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1)

“住嘴!再說本王殺了你!”

安舒直退到門邊,“看吧看吧!我就說王爺會發怒,此時只是嘴上說說王爺就受不了,若真正去還原,我恐怕要死無全屍,這差事危險至極,王爺還是自己拼命想一下看能不能想起來,告辭。”

說完,安舒準備開溜,鳳北訣喝止道:“站住,給本王回來。”

安舒又不敢真正跟鳳北訣硬剛,慢慢挪了回去,“王爺還有什麽事要吩咐?”

“若你說的是實話,本王願意試試,但若是你敢欺騙本王,本王将你抽筋拔骨,剝皮繃椅子。”

安舒小小聲道:“王爺要是不信,可以去問秦訓,王爺信不過我,還能信不過秦訓嗎?”

鳳北訣沒有開口,二人對着靜站了半晌,鳳北訣才道:“過來,靠近本王。”

安舒搖頭,“王爺寫下保證書,不管我做什麽,都不能對我動手,否則我就算死也不會靠近。”

鳳北訣破釜沉舟一般轉身,提筆寫了保證書遞給安舒,“拿去,現在本王命令你,靠近本王。”

安舒接過鳳北訣寫的保證書,仔仔細細看了一遍。

見安舒逐字逐句的看,鳳北訣臉色不好,“怎麽?你還怕本王诓你不成?”

“小心駛得萬年船。”安舒頭也不擡,确定沒有纰漏,才小心翼翼收入懷中,“沒問題了,來吧。”

安舒一點點走近鳳北訣,鳳北訣不禁渾身緊繃。

雖然滿身不适,但鳳北訣堅定的站在原地,沒有一絲動彈。

安舒試探着握住鳳北訣那雙好看的手,鳳北訣沒有太大反應,畢竟什麽事都靠這雙手來做,兩人的手相碰,說不好是誰觸摸誰。

鳳北訣對自己觸摸別人沒有抵觸,但若有人觸碰到他手腕以上的部位,他便不受控制的想将那人抽筋剝皮。

安舒緩緩将手輕輕放在鳳北訣腰上,明顯感覺鳳北訣渾身一僵,好在他依然沒有動,像是被石化了。

見此,安舒更近一步,直接環抱住鳳北訣。

臉靠着鳳北訣的胸膛,能聽到他心如鼓擂,鼻尖充斥的,是熟悉的氣息。

鳳北訣張着兩條手臂無所适從,王妃抱住他,小小一個嵌入他的懷裏,觸感是輕如羽毛般的柔軟,并不想他想象中那麽難以接受。

安舒抱着鳳北訣,淚水不自覺就濕了眼眶,她真的好想鳳北訣,自從鳳北訣去年八月出征南疆,她就再也沒能與鳳北訣相擁而眠。

如今連一個簡簡單單的擁抱也成了奢求,她知道此時抱着的,不是屬于那個自己的鳳北訣,這個鳳北訣,不會在意她哭不哭,也不會給她回應。

鳳北訣僵硬站在那處,不僅沒有想起曾經的記憶,腦子還變得一片空白。

直到感覺胸前一片濕熱,鳳北訣才回過神來,“你……在哭嗎?”

安舒沒有回答,也沒有動彈,鳳北訣不知如何是好,順應本能将安舒環住。

感受到鳳北訣回抱她,安舒心上一喜,擡頭問:“你想起來了嗎?想起來我是誰了嗎?”

看着安舒期盼的眉眼,鳳北訣心裏緊了一瞬,仿佛輕輕搖頭都十分困難,“沒有,但感覺有些不一樣,也不說不上來什麽地方不一樣。”

安舒抹抹眼淚,揚起一個笑臉,“有變化就行,表示這樣做是有用的,我們繼續就好了。”

鳳北訣還沒開口,安舒道:“接下來我要說的話,你可能會感覺無所适從,但請你耐住性子,不要打斷我。”

“好。”

安舒定了定神,“我第一次與王爺去參加宮宴時,王爺在大殿之上斬殺了一個假扮作西域舞姬的刺客,刺客說,王爺曾在北胡王子耶律卓身下承歡。”

聽到這裏,鳳北訣臉色大變,“胡說八道!如此污蔑本王,本王可曾将她剁成肉沫喂狗?”

