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贏了。
放下手機,眼看着游戲結束。身旁的何安燭也朝她笑笑。
白瑪還沒适應橫屏游戲的操作, 一路磕磕絆絆, 多半是贏在隊友, 而屬于她的英雄只不過滿場散步。她深知不能繼續下去,游戲多半是感情破裂的開端,于是早早起身, 說:“眼睛有點花了。我去點飲料, 你要不要?”
她轉身走到櫃臺, 忽然想起什麽, 拿着號碼牌回來時說:“我最近要去一下外地。”剛好短期工也到期了。
“工作?”
“算是吧, ”白瑪說,“大學老師請我幫個忙。”
趙老師久違地主動聯系她。看到來電人的時候, 白瑪承認自己有些大逆不道,第一時間想挂斷。
她接通來, 從沒精打采的音調換成有朝氣的聲線。
趙老師居然請她幫忙。
“你還記得落微嗎?”趙老師開門見山。
不記得倒也不至于。
畢竟最近她主演了網劇, 參演過綜藝, 而且還拍了一則衛生巾廣告。
說是程落微發展勢頭很好,正在演一部年代劇的女四號。但是。“她利用人脈改了合約, 現在在公司有點尴尬。助理走人了, 快進組, 缺個信得過又能幹的夥伴。”趙老師笑得像尊菩薩,“白瑪,你也去過好些劇組了。平時很值得信賴,又是她的學姐……”
白瑪推辭了。
然而。
趙老師的強悍之處在于, 從教他們的時候開始,但凡他想辦到的事,絕沒有辦不到的。
“嗨,師姐!”梳着麻花辮、穿着碎花襯衣的程落微興高采烈朝白瑪揮手。
看着這樣的程落微,白瑪也只有點了點頭:“嗨。”
助理的工作,說輕不輕,說重不重。
意外之喜是,苗莉也在這個組。
“你跑哪去了?”苗莉一邊吃手撕面包一邊嘟囔,“沒了你,開會時敢跟組長一問一答的人又少了一個。”
白瑪說:“剛回家就被抓去相親,別說了。”
她穿一條白色的修身連衣裙,整個人顯得空蕩蕩的。
“相親?那應該是門當戶對吧。”
“當然了,我爸搞文藝,他爸報社的,絕配。”白瑪拿電子煙抽了一口,不帶勁,只不過解解瘾。
苗莉笑起來:“得。有時候要我說啊,追求什麽愛情,非要等命中注定的另一半也太傻了。找個适合的差不多結婚就成了。”
白瑪回頭,想說什麽,又止住了。
就在這時,一個新來的場務看到一旁擡道具,猶豫了一陣,回頭看苗莉和白瑪無動于衷視若無睹的樣子,最後還是拔腿沖上去要幫忙。
苗莉“哎”了幾聲,硬是把他叫住了:“別沒事瞎插手,對不對得起帶你進來的人啊。”
用無糖綠茶強行替換了程落微打算擰開的奶茶,白瑪撐開傘,替她遮擋住烈日陽光。
“謝謝你,師姐。”
被劈手奪去了卡路裏,程落微心懷感恩。
幾天下來,兩人已經達成友好合作關系。
在酒店房間裏,白瑪甚至機緣巧合下見到了程落微那位年長她三十幾歲的男朋友。不過,也算不得什麽稀罕事。她平淡無奇地打了招呼。
只剩下她們倆。程落微縮在被子裏,一聲不吭。就在白瑪以為她睡着,輕手輕腳準備離開時,女生忽然探出頭來:“學姐。”
“嗯?”白瑪回過頭。
“你會讨厭我嗎?”程落微說,“我不做小三,他也離婚好久了。我承認我圖的是資源,但他也只是因為我年輕——”
雖然她這麽問。
但她其實并不在意別人的看法。
白瑪想。
她搖搖頭:“每個人有每個人的選擇。”
回到此刻,白瑪撐起一把白色的陽傘。程落微剛好和遠處的女三號對上視線。按資歷,叫聲“姐”也是應該的,她客氣地問:“要不要來下面避一避?太曬了。”
那位女三號當即擠進傘下。
白瑪一只手握着傘,另一只手拿手機和準備給出去的幾張□□。導演忽然來人叫程落微,白瑪本來要跟過去,卻看到程落微道歉的表情。
那位女三號一動不動,臉上帶着一點資歷壓過人的趾高氣揚,顯而易見是要繼續留下休息:“你助理留下幫我撐會兒傘,沒關系吧?”
