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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說“我沒有”嗎?還是按照她平日裏偏執強硬的個性一耳光扇過去、說些髒話比較好?又或者,退場,反正最後也掙紮過了,不要鬧得太難看。像劇本裏安排的那樣,既然她該走,那就走吧。

等一等。

她喜歡他嗎?

回過神時,白瑪已經恍恍惚惚盯着喬奇祯看了許久。

他們在沉默中對峙着。

開口時,她差點以為自己要掉眼淚。雖說也沒什麽好哭泣的。

“為了她,你要這樣對我嗎?”

質問的一瞬間,白瑪确定自己并不“喜歡”喬奇祯。只不過她的爸爸媽媽、他的爸爸媽媽,長輩們在耳旁吹的風太多,以至于她萌生錯覺,以為他身邊的位置真的只能是她。

白瑪咬緊牙關,盡全力讓她的話不因胸腔中的震蕩而顫抖。

喬奇祯反問她,說:“該我問你。就因為她,你至于這樣對我嗎?”

她有片刻的迷惘。

但很快,被倉皇所短促掩蓋過去的羞憤再度充盈頭腦。他口無遮攔,太缺顧及。白瑪有千萬種說法能合情合理為他開脫,因為她了解他,至少比大多數人更了解。但她只是轉過身。

常言道“失魂落魄”,那一刻的白瑪卻不是。剛口不擇言說出那句話,喬奇祯是過反悔的。可覆水難收,他和其他年少輕狂的男孩子們一樣,特長是口是心非,卻愛好着逞強。看向白瑪時,他的目光也幾次想躲閃,心中醞釀起如何委婉地求饒,沒想到白瑪撤離得這樣快,這樣輕而易舉就放手。

她不是失去魂魄的軀殼,而是踽踽獨行的幽靈。

喬奇祯還想說什麽人,卻唯有目送她離開。

之後,在很長一段時間裏,他們再沒有交流。

并不是沒有過交談。

畢竟憑他們的關系,不見面、不說話太難。一旦學校放假,白瑪家也好,喬奇祯家也罷,兩個人難免共處一室。

兩個人不上心都如此,更別提其中一方心裏還挂念着。

白瑪對喬奇祯的态度顯而易見地發生改變。在家裏,她仗着喬奇祯也不忍貿然挑明,只和他保持最低限度的對話,而且也都是當着大人的面;在學校,她索性把他視作洪水猛獸,小心翼翼地避讓。

受這種待遇的,除了他,鹿梓希也算一個。

白瑪和鹿梓希的友情疾速降溫。

她知道梓希沒做錯什麽,反而是自己太莽撞。但現在道歉,于事無補不說,她自己也不情不願。

還不如就這麽斷了。

人際關系總歸是此起彼伏。與之同時,白瑪和胡笛成為朋友。而喬奇祯與鹿梓希,正如白瑪不存在的話肯定會發生的那樣,順其自然,順理成章。他們一起出現的次數多了。

白瑪漠不關心。

文理分科,分班,再分班。她和喬奇祯再沒有同班過,連帶着鹿梓希一起,像歌裏寫的,走着走着就散了。

其實後來,白瑪有和胡笛聊過。

旁觀者清。直到事情過去好久,重新打起精神來回顧往事,白瑪才能客觀分析:“那時候鹿梓希可能也想答應他。只是礙于我在,不能搞得太尴尬。她那麽難做,我竟然去怪她。”

胡笛說:“是吧,誰會無緣無故吊着喬奇那種帥哥呢。”

語畢,她朝白瑪露出一個狡黠的笑容。

想來想去,最後只能怪自己。

白瑪想,是她沒好好考慮過,該跟喬奇祯保持一定距離這件事。

先沉不住氣的還是喬奇祯。

他受不了她當着別人的面與他客套——以前無數次當作兩個人秘密一般默契佯裝不熟的場合,到今天就變得怪異而乖離。更受不了只剩下他們兩人,她就直接把他當空氣。非要說點什麽,也僅僅只回答他的提問,對那天的事更是絕口不提。