安舒搖搖頭,“王爺不必急着否認,從宮裏回來,王爺與我坦白了,北胡王子耶律卓,确實垂涎王爺的美色,卻因同為男子,拼命折磨羞辱王爺。”

說着,安舒撫摸上鳳北訣的肩頭,“這裏,曾被耶律卓烙上專屬他的奴隸印記,王爺生生将其割了下來,喂給了耶律卓。”

鳳北訣心頭巨震,臉色甚至變得有些蒼白,這些事,他從未與任何人說過,他以為自己會将其帶進墳墓,從來沒想過會被人當面直接說出來。

安舒接着道:“王爺失憶了,已經記不得當時我說了什麽,我可以再對王爺說一遍。”

“你不肮髒,從始至終,髒的都是施暴者,疤痕,也只是疤痕而已,受了傷,便會留疤,沒有任何其他意義。”安舒直視鳳北訣的雙眼,一字一句說得十分認真。

鳳北訣看着安舒愣了神,他失憶前,竟将此事都說給了眼前的女人,如今的他無法想象,自己失憶前到底有多在意眼前的女人。

可能他失去的這段記憶,是這輩子最珍貴的東西。

如果可以選,他更願意徹底失憶,将所有的一切都忘卻,幹幹淨淨從頭開始。

安舒走出書房,讓雲裳去浴房準備一池熱水。

“王爺,跟我來。”安舒牽起鳳北訣的手,朝浴房去。

鳳北訣知曉了曾經安舒在他心中的位置,便任由安舒牽着他走。

或者說,他內心遭受太大的沖擊,一時都不知道自己該如何舉措。

走進浴房,裏面熱氣騰騰,安舒道:“王爺,我要為你脫去衣裳,你準備好了嗎?”

“我……”鳳北訣覺得喉嚨幹澀,幾乎說不出話來,他不知道自己有沒有準備好。

鳳北訣沒有那段與安舒的記憶,其實心裏是極為抵觸的,但他從來偏執,他想知道這是什麽感受,找回記憶的欲望此時變得很是強烈。

安舒沒有再多說,直接去解鳳北訣的腰帶。

鳳北訣像一尊石雕,感覺意識剝離了身體,看着安舒将他衣裳一件件脫去,他卻無法動彈。

脫到裏衣,鳳北訣終于動了,他摁住安舒的手,“我怕吓到你。”

“王爺是不是忘了,王爺昏迷不醒時,是我日日伺候着,王爺身上的每一塊疤痕,我都觸摸過,我不害怕,也不會覺得惡心。”

鳳北訣當然沒忘,只是今天這一切發生得太快,臨門一腳還是無法接受。

安舒态度有些強硬,“既然王爺想要找回記憶,就該堅強一點,曾經這麽多苦難都挺過來了,在我面前有什麽不好意思的?我們該做的都做了,只是你忘記了而已,等你想起來你會感謝我的。”

“既然王爺覺得自己一個人脫難為情,那我陪你。”

說着,安舒放開鳳北訣的裏衣,手腳麻利把自己腰帶解開。

“你做什麽?!”

安舒動作很幹脆,鳳北訣來不及反應,她就已經把自己從衣裳裏脫出來,身上只剩一個肚兜。

其實安舒也很難為情,但她豁出去了。

正伸手去解肚兜,鳳北訣反應過來,眼疾手快制止她,将滑落在地的外衫挑起為她披上,“如此不值得……”

安舒咬了咬紅唇,“值得,王爺不要妄自菲薄。”

鳳北訣看了安舒半晌,緩緩松手,将自己裏衣猛的拉下。

他下了決心,卻還是介意,赤身裸體那一瞬,不由自主閉眼別過頭去。

鳳北訣閉着眼睛,聽見對面幾聲悉索,而後感覺一點溫熱落在肩頭,不禁睜眼一看,原來是安舒踮腳在親吻他的傷疤。

“你……”

