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馬車出了京城,直往流雲醫谷方向奔去,一行人快馬加鞭、晝夜兼程,可把一群護衛給憂心壞了。
小公子以前哪回出門不是悠哉悠哉、游山玩水,何時遭過這樣的罪?小公子還說雲三公子要來王府提親,必定是病得太重發癔症了,眼看流雲醫谷就在眼前,萬一讓小公子撞上雲三公子的親事,将小公子的美夢擊碎,那豈不是要挖了小公子的心吶!
馬車在醫谷附近停下,謝蘭止從車上出來,臉上毫無疲憊之色,容光煥發地揮手趕人:“我快到了,你們回去吧!”
車夫和護衛都吓得不輕,齊聲喊道:“使不得!”
這怎麽行?雖然醫谷快到了,可不親自把人送進去他們怎麽放心?再說送進去了他們也不能輕易離開啊,小公子受了情傷,萬一想不開有個好歹,他們豈不是要提着頭回去?
為首護衛勸道:“小公子,這裏荒蕪人蹤,不安全,還是讓小的們送您進去吧。”
謝蘭止連連搖頭:“不用不用,這裏我都熟悉了,流雲醫谷的大門都看見了,你們還擔心什麽?”
他來流雲醫谷是為了走密道回現代去找覃晏的,這種機密當然不能随便讓人知道,這些護衛他還不了解嘛,進去了肯定還會得寸進尺要求貼身伺候,到時他還怎麽脫身?
護衛們急了:“小公子,就讓小的們跟着吧!”
謝蘭止瞪眼:“你們是信不過流雲醫谷嗎?”
護衛們吓得臉都白了:“不是不是!”
流雲醫谷門口還挂着皇上親手題的匾額呢,信不過誰都不可能信不過流雲醫谷啊!
雙方僵持許久,謝蘭止死活都不同意他們跟着,可護衛們也不肯離開,走一步跟一步,謝蘭止氣炸了,跳起來從馬車上提了個銅壺出來高舉過頭頂:“你們再跟着,我就把自己砸死!”
護衛們:“!”
謝蘭止想想大家都知道自己手勁兒不夠,這個法子不夠有威懾力,他又從一名護衛身上拔出刀來橫在頸上:“刀劍無眼,你們再跟過來試試!”
護衛們:“!!!”
真是有什麽爹就有什麽兒子,小公子平時跟王爺不對付,怎麽狠招倒學了個十成十呢!
為首護衛仗着謝蘭止手無縛雞之力,在考慮是就這麽耗着等他舉刀舉累了呢,還是直接先下手為強把那把刀奪過來。
謝蘭止像是猜中了他的心思,喊道:“別過來啊,我沒了刀還可以咬舌自盡。”
護衛們:“……”
一番威脅,謝蘭止終于如願以償,甩掉一群護衛獨自往流雲醫谷走去,其實他以前每次來流雲醫谷都會把人打發走,這次是因為他心情不好,護衛們不放心才僵持這麽久,見謝蘭止執意趕人,護衛們想着從前都沒什麽事,到底還是把心安在了肚子裏。
不過回京是不可能回京的,為首護衛道:“咱們還像以前那樣,就近找家客棧住着,平日輪流到流雲醫谷附近晃悠,萬一小公子那邊有個什麽事,也好照應。”
其他護衛齊聲應下。
只是這回所有人都預料錯了,謝蘭止剛走出他們的視野,竟遇到一群土匪。
“看!前面那小子一看就是富貴人家出來的,身上必定帶着很多銀子!”衣衫褴褛的土匪們舉着鐵鍬、鋤頭就朝謝蘭止圍過來。
謝蘭止吓得夠嗆,顧不上疑惑這一帶怎麽會有土匪,着急慌忙地把身上的荷包與值錢的佩飾一股腦兒摘下來,揚手往四面撒去:“給你們!全給你們!”
土匪們眼珠子都急紅了,鬧鬧哄哄沖上去搶。
謝蘭止趁機撒腿就跑。
其中一名土匪終于想起正事,大吼一聲:“別讓他跑了,這麽點銀子算什麽,不如把他抓回去,讓他家裏用贖金來換,到時咱們就發財了!”
