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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啊。”喬奇祯回答時很爽朗。

白瑪颔首,催促他換衣服,又把多多也叫出去。就在這時,她忽然想起什麽:“鹿梓希不會在意吧?”

喬奇祯徑自起身,脫掉穿着入睡的T恤,從架子上翻出藏青色的套頭衛衣。

而白瑪也不慌不忙地背過身去。

“誰?”反問的同時,他的語氣顯得漫不經心。

她重複了一遍。

“和她又有什麽關系啊。”說着,喬奇祯輕聲嗤笑。衣着整齊,經過她身旁時,他猛地敲了一下她的脊梁骨——伏案時間太長,白瑪總習慣駝背。

自身刻意的忽略,加上分班後不同班,白瑪對喬奇祯有所疏遠,也已經很久沒關注過鹿梓希。

胡笛說:“他們是有點尴尬。”

囊括白瑪還在的時間在內,有幾個月,喬奇祯的确和鹿梓希走得近。然而本就只是零碎的好,仿佛魚浮到水面張嘴吐息,随即又沉回池底。

被動的一方自然而然沒沉住氣。

鹿梓希在學業水平測試前堵到喬奇祯。她和白瑪不一樣,身旁總是圍繞着一圈又一圈的同齡人,不缺少玩伴與關心。然而,短暫觸碰過喬奇祯的她已經不再在乎那些。

本來只是想問問,最近他為什麽不來找她,沒想到你來我去幾句,不知不覺,就落到口不擇言的地步。

鹿梓希問:“你不是在追我嗎?”

喬奇祯不緊不慢地回答:“我在追你?不是。”

他的一字一頓并未包含輕蔑的意味,恰恰相反,很嚴肅,很端正。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身旁的朋友,大約見過不止一次這種場面,又不清楚事情經過,于是不留情面地笑起來。

猴子的大名叫商沉,以為鹿梓希和之前那些單方面糾纏不清的女生一樣,好聲好氣出言相勸:“他這人就這樣,思凡不下凡的。要玩不如找我啊——”

結果得到鹿梓希惡狠狠的斥責:“喬奇祯你這個人渣!”

商沉一怔,再回頭,對上喬奇祯面無表情卻照舊精致到值得人大呼小叫的臉。遭到唾罵,當事人卻毫無反應,等到對方背影消失,才波瀾不驚地看向友人:“走吧,還要上晚自習。”

“她這麽罵你,你不生氣?”商沉為他抱不平,“明明你又沒怎麽樣。”

雖說正因他沒對她們怎麽樣,所以才激怒人。猴子默默想。

他的朋友喬奇祯,對所有人都無差別親切,偶爾有極個別超出水平線,也會立刻撤回,以确保距離剛剛好。

仿佛忌諱什麽,好像厭煩什麽。

“可能我就是人渣吧。”喬奇祯說。

“……我要是你,”商沉試着安慰,“馬子都不知道換了幾輪了。那才是人渣。”

胡笛說:“很尴尬吧?”

白瑪不知道說什麽。

單獨去北京考試是不可能的。大人肯定不會同意。

但兩個人結伴就不一定了。

起初明麗和澤仁普措也不答應。

但白瑪和喬奇祯意見統一,目标明确,計劃實施果斷,軟磨硬泡最終還是得到了點頭。

兩個人各開一間單人房。白婉叮囑白瑪多多照顧喬奇祯,明麗囑咐喬奇祯時刻關心白瑪。他們認識以來第一次單獨一起出遠門,即便是為了考試,但難免有些郊游的心情。

喬奇祯坐在靠裏側,面朝窗戶,好像睡着了。良久,他突然開口:“小學去植物園春游的時候,我還吃了你的午飯。”

是有這麽回事。

明麗對烹饪并不上心,白婉卻發揮養女兒的細心,做了好吃又好看的紫菜包飯和雞蛋卷。

喬奇祯的筷子自然而然就伸到白瑪飯盒裏去了。

等回去,喬奇祯把原封不動的午飯還給媽媽,說:“白姨做飯更好吃。”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他也沒多少嫌棄的意思,卻激發了老媽的勝負欲。從此明麗認真鑽研廚藝,甚至考了營養師資格證。

“其實也沒做過幾次,證書倒是擺得挺顯眼。”喬奇祯戲谑說。

白瑪淡淡道:“明麗阿姨好面子。”

“她就是虛榮心太強。”喬奇祯的語氣平淡無奇,像在說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

到北京,參加校考,兩個人跑完這所大學跑那所學院,去了這個校區到那個校區,初試完是複試,複試完還有面試。打印準考證,找化妝店,洗照片,偶爾還要搬家更換酒店,你攔車我搬行李,你确認酒店預定我給司機開高德地圖。

