前,姜氏聽到永瀾侯這話,心中定會十分歡喜,認為永瀾侯是将她放在心上的,是不想讓她受苦,才不同意她跟随安屈和流放。

可如今,經過了安舒與安屈和的事,姜氏對永瀾侯已經徹底冷心,又有安舒和鳳北訣提點,這話對她來說已經沒用了。

永瀾侯見姜氏伏在他胸膛不說話,便放軟了語氣,“秀秀不要難過,若你想要兒子,本侯再給你一個,這次,本侯定護他一世周全。”

“嗯。”姜氏面上強裝歡喜,實則覺得心灰意冷,養了十幾年的兒子被流放,永瀾侯竟覺得重新生一個就能揭過一切。

是啊,她只是一個瘦馬,得了堂堂永瀾侯的承諾,能再生一個兒子傍身,還想奢求什麽?

按理她應該滿心歡喜感恩戴德才對,可她只想哭。

永瀾侯只當姜氏傷心過度,抱着輕聲哄了一會兒,将她哄回清疏閣歇息。

永瀾侯承諾姜氏再給她一個兒子這話,傳到了正妻徐氏那邊,身邊的王嬷嬷道:“夫人,那秀夫人兒女盡失是老天有眼,沒想到她如此不安分,竟撺掇侯爺保證再給她一個兒子。”

徐氏動作優雅品着茶,半晌才幽幽道:“無妨,這女人生孩子就是去鬼門關走上一遭,秀夫人,已經不年輕了,能不能從閻王殿走回來,可不一定。”

聞言,王嬷嬷了然,笑得一臉獻媚,“夫人高明!”

徐氏淡淡看她一眼,“何來高明?不過是實話實說,誰能保證她一定會生兒子?就算生了兒子,與弘兒榮兒相差近二十歲,能成什麽氣候?”

王嬷嬷以為徐氏要趁姜氏臨盆的時候動手,讓姜氏一屍兩命,沒想到馬屁拍在了馬腿上。

徐氏好歹是當家主母,知曉那是永瀾侯的緩兵之計,不至于因為一個承諾就醋意橫飛。

永瀾侯不是傻子,家族裏有嫡有庶才正常,只需要把握住一個度,庶子就只能依附嫡系。

姜氏便是徐氏選出來那個度,無背景無心機,極其容易拿捏。因為姜氏得寵,旁的妾室争寵,也只會把矛頭對準姜氏,姜氏又有永瀾侯護着,兩撥人旗鼓相當,徐氏樂得輕松。

利用姜氏,輕松剪除掉不少不安分的妾室,她的衣袖沒沾上丁點兒塵埃,在永瀾侯那裏博得了賢妻之名。

所以,她不會去動姜氏。

永瀾侯與徐氏各懷心思,都以為姜氏哭幾天便會消停,卻沒想,姜氏第二天仔細梳洗一番,來給徐氏請安過後,直接去到皇宮門前,敲響了那面寂靜多年的登聞鼓。

登聞鼓,傳承千載,本是告禦狀之用,若有人敲響,皇帝必須親自接見審理。

姜氏敲響了登聞鼓,便被專人帶着前往奉天殿。

奉天殿是日朝之殿,平日皇帝與百官便是在此早朝,丹墀上雕龍刻鳳,盡顯莊嚴肅穆,丹陛恐有數百階,兩側立着身穿铠甲的禁軍,威風凜凜。

此時早朝未退,文武百官還在殿中,姜氏被人領着,從兩班文武百官之間步行而過,跪到大殿正中。

永瀾侯也在百官之列,看到來人是姜氏,震驚得無以複加,卻也不敢貿然開口。

姜氏只是一個後宅女子,半輩子都在永瀾侯府後院過活,何曾見過這種陣仗?整個人都在顫抖。

“殿中下跪何人?為何擊鼓?有何冤屈?”

姜氏死死摳住自己兩側大腿,強迫自己鎮靜下來,“臣婦永瀾侯平妻姜氏,拜見聖上,萬歲,萬歲,萬萬歲,臣婦無冤要申,只有一個請求。”

高座上鳳安瑾早已有譜,卻道:“說來與朕聽聽。”

姜氏靜默了一會兒,将鳳北訣說過的話捋清楚,道:“臣婦親子乃安屈和,打了安國公的世孫,被判流放關外,教導不嚴,母親有責,臣婦對皇上裁決沒有任何異議,但為人母親,于心不忍,求皇上準許臣婦陪同流放,照看他的同時,也能為自己贖罪!”

