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醫院

喊疼,不僅是女人的特權,也是男人的。

——by周浪

周浪的胳膊摔折了,暫時還不知道是骨折,還是關節脫位,需要盡快送醫,扔酒瓶的人見捅了大簍子,一早就溜了,穆凡急着要送周浪去醫院,卻被老板拉着不讓走,店裏損壞的東西太多了,還走了不少沒買單的客人,老板想報警,還好有肖曠和莊小羽正拖着不讓他報。

穆凡急得一個頭兩個大,隔着一堆爛糟糟的桌椅問周浪:“喂,你還好吧?”

“好個屁!”

周浪抱着胳膊,臉色差到極點:“快來個人送我去醫院。”

盧玥立即站出來:“我送你去。”

穆凡翻個白眼:“送什麽送?你會開車嗎?周浪,讓漓梨送你去,她會開車。”

“啊……啊?”江漓梨傻眼,“可是我才拿的駕……”

不等她說完,一串車鑰匙就迎面丢了過來,她條件反射地接住,周浪已經在往店外走,她只能趕緊跟上。

他們來到停車場,江漓梨把車門打開,周浪上了副駕駛,她也趕緊爬上車,尴尬的是,不知道是不是太緊張了,她一下忘了啓動車子的步驟,只能望着那些複雜的儀表盤發呆,還是周浪指導她點的火。

“你到底開沒開過車啊?”

他十分懷疑地問。

“當然開過了,”江漓梨心虛地補充,“在駕校開了很多次了。”

“所以這是你拿到駕照後,第一次自己開車?”

“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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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靠。”

周浪痛苦地按着太陽穴,片刻後,他擡起頭,以一種十分可怕的眼神警告江漓梨:“好好開,你要是把我的車撞壞了……”

接下去的話他沒說完,就算不說完,江漓梨也知道,一定是很恐怖的話,因為她十分清楚周浪這輛車的價格,一個把她賣去越南也賠不起的價格,她吓得打了個哆嗦。

周浪惡聲惡氣地吼她:“還不開?忘了哪只腳是油門嗎?”

“你……你不系安全帶嗎?”

“你看我這樣子能自己系安全帶?”

江漓梨只好幫他系好安全帶,同時在心裏對自己說,忍着,畢竟他剛剛救了她的命。

一路上總算安全順利地到了醫院,江漓梨挂了急診,又扶着周浪去拍了X光片,好在沒有骨折,只是肘關節脫臼,即使醫生說沒什麽大問題,在幫他複位時,他依然抓着江漓梨的胳膊一陣鬼哭狼嚎。

打好石膏後,江漓梨要去藥房拿藥和繳費,讓他在急診室外的走廊上坐着等她。

周浪站起來:“我可以和你一起去。”

“別,別,”江漓梨連忙拒絕他的好心,“你還是坐着吧,休息一下。”

說完,她就像是生怕周浪反悔,連忙飛奔着去了,周浪坐在不鏽鋼椅上,百無聊賴地盯着牆上挂的宣傳欄,上面寫着洗手的七個步驟。

忽然,他的衣袖被人拉了一下,他轉頭,瞧了個空,再低頭一看,原來是個小蘿蔔頭。

小蘿蔔頭眨着黑漆漆的眼睛,指着他手臂上的石膏問:“很疼嗎?”

“你自己不也有嗎?”

周浪看着他右腿上的石膏說。

“我不疼。”

小蘿蔔頭說,但他紅腫的眼睛出賣了他,一看他就是大哭過一場。

周浪挑了下眉,沒有拆穿他,只盯着江漓梨離開的方向,但沒過一會兒,小蘿蔔頭又來跟他搭話。

“我聽見你哭了,”他指了指急診室的方向,“你聲音好大,很多人都聽見了。”

周浪一點也不覺得有什麽,反而厚顏無恥地問他:“那又怎麽了?”