土匪們經他提醒,立刻放棄灑落一地的銀錢細軟,鬧哄哄地朝謝蘭止追過來。
“啊啊啊啊啊啊啊救命啊!”謝蘭止吓得小臉煞白,他生在和平年代,穿過來又是錦衣玉食讓人各種伺候,還從沒經歷過這樣的危險,一時吓得腦子都懵了,也顧不上後悔之前把護衛都趕走的事,頂着“嗡嗡”響的腦袋拔足狂奔。
眼看就要被追上,前面又突然策馬跑過來一個人,那人高坐在馬上大喊:“好大的膽子!”
謝蘭止以為那人說的是自己,絕望地閉上眼:“完了完了,前有狼後有虎,我今天要交代在這兒了,死了也好,反正就是孤魂野鬼,覃晏,我們訣別了……”
那人沖到近前,俯身将謝蘭止抱上馬,一刀朝橫向沖在最前面的土匪:“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搶掠他人,你們可知你們搶的是何人?”
那土匪梗着脖子道:“少管閑事!”
謝蘭止覺得不太對勁,小心翼翼睜開眼,近在咫尺的那張臉竟然有點眼熟,仔細一看竟然是林鎮,他立刻傻眼:“……”
林鎮瞪着一對虎目:“你們搶掠的可是誠王府的小公子謝蘭止!”
土匪們倒吸一口涼氣,面面相觑。
後面幾個土匪悄聲議論:“怎麽回事?不是說是一個得罪朝廷命官的富商家的兒子嗎?咱們是不是被人騙了?”
“不知道啊,咱們趕了一天一夜的路才到這裏,是為了發財可不是為了坐牢啊!”
“肯定是被人騙了!”
“該死,誰想害我們!”
林鎮低頭看向謝蘭止,關切道:“蘭止,你沒事吧?”
謝蘭止懵懵地搖頭。
林鎮用刀指着那些人:“他們怎麽處置?可要我将他們一個個殺了?”
謝蘭止畢竟是現代人,打打殺殺的事當然不能适應,急忙搖頭,不過之前被吓得太狠了,到現在還沒回神,話都說不出來了。
土匪們見他搖頭,逃命心切,立刻把搶來的東西扔到地上,一哄而散。
林鎮沖他們吼:“小公子心善饒你們一命,下次若是撞到爺爺手裏,爺爺可沒那麽好說話!”
土匪們跑得更快:“啊啊啊啊啊哪個殺千刀的騙我們,回去剁了他!”
林鎮從馬上跳下來,撿起散落一地的碎銀細軟,吹掉塵土裝進荷包,走過來遞還給謝蘭止,又重新跳上馬,扯了扯缰繩:“駕——”
謝蘭止終于回神,一看方向不對,急忙拽他:“哎哎哎!錯了錯了!你讓我下去,我要去流雲醫谷!”
林鎮不讓他下,手臂箍緊,又急又氣道:“你傻不傻?人家雲三都要成親了,你又何苦過來作賤自己?”
謝蘭止用力掙紮:“你放我下去!我要去找覃晏,他不是跟別人成親,是要跟我成親!”
林鎮怒道:“你瘋了不成?他要是真心想跟你成親,會把你害成這樣?你照照鏡子看你自己瘦了多少!那小白臉到底給你灌什麽迷魂湯了?我林鎮哪一點比不上他?”
謝蘭止又跟他争辯幾句,可他一概聽不進去,對覃晏罵罵咧咧,認定覃晏是個負心漢,謝蘭止見說他不動,眼看離流雲醫谷越來越遠,急得不行,拼命去掰他手臂,可惜他兩只手臂像鐵鑄的,紋絲不動。
謝蘭止哭了:“你要帶我去哪兒?”
林鎮說:“帶你回京!”
謝蘭止大哭:“你放我下去!你放我下去!”