安舒故技重施,原原本本将那日的情節重現,不過這一次完全是她主動,鳳北訣一臉屈辱像是被她逼迫了。

“你曾經的遭遇,我只有心疼,因為我愛你。”

愛,是一個輕飄飄的字眼,卻也足夠沉重,安舒從來不說愛,因為她覺得矯情。

她至今不知道愛是什麽形狀,但她感受過心痛與絕望,戲文裏,愛是纏綿悱恻,愛是刻骨銘心,那她對鳳北訣的情感,應該夠稱之為愛的。

鳳北訣心頭五味雜陳,他相信安舒說的話,但他依然沒有想起任何一點關于安舒的記憶。

恐怕安舒要失望了。

安舒貼近鳳北訣,鳳北訣面色變得古怪,忙将安舒推出去,“來日方長,今天就先到這裏吧。”

安舒了然,“不用害羞,王爺是血氣方剛的青年男子,有這種反應才是正常的,曾經王爺昏迷不醒的時候,我幫王爺擦洗時也見過這種反應呢……”

“別說了,你趕快走吧。”鳳北訣臉色幾不可查的微紅。

看鳳北訣的神色,安舒突然來了興趣,鳳北訣第一次與她親吻時,是個愣頭青,三年前的鳳北訣,自然更是青得不能再青。

想着,安舒往前走了一步,“王爺,我是鎮北王妃,我們是夫妻,行夫妻之事理所應當,為何要趕我走?”

“站住!不要過來。”鳳北訣撿起地上的衣裳,開始往身上套,“不合适,本王記不起關于你的一切,此時與你……實屬龌龊。”

鳳北訣穿上衣裳,逃也似的離開浴房。

安舒站在浴房裏嘆了口氣,失憶的鳳北訣好像也很有趣,就是感覺判若兩人。

熱水都準備好了,不用浪費,安舒順便洗了個澡才回房。

“雲裳,去把廂房的鋪蓋給收了,将王爺的東西搬到主屋來。”

既然鳳北訣說要還原記憶,那鳳北訣應當來與她同住,鳳北訣寫下了保證書,不管她做什麽,都不會對她動手,她才敢這樣做。

鳳北訣處理完公務回來,看到下人把他的被褥卷起來抱着往外走,頓時臉色一沉,“擅自動本王的東西,該當何罪?”

雲裳福了福身,“奴婢參見王爺,奴婢等人并非擅自動王爺的東西,是王妃下的命令,讓奴婢等人将王爺的東西搬到主屋。”

“什麽?”鳳北訣皺眉,不再理會雲裳,提腳朝主屋去了。

安舒正在擺弄古琴,見鳳北訣過來,笑道:“王爺,你曾教過我一曲鳳求凰,要不要我彈給王爺聽?”

鳳北訣不答反問:“你讓人将本王的東西搬到主屋,是何用意?”

“王爺要求我幫助喚醒記憶,重新經歷曾經經歷過的事,在王爺失憶前,夜夜與我同塌而眠。”

聞言,鳳北訣手不自覺緊了緊。

安舒見鳳北訣臉色莫測,道:“王爺不必憂心,我已經觸碰過王爺,王爺并沒有不适到想要殺人的地步,所以與我同塌而眠應該沒有什麽障礙。”

“本王暫且試試。”

鳳北訣硬邦邦吐出一句話,試試無妨,若是不行,離開便是。

安舒不語,開始彈奏那曲鳳北訣教她的鳳求凰。

如今的安舒,已經能将這首曲子完美演繹,比之鳳北訣只是稍顯遜色。

鳳北訣靜靜站在那裏,看着安舒如蔥白的手指撥動琴弦,他一時有些恍惚,一瞬光陰仿佛回到了幼時。

一曲終了,安舒問:“王爺,你覺得如何?”