“我媽媽說,男生不該當着女人的面哭,很丢人。”

周浪不在意地聳了聳肩,沒繼續這個話題,而是提起一件風馬牛不相及的事:”我敢保證,你一定沒女朋友。”

“我是沒有,你怎麽知道的?”

“你猜。”

“我知道,”小蘿蔔頭煞有介事地說,“我太小了,媽媽說我還不到談戀愛的年紀。”

周浪搖搖頭:“不對,這不是你找不到女朋友的原因。”

“那是為什麽?”

小蘿蔔盯着他,大眼睛染着好奇的光芒。

周浪哼了一聲:“因為你不會喊疼。”

走廊遠處,終于出現江漓梨的身影,一手拎着藥和檢查報告,一手挂着他的外套,還要抓着一疊繳費單和收據,一不小心,收據從指頭縫中漏了出去,飛得滿走廊都是,她罵了聲,連忙蹲下去撿。

真是服了她,笨手笨腳的,不會将紙張塞進裝X光片的袋子裏嗎?不僅手腳不協調,連腦子也不好使。

周浪從椅子上站起來,對小蘿蔔頭說完自己的最後一句話:“還有,再給你一條忠告,沒有女生會喜歡将媽媽挂在嘴邊的男人。”

小蘿蔔頭的嘴張的圓溜溜的,足以塞下一枚鴨蛋,他看着這個怪人,走到忙着撿繳費單的女生前面,臉上帶着能膩死人的笑容,但當那個女生好不容易撿完東西擡起頭,他立馬換上一副不高興的表情,換臉的速度堪稱一流。

“你就不能幫我撿一下嗎?非得站着看好戲?”

江漓梨不滿地抱怨,覺得自己像周浪的丫鬟似的,還不給工錢。

周浪聞言,将打了石膏的胳膊舉到她眼底下,有理有據地說:“我的手都這樣了,怎麽幫你撿東西?你可別忘了,我這個樣子都是為了……”

“為了替我擋酒瓶,我知道了,你都念叨一晚上了。”

江漓梨都要瘋了,如果早知道,讓周浪幫她擋酒瓶的後果是聽他啰嗦這麽久,那她寧願被酒瓶子砸。

“你知道就好,有恩就要報,知道嗎?”周浪自然地将完好的那條胳膊伸到她面前,“過來扶我,回去了。”

江漓梨黑着臉:“我想我要提醒你一下,你是摔的胳膊,不是腿,還記得嗎?”

“我這樣子,都是為了……”

又來了!

江漓梨只能認命地走過去,将他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周浪更加順理成章地靠過來,把一半的重量都加到她身上,江漓梨整個人被壓的往下一沉。

靠,周浪這孫子,沉得像袋水泥。

好不容易将周浪弄進車裏,江漓梨已經累得滿頭大汗,她擦掉腦門上的汗,一邊問:“回哪兒?”

“宿舍。”

“嗯?”江漓梨有些意外:“你不是不住學校宿舍嗎?”

周浪暧昧地掃視她一眼:“關于我,你知道的還挺多的?”

什麽?

江漓梨驚得差點從座椅上跳起來,頭碰到車頂,周浪那眼神弄得她渾身長了刺般的不舒服,她連忙解釋:“你別誤會啊,我是聽穆凡說的,她說你在學校外有個公寓。”

“是有一個,所以你要跟我一起去那兒過夜?”

“過什麽夜!”

江漓梨忍不住又吼了起來,周浪笑眯眯地看着她,仿佛覺得她的反應很有趣似的,江漓梨發現他真的有一個才能,那就是随時随地惹她炸毛,她深吸一口氣,平複自己的情緒,啓動車子。

“我開車送你過去,然後我再回去。”

“回你的宿舍。”

“那你怎麽辦?”