林鎮看他哭得梨花帶雨,漂亮得不像話,眼睛都看直了,忙穩了穩氣息,粗聲道:“你趕了那麽久的路,必定累了,我先帶你去投客棧,休息一晚,明早上路。”
謝蘭止哭着哭着,慢慢冷靜下來,一絲狐疑從心頭劃過。
不對,不對勁……
流雲醫谷這一帶百姓過得都還算富足,官府也給力,怎麽可能有土匪?還有林鎮,他怎麽一個人在這裏出現?是不是太巧合了?
林鎮帶着他進城,找了家客棧拽着他進去,他幾次想脫身都被抓得死死的,不禁心裏再次害怕起來。
可別真的是才出狼窩又入虎口吧?林鎮是上過戰場的,看着粗魯,心裏卻肯定一肚子狡詐鬼計,會不會是他故意向那些土匪散播了假消息,自己再來一出“英雄救美”?
他被迫跟着林鎮走進大堂,聽林鎮跟掌櫃只要了一間客房,心裏越發不踏實起來,之後他跟着上樓,跟着走進客房,探頭一看,裏面竟然真的只有一張榻,心裏瞬間炸毛。
林鎮怕他跑了,全程不讓他離開自己的視線,謝蘭止想尿遁,那厮竟然不準他關門,非要在門口聽着,謝蘭止咬牙切齒,背着他假裝解褲子,騰出一只手偷偷摸摸從腰帶中翻出一包覃晏給他的軟筋散,又翻出一粒同樣是覃晏給他的百毒清。
他把百毒清悄悄塞進嘴裏吞下肚,眼圈紅紅的,特別想念覃晏。
林鎮聽不到他噓噓的動靜,心裏生疑:“你尿了沒?”
謝蘭止又假裝窸窸窣窣穿褲子:“你杵在門口,我尿不出來。”
林鎮道:“那就是不急,等急了自然就尿出來了。”
謝蘭止:“……”
林鎮這會兒其實非常心猿意馬,謝蘭止猜得一點都沒錯,今天這一出确實是他提前安排好的,他想着雲三那小白臉都快成親了,蘭止心灰意冷,正是自己趁虛而入的好時機,等回京的路上再朝夕相伴培養一下感情,他就能把人追到手了。
不過他覺得他可能等不到進京就會忍不住想把人辦了……
就在他胡思亂想之際,謝蘭止突然發出一聲驚叫:“啊!腳抽筋!”
林鎮立刻沖進去将他扶住:“疼得厲害嗎?我給你揉揉!”說着就準備将他抱上榻。
謝蘭止瞄他一眼,忽然揚手,将解開來的那包軟筋散一掌拍向他口鼻。
林鎮:“!!!”
謝蘭止看他瞬間軟了身子,雙手狠狠将他推開。
林鎮“撲通”一聲倒在地上,不可置信地瞪着他:“你……”
“我什麽我?我吃了解藥,什麽事都沒有!略略略略……”謝蘭止沖他扮了個鬼臉,又朝他身上踹了一腳,“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麽主意,卑鄙!”
說着,轉身拔腿就跑。
林鎮在他身後有氣無力地喊:“你回來!雲三要成親了!”
謝蘭止跑下樓,怕林鎮一會兒過了藥效會追過來,就騙着掌櫃讓小二把林鎮的馬牽出來,他費力地爬上馬,一拉缰繩,逃命似的往城外沖去。
可林鎮的馬認主,出城後發現不對勁,想回城找主人,見馬背上的人扯着缰繩不讓它回頭,立刻就揚起前蹄發出一聲嘶鳴。
謝蘭止騎術不精,險些被摔下去,急忙抱住馬脖子,他看這馬不聽使喚,想了想,狠狠心取下發簪在馬屁股上使勁兒紮了一下。
馬痛嘶一聲,開始揚蹄狂奔。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謝蘭止看它往山上沖,吓得大叫,“救命啊——前面是懸崖啊——籲——籲——啊啊啊啊啊——”
馬跑到懸崖邊,來了一個急剎,揚起前蹄原地颠了幾下,将謝蘭止從身上甩下去。
謝蘭止竟一下子滾落到懸崖邊,沒止得住,半邊身子滑下去,他伸出手徒勞地抓了抓,身邊的石子悉數滾落,卷着他一起跌下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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