“甚好。”

安舒展顏,“還是王爺教得好。”

鳳北訣看着眉眼彎彎的安舒,覺得身邊有一個這樣的人好像還是挺好的。

入夜,安舒洗漱完,麻溜躺進床的裏側,拍了拍墊褥,“王爺,快來。”

鳳北訣在原地躊躇一瞬,還是依言走過去,端端正正躺在外沿。

安舒覺得與鳳北訣之間隔了一個銀河系,好像不小心碰到她就會染病似的。

不過先不急,一會兒再說。

安舒打開話匣,“王爺,最近朝堂上怎麽樣?有沒有什麽新鮮事?累不累?”

“沒有,枯燥的很,只是今日将北疆的改制叫停了,待明日早朝看皇上如何表現。”

從前鳳北訣對鳳安瑾沒有懷疑,兢兢業業處理政務,整日絞盡腦汁改革政策,欲圖兵不血刃集攏政權,查清當初遭遇暗算的真相。

今日,他與王妃深入交談,發現鳳安瑾好似提前知道王妃會出城,還極力的想将王妃留在內京。

前後一想覺得事有蹊跷,就讓秦訓複述一遍他失憶前的事,基本與鳳安瑾說的大同小異,但正是這些細小的差異,讓鳳北訣有了計較。

旁的事情鳳北訣都理解,就是限制安舒出城這一條,他想不明白。

直到當他得知失憶前是如何在意安舒的,心裏好像有了些底。

鳳安瑾,想用安舒來牽制他。

遇到安舒之前的鳳北訣無牽無挂,支撐他的除了仇恨,就只剩蕭太後和鳳安瑾的一點善意,他對這二人付出了為數不多的情感,無法容忍如今鳳安瑾處心積慮牽制他。

安舒翻了個身,面朝鳳北訣,“王爺不累嗎?要不我們直接走吧,離開京城,去黃楊縣,我已經買好了宅子和地,悠閑自在的安度餘生。”

鳳北訣淡淡道:“走不掉,你當真以為皇上是擔心本王孤獨才将你留在京城的麽?他是想用你來将我困在京城。”

“本王生在其中,從一開始就注定無法置身事外。”

安舒沉默下來,她不懂其中的曲折,但她自始至終不喜歡鳳安瑾這個人。

“那,我能困住王爺麽?”

鳳北訣沒有回答,二人不言不語,安舒索性閉上眼睛,假裝睡着,蜷縮到鳳北訣懷裏。

鳳北訣先是一驚,而後慢慢放松,強迫自己适應。

鳳北訣以為自己會整夜失眠,沒想到卻是不知何時睡了過去。

翌日,鳳安瑾下早朝回寝宮摔了數個琉璃盞,一地碎片。

鳳北訣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錯了,今天整個早朝都在跟他對着幹,而且看下來發現,鳳北訣在百官中的威望,明顯要高于他這個堂堂正正的一國之君。

甚至,明裏暗裏拿他母後毒殺先皇的事威脅蕭家,他外公蕭正清是內閣元老,本是能與鳳北訣平分秋色,卻因此不得不忍氣吞聲,任由鳳北訣在朝堂上撒野。

毒殺一國之君,勢必株連九族,若鳳北訣拿此事做文章,蕭家将一瞬覆滅。

就連內閣首輔,也有把柄在鳳北訣手中,對鳳北訣敬畏三分。

當初還是靠這個把柄拿捏住了趙常興,才壓毅親王一頭,鳳北訣卻不告訴他具體是什麽事情,只讓他安心坐在龍椅上,一切由鳳北訣去處理妥當。

彼時暗自慶幸,慶幸自己有一個堅實可靠無所不能的小皇叔,卻沒想,有這麽一個人在身側,他如何能安心坐在龍椅上?

一時拿鳳北訣沒辦法,鳳安瑾憋了一肚子怒火。

聽聞鳳安瑾在寝宮大發雷霆,旁的妃子躲避都來不及,安寧卻趁着鳳安瑾正發火的時候,來到乾元宮外求見。

鳳安瑾看到安寧,臉上怒意收了收,“你來做什麽?”