到第二天上午也沒有考試的晚上,兩個人才能坐下來,心平氣和相互彙報一下戰況。

都是全國各地來的應屆生,比起文化生,藝術生多半對未來更明确,至少大學專業的選擇是這樣。本身就有一定主見,外加“藝術”這個詞的天然加成,年輕人們迫不及待表達自己。

就連白瑪都加了幾個人的微信,更不用說喬奇祯,一天到晚消息99+,可惜他壓根不看。

白瑪遇到的多半比較平常,交個朋友,交流情報 。

喬奇祯那裏,沒兩句就駛入正題。去泡吧嗎,去喝酒嗎,去玩嗎,去開房嗎——什麽都有,喬奇祯看到的話會婉拒,沒看到就算了。

喬奇祯和白瑪一起去吃火鍋。

銅火鍋咕咚咕咚,冒着熱氣與辣油的香味。他們吃全辣鍋底,坐在桌子兩邊,時而涮肉,時而看手機,忙裏偷閑。吃完飯後,兩個人回酒店,沒想到被人叫住。

“喬奇?”漂亮女生開口,身邊是另一個漂亮女生。

北京的冬天,年輕男女聚集在各大藝校附近的酒店,住到同一家店是不可避免的事。

确認過黑色長款羽絨服,同是藝考生沒錯。

喬奇祯的昵稱是“喬奇”。

說是昵稱,基本認不認識都能這麽稱呼他。

專業不同,考試時間也不一樣。喬奇祯遇到過哪些人,白瑪不盡了解。她看了眼喬奇祯,甚至在考慮要不要先一步離開。

“你女朋友?”其中一個表演考生問。

既然已經被抓到,也就沒必要躲藏了。白瑪微笑着否認:“同學而已。你好。”

四個人乘坐一班電梯上樓,末了發現住在同一層。兩個女生剛從便利店出來,塑料袋裏都是啤酒,聲稱最近理想學校連挂,問能不能一起喝。

他們倆都考得不錯,聽到對方的情況,難免有點上岸人對水裏人的憐憫之情,也就沒拒絕。

白天酒店打掃過房間,兩個女生倒是不認生,直接坐到喬奇祯床上。反倒是白瑪坐沙發,喬奇祯坐墊腳凳。

喝不喝醉,酒量是一碼事,想不想醉是另一碼事。

眼看着兩個女生喝多了以後颠三倒四開始在床上發酒瘋,抛出一個接一個私密的話題活躍氣氛。

白瑪到底不習慣這種場合,借口去上洗手間。從裏側握住門把手時,她聽到外面女生壓低分貝,在問喬奇祯:“真的只是同學?”

附帶着細碎而暧昧的笑聲。

她握住門把手,垂下頭,久久沒能擰動。

出去以後,白瑪禮貌地打過招呼,轉身回了隔壁自己房間。

她洗了澡,擦着頭發躺到床上。拿出手機,先回了爸爸媽媽的消息,然後收到喬奇祯的來信,是“你睡了沒”。她幾乎能想象得到他親口說這句話時的語氣。很輕,很舒緩,仿佛挑開薄如蟬翼的紗帳,但卻并不小心翼翼。

白瑪輸入了一陣,最後還是什麽都沒有回。然而,門就在這時被敲響。

“誰?”她問。

“我。”喬奇祯說這話時大概低着頭,她想他一定很困。

她打開門,他就進來了。盡管白瑪沒計劃讓他進來,但她還是把門關上了,随後坐回床上,就在他身邊:“你怎麽過來了?”

喬奇祯不慌不忙把口袋裏的錢包掏出來擱到床頭櫃上:“請神容易送神難,那兩個人利用我們的同情心。”看樣子是賴着不肯走了。他出來的時候,她們正吵着要跟他玩雙飛。他倒是不慌不忙,甚至還記得帶上貴重物品。

白瑪也沒什麽好說。畢竟當時,她也是贊成和她們小酌一杯的。

單人床并不寬,通曉生理衛生知識的一男一女一起睡也不合适。兩個人坐在床上,索性一邊聊天一邊看《基本演繹法》。他們從初中起就很愛這部劇。

“你知道《鐵證懸案》也是CBS的嗎?”喬奇祯坐在床尾,懶散地問。

白瑪斜躺在床頭,随口回答:“是嗎?那個古巴裔男主好帥……”

喬奇祯漫不經心地回過頭,瞥了她一眼:“有我帥?”

“哈哈,”白瑪幹巴巴地笑了兩聲,“沒你帥。”

她太累了。

房間裏沒開燈,PC的光無聲無息散布開來。本來就躺着,更容易被睡意淹沒。隐隐約約間,她聽到喬奇祯絮絮叨叨說着:“以後我們也住一起吧?領養個孩子之類的……”

困倦籠罩,她仍能掙紮着發笑:“誰要跟你一起領養。”

“不行嗎?”他說。

聲音裏模模糊糊透着點試探。

電視劇的結局裏,瓊恩領養了一個孩子,夏洛克是那孩子的叔叔。他們自始至終沒有愛情,他們自始至終是朋友。

永遠的朋友。

喬奇祯似乎轉過身來,他看到她已經阖上眼睛,沒說什麽,又別過臉去。

半夢半醒間,白瑪低聲說:“……也不是不行。”

眼淚滋潤了幹澀的眼睑底層,她沒有哭出聲。

作者有話要說:  關于年份問題,Elementary是12年開播的,19年才結局。但在第一章程學妹有自稱是11級。其實當時只是随手寫了個數字,所以大家可以當作2111年(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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