以前也不是沒吵過架。

他把她那本有作者親筆簽名的《鄭淵潔講故事2》弄丢時,她也足足一個禮拜沒理他。澤仁普錯出面都無濟于事。

還有一回,也是小時候。她在準備美術課的手工作業,他來幹擾她,伸手奪她剪刀,結果不慎被她刺傷手心。光是這樣,倒也沒到吵架的地步。是白瑪又害怕又心虛,聯系過大人就手足無措,想安慰他,卻不知怎麽的說出這種話:“都怪你。”

“哦,這還怪我了?”他說。

仔細想想,他們每次吵架都是認真的。

可到最後,也沒落到非得誰來低頭道歉的地步。

都是不知不覺就好了。

嘴上不說,也都會反省自己做錯的地方。

就像磁鐵緊密貼合,即便中間隔着一張紙、幾頁書,甚至一些七零八碎的小玩意。中間有障礙又如何?他們仍舊會吸附在一起。

他們會和好。

喬奇祯當然知道。他只是不想等了。

他們遲早還是會恢複如初這件事,白瑪也是清楚的。她能躲得過什麽?當喬超叔叔都來問她“和阿祯怎麽了”的時候,她就知道自己躲不掉。

她和喬奇祯不是兄弟姐妹,卻勝似兄弟姐妹。他們能作為朋友走到今天,可不是仰仗看彼此順眼這種膚淺的條件。他們的爸爸媽媽是朋友,甚至連喬奇祯的爺爺和白瑪的外公都認識。

就算他們不想和對方相處,也會被捆綁在一起。

這出鬧劇沒有落幕,只是不了了之了。道歉的話,喬奇祯說過許多。這一次,他開口:“都是我不對,我沒有那樣想你。”

說這話的時候,他伸出手去,從白瑪身後攀住她肩頭,輕輕搖晃。她被他搖得松動了心神,難得一見地沒有退讓。

白瑪說:“我知道。”

假的。

她什麽都不知道。以前她覺得自己了解他,然而一點火星焚毀一片草原。現在,她已經認清了這一點,她并沒有她想象的那麽清楚他。此時此刻的“我知道”,也不過是為了讓自己顯得沒那麽無知和可憐。

白瑪沉浸在自己的悲傷裏,卻聽到喬奇祯猝不及防地冷笑。

他說:“你什麽都不知道。”

“不知道就不知道吧。”白瑪還擊,鎮定的神情下暗流洶湧,“都是我不對。我不應該管你,不應該以為我們很熟,還以為自己有什麽特殊。”

“你本來就特殊。”他打斷她。

喬奇祯暗暗想,哪裏還能給他折騰出另一個同學這麽多年、雙方長輩還交好的白瑪央金來?

白瑪頓時說不出話了。

于是喬奇祯接下去:“沒必要說這種話來挖苦我。你要是真的恨我了就直說,搞這些無不無聊?我和你不繞彎子。我讨厭吵架,尤其是跟你。”

不拐彎抹角是喬奇祯少有的美德之一。

他從外套裏抽出一只包裝好的信封。這個冬天裏把東西塞在衣服裏的習慣,白瑪笑了他好幾次,可他一直沒改。

她看了他一眼,他揚了揚下巴:“拆開看看。”

“我不要。”她說。

喬奇祯才不會允許她這時候不領情。他上前替她打開。是999簽售會的票。中簽何等困難的一件事,網上轉賣多半有價無市,他買了多少張專輯才抽到這一份?不知道又是多久的生活費。

白瑪一動不動,心裏卻微微發麻。兩人并排靠在書桌旁,喬奇祯适時地貼近,手臂支撐在她身後。

“對不起。”他又道歉了。

白瑪緩一緩,低下頭時看見他手掌心的傷,那是小學時她弄的。她說:“我沒有恨你。”

甚至連讨厭都算不上。

“我是讨厭我自己。”白瑪說,終于心平氣和起來,卻也沒接下他那貴重的禮物,“你說我……那什麽你,我可能,的确是,做了些容易讓人誤會的事。但是我……”

她噎住,說不下去。他不愧是同齡裏陪伴她最久的人。

喬奇祯說:“我明白,我知道。

“我們是好朋友。”和她不加掩飾的虛與委蛇不同,他的自責是全心全意,至少看起來是那樣,“都是我的錯。”

他什麽都不知道。白瑪想。

但她卻充滿感激。

她點點頭。

那張簽售會的票,後來被她挂到網絡上賣掉了。錢都還給喬奇祯,他卻不肯收。

“不然你讓我以後怎麽好意思見你爸媽?”她說。

“你是好意思見我爸媽了,”他覺察出她話裏的生硬,“我不好意思見你。”

沒想到她理所當然地回複:“那就不要見。”

她有些頭疼。

和他切斷來往會好些嗎?她沒有這樣的覺悟,會說這種話,是不是也存着一點明知不可能的安心感?