“臣妾聽聞陛下遇事不順,特來為陛下排解煩憂。”

安寧福身行禮,揮退四下跪着的宮女太監,“你們先退下吧,本宮與陛下有話要說。”

“遵命。”宮人們如獲大赦,忙不疊退了出去。

安寧上前為鳳安瑾順氣,“陛下,可是朝堂上遇到什麽大麻煩了?怎會氣得如此嚴重?”

鳳安瑾平靜些許,将鳳北訣的事說給安寧。

聽完,安寧卻笑了,“陛下,何須為了此事動氣?鎮北王這般,不正是說明陛下高瞻遠矚,逼得他現了形麽?”

鳳安瑾皺起眉頭,“你的意思是,小皇叔确實沒有失憶,如朕所想,他想将安舒送出城去,但被朕攔截了,所以氣急敗壞?”

“正是如此,所以陛下不用動氣,該着急的,是鎮北王。”

鳳安瑾一拍茶案,“朕如何能不動氣?眼下就是個死局,有安舒在,小皇叔不敢輕舉妄動,但他若是日日如此拿捏朕,朕還有沒有一國之君的威嚴?朕又不能輕易動他,因為去南疆平亂墜崖失憶,軍功更顯,朕什麽都賞賜了他才回來,如今天下皆知鎮北王為國為民鞠躬盡瘁。”

“還有北疆那群泥腿子,竟想學小皇叔裂土分疆,他們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本想讓小皇叔幫朕整治收回,朕卻拿不準小皇叔失憶真假意欲何為,一夕之間就将矛頭對準了朕,前有狼後有虎,簡直讓朕焦頭爛額……”

“無需着急,要臣妾說,既然陛下已經動過一次殺他的念頭,再動一次又何妨?”

鳳安瑾不禁愁容染面,“如何動?上次這麽好的機會都沒能成功,眼下他有所設防,凡事面面俱到,想給他找個錯處都找不到。”

安寧垂眸,“陛下不如從安舒入手,鎮北王從前得罪的仇家這麽多,随便找一個人假裝與鎮北王不共戴天前來複仇,鎮北王身手了得,自然沒辦法殺得了他,但是可以抓住安舒,逼鎮北王只身前往引劍自裁,陛下以不放心為由,差兩個武藝高絕的暗衛跟随,鎮北王沒失憶,幾乎身死都不忘回頭解救安舒,用安舒能治住他一次,就能治住第二次,只要他分神,陛下的暗衛便将他斬殺,賴到仇家頭上,死無對證。”

鳳安瑾思索半晌,點頭,“此舉可行,愛妃果然聰慧過人。”

并非鳳安瑾想不出此法,而是因為,面對鳳北訣,他無可避免有些心虛,他需要找個人從旁教唆,以便讓自己的良心過得去。

畢竟,鳳北訣是一路将他扶上這皇位的人。

鳳北訣手段暴戾風評極差,那都是對別人而言,對他們母子,鳳北訣已然竭心盡力。

“陛下過獎。”安寧微微低首,若非心死,她又何來這麽多心計?

只是可惜鳳北訣兒女情長,要非如此,直接帶兵殺回內京,豈不快哉?

鳳安瑾背過鳳北訣,讓人私下安排此事,再讓許如寧注意安舒行程,只待找到機會,就把安舒擄來,大張旗鼓放話,讓鳳北訣只身去換安舒。

到時所有人都知道鳳北訣去見仇家,有去無回也只是因為仇人兇惡,與旁人沒有任何關系。

等了接近一個月,許如寧每日上報安舒行程,但每日都是差不多的一句話:全天安居長輝院,無出門計劃。

“……”

鳳安瑾把許如寧彙報的折子摔在龍案上,只覺得腦仁發疼,他這個皇嬸是什麽人?京中大大小小的宴會諸多,她竟一場都未參與。

看來得想個辦法,讓安舒從鎮北王府那個烏龜殼裏出來。

……

安舒如今過得還算舒心,鳳北訣不再像之前一樣口出惡語,她每天都會帶鳳北訣回憶一點曾經的往事,逗弄鳳北訣成了她的樂趣。

這日,吃過午飯不久,突然聽到一陣騷亂,出門一看,整整一大隊護城軍将鎮北王府團團圍住。

護城軍統領馬奎見安舒出來,抱拳道:“鎮北王妃,卑職追查幾個刺客,疑似進京找鎮北王尋仇,一路追至此處,唯恐刺客竄進鎮北王府傷到王妃,還請王妃移步,好讓卑職進府仔細搜查。”