永瀾侯有些站不住,上前道:“皇上,臣有話說。”

“準奏。”

永瀾侯拱手躬身,“拙荊愛子心切,才敲了這申冤之用的登聞鼓,無意擾亂早朝,是臣禦內不嚴,請皇上恕罪,臣這就帶她下去。”

“不急。”鳳安瑾擡手制止永瀾侯,“這天底下,只有母愛最為無私,愛卿這位妻子,乃天下大愛之人,懂得反省自身,卻也不願放棄親子,願以身陪同贖罪,敢只身敲響登聞鼓,朕深受觸動,便準了她,世人皆有母親,流放當日,朕要親自上城樓送她出城,以示對天下母親大愛的敬意。”

九五之尊親自開口,理由說得冠冕堂皇,永瀾侯找不到話說。

一位母親求與兒子同罪,皇帝以母愛之名下旨,任何人都找不到話說。

毅親王眉頭緊皺,看了看鳳北訣,卻沒能看出任何不妥。

姜氏得償所願,沒了最初的惶恐,端端正正朝上首磕了三個響頭,“臣婦謝聖上恩準,聖上聖明,千秋萬載!”

她知道,自己更該謝的人是鎮北王,但她要與鎮北王劃清界限。

謝恩之後,姜氏原路返回,回到府中收拾細軟,将所有值錢的金銀首飾都仔細收好,原來穿的衣裳都不準備帶走,而是要去市井買一些粗布衣裳。

財不露白,雖然鎮北王承諾過會護她們母子平安,但不得不以防萬一。

永瀾侯下朝回府,直奔姜氏所居的清疏閣,找到姜氏,質問道:“是本侯待你不夠好嗎?你為何要這樣做?”

姜氏在打包東西,手上不停,眉眼低低的,“侯爺待妾身很好,妾身很知足,只是妾身真的放不下阿和,阿和是妾身與侯爺的兒子,妾身怎麽能眼睜睜看他獨自受苦?”

永瀾侯心頭莫名揪了一下,上前猛地抱住姜氏,“你怎麽這麽傻!”

姜氏眼淚不争氣的往下流,“妾身是傻,傻到只有用這種笨辦法,才能為阿和做點什麽,才能讓心裏好過一些。”

永瀾侯緊緊抱着姜氏,說不出任何話,腦子裏閃過從前種種。

他的秀秀,是很傻,從來都是溫軟的,卻也很倔強,別人都知道投機取巧,她只會用笨辦法一頭栽進去。

永瀾侯覺得姜氏這輩子注定在他身邊,乖乖巧巧一直等在那裏,等他寵幸,等他厭棄……

他從沒想過,姜氏有一天會離開他。

可如今說什麽都晚了,姜氏敲響登聞鼓驚動天子,天子金口玉言,姜氏陪同安屈和流放,已成定局。

姜氏抹抹眼淚,“侯爺,放開妾身吧,不知道阿和什麽時候要走,妾身還要收拾東西,皇上沒有說不準妾身攜帶包裹,妾身會帶上一些細軟,等到了地方,也好替阿和打點安頓。”

永瀾侯依言放開姜氏,“你需要什麽?本侯讓人給你準備。”

姜氏搖了搖頭,“妾身不需要什麽,這些年侯爺給的賞賜足夠,帶得多了反而累贅招來災禍。”

永瀾侯沉默,看着姜氏收了半晌東西,忍不住握拳,“本侯能為你們母子做些什麽?”