“別,”說着,喬奇祯熟門熟路從她的抽屜裏摸出香煙來,“我會想你的。”

這對他來說是真話,是客觀事實,所以說起來也不臉紅。白瑪閡上眼。

之所以沒能繼續僵持不下,主要是現實的原因。

他們高三了。

對于藝考生來說,高中的最後一個冬天不比夏天輕松。

參加藝考,并不是白瑪做的決定。澤仁普措偶然了解到編導考試,随即向白瑪提起。她學過畫畫,加上不讨厭寫作,文化成績也不差。在他看來,簡直再适合這項考試不過。

“反正靠你的成績,考上名牌大學也懸。還不如考慮藝考這條路。”澤仁普措平淡地敘述道,“我剛好認識開設編導考試小班教學的朋友。當然,你也可以拒絕——”

白瑪想都沒想就拒絕了。

不過。

斬釘截鐵說出“我不去”的時候,白瑪心裏已經做好了準備。說了,也就只是說了而已。

她知道的。

果不其然,她還是查找資料,網購教材,報名考試,向班主任請假去上藝考班。

她也聽說了喬奇祯從理科班轉到文科班的消息。

他在準備表演專業的考試。

除了他們,還有一個人也在準備藝考。

胡笛學的是音樂。

但是,人不如其名,不是器樂,而是聲樂。

在高三這段混亂的日子裏,藝考生會比文化生多出許多特權。畢竟是少數派,作息與日程偶爾會有不同,比如不用出早操,又比如不用上晚自習,因此統一管理。不同省市藝考生都能借由社交平臺形成自己的圈子,更別提同校生。

托白瑪和藝考的福,喬奇祯與胡笛也有了接觸。

兩個人都不像白瑪有層“生人勿近”的外殼,熟得還挺快,一周後喬奇祯就開始和胡笛一起共用白瑪全家便利店的積分卡了。

甚至有人誤以為胡笛是他們小學、初中、高中都同學校的青梅竹馬中的一員,因為:“既然喬奇和白瑪是Ge & Mary,那你是‘Woody’吧?”

“‘Woody’個頭啊,又不是玩具總動員。”胡笛發出抗議。

他們所在省需要聯考,有些校考也設置了考點。

在這期間,白瑪都是由家長陪同參加的。

澤仁普措的創作計劃剛好告一段落,他同樣抽出時間來,每日回到賓館,第一件事就是了解她的考試狀況,事無巨細,從文藝常識考了什麽到作文部分寫的什麽,一概都要問清楚。還要及時和他那群搞文藝的朋友們交流。

白瑪默不作聲,不多說什麽,卻也不做反抗。照辦罷了。

是喬奇祯先聯系的她。

他不比她好多少。

喬超、明麗、澤仁普措、白婉,這樣雷都劈不開的四個好朋友,行事作風上沒點相似之處的話怎能将這份友情持續到下一代呢?

喬超沒來,明麗全程陪考。大家都還是愛玩的高中生,其餘藝考生,尤其是他那專業的,難免考完想出去放松一兩下。可先不說明麗給不給喬奇祯機會,他自己也不願在這種境況下跟人打招呼。沒人會喜歡被扣上“媽寶”的帽子。

去北京以前,白瑪和喬奇祯對自己的爸爸媽媽不約而同産生過同一個感想——太操心了!

白瑪到喬奇祯家拜年,去得早,明麗讓她去叫喬奇祯起床。白瑪站在門前,一邊和多多玩一邊打開摩托車造型的臺燈,确定他睜開眼才扭頭。

喬奇祯睡眼惺忪,卻來得及叫住她,問,你哪天去北京?

白瑪回頭看向他。

胡笛報考的學校少,不用去北京考試。白瑪無需推敲他的問這話的用意,因為,她想的也是同一件事。

“你呢?”她說。

喬奇祯要去摸手機,卻被床邊的多多舔了手。

她沒等他:“我們一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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