許長史上前,“王妃,刺客兇殘,不如離開此處,等馬統領徹底搜查過鎮北王府,确認沒有危險再說。”

“話是這麽說,那我能到哪兒去?出門不是更容易成為目标?”安舒發問,鎮北王府不小,要徹底搜查可能用時不短,眼下鳳北訣沒在府上,她也沒有娘家和交好的友人能夠收留。

許長史只道:“讓秦護衛護送王妃去別院暫時委屈一二,下官已差人去告知王爺,王爺辦完公事自會去別院接王妃回府。

安舒皺眉,“不是,這合理嗎?萬一刺客根本沒進鎮北王府,我出門不是剛好遂了刺客的願?這鎮北王府衆多家丁護衛,現在又有護城軍圍得密不透風,應該更安全才是。”

許長史搖頭,“刺客的目标是王爺,定不會為了刺殺王妃而暴露行跡,王妃留在府上倒有可能被刺客洩憤或是誤傷,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若王妃有何閃失,恐怕王爺要将我等活剮。”

“也行。”安舒不挑,反正待在哪裏都是待着,便叫秦訓備馬車前往別院。

秦訓動作迅速備了一輛沒有标識的馬車,“王妃,走吧。”

“好。”安舒帶上雲裳與月瑤,坐上馬車,由秦訓趕車,去到城西的歸家別院。

安舒剛剛安頓好,覺得困得慌,春困秋乏夏打盹,現在正是秋天,吃飽了就困。

兩個丫頭也哈欠連天,安舒擺擺手,“不用伺候了,去睡吧。”

“多謝王妃。”

幾人倒頭就睡,這一睡,睡得昏天黑地。

安舒睡醒,睜眼一片漆黑,頓覺事情不對,她就算再能睡,也不至于從中午睡到天黑。

逐漸清醒恢複知覺,發現自己嘴裏不知道塞了一團什麽,讓她無法說話,手腳都被捆住不能動,眼前的天黑也不是天黑,而是一個黑頭罩。

安舒很驚慌,她這是被綁架了?

秦訓呢?雖然秦訓腿腳不利索,但還是很能打的,她怎麽會毫無知覺就被綁來?

回想之前犯困,安舒懷疑自己是被下藥,秦訓可能也被藥倒了。

這又是什麽新型藥?她到別院什麽東西都沒吃也能中招?

安舒自然不會知道,迷藥是下在了別院的熏香裏,而別院的上等熏香,由許長史安排發放。

別院長期無人居住,如今主子突然過去,自然是要清掃點香的。

這世上除了許長史與鳳安瑾二人,再沒第三個人知曉許長史是鳳安瑾安插的人,許長史表現得正直負責,在鳳北訣和安舒眼皮底下當差兩年,鎮北王府裏的人對他根本不設防。

“唔唔唔……”

安舒嘗試說話,只能發出唔唔的聲音,她想問問什麽情況,如果要錢,她一定讓鳳北訣砸鍋賣鐵來贖人。

可是,随便一想就知道綁匪不是為錢,為錢大可以去綁架富商,綁架她這個鎮北王妃,完全是虎口拔牙的行為,以鳳北訣的手段,綁匪根本不可能活着将錢花掉。

安舒愈發心慌,馬統領說,他帶兵追查幾個找鳳北訣尋仇的刺客。

綁匪綁她,極有可能是為了逼迫鳳北訣就範。

曾經的鳳北訣肯定會想方設法來救她,但如今的鳳北訣,并沒有多喜歡她,遇到這種情況,估計不僅不是很想救她,還可能會感謝綁匪幫忙解決掉她這個平凡得一無是處的累贅。

這可真令人難受。

也不知道秦訓雲裳月瑤現在怎麽樣了。

綁匪的目标是她,大夥兒都被藥倒,應該不至于将幾人怎麽樣。

安舒“唔唔唔”許久,也沒人來搭理她,周圍一片寂靜。

……

鎮北王府,秦訓與月瑤雲裳跪在堂中,鳳北訣面色陰戾,“秦訓,你是十年暗衛,竟連迷藥都分辨不出,在皇城将王妃弄丢,本王要你何用?”