程落微也不好拒絕。
正躊躇着,白瑪已經揮手示意她快去。
不過在太陽底下撐會兒傘。
算得了什麽呢。
“哎呀,你會不會打傘啊?我腳都曬到了!”女三號叫嚷起來。
白瑪也不反駁,把傘往前拿了些。
憑程落微現在的狀況,不是得罪不起,而是不适合得罪那麽多人。
她幾乎整個人都沐浴在暴曬中,卻百無聊賴只顧着眺望人群與空隙中的天空。身體被熨得滾燙。透過白色陽傘的日光無一不被揉碎,變成粉末,柔和,而虛幻。白瑪自己并未身處傘下。
喬奇祯越過諸多繁複的腳手架,踩着松軟的草地走來。每個見到他的人,即便不驚訝,也總歸難免多看幾眼。
他不該在這裏。
和她并列站在傘的邊沿,喬奇祯穿一身黑色,目不斜視,直勾勾注視遠處。
“誰讓你幹這種活的?”他說。
白瑪不明白他的意思。這種活,指的是給人撐傘,還是做助理?她想應該是前者。因為趙老師突如其來的委托本就奇奇怪怪,進組以後,她也沒覺得程落微缺人手。
如此一來,一切就說得通了。
前方女明星猝然聽到陌生男子的聲音,不屑又嫌惡地回過頭,剛打算抱怨幾句,卻看到意料之外、想都不敢想的面孔。
喬奇祯不曾低頭,只不過垂下視線。下颌與鼻尖的弧度傲慢到極致,那是一張太過美觀,以至于剛接觸拍戲時屢屢遭到導演質疑的臉。
漂亮到鋒芒畢露的人很難接到适宜的角色。為了防止影片變成寫真畫報。可喬奇祯不倫不類,入門作就是文藝片,所以也不愁吃穿。
看到他的一瞬間,女三號像撞到鬼,險些尖叫一聲跳起來。
卻被喬奇祯輕飄飄兩個字釘回去:“坐啊。”
她是程落微的前輩。
喬奇祯是她的前輩。
而且是履歷好看很多倍的那種。
這畫面極其詭異。
喬奇祯和白瑪都在傘外,而傘內的第三者瑟瑟發抖,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你想看奧運會嗎?”得不到回音,他忽然說。
“什麽?”
白瑪不明白話題是怎麽跳躍到奧林匹克的。身體重心向前撐傘很累,腰和手臂都很酸痛。
“去看奧運會嗎?反正你護照也沒過期。”喬奇祯說。
時境變遷,白瑪已經不再追星。可喬奇祯對她的偏好還是了如指掌。甚至不到喜惡的程度,他能猜到她會對什麽感興趣。
話已至此,面前的女三號不至于猜不出身後兩人相識。但是,其餘情緒沖過緊張。她被無視,就好像輸給一個默默無聞、從未見過的小助理。
“奧運會很好啊,”她忍不住插嘴,“我也計劃要去呢。”
喬奇祯瞥了她一眼,白瑪也不經意地掃過她。
就好像聽到聲音後人的條件反射。
因為兩個人都根本沒理睬她。
“好啊。你找個女朋友,跟我和安燭搞個四人旅行。”白瑪說。
“嗯。”他說。
喬奇祯不再步步緊逼。這也許是個好兆頭。然而,白瑪卻只覺得不能掉以輕心。他從來不是輕易放過誰的人。
女三號瀕臨窒息,好在救星降臨,導演也叫她過去。
程落微遠遠看到喬奇祯,她稍稍颔首,很是端正地打了個招呼。
喬奇祯忽然把傘搶過來。
他打着傘,把自己和白瑪都庇護在傘下。忽然間想起喬超說過,有一回晚上散步到白瑪家,上樓準備去做客,結果電梯門剛開,隔着牆都能聽見不鏽鋼哐哐哐的敲打聲。吓得他和幾個朋友落荒而逃。
“澤仁脾氣确實有點壞。”喬超對明麗是這麽說的,“罵閨女,也不能說人‘不配有自尊’這種話啊。那麽大個人,也要面子了,還按着跪地上的。”
手裏一空,白瑪和他只在傘下待了幾秒鐘。
她轉身就走。
喬奇祯立即追上去:“你的傘不要了?”
白瑪被這一句喝止,回過頭來。他已經把傘收起,将傘柄那一頭遞給她,尖銳的一方指向自己。
她握住,可喬奇祯卻不肯松手。一來一去,你拉我扯,好像拔河,誰也不放開。
她終究是怕傷到他,不敢用力,猝不及防,被他猛地拉到跟前。
“我最近都在這邊,你也叫那個人來玩啊。我想請你們吃飯,”明明再尋常不過的話,他非要靠得很近,聲音像壓低翅膀飛過水面的鳥,掠起的漣漪是笑,“作為你最好的朋友。”
白瑪把傘抽出來,緊緊夾到手臂下:“那太好了。”
她是真的受不了他這樣。
太親切,太體貼,和平日裏有些壞心眼的黏糊又不同,簡直危機四伏。
剛要去找程落微,沒想到程落微已經過來了。來的不只是她,還有來找喬奇祯的導演。“奇真,你在這啊。”導演說着,已經拽住他的袖子,“這次你就當玩吧。”
“好啊,”喬奇祯爽快地點頭,剛才吓唬白瑪時的模樣早已蕩然無存,“我想演工人。”
“滾你丫挺的!”導演樂呵呵的。
“別浪費臉了師哥。”程落微也搭腔,“演工人,定妝比現在麻煩多了。你又不能在這邊花太多時間。”
白瑪心裏有疑問飛快閃過。
然後她意識到了什麽。
這部年代劇用的大多數是新人。收視率保證卻不止是頻道本身,還有不勝枚舉的特別出演。
喬奇祯就是特別出演中的一個。
作者有話要說: 祯有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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