“先送你回去,剩下的你就不用管了。”

周浪的聲音逐漸變得低沉舒緩,江漓梨偷看他一眼,發現他這次沒什麽開玩笑的意思,靠在座椅上,閉着眼睛在假寐,似乎很疲倦的樣子。

江漓梨記起來,因為他之前疼得太厲害,醫生給他吃了片止疼藥,現在只怕是藥起作用了。

她沒打擾他,按他說的,将導航地址切換成了自己宿舍。

一路無言,車子在女生宿舍門口緩緩停下,江漓梨扭頭看向副駕駛上的周浪,他沒睜眼,似乎睡得正熟。

就在她不知道該不該把他叫醒的時候,周浪睜開了眼睛,他抱着打着石膏的手臂,看了眼車窗外。

“到了?”

“嗯。”

周浪半阖着眼,好一會兒沒說話,像是還沒睡醒似的,江漓梨解開安全帶,正要下車,他突然扭過頭來,沒頭沒腦地問:“其實是真的,對吧?”

“什麽真的?”

江漓梨有些摸不着頭腦。

“你說你家裏是釀酒的,其他的都是些鬼話連篇,我知道,但這是真的,對嗎?”

江漓梨奇怪地看他一眼:“是,你是怎麽知道的?”

周浪笑了,這個笑比他之前任何一個笑都要真誠的多,他帶着點兒得意地說:“我有個能力,能辨別一個人說的真話假話。”

“你說你是人肉測謊儀?”

江漓梨忍不住怼了他一句,他竟然沒有生氣,笑着掃她一眼:“不信你可以試試。”

“試就試。”

“你家裏釀的什麽酒?”

“梨子酒。”

江漓梨想也不想地說。

“真話,”周浪下了判斷,又饒有興致地問,“這就是你名字有個‘梨’字的原因?”

“對。”

“真話。”

“靠!”

江漓梨懊惱地拍了下腦袋,她總忘記自己在測試周浪的測謊儀技能,她緊盯着他,不服輸地說:“再來。”

“為什麽你名字的第二個字是‘漓’,而不是‘梨子’的‘梨’?”

“因為民政局的寫錯了字。”

“假話。”

“你怎麽知道的?”

周浪笑着說:“都告訴你了,我可以辨別謊言,而且新生兒登記是去派出所,不是民政局,民政局是登記結婚的,我想這個常識你應該要有。”

江漓梨眼也不眨地說:“我是新疆人,我們那兒戶口登記就是要去民政局。”

“假話。”

江漓梨喜出望外,還沒說話,周浪就補充:“但是,你是新疆人這點沒錯。”

“……”

他是個魔鬼。

江漓梨哭喪着臉,終于決定認輸了,她轉身下了車,進宿舍之前,不知怎麽的,還是有點不放心,于是敲了下車窗,深色玻璃緩緩降下來,露出後面周浪笑吟吟的一張臉。

“怎麽了?”

“我走了,”江漓梨指指身後的宿舍大門,“你怎麽回去?”

“這麽擔心我,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去?”

“再見。”

江漓梨面無表情地同他說了拜拜。

“等等,”周浪.叫住她,“告訴我一件事。”

“什麽事?”

“我問過你了,為什麽你名字的第二個字是‘漓’,而不是‘梨子’的‘梨’?”

就為了問這個叫住她?

江漓梨不是很理解他的腦回路,但還是回答他道:“你沒種過梨子吧?這種作物對光照和水分有很高的要求,尤其是水分,如果缺少水分,長出來的梨子就會不好吃,果肉幹皺,皮又苦又澀,我家在新疆庫爾勒,南邊就是塔克拉瑪幹沙漠,氣候幹旱,所以,我爸爸給我取了‘漓’這個字,你也可以當成一種迷信吧。”

“那你家的梨子一定是全新疆最甜的吧?”

仿佛是看出了她的不解,周浪笑了笑,主動向她解釋:“你的名字裏有兩個三點水,肯定不怎麽缺水,不是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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