姜氏扯動嘴角,“妾身知道侯爺的心意,妾身能陪着阿和就已經心滿意足了,可憐舒兒,妾身為了阿和,只得離舒兒遠去,若日後舒兒在鎮北王手裏吃了苦,還請侯爺對舒兒伸出援手。”

永瀾侯又是沉默半晌,最後道:“好,本侯答應你,盡力而為。”

姜氏只是笑笑,沒再多說。

盡力而為?這次對安屈和,永瀾侯也是盡力而為。

姜氏敲響登聞鼓一事,沒出半日便傳遍了內京。

永瀾侯府所以人皆覺得不可思議,姜氏是什麽人,她們不敢說一清二楚,卻也知道個七八成,怎麽看都不像是敢去敲登聞鼓獨自面聖的人。

徐氏也驚訝不已,她拿捏了近二十年的人,為了安屈和,竟然能做到這種地步。

扪心自問,她做不到。

雪姨娘找到姜氏,盯着姜氏看了半天,“我要是有這個膽子,然兒可能也不會死。”

姜氏給她倒了一杯茶,道:“然姐兒當衆失貞,老夫人和侯爺不會讓她活着,可你不是一直說然姐兒是被人陷害的嗎?現在也來得及,找出是誰陷害了然姐兒,讓那人給然姐兒償命。”

雪姨娘自嘲笑了笑,“我也想,可惜無處下手。你不是不相信有人能在攝政王府設計然兒麽?”

姜氏道:“從前是不信的,直到如今阿和被陷害了。”

……

過了數日,押送安屈和流放的囚車出發,姜氏奉旨到大理寺門前,随囚車一起出城。

姜氏身穿藏青色的粗布麻衣,頭面摘得幹幹淨淨,只用一根木簪松松挽起,包一塊與衣裳同色的發巾。

一身素淨的姜氏與往日相比,失了不少顏色,除了膚色白皙五官精致,看上去就是一個尋常婦人。

安舒與鳳北訣來為二人送行,誰知安屈和看到鳳北訣便破口大罵。

安屈和手腳上了枷鎖,站在囚車裏,一見鳳北訣,一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的架勢,“你這個卑鄙小人,欺騙我阿姐,說是為我查真相脫身,卻背地裏落井下石,害我被流放,還差點害了我全家……”

從大理寺到城門,安屈和一路咒罵,聲音極大,半個京城的民衆都知道是鳳北訣害了他。

安舒跟在一旁,目瞪口呆,這又是唱的哪一出?鎮北王不是說他去見過安屈和,把永瀾侯棄車保帥的作為告訴了安屈和嗎?

想着,仰頭看了看身側的鳳北訣。

鳳北訣面無表情,突然叫停囚車,吩咐押送士兵:“把他舌頭割掉。”

這下不止安舒,所有人都被鎮住,圍觀民衆衆多,硬是做到了滿街鴉雀無聲。

頭戴帷帽的少女差點驚呼出聲,死死捂住嘴巴才不至于發出聲音。這少女是徐侍郎之女,安屈和正是為她打抱不平,才與裴文曜動起了手,今日偷摸來為安屈和送行。

士兵倒沒有任何遲疑,應了一聲,拔出腰間匕首就要去割安屈和的舌頭。

仔細一看,這個士兵竟是鳳北訣的暗衛亦藍,對鳳北訣的命令,從來都是不差分毫的執行。

鳳北訣下過死令,讓她誓死保護姜氏與安屈和到關外安頓,她領命執行,此時讓她去割安屈和舌頭,她也沒有一絲質疑。

姜氏整個人都懵了,撲上去攔在囚車前,“這是動用私刑!你、你不能!”

安舒看向鳳北訣,“王爺,不要開玩笑。”

“本王沒開玩笑,他侮辱本王,以下犯上。”鳳北訣面色冷淡,話語間不帶一點情感。

安舒猜測這是鎮北王與安屈和商量好做戲給旁人看,但鎮北王的神情過于認真,她不敢冒險,施禮道:“臣妾代愚弟向王爺認錯,愚弟年幼,求王爺放他一馬。”

鳳北訣沒有立刻應聲,不緊不慢道:“既然王妃當衆為他求情,那本王姑且放過他。”

亦藍收回匕首,姜氏松了口氣,十分不解,卻也被吓得不敢開口。

送着囚車出城,看鳳北訣與安舒遠去,圍觀民衆一陣唏噓。

鎮北王果然冷血又殘暴,可憐了鎮北王妃,身為鎮北王的王妃,鎮北王不給她一點體面,不僅利用她親弟的事對付她娘家,還要當街割了她親弟的舌頭。

鳳安瑾居高臨下站在城樓,看着鳳北訣與安舒登上馬車,臉色諱莫如深。

攝政王府,扶雲苑。

安寧倚在貴妃塌上,聽身側丫鬟說今日安屈和被流放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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