秦訓跪得筆直,“屬下失職認罰,但屬下有一言必須要說。”

“說。”

秦訓道:“屬下問過王妃的侍女,王妃自從王府出去,便沒有食用過任何東西,我們共同吸入的,只有別院的香薰。”

鳳北訣冷笑,“所以,本王這王府,還能有人被收買?”

“與本王仔細說說,今日事情始末如何。”

秦訓條理清晰,把前因後果說給鳳北訣,鳳北訣眉頭越皺越緊。

“王爺,這絕對是事先預謀,可将那護城軍統領馬奎抓來查問。”

鳳北訣搖頭,“馬奎,恐怕是被綁匪利用了,特意将他引到王府,讓王妃從王府裏出去,才方便下手。”

“很好。”鳳北訣怒而不發,“秦訓,本王暫且不罰你,去将所有下人全部扣押,仔細審查,把下藥之人給本王找出來,本王要親自處決。另外,盤查歸家別院,尋找一切有用線索。”

“屬下遵命!”

秦訓一刻也不耽擱,立馬叫上王府侍衛去查辦。

鳳北訣眉頭一直不見舒展,他殺過的人實在太多,記不清到底有多少仇家,但從前的仇家都是直接刺殺他,沒有人刺殺成功,被他逐一給滅了。

沒想到此次尋仇的人劍走偏鋒,竟将他的王妃綁走。

而且,這次的仇家稱得上深謀遠慮,很有可能是在王府附近蹲守多日,想找機會綁架安舒。

但安舒基本閉門不出,綁匪根本無從下手,所以,收買王府的人下藥,自爆行蹤,适時将馬奎引到鎮北王府搜查。

這樣一來,綁匪不會只是一個人,至少三人以上才能如此操作。

天色擦黑,卻沒有綁匪來送口信,鳳北訣開始焦躁,甚至有些坐卧不安。

失憶前他如此在意安舒,若如今安舒因他而出事,有朝一日恢複記憶,他定不會原諒自己。

一夜無眠,鳳北訣臉色更差,不等秦訓彙報事情進展,城中百姓炸開了鍋。

昨天深夜,城外飄進來一塊巨大的白布,用朱砂紅色給鳳北訣下了口信,大意是與鳳北訣如何血海深仇,鎮北王妃在他們手上,若鳳北訣想要鎮北王妃活着,就在明日辰時只身前往慶山嶺。

雖然白布天亮就被護城軍收走了,但半日功夫消息便傳得沸沸揚揚。

這種送口信的的方式屬實奇特,一般的綁匪,遞口信都偷偷摸摸,還要加上一句不準報官,這個倒好,直接将橫幅扔到了京城,就怕別人不知道他綁架了人,還連地點都交代了。

也不怕鎮北王直接率領軍隊圍剿慶山嶺。

百姓激情圍觀,想看鎮北王會怎麽處理,是為了鎮北王妃只身前往,還是不顧鎮北王妃死活,出兵鏟平慶山嶺。

不過,傳聞說鎮北王妃極為可憐,鎮北王其實是喜歡男人的,不納妾室,獨把鎮北王妃放在府中,只是用來做遮羞布。

綁匪用鎮北王妃威脅鎮北王,很大概率是自掘墳墓。

畢竟鎮北王妃只是一張體面的遮羞布嘛,沒了再換一張就是。

這件事影響惡劣,明目張膽的挑戰皇威,鳳安瑾必須要有所作為,便在朝堂上詢問百官,此事要怎麽處理才妥當。

文武百官各抒己見,一方主張皇帝禦駕親征圍剿慶山嶺,取了綁匪首級,以彰顯天子聖威,讓天下人都知道,皇權不可輕觸。

一方覺得這樣是棄鎮北王妃的性命于不顧,天下人會唾罵君王不仁。……

鳳安瑾饒有興致看着百官争論,這一切本就是他自己安排的,來詢問百官不過是做做樣子,不管這群人說什麽,最後他都會把問題抛給鳳北訣。

想着,鳳安瑾看向一直沉默不語的鳳北訣。

鳳安瑾心底笑了笑,他的小皇叔膚色白皙未蓄胡須,平日雖然經常披頭散發,但那張臉總是白白淨淨豔光照人,而今日,眼下一團烏青,人中下巴冒出了青茬,一看就是一夜未睡的模樣。

果然失憶都是謊言,若是真的失憶,又怎會為一個認識不久的女子頹廢至此?

滿殿官員争執半晌沒有定論,最後齊齊轉向鳳安瑾,“懇請陛下定奪!”

鳳安瑾其實已經有些不耐,終于輪到他來說話了。

“此事本是鎮北王私事,卻鬧得如此之大,關乎鎮北王結發妻子的性命,那白布上又指名道姓要鎮北王前去,不如聽聽鎮北王的看法。”

衆人看向鳳北訣,鳳北訣好似在神游天外,半晌才擡眼道:“本王會按照白布上的要求,獨自前往慶山嶺營救王妃,待救回王妃,本王親自取來綁匪首級挂在城門示衆。”

“時間緊迫,恕臣無禮。”說罷,鳳北訣轉身走出奉天殿。

慶山嶺距京城二十裏路,綁匪要求的時間是明日辰時,時間說緊迫也不緊迫。

若是獨自前往,鳳安瑾賜給鳳北訣的那匹寶馬,半個時辰都不用就能趕到。

若是要帶兵将慶山嶺圍住,便十分緊迫,幾乎不可能。

慶山嶺地界不小,綁匪沒說具體位置,只能是雇人守在必經之路,看到鳳北訣再做指引,将他引起具體地點。

鳳北訣往殿外走,幾乎無人敢置喙,直到他走出殿外,殿中都沒有一點聲音。

鳳安瑾開口:“速速拟旨,鎮北王與鎮北王妃伉俪情深,鎮北王不願以王妃性命冒險,執意孤身前往,朕甚為感動,特許鎮北王獨身營救鎮北王妃,明日卯時,朕親自為鎮北王送行。”

“遵命。”

……

這道聖旨不出一炷香就宣了下去,圍觀群衆一片唏噓,鎮北王真要自己冒險去救鎮北王妃?

說好的只是遮羞布呢?誰家遮羞布有此排面?

這其中要不是另有隐情,就是鎮北王确實在意鎮北王妃,傳言不可信。

下朝後,鳳安瑾立刻去鎮北王府找到鳳北訣,“皇叔,如今你身邊沒有暗衛可用,不如朕把兩個禦用暗衛借給皇叔,二人都是頂尖高手,身手雖然不及皇叔,但好歹是個助力,他們會跟在暗處,皇叔與綁匪周旋時尋找機會救下皇嬸。”

鳳北訣沒有接話,不說行,也不說不行,他如今确實沒有暗衛可用。

鳳安瑾就當鳳北訣默認了,“那就這樣說定了,明日皇叔一走,暗衛自會跟上,朕交代他二人找機會救皇嬸,皇叔盡量與綁匪周旋。”

“嗯……”鳳北訣應了一聲。

看着鳳安瑾離去的背影,鳳北訣眉頭微皺,昨日他莫名其妙着急昏了頭,沒有細想,今日無意間聽到百姓交談,隐隐覺得有些不對,既然外面傳言鎮北王妃在鎮北王手裏過得凄慘,只是一塊遮羞布,綁匪為何要綁架安舒來威脅他?

而且還是如此大張旗鼓的威脅,像是故意要做給誰看。

例如,做給天下人看。

再一想,有幾人知道安舒對曾經的他很重要?

旁的人鳳北訣不清楚,但剛剛離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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